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在素质

论语新编注连载94

    《论语新编注》

侯工 著

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居！吾语女。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论语•阳货17.8》）

杨伯峻：孔子说：“仲由，你听过有六种品德便会有六种弊病吗？”子路答道：“没有。”

孔子道：“坐下！我告诉你。爱仁德，却不爱学问，那种弊病就是容易被人愚弄；爱耍聪明，却不爱学问，那种弊病就是放荡而无基础；爱诚实，却不爱学问，那种弊病就是［容易被人利用，反而］害了自己；爱直率，却不爱学问，那种弊病就是说话尖刻，刺痛人心；爱勇敢，却不爱学问，那种弊病就是捣乱闯祸；爱刚强，却不爱学问，那种弊病就是胆大妄为。”

钱穆：先生說：“由呀！你聽到六言六蔽的說法嗎！”子路對道：“沒有呀！”先生說：“你坐下！我告訴你。好仁不好學，其蔽成為愚蠢。好知不好學，其蔽成為流蕩無歸宿。好信不好學，其蔽反成傷害。好直不好學，其蔽急切不通情。好勇不好學，其蔽常易犯上作亂。好剛不好學，其蔽易於狂妄牴觸人。”

详解：

有一个曾经研究过光合作用的科学家提出一个问题：“中国大学为什么培养不出大师？”其实这个问题，孔子在2500年前就已经提出并且解决了——这一章说的就是如何培养学生真才实学的方法。

现在中国的教育，是通过层层考试，以分数取人的，却从来不看学生在社会现实和科学研究中的能力。这样培养的学生，势必高分低能。学生只是一部答题机器，答案都是有规定的。不符合标准的答案就没有分数。学生只会死搬硬套，不敢越雷池半步，没有动手能力，也不会交际，更没有创造性思惟，学无素质，又如何能够成为大师？充其量是个工具而已。

孔子最反对的就是这种教学方式，提倡学在素质，因而经常对学生进行素质教育。孔子有个学生名叫仲由，字子路。这个学生开始并不想跟随孔子，因为他性格直爽，志气刚勇，常常头戴雄鸡式的帽子耍威风，佩戴着公猪装饰的宝剑显示自己的无敌，曾经瞧不起孔子，甚至屡次冒犯欺负孔子。然而孔子并没有歧视他，而且设计出礼乐仪式慢慢对他加以引导，对他进行启蒙。经过耐心开导，子路终于诚服于孔子，通过孔子学生的引荐，穿着学生服，带着拜师的礼物，请求成为孔子的学生。针对子路鲁莽的特点，孔子专门抽出时间与他详谈，面授机宜。这次谈的就是如何在仁德、智慧、诚信、正直、勇敢、刚毅等六个方面提高素质，掌握真才实学等应该注意的问题。私下里孔子很少主动与学生聊天。这次主动和子路谈话，说明孔子对个别素质较差学生的重视。

钱师将“乱”解释为“犯上作乱”是错误的，乱是指一般的闯祸，如打架斗殴等，哪有什么“犯上作乱”？如果“上”无道，“犯上”就不是“作乱”，而是坚持仁道。

杨师说“言”是“品德”，“蔽”是“弊病”显然是错误的：既然是品德，怎么会有弊病？钱师干脆就不解释，那就是一头雾水了。

这一章关键是如何理解“言”和“蔽”。在这里，言，甲骨文字形,下面是"舌"字,上面一横表示言从舌出。"言"是张口伸舌讲话的象形。“言”与“行”相呼应，所以"言"与道德有关，如：言行不一。言本意是说话。在古文里，言和语的意义不同：直言曰言，论难曰语（《说文》）。直言曰言，古文的“言”即现在的直白、大言、宣言、口号等总称，如：大言不惭，言不由衷等；论难曰语，古文的“语”是指讨论问题，讲道理，如语焉不详，语无伦次等。

本章的言，是指未经深思熟虑的话或只是一些漂亮话。蔽，隐蔽，蒙蔽，引申为言行不一产生的偏差或恶果。在《以礼兴仁》一章中，孔子曾经指出：“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其因果关系与本章中的“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相仿。前者为率性而为，没有什么心机。从“六言六蔽”可知后者的“好直”“好勇”中间省略了“言”字——“好言直、好言勇”就有了心机，用“言”包装打扮一番自己；“好言”还包含着盲目或错误的追求，甚至言不由衷，另有所求，如骗子和政客之所言所为。再者，由上面比较可以得出，“无礼”和“不好学”是同义语。

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由，仲由；也，啊；女，通汝，你；闻，听说；六，六种；言，漂亮话；蔽，蒙蔽，偏于不良；矣乎，助词，表示疑问；对曰，回答说；未也，还没有啊。

——有一天，孔子与子路聊天。孔子问道：“仲由啊，你听说六种漂亮话在实际中会出现六种不良吗？”

子路回答说：“还没有呢。”

居。吾语女。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居，坐下，孔子时代没有凳子，指坐在席子上；吾，我；语汝，说给你听，告诉你；好仁，中间省略了“言”字（下同），即“好言仁”，意为喜欢经常在口头上谈说仁道；不好学，即无礼，不好好学习礼，不以礼作为言行规范（下同）。漂亮话相当于理论。不好好学习礼，就不能结合实践提高运用理论知识的能力；学习重在实践，实践重在素质；其，代指前面的事；蔽，蒙蔽，偏差，偏于（下同）；也，连词，表示肯定；愚，本义：性格孤僻，不懂人情世事，不会交际，俗称书呆子；知通智，好知，即“好言知”，意为喜欢经常在口头上谈说智慧；不好学，即无礼，不好好学习礼，就会缺乏全局观念；荡，荡漾，虚浮；好信，即“好言信”，口头上说要诚信；不好学，即无礼，不好好学习礼，就不能在实际行动中体现诚信；贼，狡猾，骗子；好直，即“好言直”，口头上说如何如何正直；不好学，即无礼，不好好学习礼，在现实生活中就不懂礼貌；绞，纠缠，引申为话语伤人；好勇，即“好言勇”，嘴巴上吹嘘如何勇猛；不好学，即无礼，不好好学习礼，缺乏修养和理性；乱，莽撞闯祸，惹事生非；好刚，即“好言刚”，口头上喜欢怎么刚强；不好学，即无礼，不好好学习礼，缺乏素质，不懂刚柔相济；狂，狂妄自负，目空一切。

这一章是《以礼兴仁》的深化，重点在强调学生素质的重要性。在这一章，孔子批判的是，光说漂亮话，而不去深究漂亮话的内涵，言行不一，那么就毫无素质可言了，甚至会造成各种恶果。

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

对曰：“未也。”

“居。吾语女。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白话文：

有一天，孔子与子路聊天。孔子问道：“仲由啊，你听说六种漂亮话在实际中会出现六种不良吗？”

子路回答说：“还没有呢。”

孔子说：“坐下吧。我告诉你。喜欢经常在口头上谈说仁道，但不好好学习礼，缺乏实践磨炼，不懂人情世事，就会偏于愚蠢，成为书呆子；喜欢经常在口头上谈说智慧，但不好好学习礼，缺乏全局观念，就会偏于虚浮，爱耍小聪明；喜欢口头上常常说要诚信，但不好好学习礼，不能在实际行动中体现诚信；就会偏于伪善而成为骗子；喜欢口头上说如何如何正直，但不好好学习礼，在现实生活中不懂礼貌，就会偏于纠缠，话语伤人；喜欢嘴巴上吹嘘勇猛，但不好好学习礼，缺乏修养和理性，就会偏于莽撞闯祸，惹事生非；喜欢口头上说是怎样刚强，但不好好学习礼，内在素质不够，不懂刚柔相济，就会偏于狂妄自负，目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