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罔

论语新编注连载73

《论语新编注》

侯工 著

世上有几人理解仁？仁，是反丛林法则的。丛林法则是野兽法则，弱肉强食，物竞天择。遵循丛林法则的人统治的国家可能很强大，但是在那里生活却是受罪。例如，秦始皇推行暴政，实施丛林法则，国家很强大，但秦国的人没有自由，他们除了被强制劳动生产粮食就是被迫上战场参加打仗，充当炮灰。读书人更没有前途，很可能被活埋，而且大量书籍被焚烧。扪心自问：你愿意生活在这样的国家吗？

与你死我活的丛林法则相反，仁是充满爱与和谐的氛围，是适合人类生活和发展的道德准则。仁的核心是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友爱。在实行仁政的国家，人类生活的环境是和平富足繁荣昌盛的，人类社会的终极目标是行仁道的大同世界。

孔子关于仁道的总纲是“克己复礼”。

总纲下有二十个细则：

1.非礼勿沾；2.不施于人；3.心志坚韧；4.仁者五德；5.己立及人；6.仁者爱人；7.表里如一；8.坚守仁道；9.先难后获；10.重在素质；11.当仁不让；12.杀身成仁；13.好恶分明；14.欲仁仁至；15；仁者无恶；16.里仁为美；17.仁者安仁；18.乐山乐水；19.观过知仁；20．刻不违仁。

在细则后面的各章是孔子关于仁的具体做法。这一章说的是如何避免欺骗。

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原《论语•雍也》）

杨伯峻：宰我问道：“有仁德的人，就是告诉他，‘井里掉下一位仁人啦。’他是不是会跟着下去呢？”孔子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呢？君子可以叫他远远走开不再回来，却不可以陷害他；可以欺骗他，却不可以愚弄他。”

钱穆：宰我問道：“有人告訴仁者井中有人，會跟着入井嗎？”先生說：“為何會這樣呢？可誘騙仁者去看，但不能陷害他入井。他可被騙，但不會因騙而糊塗。”

详解：

杨师说的君子太幼稚了——可以叫他远远走开不再回来，可以欺骗他，却不可以愚弄他。——对这样听话的“君子”不骗还骗谁呢？

钱师说“可誘騙仁者去看，但不能陷害他入井。”作恶者会听你的吗？关键在仁者本身的警觉性和分辨力。

孔子在论述仁的时候，多数会同时论述知（智），因为孔子认为，仁者必然同时是个智者。世上有愚忠，有愚孝，但没有愚仁，因为仁者不仅精通天文地理，而且洞悉人情世故，临事冷静，全面掌握信息，综合分析，分清是非轻重缓急，做事把握分寸多谋善断，凡事多个心眼，特别提防“熟人”。

孔子有一个学生名叫宰我，绝顶聪明，上课时虽然经常睡觉，但学习成绩还是比别人好，而且口才特别好。因为孔子曾经骂他“朽木不可雕也！”伤了他的自尊心，所以他想找机会出出老师的洋相。有次他向老师提了一个刁钻的问题：“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仁者，有仁德的人；虽，纵使，假如；告，告诉；之，代指仁者；井，井下面；有，指有掉下，仁，通人；焉，啦；其，代指仁者；从，跟从；之，代指井下的人，也，吗；

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假如有人告诉仁者说；‘有人掉到井里了。’他会跟着跳下去吗？

这个问题够阴的。如果孔子说不要跳下去，那就是见死不救，违反了仁德；如果孔子说要跳下去——（1）不能确定真假（2）可能会搭上一条命——这不是250吗？可以想象宰我当时得瑟的样子：“看你怎样收科？”

也许宰我高兴得太早了，孔子圣人不是浪得虚名的。孔子早就看出宰我在卖弄小聪明，于是要趁机教育一下这个调皮的学生。孔子不说要跳下去，也不说不要跳，而是反问道：“何为其然也？”——何，为什么；为，作选择；其，代指“其从之（跟着跳下去）”；然，指定的选择项；

何为其然也？——为什么只能在跳与不跳两者间作选择呢？——这样就把球巧妙地踢回给宰我了。当然，孔子到此还不算是完美的回答。于是，孔子说出理由来：“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逝，往，走动，走到井边附近去；陷，陷进去，陷害；欺，欺骗，欺负，罔，迷糊；

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君子可以到井边附近实地考察（1）报案者身份（2）辨明事件真假。如（1）报案者不可疑，案件是真的，可在井上设法营救，但不可贸然陷进井里，作无谓牺牲；（2）君子可能会遇到欺骗，因而必须提高警惕性，避免因被骗而犯迷糊，中了坏人圈套。

宰我听完老师的回答，心悦诚服，从此再也不敢在老师面前翘尾巴了。

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

白话文：

有一天，牙尖嘴利的宰我名为请教实想戏弄老师一把，问孔子道：“假如有人告诉仁者说；‘有个人掉到井里了。’他会跟着跳下去吗？”如果老师说不要跳下去，那是见死不救，违反仁德；如果说要跳下去，可能中了别人的圈套。孔子何等高明？说：“为什么只能在跳与不跳两者间作选择呢？君子可以先验明报案者身份，无可疑再到井边实地考察，辨明事件真假，如果是真的，可在井上设法营救，但不可贸然陷进井里，免作无谓牺牲；君子可能会遇到欺骗，但要有警觉，不能因被骗而犯迷糊中了坏人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