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马克思手稿隐藏的秘密

研究马克思·一 自然论1.4

侯工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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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鄙人收到陆宗骐先生有关马克思的赐文，阅读后受益良多，然关于德国学者史博德的访谈录《马克思并非从一而终的马克思主义者》（原标题：《寻找真实的马克思》）的看法，陆先生认为十分片面，鄙人却有不同看法，谨提出商榷，请陆先生及读者诸君雅正。

侯工回复

陆先生：

　　您好！大作收阅，获益匪浅，谨致衷心感谢！

关于德国学者史博德的访谈录《马克思并非从一而终的马克思主义者》（原标题：《寻找真实的马克思》），我是这样理解的：史博德是极少能辨认马克思笔迹的人，也是当今世界极少看过马克思全部手稿的学者。

史博德的毕业博士论文研究的就是马克思1850年到1860年思想转变的手稿。

2002年－2012年间，他作为柏林科学院马克思和恩格斯新全集编委会成员，负责整理、编辑出版马克思未发表的历史笔记，又有许多新的发现和心得。

其中最主要的是，马克思真正的思想隐藏在他的大量未发表的手稿中。

人们所了解的马克思，是根据已经发表的马克思著作，这些著作都是由恩格斯整理出版的，而恩格斯的思想达不到马克思的深度，无法理解马克思的深层次的思考，将马克思思想的精华部分抛弃了，反而将其早期糟粕全部挑选出来。

这样就给别有用心的人提供了篡改马克思学说的口实。

例如：和马克思不同，恩格斯是比较现实的。恩格斯要解决19世纪的社会民主党、银行国有化等问题。

对此，马克思在手稿里写道：“这些行不通。”

——对马克思这个观点，恩格斯显然不会接受，因此就抛弃了。

又如：解决资本主义社会问题，马克思与恩格斯的讨论仅限于政治层面，因为马克思在和恩格斯讨论当中，不断在试探到底恩格斯能接受到哪一步。

马克思是真正的学者，他一边不断在进行思想实验和理论探索，一边也不断在试探恩格斯，看他到底能懂到什么程度，能够沟通到什么地步？

也就是说，恩格斯的境界到底到达哪一个层次？说深了，犹如对牛弹琴，和夏虫说冰。

确切的事实是：恩格斯没有理解马克思另外更深的想法。思想境界的层次是不可强求的，马克思经常将恩格斯甩出几条街外。

然而，在当时，只有恩格斯的水平最接近马克思。对马克思的思想，其他人根本就一头雾水不知所云，所以马克思只能将他的深层思想写在笔记里，希望以后有明白人能够重新挖掘出来。

马克思已经预见到恩格斯不可能完整地全面地理解他的思想，因此临终前没有交待恩格斯整理出版他的重要的经过反思后的观点。

——德国学者史博德就是这样明白的挖掘者，使马克思的深层思想得以重见天日，也不枉费了马克思当年的心血。

史博德发现，马克思在手稿里想得更深，解决资本主义社会问题，不停留在肤浅的【政治】层面，而是从经济结构、生产结构、生产方式、内在逻辑和运行机制等多方面去深入思考。

虽然马克思和恩格斯是特别好的朋友，但是思想上并不是完全一致的。

19世纪40年代他们是亲密战友，共同写了《共产党宣言》和《德意志意识形态》。

从手稿看，你写一段、我写一段，还互相评论。然而实际上从1850年以后观点和思路明显分开了。

马克思有大量笔记手稿，许多话题并没有和恩格斯讨论（因为无法沟通），这些内容就得不到恩格斯认可，因而也就没有发表。发表的内容（包括两人的通信），都是经过两人讨论过的比较一致的观点。

这样，世人了解到的马克思，只能是浅化了的恩格斯水平的马克思了。

不可否认，在1850年以前马克思的思想还是比较清晰的——就是【暴力革命】、建立无产阶级【政权】等主张。【列　宁】特别欣赏这一套，【列　宁】主义就是沿着这么一条线发展起来的。

史博德在马克思手稿里发现：在1850年之后，马克思进入反思。

——马克思通过刻苦钻研，精通了经济学，成为一个经济问题专家，常常钻到他的思想实验室里，转向经济学、金融研究，研究经济危机的内在逻辑和运行机制。

马克思真正进入研究之后，才发现资本主义运行规律和原来的结论是完全不一样的。他越来越觉得，【政治革命】、【暴力革命】是行不通的。【暴力革命】即便成功也只是换汤不换药。

——把【政府】换掉了，但是资本主义体系是不可能被【政治革命】打碎的，因为资本主义体系是个自然过程：

“一个社会即使探索到了本身运动的自然规律，——本书的最终目的就是揭示现代社会的经济运动规律，——它还是既不能跳过也不能用法令取消自然的发展阶段。”（见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序言）

——因此有它自己特有的内在逻辑和运行机制。

资本主义体系的市场经济有些什么特点呢？

马克思指出：

　　第一，无论【政治】还是军队，相对于市场经济都是失败者。拿破仑，俾斯麦等号称不可一世的强者，在强大的市场经济面前都是失败者。

　　第二，面对金融市场，【政】府也是个失败者。马克思经常以嘲讽的口气在手稿里说，不论是英美还是德法，要说【政治】和市场之间有什么关系的话，唯一的关系就是【政治家】被市场腐化了。【政治家】常常想要对市场做点什么，结果只有被市场腐化。并不是市场来积极地腐蚀他，而是【政治家】自己积极地被腐化——看看现实【贪官】们就清楚明白了。

　　第三，并不是说【国家】来介入就能够解决经济问题，【政府】干预越多，市场经济就越【糟糕】，所以，他根本不能认同后来【苏联】的那种所谓的计划经济。

马克思在手稿中，对未来社会，并没有一个非常完整的构想。他说，我们不能想象未来社会是什么样的。他强调社会自身的自然演进，最反对【国家】来支配生产和分配。

后来人们大张旗鼓说马克思一贯坚持【共产】主义，实际上是污蔑了马克思，将错误强加给马克思，强迫马克思吃死猫。

在手稿里，他特别讲【私有】制在18世纪对社会推动和生产力发展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私有制】才能被全社会所接受。还有，私有制对个人的发展、对人的【自由】也是很重要的。

他认为，哪怕你是个拿薪酬的工人，你都是个【自由】的人，因为薪酬就是私有财产，没有薪酬，就没有【自由】——当然只有喝西北风的【自由】了。

重要的是，马克思在手稿里指出，生产力发展如果超越了个人消费的界限，所有制本身就不再是【私有】了。发展到一定程度，【私有制】就成为一个悖论了。

——当你的【私有】财富无论如何都用不完时，必然成为公有财富。股份制就是这样产生的。

你拥有的公司股份，名义上是你的【私有】财产，但实质上是公司公有的财产；你存在银行里的存款，名义上是你的【私有】财产，只要你不消费，实际上也是公有财产。

金钱变成资本，资本进入公共领域的循环体系，【私有】制其实就异化了——私有财产不再【私有】。

后来马克思并没有再说要消灭【私有制】，而是说【私有制】有一天会超越自己，突破自己的界限，自己否定自己。

在手稿中，马克思认为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私有制】超越到一定程度，还会否定【国家】，而不是说通过【国家】干预来消灭【私有制】。

马克思的意思是说，社会有一种自我繁殖、自我再生产的能力。有一天社会生产将超越社会、超越所有个人的利益，超越金钱，超越资本，但必须是社会自我繁殖，【政治】外力不可能超越它。

马克思的手稿认为，在经济领域，【国家】不能占上风，不能是强者，【政治】也不能起决定性作用，【政府】不能干涉经济。

１８５０年以后，马克思越来越反对【政府】控制经济，但是恩格斯还在强调【国有化】的重要性，因为恩格斯认为马克思这些观点违反了他们的初衷，不同于《共产党宣言》，这就是马克思手稿不能发表的原因之一。

　　这些极其重要的观点，从来没有发表过，长期以来成为隐藏在马克思手稿中的秘密。设想一下，即使发表，那些狂热的【革命】者会认同吗？已经发表的“自然阶段论”也没有人认同啊！

由于人们过去无法阅读到马克思的手稿，即使阅读到：

（１）不能辨认马克思的字体、笔迹和书写习惯；

（２）不具备马克思的思想境界，无法理解马克思深邃的思索得到的结论。

因而就错误地以为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暴力革命】、公有制等等，是马克思学说的基本原则，从而对【列　宁】等人的解释深信不疑，结果酿成大祸。

今天重新领会马克思当年手稿中的真谛，对照【共运】历史，其中教训，现在和后人应该刻骨铭心记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