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誓道如川

论语新编详解•学道1.6

侯工 编著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原《论语•子罕9.17》）

    杨伯峻：孔子在河边，叹道：“消逝的时光像河水一样呀！日夜不停地流去。”

钱穆：先生在川水之上，說：“去的就像這樣呀！它不捨晝夜地向前。”

详解：

相信当你第一次看到这一章时，往往望文生义，仿佛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站在河边，眼睛里充满迷茫和忧伤，嘴里在吟诵着诗句：“青春在时光的隧道里已经褪去令人羡慕的光芒，就像这滔滔江水一样，不舍昼夜，逝去远方……”这个男子汉就是孔子，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充满小资情调的多愁善感的诗人。这就是望文生义的结果。所以，对古文最忌这样，而应该神会，有智慧的神会。有人说：“这个我不管，我是以书为证，只要大多数人相信，我就跟着相信！”你说他没脑子呢，他又长着个脑袋——不过是脑袋进水了而已。如何判断某个论点是否正确，理论上是以实践来检验。但是有人却以书本为标准，离开书本，他就无法判断，这种人称为书蠹。他凡事都看大多数人的态度，叫做随众心态，俗称随大流，这样，他自己的脑袋就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当然，个人的判断力也是至关重要的，而这种能力就靠各人的天赋和修行了。其实，对现代文也不能一味地望文生义，例如，方便，就包含大便小便，如“去方便一下”，因此看到“方便”二字，就会联想到大小二便，但是，如果依靠望文生义，当你看到“方便面”，你又会联想到什么呢？

回头再看看杨、钱俩大师所描绘的孔子，甚至连小资情调也没有了：先生在川水之上，說：“去的就像這樣呀！它不捨晝夜地向前。”——简直就是一个枯燥乏味的糟老头，腐儒眼中的孔子基本如此。

如果将这一章与上面两章联系起来，将意思贯通起来，就不难理解了——这一章承着上一章的脉络，孔子依然说的是坚持圣人之道的理念——这就叫做融会贯通。这一章与上一章《持道以恒》“朝闻道夕死，可矣！”的主题思想基本相同，但是更加浪漫，更加形象，更有艺术，也就更具感染力。——这就是将篇章重新排序的好处，可以加深原文思想的深度和说理的顺畅。

闻圣人之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地承担，即从闻知、熟悉圣人之道后，就要开始见、学、行圣人之道。对于这个承担的开始，子在川上发出了“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感慨。其他语录，都是简单的“子曰”，为什么这里偏偏多了“在川上”？“川上”即“上川”，是指河的上游、源头，这里引申为承担见、学、行圣人之道的开始。闻圣人之道，就是见、学、行圣人之道的开始、源头，因此才有“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在川上”，无论是否实指孔子真的站在某条河流的源头，都更重要地指向承担见、学、行圣人之道的开始。其实这是个比喻，这里，既是孔子的自我感慨，也是对要开始见、学、行圣人之道的君子的忠告。这才真正反映了孔子的阳刚风貌，以此与腐儒笔下的孔糟老头对比，立马判若云泥。——两千多年来，孔子就是这样被人误解、贬抑和糟蹋的。腐儒糟蹋孔子，是受了帝王的指使，可悲的是吃瓜群众也跟着起哄。

所有的人，都把“逝者”这句解释成“消逝的一切都如同这河水一样不分昼夜”之类的玩意儿，但这种解释是完全错误的。逝：誓的通假字， 古同"誓"，表决心之词。逝者就是誓者，就是决心开始见、学、行圣人之道的君子。君子见、学、行圣人之道的开始，就如同每条河的源头，最终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像大河东流归于大海——这个目标就是成就圣人之道，成就一个不愠（智慧）的世界。誓者，决心行圣人之道的君子，就像河流一样，从“闻其道”的源头开始，后浪推前浪，生生不息、前赴后继。昼夜，就是“朝闻道夕死，可矣”中的朝夕，也必须如同其中对朝、夕的解释，要从天地人三方面来理解。

    如：像……样；斯：代指这一条江河；夫，语气助词，加强语气，含强调意；
    舍，去声，古文意为废止、停止，止息的意思，如：舍我穑事（《书·汤誓》），释文:"舍，废也。"又如：舍药物可也（《左传·昭公九年》），注:"舍，止也。"不舍，不止息，也就是不退转的意思。

    这章的难点就在这个逝对誓的通假上，其实这种用法并不是孤例：《诗经》里就有“逝将去女，适彼乐土（发誓从此离开你，到那理想新乐土）”，其中逝就是誓的通假。以前的人解释《论语》，都是一章章分裂开来，所以被川字一迷惑，当然就会把逝解释成流逝之类的意思。但只要真正理解《论语》的精神，就明白：这话是和孔子强调的阳刚精神相一致的，和《易经》里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天即自然，天的运动刚强劲健，相应地，君子处世，也应像天一样，力求进步，刚毅坚卓，发愤图强，永不停息）。”《大学》里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如果能够一天新，就应保持天天新，新了还要更新。）”是一脉相承的。但细辩之下，“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只得个“天与其时”，“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只得个“与天其时”，都不如“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就是“与天其时而天与其时”、“与地其利时而地与其利”、“与人其和而人与其和”——三个平台都有了。这里的逝（誓）者就是立志行圣人之道的君子，最终要成就真正的人和，只有这样，才能真明白“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白话文：

孔子在河流的源头，抚今追昔、满怀感慨，自告且忠告所有决心坚持见、学、行圣人之道的君子：“立志见、学、行此道的君子，就要像这江水一样，从闻其道的源头开始，后浪推前浪，生生不息、前赴后继，承担圣人之道至死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