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仁者愛人 智者智人

新编《论语》详解•五 思智

侯工 编著

樊迟问仁，子曰：“愛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论语•颜渊》）

杨伯峻：

樊迟问仁。孔子道：“愛人。”又问智。孔子道：“善于鉴别人物。”

樊迟还不透澈了解。孔子道：“把正直人提拔出来，位置在邪恶人之上，能够使邪恶人正直。”

樊迟退了出来，找着子夏，说道：“刚纔我去见老师向他问智，他说，‘把正直人提拔出来，位置在邪恶人之上’，这是什么意思？”

子夏道：“意义多么丰富的话呀！舜有了天下，在众人之中挑选，把皋陶提拔出来，坏人就难以存在了。汤有了天下，在众人之中挑选，把伊尹提拔出来，坏人也就难以存在了。”

钱穆：

樊遲問：“如何是仁？”先生說：“愛人。”又問：“如何是知？”先生說：“知人。”樊遲聽了不明白。先生說：“舉用正直的人，加在那些枉曲之人上面，也能使枉曲的正直了。”樊遲退下，又去見子夏，說：“剛纔我去見先生，請問如何是知，先生說：‘舉用正直的人加在那些枉曲的人上面，能使枉曲的也正直。’這是怎樣的說法呀？”子夏說：“這話中涵義多豐富呀！舜有了天下，在眾人中選出一個臯陶來舉用他，那些不仁的人便都遠去了。湯有了天下，在眾人中選出一個伊尹來舉用他，那些不仁的人也都遠去了。”

详解：

只有将孔子关于仁的总纲（克己复礼）、科目（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八项准则和所有要点按照次序排列，明确仁的内在逻辑，才能够全面理解仁的含义，也才能理解仁和智的关系。

在2.5《仁者立人》中孔子提出仁的第四则“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一个立志于行仁道的人，要想自己道德修养方面不断健全，就要以自己的素养带动帮助别人一齐成长；要想自己在事业方面持续通达成功，就要以自己的成功带动、帮助别人一齐成功，这里的核心就是爱。

在本章，孔子提出仁和智的关系。孔子认为仁是人类最高利益，体现为正确处理人与人以及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

那么，人与人的关系是什么？孔子说：“愛人”，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也是爱——仁乐山水。

樊迟，孔子的学生，出身于农民，从小贫穷，智力稍逊，但读书刻苦。孔子对他有教无类因材施教谆谆善诱，终于使他学有所成。

樊迟问仁，子曰：“愛人。”问知，子曰：“知人。”

——一天，樊迟向孔子请教仁和智的中心内容以及两者之间的关系。孔子用浅显易懂的道理开导他。樊迟还不明白，孔子再用比喻的方法启发他。

——愛：是仁的核心，是人际关系以及人与自然关系的价值所在，是伦理道德的终极目标，也是人类最高智慧。

——简体字“爱”无心，不能体现愛。汉字是符合逻辑的，只有繁体字“愛”，才能用心愛。“愛”是指对人或事发自内心的真实而深挚的犹如对自己一样的感情。“愛人”，是指对所有人发自内心的真实而深挚的犹如对自己一样的感情。

——孔子的“有教无类”体现了爱，“愛人”便是“有愛无类”，是没有階級等条件限制的。

——有人认为，人与人的关系，是階級关系，对本階级内的人，要像春风般温暖，对階级敌人就要像寒冬一样殘酷无情。这种言论叫做“階級鬥争论”。“階級鬥爭論”的实质是丛林法则：在丛林里，野兽与野兽之间的关系就是像寒冬一样殘酷无情的，表现为你死我活弱肉强食，这是由野兽的本性决定的。

——但是，人为万物之灵，人类有智慧，人与人之间是理性的，是以愛来维系的。根据科学研究，发现所有人类只有一个共同的祖先，所以孔学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兄弟关系只能是爱。

——虽然人与人之间会产生矛盾，但是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应该通过协商来解决，这就是孔子说的“信”。信，就是契约。

——由于人与人之间存在着诚信，所以人与人应该和谐相处。

——孔子的“愛人”和“信”比西方的爱和契约论要早一千多年。

——“愛人”精神是人类脱离兽类的标志；而“階級鬥爭论”是人类倒退回兽类的罪魁祸首。

——兵书有云：“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所谓的階級鬥争，其最高形式是戰争，戰争实际上就是人类内部互相殘杀，同类相噬，兄弟互害，其结果相当于人类自殺。尤其是世界范围内的核大戰，所有人类都会被灭绝，何其愚蠢乃尔。

——所以，在两千多年前，孔子就反对在人类内部进行任何形式的鬥争，更加反对戰争。孔子最先提出“去兵（去除军备竞赛）”、“即戎（实现民族國家团结）”倡议，为人类指明“和”与“大同”的方向，一切都要建立在“愛人”的基础上，这才是世界和平的根基。

——由于人的天赋和付出不同，必然会造成贫富不均现象。階級鬥争学说认为，贫富不均就是因为存在階級，有階級就必然有階級鬥爭，于是号召穷人打倒富人，将富人的財产抢奪过来占为己有。

——但是，当穷人打倒富人，将他们的財富抢过来后窮人马上就变成富人，原来的富人又马上变成窮人，于是马上产生新的階級，根据“階級鬥爭论”，这些新窮人应该再打倒这些新富人才对，怎么能说是“復辟”？再说，窮人中也有强弱，根据丛林法则，时间一长，又会分化出貧富不均，新的階级又产生了，在原来的穷人中新的階級鬥爭又爆发了……如此反反复复，兜兜转转，人类永远在階級鬥争的旋涡里颠簸，一刻也不得消停，那么就有吃不尽的苦受不完的罪，哪里还有人类的进步？

——可见“階級鬥爭论”的荒谬，所以馬克思后来修正了“階級鬥爭论”，提出了以議會競選为标志的“階級合作論”，并且在欧洲由第二國際取得辉煌成就。其实，“階級合作論”就是孔子“仁者愛人”论的具体化，馬克思是从孔子汲取智慧的。

——解决贫富不均的问题的方法就是孔子提出来的“仁者愛人”：

首先富者愛穷者：通过协商以契约形式确定工资，这样就不存在剥削问题，因为工人是自愿为老板打工的，如有不满，可以跳槽，炒老板鱿鱼，在契约下双方是平等的；

其次，如果工人满意工作，勤恳工作就是对老板的愛。

——老板赚到钱后，投入再生产扩大生产规模，给穷人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使更多工人受惠，这就是階級合作。再说，富人还通过纳稅提供社會福利，这样就极大地缩小了貧富的差距，社會自然和谐、繁荣和稳定。假如工人们天天忙于搞階級鬥爭，老板被打 倒了，工厂倒 闭了，又哪里有財富呢？

——所以说，愛就是人类最高智慧。有了愛，就没有仇 恨，就没有戰争，人类才能世世代代繁衍生息，绵延不绝，因此，当樊迟问什么是智慧时，孔子说：“知人。”

——知：通智：知人：就是“使人知”，是“人不知”的反面，也就是使人有智慧，而不是朱熹之流曲解的“善于鉴别人物”，“鉴别人物”不就是鉴别人的阶级吗？

——通过学习教化，使所有人从“人不知”变成为“人知”，也就是孔子经常说的“人不愠”的世界，只有这样，才能算是“知（智慧）”。在这个过程中，如果人与人之间不是充满愛，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樊迟未达

——孔子说了“愛人”与“知（智）人”的有机联系：先说“愛人”，“愛人”既是仁的核心，又是“知人”的前提条件。“愛人”的目的是“知人”。

——达：通达，明白；

——樊迟还没有明白。

——由于樊迟脑袋没开窍，听得一头雾水，眼睛里还是一片迷茫。于是，孔子再进一步比喻说：

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

——举：拿起，提起；直，不弯，跟" 曲 "相对，指直的方木；错，通“措”，放置，安置，错又有打磨，修正的意思；诸，之于；枉，从木，王声，弯曲，原指弯曲的枝条。

——如果将直的方木压在弯曲的枝条上，就能够使弯曲的枝条变直，喻意掌握了正确理论就能修正错误，又比喻有正人君子的正确导向，犯有错误的人就能回归到正道上，这就是智慧。

樊迟退，见子夏，曰

——樊迟听了老师这么浅显的比喻，脑袋里还是一团糨糊，于是退出来，见到子夏，说：

乡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

——乡：通向，原先，刚才；也：语气助词，表示停顿一下；于：表示被动，“见于”即被~接见。因为孔子的学生要提问题是需要孔子允许的，所以这句话可以翻译为：

——刚才我被老师允许见面，于是就问了老师一个关于智慧的问题，老师说：“如果将笔直的方木压在弯曲的枝条上，就能够使弯曲的枝条变直。”这是什么意思？

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

——“富哉言乎”是“言乎富哉”的倒装句式。言：指孔子说的话；乎：语气助词，起导向作用；富：丰富；哉：语气助词，表示感叹；

——舜有天下：舜有了管理天下的權力；选于众：在众人中挑选；举：举荐；皋陶(gāo yáo)：偃姓，是与尧、舜、禹齐名的"上古四圣"之一，被奉为中國司法鼻祖；

不仁者远矣

——不仁者：没有仁德的人；远：远离。

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

——汤：“商汤”是商代的开國缔王，华夏圣人之一。伊尹（yin3）：商朝初年著名丞相、政 治家，又是中华厨祖，中原菜系创始人，尹是右相之意。

——子夏说：“孔子说的话内容很丰富哦！舜有了天下，在众人中挑选举荐皋陶，远离不仁的人。汤有了天下，在众人中挑选举荐伊尹，远离不仁的人。”

——孔子本来的意思是：以直较正弯曲，即以正直的仁者带领着其他人走向正道，而不是远离他们。显然，子夏自作聪明，他的回答完全曲解了孔子的原意。如果舜、汤等圣人远离不仁的人，如何愛他们？又如何教化他们，使他们成为“知人”？如此，舜、汤等还是践行仁道的圣人吗？

杨钱二师的错误主要是没有指出子夏曲解了孔子的原意，这样等于承认子夏的解释，其次，是将“知人”误解为“了解人”，其实，“知人”是“使所有人有智慧”即“人不愠”，这样就完全扼杀了孔子实现由“人不知”到“人不愠”世界的伟大理想。

本章孔子通过回答樊迟关于仁和智的问题，阐明了仁爱是人类最高智慧——仁者愛人，智者智人。

重新断句如下：

樊迟问仁，子曰：“愛人。”问知，子曰：“知人。”

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

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

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

白话文：

樊迟向孔子请教什么是仁，孔子说：“仁是愛所有人。”樊迟又问什么是智慧？孔子说：“要使所有人具有智慧。”

樊迟不明白。孔子说：“如果将笔直的方木压在弯曲的枝条上，就能够使弯曲的枝条变直。”

樊迟听了老师这么浅显的比喻，脑袋里还是一团糨糊，于是退出来，见到子夏，说：“刚才我被老师允许见面，于是就问了老师一个关于智慧的问题。老师说：‘如果将笔直的方木压在弯曲的枝条上，就能够使弯曲的枝条变直。’是什么意思？”

子夏自作聪明地说：“老师的话蕴含的意义是多么丰富啊！舜有了天下，在众人中挑选举用皋陶，就能够远离不仁的人。汤有了天下，在众人中挑选举荐伊尹，就能够远离不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