山东卫视“说事拉理”节目报道前一阵一个中学生在学校附近被群殴的事件。主持人对该校教师的行为观点明确地进行了抨击。按中国传统的道德理念，这种现象该校目睹此事件的老师们的确应该受到谴责，可是唯独中国媒体人与官方没有资格对此现象说三道四。因为，造成此悲剧他们是最重要的两个推手。

　曾几何时，老师们追到家里去教育学生。学生在校外遇到老师，放浪行为立马显著收敛。可是三十多年的改革开放国人价值观发生彻底的逆反，从越穷越革命，发展为笑贫不笑娼；从尊敬师长，发展为以羞辱师长为荣；人沦惨剧亦非个别现象，超过中国两千多年封建社会的总和的数倍。亲情、恩情贱得空前。有人说这是改革开放造成的，也有人说这是计划生育的结果，其实这都只是表象。造成这种文明堕落的是半个多世纪畸形的教育观。

　上个世纪中叶以前，虽然说国人信奉忠孝不能两全，可是忠孝本质上还是不相抵触的。历代统治者，包括从原始部落入主中原的满清都是倡导忠孝节义的。清朝官员无论多大，父母亡故都得回家丁忧。忤逆父母之流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官民必欲诛之而后解恨。然而到了现代，这传统被彻底颠覆了。大义灭亲被无限放大，“文革”十年亲情的被玷污，是今天弑父杀母分尸等人沦惨剧的根源所在。

　那个岁月，统治阶级通过学校教育与观念引导，将正义与亲情对立起来，极力倡导“划清界限”割裂亲情。尤其是对那个时代的年轻人以及他们后代的灵魂产生了严重污染，出卖亲人表忠心成了时尚。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做法，造成的人性堕落，今天我们终于收获了恶果，亲情、民族情感都可以公然当作交易的筹码了。生身父母倘若不能满足其欲望或者成了满足欲望的障碍都可以去之而后快。有了本事，不思报效祖国（指炎黄子孙世代繁衍生息的这块故土），竞相投身移民潮之中，背祖弃宗，以逃离祖国为荣。这就是灭失亲情的代价，亲情都可以作交易，民族情感又从何谈起呢！

　现在的父亲、母亲多是经历了“文革”的年轻人，他们被那个时代扭曲的灵魂，反映在他们的后代身上，就是亲情的淡漠与恩情观念的灭失。现在的老师，在校内管学生都惶恐之至，忐忑不安。上学期，两个多月前，本市（200多万人口）一所普通中学的某班，一个老师刚进教室发卷子，因为卷子不整齐，不好分卷，就在讲台桌上将一打卷子顿了顿，结果一个趴桌子的学生坐起来指着这个比他母亲年龄还要大的老师破口大骂：“×你妈，你吓着我了！”骂完抻个懒腰，旁若无人地开始玩手机。这种事在许多地方已经非常普遍了。北京海淀的那个辱师事件绝非偶然。首都那样的地方，情况还算是好的，老师们都如此惴惴不安，可见其他地方情况会恶劣到什么程度。

　前些年，本市某校一次期末考试，一个学生伸着脖子抄邻坐的卷子，监考老师阻止，该学生不但没有半点难为情，反到与老师叫板：“我没抄，你哪只眼睛看着我抄了？（指着同考场的同学）谁能证明我抄了？”几十年学生，不但没有证明该生抄袭，反到有几个学生起哄证明他没有抄。两个监考老师，亲眼目睹该生抄袭，便没收了该生的卷子。这下惹麻烦了，该生一边给家长打电话，一边冲出考场去找学校领导。家长来了，先是问孩子到底抄没有抄，孩子自然不承认抄了。又去问同考场的学生，家长瞪着眼睛对同考场的学生说：“你们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这样的学生平时在学校都横踢马槽，谁敢得罪。没有学生出声，家长不干了。一定要那两个监考老师给他的孩子公开道歉，并要学校给他们孩子恢复名誉。学校领导与上级教育行政部门心里都明镜似的，那两个老师与这个学生没有任何过节，更不会蠢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合谋陷害一个普通的学生。可是这个时代，没有人愿意自找麻烦，在媒体的推波助澜与舆论胁迫下，上级领导与校领导都逼着这两个老师给学生与家长道歉。并且拿着水果去这个学生家请学生回校上课。结果，事后学生更加猖狂。那两个老师中的一个原本身体不好，抑郁成疾，再也没有能回到讲台。

　类似事件，在普通中学与职业学校中几乎经常发生。重点学校稍好一些，但学生也如同上帝一样难侍候。不知道哪句说重了，就会给自己惹来麻烦。如果遇到有势力的学生家长，老师还面临丢失饭碗的风险。说通俗点，重点校老师，因为学生与家长对于老师们还有所求。尚存顾忌，难为老师的现象还稍少一些。另外重点校的领导，都是比较有势力的，重点校的老师也多系具有各方关系之辈，出现学生难为老师的现象，如果老师与校领导关系好，领导会出面罩着。然而大多数的普通校老师，走进教室却常常有上刑场的感觉。被凌辱是家常便饭，如若要心存半点自尊，招来的麻烦多是老师们无法承受的。长期在忍气吞声中被虐待，什么样的人能够不麻木！

　笔者不知道那个在学校附近被群殴的学生具体情形。可是以笔者二十多年从教经历，但凡在学校附近打仗的学生，很少有安分的。因为搞对象争风吃醋者与在校内欺负同学者居多。这些学生平时都是老师说不得的主儿。敢打他们的人，那些长期被学生凌辱的老师们谁敢去惹！出了校门，不用说校外的人员，就是学生都不买老师的账。许多学生在校外遇到老师，常常公开奚落挑衅。绝大多数的老师遇这种情况，只能逃离不敢应声。

　离开学校十年以上的人们，根本无法想象笔者所述。以前有读者看到笔者所述事例，就曾经抨击，说她家有多少个老师，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现象。谴责笔者危言耸听。看到此跟帖，笔者哭笑不得。想起中学时学到的英文课文“盲人摸象”，内心充满酸楚。看看我们的教育把国人都培养成什么样子！是否一个人家里从来没有人得病，也没有听说过多少有病的人，就要谴责医生说病人多是 “危言耸听”呀！要验证此文所述，并不困难。各地都有普通校，找几所通过校内人员一打听便知分晓。出于种种缘由，校方对于这类事件绝大多数都是极力掩盖，轻易是不对外人提及的。一但给学校造成影响，可能砸了自己的饭碗。

　身在苦难中的大多数普通校的老师们自己有若难言，学生、家长、社会清一色都谴责教师。那些重点校收了学生家长好处的老师，学生与家长欲有求于人家，才不会受难为呢。即便毕业以后，也无法与老师清算。因为继续有人欲有求于他们，继续有求于他们的人不许他们被清算。学校乱收费，花在老师们身上的只是其中一少部分，尤其是普通校。老师们要起早爬半夜，占用自己的休息时间备课。披星戴月，多少个小时连续的授课，讲得口干舌燥，收入尚不如在校值班领导值班费的一半，甚至不如在校值班的职员的值班费。

　班主任收入相对多一些，可是普通校的班主任，每天要工作十三四个小时，赶上毕业班连休息日都没有多少。一日三餐，长期不能正常。这种以牺牲健康为代价挣的钱纯是血汗钱。在重点校，都争着当班主任。因为操心比普通校少得多，挣的却比普通校高得多。可是在普通校，班主任的收入尚不如重点校班主任的零头，工作却不知道是重点校班主任的多少倍。普通校的大多数学生没有升学愿望，即使上普通高中与职业学校，也因为没有竞争不需要花费多大力气学习。所以家长与学生对老师无所求，他们多把学校当作大托儿所，哪个普通学校要是正常放学，会有许多家长找上学校诘责。因为孩子早放学去网吧、台球厅等娱乐场所，或在外游荡花钱比在校要多得多，并且不安全。可工作以外时间，不给老师点收入，也说不过去。然而本地重点校早晚课，每个学生每节课得交十几元甚至几十元。而普通校每个学生每节课只交几角钱。并且经常有学生家长，上完课后去上告。学校被罚后，还得把给老师们发的补课费扣回。

　普通校的班主任，连午睡都被要求陪着。许多普通校的班主任办公桌就摆在教室后面。遇上班额大的，想喘口气都难。笔者作过普通校最差班的班主任十六年，常年同时带不同年级的两三个最差的班，还要承担最好班的升学教学任务。长期工作透支，使曾经是运动员的笔者多病缠身，尚不足四十岁就须发白了一多半。因此深晓普通校班主任的疾苦。

　最辛苦的挣不着钱，却要与挣钱的一起挨骂。社会对教师的反感，主要来源于乱收费。学生因为学校乱收费，觉得老师教自己是应该的。家长因为学校收费，把老师当作发泄怨气的对象。可乱收费的真正受益者却根本不用受这分磨难。哪个学校的收费是普通老师说算的？在中国收费这种事，哪个单位的领导会放权？可为什么整个社会都把怨气发泄在被当作收费幌子的老师们身上！老师们，至少是普通校的老师们上早课晚课绝大多数都不是自愿的。那种令老师们战战兢兢的工作环境，会有多少老师为了不足日工资一半的收入，舍家撇业起早贪晚再工作四五个小时！他们同学生一样，都是“被补课”。

　另外，造成补课现象存在的是现行的教育体制。中考与高考的选拔机制，决定了补课现象的存在。激烈的竞争，家长们自然不愿意让孩子在起步时就差别人一筹。只是家长们的意愿是，老师们应该起早贪晚给他们孩子上课，却不应该收他们的钱。而以我们低于世界平均水平的教育经费，这意为着每天老师们要起早贪晚义务增加四五个小时的工作时间，这种要求在当今现行价值观下正常吗？全社会有多少人能够有这种境界？就因为给老师头上套一个“光环”？也许大家没有注意，新中国被捧得最高的，常常都是最辛苦的。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工人阶级什么时候说了算过；贫下中农最光荣，半个多世纪贫下中农过的什么日子还需要证据吗？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不过是精神奴隶。到是身份最低的仆人——公仆们待遇最高。用民间一句俚语，就是哄死人不偿命，你们都老老实实卖力气干吧，这个国家是你们的！我们只是替你们管管钱财。

　国人恃强凌弱是个传统，家长们并不是都不知道他们的钱都被谁挣了。只是他们惹不起那些有权有势的，只能拿老师们出气。而对舆论影响最大的媒体，也长期误导公众。似乎学校就是老师，老师就是学校。学校的罪过，就应该由老师们来承担。

　得承认，现在的教师队伍素质参差不齐。主观上与客观上背离教师职业道德的老师大有人在。可他们即是这个体制的受益者，也同时是受害者。一个健全的体制，可以把人善的一面最大限度发挥出来；一个不健全的体制，可以把人恶的一面无限放大。我不承认我们中国人天生都是这么素质低。

　山东卫视的说事拉理节目，并没有拉出什么理。客观上又是对风气恶化的推波助澜。此节目出在山东，也存在着客观原因。本市有许多在山东工作过的老师，有的刚刚才从山东过来。山东杜郎口中学的素质教育模式，只是一个实验。说穿了是在应付门面。整个山东还在应试教育笼罩之下。山东学生的竞争之激烈在全也是名列前茅的。在有些省能够考入重点大学的高考成绩在山东只能考入末流公办大学。山东的尊师重教风气也在全国居首，山东学生与家长对老师们的态度好于全国其他省份。所以山东人接受不了老师们对于孩子在学校附近挨打的漠视。

　卫视节目，面向全国。应该关注的是整个社会的反映。不能以一区一地的情形为参照，因为这种现象具有普遍性。学生在校外挨打，哪怕只是在校门外，老师们也是无能为力的。尤其是大量的普通校的老师，学生的来源，决定了老师们的社会活动能力。他们自身的安危在校内都无法保障，让他们去校外见义勇为？也许有人说难道不应该么！是的不应该。如果谁觉得应该，明天给你头上套个光环，你去每天起早贪黑义务工作四五个小时，你去用生命保护那些刚刚凌辱你的人。不错，这应该是教师的一种价值取向。可那必须是具有健全人格的老师，不是我们那些被去掉灵魂木偶一般的老师所能达到的境界。

　话又说回来了，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人堕落的借口。学生在学校附近老师们的视野里挨打，无论他是什么学生，无论他做过什么，无论他的家长曾经多么蛮横地对待过老师，都是不应该漠视的。因为他们是学生（姑且这么说吧）！老师们单独干预风险太大，学校应该组织相关部门的老师们值班，群体应对这种现象。至少能够将学生受伤害的程度降到一个相对较低的状态。而且，学校遇到这种现象，即便老师们单独无法有效地阻止，也应该报警。虽然事实上也没有多大的作用，等警察来了，那些打人的早就跑没影了。但是这至少是一种姿态。老师们能不能管得了是一回事，但无视这种事件存在的麻木才是最可怕的，这意为着人性的丧失。社会风气是维护人类全体利益的。从俄罗斯回来的朋友讲，在俄罗斯，世界哪个国家的人被俄罗斯人打了，他们的同胞都会一拥而上相助。只有我们中国人，遇到这种事都迅速逃离现场。所以俄罗斯人打中国人最肆无忌惮。

　教师改变不了社会风气，也影响不了社会风气。可是连教师都放弃对促成良好社会风气的努力，那这个社会还有什么希望。笔者不要求所有教师都不顾个人的安危以德报怨，但至少不能麻木，因为这种麻木意为着一个民族一个社会文明的终结。苦难中的同仁们，坚持吧！用你们的苦难，用你的委屈，用你们的牺牲，给这个民族留点希望。你们的坚持就是这个社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