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7善人胜残去杀为邦百年

新编《论语》详解•七 谋政

侯工 编著

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论语·子路13.11》）

杨伯峻：孔子说：“‘善人治理国政连续到一百年，也可以克服残暴免除虐杀了。’这句话真说得对呀！”

钱穆：先生说：“古人说过：‘有善人来主持国政，经历一百年之久，才可以化去残暴，消灭杀伐。’这话真对呀！”

详解：

在孔子时代社　會处于转型期，所以孔子提出依道改　革的主张，其旨意并非恢复周朝前期制度，而是在于坚持周朝的仁政精神，对周朝礼法要有所损益，循序渐进，逐步改良，按客观变化的位次谋划政　改。

一方面要改善民众生活和素质，另一方面反对诸侯施行横征暴敛和动辄杀 人的暴　政，同时反对狂风暴雨“殘殺”式的暴　力革　命和对外侵略扩张的战争，於是有了本章傳世。

本章正好說明孔子注重政　制改　革，關心民眾疾苦，將“善人（改善民眾生活和素質）”擺在第一的遠大抱負。

然而，由于腐儒垄断了《论语》的解释权，千古以来对这章错解无数。

最离谱的是，基本上都把“善人”当成“好人”来解。

由于受朱熹影响，杨钱二师的“善人治理國　政連续到一百年，也可以克服残暴免除虐殺了。”、“有善人来主持国　政，经历一百年之久，才可以化去残暴，消滅殺伐。”

——都将“善人”解释成“好人”，归因于朱熹把“去杀”解释为“民化于善，可以不用刑殺也。（朱熹《四书集注》）”将孔子对诸侯要求去除殺戮變成對民眾要求“民化於善不用刑殺”，主次顛倒，本末倒置，而且將要求執　政者“善人”與“勝殘去殺”的並列關係弄成了“善人為邦百年可以勝殘去殺”的因果關係。

——這樣“勝殘去殺”就變成結果了，那麼執　政者就不用“勝殘去殺”了，意思也就颠倒了。

朱熹注解如此离谱，语文水平实在太水汪了，当然很可能是装糊涂的。

孔子一贯主张邦有道。对于國　家來說，有道就是按照自然規律尊重民眾意願治　國施　政，這樣才可以“為邦百年”。

這裏的“為邦百年”是國家維持長治久安的意思，而不是朱熹之流的“經歷一百年之久，才可以化去殘暴，消滅殺伐。”

实际上真要一百年，黄花菜都凉了。

“化去残暴，消灭杀伐”本来是改　革亟待解决的首要任务，却变成一百年后的结果，那么，在这一百年里，諸侯就可以不用“化去殘暴，消滅殺伐”了，其用心何其險惡！

而孔子本意是在“改善民众生活和素质”的同时必須做到“勝殘去殺”，可見兩者是並列關係。只有這樣，才是“誠哉是言也！”——這話是真實無謬的。

杨钱之所以都错解这句话，主要是中了朱熹流毒，没搞清楚其中的语法结构。

善人为邦百年

——善：符合道是善，在这里“善人”的“善”是动词，“人”是名词，善人是使人善，是改善民众生活和素质，而不是“好人”这样的俗语；为：维持平安治理；邦：國／家；百年：長期；為邦百年：維持國　／家長治久安；

——“為邦百年”是保持　國　家長治久安的意思，而不是“經歷一百年之久”；

亦可以勝殘去殺矣

——是“以勝殘去殺亦可為邦百年矣”的省略倒裝式，是“為邦百年”的前提而不是一百年後的結果。

——这样，“善人为邦百年”与“以勝殘去殺亦可為邦百年矣”顯然是並列關係。“亦可以勝殘去殺矣”，“可以”是“以”+“可”的倒裝式，“以”是介詞，全句是“以勝殘去殺亦可矣”的倒裝式。

——“善人”和“勝殘去殺”，其實就是對“人不知”、“好勇疾貧”、“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以及“貧富之相”的“不相”。只有同時做到“善人、勝殘去殺”，才可能“為邦百年”，讓國　家保持長治久安。

——聯繫前文，亦可後面應是省去了“為邦百年”。

——這個“以”+“可”結構不是孤例，孔子說的“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

——“溫故而知新”因被強調而放在前面，相當於“以溫故而知新為師可矣”，這是“以”+“可”的專有結構句式，翻譯時一般要將“以”放在句子前面，“可”放在句子靠後，這樣的句式還有很多。

——“勝殘”、“去殺”都是動詞+名詞的結構，而“善人”也是，這三個詞的語法結構是一樣的，“殘”、“殺”名詞化了，而“善”是動詞化了。這種詞性的活用，在文言文裏極為常見。

——亦：腋的本字；可：相稱；亦可：像人的兩腋一樣一體而相稱。“善人”和“勝殘去殺”，其並列是一體的，如兩腋之於人，雙翼之於鳥。

——由上可見，朱熹將“善人”與“勝殘去殺”的並列關係弄成因果關係，目的是貶低“勝殘去殺”的重要性，免除諸侯有關方面的監督和要求。

——勝殘、去殺：是由兩個意思相仿的詞並列而成，簡單說就是“戰勝殘暴、制止殺戮”；

誠哉是言也

——誠哉：真實無謬的；是言：這話。

本章孔子提出了治國安邦的六字真言：“善人、勝殘、去殺”，將民眾放在第一位置，這就是善人之道，比西　方的人　道主義提法早了兩千多年。

重新斷句如下：

子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誠哉是言也！”

白話文：

孔子說：“‘帮助民眾改善生活素質，消除殘暴，制止殺戮，才能使國　家保持長治久安。’這話是真實無謬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