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政以仁

论语新编注连载95

    《论语新编注》

侯工 著

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

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

子张曰：“何谓五美？”

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贪？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

子张曰：“何谓四恶？”

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论语·尧曰20.2》）

杨伯峻：

子张向孔子问道：“怎样就可以治理政事呢？”

孔子道：“尊贵五种美德，排除四种恶政，这就可以治理政事了。”

子张道：“五种美德是些什么？”

孔子道：“君子给人民以好处，而自己却无所耗费；劳动百姓，百姓却不怨恨；自己欲仁欲义，却不能叫做贪；安泰矜持却不骄傲；威严却不凶猛。”

子张道：“给人民以好处，自己却无所耗费，这应该怎么办呢？”

孔子道：“就着人民能得利益之处因而使他们有利，这也不是给人民以好处而自己却无所耗费吗？选择可以劳动的［时间、情况和人民］再去劳动他们，又有谁来怨恨呢？自己需要仁德便得到了仁德，又贪求什么呢？无论人多人少，无论势力大小，君子都不敢怠慢他们，这不也是安泰矜持却不骄傲吗？君子衣冠整齐，目不邪视，庄严地使人望而有所畏惧，这也不是威严却不凶猛吗？”

子张道：“四种恶政又是些什么呢？”

孔子道：“不加教育便加杀戮叫做虐；不加申诫便要成绩叫做暴；起先懈怠，突然限期叫做贼；同是给人以财物，出手悭吝，叫做小家子气。”

钱穆：子張問孔子道：“如何始可從事政治呀？”先生說：“尊崇五美，屏除四惡，這樣乃可從事政治了。”子張說：“何謂五美呢？”先生說：“在上位的君子，第一須懂得惠而不費，第二是勞而不怨，第三是欲而不貪，第四是泰而不驕，第五是威而不猛。”子張說：“怎樣稱作惠而不費呢？”先生說：“你看人民在那方面可以得利，便在那方面誘導他們去得利，豈不是施了恩惠給人而不破費着自己嗎？你只選擇可以使人民服勞的事來使人民服勞，又誰來怨你呢？你自己所欲，只在推行仁道，那就要推行儘推行，豈不是有欲而無貪嗎？一個在上位之君子，不論對方是寡是眾，或大或小，總之自己無敢怠慢，那豈不極舒泰而並不驕矜嗎？一個在上位之君子，只要衣冠整肅，瞻視尊嚴，便見得儼然，別人望了他生敬畏之心，豈不就有威而不猛暴了嗎？”子張又問：“何謂四惡呢？”先生說：“不事先教導人，便要用殺戮來推行或制止，那叫虐。不事先告戒人，而到時忽然要查驗他成功了沒有，那叫暴。雖下了命令，像不當件事般，並不曾鄭重丁寧，到期限時又硬不通融，這像有意陷害人，叫做賊。同樣是要給與人的，但在出納之際，卻不免多所吝惜，那有失在上位者之體制，像是一經管的有司了。”

详解：

子张是具有独立个性的学生，什么事都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一天，子张将毕业，想去从政，于是请教孔子。

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何，做到怎么样子；如，好像，斯，这样，代指前面的“何（做到怎么样子）”，如斯，这里相当于重复“何”，加重语气，表示强调。这句求教从政条件。前面是条件，后面是事件，按前后文意思，这里可译为“才”，表示递进关系；可以从政——可以从事行政治理工作；矣，语助词，表示疑问；
    ——一天，子张将毕业，想去政府部门工作，于是请教孔子：“做到怎么样子才可以从事行政治理工作啊？”
    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尊，通遵，遵照~行事，遵循；屏，通摒，摒除；斯，这样；

——孔子说：“遵循五美，摒除四恶，做到这样就可以从事行政治理工作了。”

子张曰：“何谓五美？”——何，什么；谓，是；

——子张问：“什么是五美？”

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君子，这里表示从政者；惠，造福于民众；而：连词，递进，相当于但是，而且；费，耗费财物（包括自己的和公共的）；劳，劳动；怨，埋怨；欲，想得到，理想，不贪，不贪图，泰，庄重；骄，傲慢；威，威严，猛，猛暴；

——孔子回答说：“君子造福于民众但不用耗费财物，安排民众生产劳动但是没有怨恨，要追求仁德而不贪图财利，庄重而不傲慢，威严但不猛暴。”

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何，具体如何；谓，才能做到~等五美；——子张问：“具体如何才能做到‘造福于民众但不用耗费财物’这五美？”

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第一个‘利’是利益、权力，第二个‘利’是使动用法，解释为因为民众有这个利益和权力，就使民众拥有这个利益和权力。言外之意，是不要剥夺他们本应拥有的权力。因，依照，顺着，让；民，民众；之，助词，的；所利，所应有的利益、权力；而，连词，表示承接；之，代词，指民众，利之，使民众去做对他们有利的事情而得到利益；不亦，不就是；

——让民众行使自己应有的权利，去做对他们有利的事情而得到利益，他们自然乐意主动去做，这不就是造福于民众而不用耗费财物吗？

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第一个“劳”，劳动，干活；第二个“劳”还是使动用法，是‘让（使）’去~劳动。言外之意是 少干预；择，选择；可，适宜的；“之”代指民众；又，又有；谁怨，谁会怨恨；

——选择合适的时间和事情让民众去做，尽量由他们自己决定，不加干预，这又有谁会怨恨呢？

以上两句体现了孔子的民主意识：民众该拥有利益和权力的就让他们拥有，不要剥夺；民众自己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办，不要多加干预。

欲仁而得仁，又焉贪？——欲，理想实现，仁，仁德；得，得到；

——要追求仁德便得到了仁德，又还有什么可贪图的呢？

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无众寡，君子对人，无论人数多少；无小大，无论势力大小；无敢慢，都不怠慢他们；
    ——君子对人，无论人数多少，无论势力大小，都不怠慢他们，这不就是庄重而不傲慢吗？

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正，使~整齐；其，代指君子，衣冠，衣服帽子；尊，使~端正；瞻视，目光，目不邪视；俨然，庄重严肃的样子。望，见到；而，连词，承接；畏，敬畏；之，代词，指君子。

——君子衣冠整齐，目不邪视，严肃认真，使人见了就产生敬畏之心，这不也是威严而不猛暴吗？

子张曰：“何谓四恶？”——曰，问；何，什么；谓，是；

——子张问：“什么是四恶啊？”

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不教，因没有经教育而犯错误；杀，杀戮；谓，叫做；之，代指“不教而杀”；虐，残虐；戒，通诫，不戒，不经告诫；视成，检查成功；暴，凶暴；慢令，下达命令后态度怠慢；致期，忽然给予期限要求完成；谓之贼，这种行为叫作贼邪，即不公正；犹之，如同，反正；与，通予，犹之与人也——反正要给人东西；出纳：这里只有支出的意思；出纳之吝——支出吝啬，之，代指这种行为；有司：本意管仓库的小官员，出入都要精打细算，比喻小气。

——孔子回答说：“没有经过教育，犯了错误就杀戮，这叫做残虐；不经告诫就忽然检查成功，这叫做凶暴；虽然下达了命令，但是不闻不问，没有检查辅助督促，却忽然给予期限要求完成，这叫作贼邪；反正是要给予人的，但支出吝啬，这叫作小气。”

这一章，孔子对从政人员不是教他们如何升官发财，而是严格要求做到“尊五美，屏四恶”，特别强调求仁得仁，不能贪图财利。实质就是以仁德从政——从政以仁。

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

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

子张曰：“何谓五美？”

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

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

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贪？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

子张曰：“何谓四恶？”

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

白话文：

一天，子张将毕业，想去政府部门工作，于是请教孔子：“做到怎么样子才可以从事行政治理工作啊？”
    孔子说：“遵循五美，摒除四恶，做到这样就可以从事行政治理工作了。”

子张问：“什么是五美？”

孔子回答说：“君子造福于民众但不用耗费财物，安排民众生产劳动而没有怨恨，要追求仁德而不贪图财利，庄重而不傲慢，威严但不猛暴。”

子张问：“具体如何才能做到‘造福于民众但不用耗费财物’这五美？”

孔子回答说：“让民众行使自己应有的权力，去做对他们有利的事情而得到利益，他们自然乐意主动去做，这不就是造福于民众而不用耗费财物吗？选择合适的时间和事情让民众去做，尽量由他们自己决定，不加干预，这又有谁会怨恨呢？要追求仁德便得到了仁德，又还有什么可贪图的呢？君子对人，无论人数多少，也无论势力大小，都不怠慢他们，这不就是庄重而不傲慢吗？君子衣冠整齐，目不邪视，严肃认真，使人见了就产生敬畏之心，这不也是威严而不猛暴吗？”

子张问：“什么是四恶啊？”

孔子回答说：“没有经过教育，犯了错误就杀戮，这叫做残虐；不经告诫就忽然检查成功，这叫做凶暴；虽然下达了命令，但是不闻不问，没有检查辅助督促，却忽然给予期限要求完成，这叫作贼邪；反正是要给予人的，但支出吝啬，这叫作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