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不教无道

新编论语详解•一学道1.31

侯工 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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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论语·子路13.30》）

杨伯峻：孔子道：“用未经受过训练的人民去作战，这等于糟踏生命。”

钱穆：先生说：“用不经教练的民众去临战阵，只好说是抛弃了他们。”

详解：

有网友发帖说：“秦朝商鞅主持改革确立的：一元化中央集权（郡县制）的政治体制、农耕与战争的制民机制，被历朝历代承用。在这个地球上，还有谁的改革成果有如此生命力？”

商鞅（约公元前395年－公元前338年），先秦法家代表人物，以严刑峻法著称。

想不到商鞅这样一个为帝王出谋献策视民众如刍狗的恶棍到今天还有这么强的吸粉能力啊！其实商鞅主持的改革刚好符合帝王爱好权力的欲望，赋予他们生死予夺的大权，才能够在若干次更换朝代的血与火的轮回中仍然坚持商鞅创造的秦政制，可知权力诱惑力之大。但是万恶的秦政制却是使中国科技文化落后于世界的罪魁祸首，也是中国人历代受苦受难的渊薮。这归因于商鞅用严刑峻法禁锢了民众的自由——（1）首先禁止民众迁徙；（2）然后规定民众只能干两件事：一是耕作，二是打仗，所有民众只能一耕一战，这样对民众实行消息封锁，使民众没有闲暇思考，更没有精力搞群体聚会，再也无人谈论国是，议论朝政，国君爱咋咋滴，民众被迫成为替统治者献身的炮灰和工具；（3）禁止两个人以上的谈话（两个朋友在路上遇见不敢打招呼，只是互相看一眼）；（4）制定告密法：什伍连坐——如身边有人议论朝政而不告密者，腰斩（导致民众分裂，可分而治之）。如有违反（1）（2）（3）（4），格杀勿论。以上4条极受帝王们待见，一直沿用到老帽。在这种极权统治下民众思想的生命力被长期扼杀了，还算什么生命力？

商鞅对秦国政治经济变法为大一统的主要内容，除了上面对国民的人身、思想控制外，还有：

①首先废除井田制，因为井田制国家只能收九分之一的粮食税，而废除后国家要收多少就多少。

②奖励耕战：（1）生产粮食、布帛多并且将粮食、布帛上缴国家的人按数量可以抵偿部分徭役；（2）根据斩下多少人头来定军功的大小，然后授予爵位和田宅；

③建立县制，由国君直接派官吏治理，使其权力渗透到每一寸土地，以便更彻底控制民心，更方便搜刮财物，有利于实行国君残暴无道的独裁专制统治。

商鞅一元化中央集权（郡县制）政治体制的背后是法家的一元化思想控制和政治经济大一统体制。一元化思想是所有人只能有一种思想，是绝对服从帝王的思想——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以此排除商鞅对政治经济变法的阻力。

商鞅的思想表现为弱民强国，对广大民众的压迫实质是如孔子所谴责的“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孔子早就看穿了统治者的本质。虽然那时还没有商鞅变法，但是统治者几乎已经普遍实行“以不教民战”，崭露了法家视民如草芥的思想苗头。商鞅贱民思想不是没有源头的，“以不教民战”就是其源头。

在前面两章《善人之道》和《善教民道》里，孔子分别提出了对国内民众实施“善人、胜残、去杀”，对边疆少数民族实施“善人、教民”的主张，指出这是实现国家长治久安和民族大团结的良方妙法，但是那些无道暴君根本不将民众放在眼里，他们反其道而行之——“以不教民战”，因此孔子在这一章对其进行抨击。不过，请注意：对于“教”，上一章是“教民”组成动+名词组，这一章“教”成了单独使用，但与前面的“不”联系上了，表示“不善人、不教民”的意思，而“民”与战组成“民战”则表示“使民战”的意思。

本章九个字，就这“以不教民战”五字，千古以来已错解纷纷。孟轲认为“不教民而用之，谓之殃民。殃民者，不容于尧、舜之世。”将“战（战栗）”当作“用”；朱熹认为“言用不教之民以战，必有败亡之祸。是弃其民也。”将“战（战栗）”当作“战（战斗）”；杨伯峻认为“用未经受过训练的人民去作战，这等于糟踏生命。”将“战（战栗）”当作“作战”；钱穆认为：“用不经教练的民众去临战阵，只好说是抛弃了他们。”将“战（战栗）”当作“临战阵”；更有甚者，有人将孔子当作“反面”教员，以这五个字搞过疯狂的“全民皆兵”，连儿童都要军事化。哎，看这些所谓大家的如此识见，就知道何谓“世无英雄，竖子成名”了。最离谱的是，这些所谓大家连基本语法都搞错了，竟然都把“不教民”当成一个词。在字字珠玑的《论语》中，怎么可能出现这种烂词？上面四家的意思大同小异：孟轲的解释首先就将“不教民”当一个词，然后说“不教民而用之”——是典型的实用主义；朱熹就更离谱，“用不教之民以战”——将“战”当成打仗了；而钱杨两人简直信口雌黄——将孔子当成军队教官了。按照他们的逻辑“教民战”，发展到极致就是希特勒的纳粹法西斯和日本天皇的军国主义。

把“以不教民战”解释成“用未经受过训练的人民去作战”真是无稽之谈。难道用“用经受过训练的人民去作战”就“不糟踏生命”？军人的职责是保卫国家和民众。一个国家的军队如果沦落到需要让“人民去作战”，无论是“经受过教练”还是“不经受过教练”的，都只能是军队、国家的耻辱！要人民去打仗，那军队是干什么吃的？那不是军民都被“弃之”了吗？反正都是“弃之”，直接说“以民战，是谓弃之。”就行了，前面还要“不教”干啥？还有，纳粹法西斯以及军国主义者“教练人民去作战”，难道在朱熹杨钱大家眼里就不是“弃其民也”？至于把“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解释成“用不经教练的民众去临战阵，只好说是抛弃了他们。”就只能是无耻了。难道像某些国家全民皆兵、个个武装就不是“弃之”？有强大的国力使得人民安居乐业，不用为国家的安全担心反而是“弃之”？如果这样，现在的朝鲜一定有着世界上最好的政府，因为他们的国民在领袖先军思想指导下天天都免费受到最直接的、最频繁的、最实用的军事训练，甚至频繁进行核试验，难道他们大搞核武器要打核大战就不会糟蹋生命了？

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其实，孔子说的“不教”，就是不按照“庶、富、教”的“善人”之道，“庶、富”始终都落实在“教”上，“不教”，当然也不能“庶、富”。“教”，是“善人”之道，也是“民善”之道；而“不教”，只能导致“民战”。何谓“民战”？战：战栗、恐惧，这里是使动用法，“民战”就是“使民战”，使民战栗、恐惧。第29章《善人之道》已经说过，让国家长治久安的六字箴言“善人、胜残、去杀”，“善人”和“胜残、去杀”是相辅相成的，不行“善人”之道，那只能用“残、杀”，即所谓的白色恐怖来压制，企图让民众战栗、恐惧从而治理国家。孔子这一章从与前面两章相反的角度论证“善人”之道。以：本义“用”；不教：不对民众实行温和仁爱的教育和教化，反而对他们实行残暴杀戮；民战：使民众恐惧战栗；是：这样做；谓：称为；弃：遗弃、背叛；是谓弃之，这叫遗弃、背叛民众。弃之有两层意思：（1）弃民；（2）弃民者，民必弃之。

——那种不行“善人”之道，用“残、杀”企图使民众战栗、恐惧而治理国家的，就是遗弃、背叛民众，而最终也将被民众所遗弃。

这一章，孔子从反面——不教无道——更有力地论证了让国家长治久安的八字箴言“善人、教民、胜残、去杀”的必要性与合理性。“胜残、去杀”，即对民众只能“善、教”让民众幸福、安祥，而不能用“残、杀”让民众战栗、恐惧，否则国家不可能长治久安。但历史上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不明白让国家长治久安的最稳固的基础在于“民乐”而不是“民战”，是“使民善”而不是“使民战”，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让民众免除匮乏、恐惧的自由。如果民众总是饥寒交迫，心有余悸，整日如惊弓之鸟，阴风阵阵，战云密布，又何来国泰民安？

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白话文：

孔子说：“那种不行善人、教民之道，而用残暴、杀戮企图使民众战栗、恐惧来治理国家的，就是遗弃、背叛民众，最终也将被民众所遗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