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武是一个有人格和民族原则的读书人，他不像范明臣为了施展自己的才华，不惜投靠满清，变成筹划屠杀同胞的凶手。也不像钱谦益那种人，高喊忠君爱国，最后也迎合易发易服，不仅江南士林骂他，连柳如是都贱视这个贪生怕死的丈夫。看顾炎武的一生无疑是坎坷而且伟大，他反清复明，至死不肯为满清所用。

在《正始》顾炎武提出了“有亡国，有亡天下”，顾认为亡国、亡天下是有区别的，也是有轻重的。文中讲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一个国的灭亡不过是换个皇帝，更个姓而已，但只要是发生在国内的改朝换代，大体上对文明还不会消亡，那这天下还亡不了。可因为仁义被压制，国势又面临日衰，内忧外患，外强要进来取代，那这亡天下就无可避免。

亡天下比亡国的实际悲剧要大，因为这关系到一个民族的文明是否还能顺利维系，一旦文明彻底被取代，那这民族也就变成没有根的野孩子，再也找不到原始祖先的土壤，所以亡天下比亡国的灾难就更大。历史上汉武帝独尊儒术，形式上天下亡了大半，因为百家学说从官方舞台谢幕下来，不再有合法的支持者。可中国人偏有一批殉道者，不怕砍头，不怕路窘，无偿去维护百家的学术地位，那么从实际上去解读，这天下又救活了大半。

  五胡乱华也称不上亡天下，因为晋室南迁，北方大族也相继南下，玄学开始向岌岌可危的儒家思想挑战，关于文明仍很灿烂。在后来由于进入南北朝的长期战乱，在文学这方面南方日渐衰落，与沉寂的北方相比，南方仍有维系文明的空间，可是在北方，游牧民族的野蛮正将文明一步一步踩了死刑。隋朝统一中国后，文明又渐渐活跃起来，诗书礼乐重新走入人们的视野，杨广在文学和音律上就很有天分，可惜他因为高丽兵败而自暴自弃，最终是天下大乱。

唐、宋是文明很辉煌，这是因为政府重视文化，也有宽容政策对待知识分子，宋朝对读书人的包容和接纳远在唐朝之上。后来亡天下是发生在元、清两代，真正亡天下的危害清远大于元。伯颜一举消灭了苟且偷安的临安南宋，蒙古人成为第一等公民，汉人的地位一落千丈，南方的汉人地位更低下。许多汉人大族遭到屠杀，这是种族大清洗，汉人不得不用数字和动物名称来取名。加上元朝废除了科举制度，读书人的地位仅次于乞丐。

但有重要的一点，汉人没有被完全易发易服，读书人虽然功满无望，却将内心的压抑发泄在作品上。元曲就隐藏有读书人的心声，和对元朝的影射，元朝并没有什么动作压制元曲的发展，这似乎读书人发表舆论还是有一定自由空间的。如关汉卿的《窦娥冤》，作品直接批评了元朝的黑暗，但这样的杂剧反而可以公演，而且主演还是名伶珠帘秀，该剧不仅轰动全国，至今仍是家喻户晓的社会写实。这种公然颠覆元朝稳定的作品，在那个极端残酷的年代里，居然可以和人民群众交流，用元曲或杂剧来讽刺元朝的作家又岂关汉卿一人。

满清自顺治入关，中国再次陷入了亡天下的危机，满清采取野蛮人的手段，强迫汉人易发易服，一时留发不留头，对汉人的屠杀也一直从北方狂热到了南方。满人统治全中国之后，在康熙时便有人要对有功的汉人势力过河拆桥，一场消藩的阴谋逼反了吴三桂。这场反清让吴三桂复明人之发，明人之服，满清也很快将吴三桂的反叛势力彻镇压下去。最后唯一保留明发明服的也只剩下郑室台湾，这个最后象征华夏文明的香火，终于也遭到满人的侵略。骄傲自大的康熙决心用文字狱来消亡中国文明，易发易服还差易文，文化一灭，那么人口众多的汉人中华就会认为祖先的起源只是一种传说。有一句话是说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康、雍、乾三朝的文字狱到处抓人，杀人，冤假错案向全国扩大化，许多读书人不幸遭到了政治灾难。

有亡国、有亡天下之论，自然也有救国、救天下之论。顾炎武认为“是故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其国。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救国那是一国之君，大臣们的事，因为他们是国家利益最直接的挥霍者，所以国亡与不亡，和老百姓没有什么关系。可一旦是从国外侵略进来，更要消亡一个民族的文明，让民族从这世上消失，同胞的地位受到歧视，这就是亡天下。那么救天下便是所以人的责任，正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如果人类会明白顾炎武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又怎么会被别人易发、易服，从顺治入关到宣统退位，祖先就留了二百六十八年的奴才辫子。满人入关后利用汉人屠杀汉人，像洪承筹就是一个，他的双手沾满了李自成革命者的鲜血，也沾满了明朝同胞的血。他南下仍是采取屠杀，最著名的他们连少年夏完淳也不放过。清朝后期又利用汉人势力镇压了太平天国，末代投靠日本搞起满洲国，鼓说日本侵华，所以亡天下的是满清，乱天下的也是满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