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马克思》（41）——我对民主社会主义的看法

     ——回复高越农先生兼与张显扬先生商榷

作者：侯工

高越农先生：

您好！很高兴收到您的来信，首先感谢您拨冗指教。

您在信中提了两个问题，在此也想谈谈我的一点浅见，如有错误，还望继续指正。

第一个问题，您在信中说：“第一、你说：‘而第二国际（社会党国际）今天仍在发展壮大，他们建立的民主社会主义国家正在欣欣向荣呢。’这个说法有没有依据？我依据张显扬先生的文章《几个需要重新思考的问题》（见附），对此说法持否定态度。”

我仔细阅读了您的来信和张显扬先生的大作，受益匪浅。同时，我又对自己的心路历程进行反思，觉得我们大多数人（包括我自己）长期以来接受的是旧教材的教育，又生活在党文化的氛围中，教条主义、原教旨主义无时不刻地对我们的头脑进行洗刷和改造，使我们的思想僵化，形成了5个固化概念：

1、列宁、斯大林、毛泽东等的第三国际就是马克思主义的正宗；第二国际是修正主义，背叛了马克思主义。

2、“社会主义”只有一种解释：是指科学社会主义，是关于无产阶级解放条件的学说，即关于消灭一切阶级实现共产主义的一般规律的科学，现实中也就是列、斯、毛所搞的社会主义。

3、我们的指导思想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其他的都是异端邪说。

4、正如列、斯、毛所说所做的，社会主义实行的就是党的领袖独裁下的无产阶级专政。

5、苏联的暴力社会主义道路就是中国的道路。

对你的第一个问题，我认为，当苏联失败以后，思想僵化的人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人不承认列、斯、毛犯了错误，认为苏联的失败是因为出了叛徒戈尔巴乔夫；共产主义的失败是暂时的。“毛粉”、“绝不”、“五不搞”是他们的代表。他们往往和权贵集团结成同盟。

另一部分人则认为：

1、马克思是罪魁祸首，列宁、斯大林、毛泽东、金日成、波尔布特所犯的罪错，马克思难辞其咎；

2、凡社会主义都是错误的，第二国际和第三国际都源于马克思，是一丘之貉。

3、反对共产党进行改革。——极右分子是他们的代表。极右分子是一种民主乌托邦，是另一种打着民主旗号的专制主义。

要解放我们的思想，首先要对过去所受的教育进行彻底的清除，使自己的思想归零。然后，我们重新定义以下的概念：

马克思主义

马克思主义因为含有多种不确定的解释，有第二国际的议会竞选和平过渡式的马克思主义，又有第三国际的暴力革命夺取政权式的马克思主义，所以马克思主义是个伪命题。马克思主义应以马克思学说代替之。

马克思学说主要是研究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一门学科，它指出人类社会是不断地从低级阶段向高级阶段发展的。人类社会的物质条件决定着人类社会所处的阶段。马克思强调指出：

“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

马克思这一结论，称为“阶段论”，是马克思学说的核心，也是马克思学说中的民主社会主义的起源。

社会主义

社会主义就是：首先要求全世界大多数国家都具备了社会主义的物质条件、相应的高科技和强劲的生产力，然后这些国家都经过资本主义的高级阶段，具备了符合社会主义的精神、文化、智慧和道德风尚，由资本主义母体中产生的比发达的资本主义更优越的社会形态。社会主义主张以人权为第一位，以社会为主，政府为副，大社会小政府，政府服务于社会大众并且接受社会大众监督的政治意识形态。社会主义的特征是社会自治为主，政府管理为副。因为社会是由人组成的，而人，又是以人权为第一位的。社会主义社会实行人的自由、民主、博爱、宪政、法治的国家形式。社会主义政府的官员由公民选举产生，为民众服务，同时接受民众监督。公民有权随时罢免不称职的任何级别的官员。社会主义的国家政府已经失去统治、镇压等国家机器的职能，只保留了管理、协调和服务于社会大众的职能。社会主义致力于实现人类和谐相处的人际关系、社会关系和国际关系。

凡是不符合上述定义的社会主义都是错误的，甚至是反动的：包括法国圣西门、傅立业、英国欧文的空想社会主义，德国希特勒的法西斯国家社会主义，俄国列宁、斯大林、中国毛泽东、朝鲜金日成、柬埔寨波尔布特的独裁暴政的社会主义…… 

修正主义

修正主义主张对自己的理论进行经常性的反思，对自己所犯的错误及时修正，不唯书，不唯上，不受权威理论的羁绊，随着客观形势的发展变化而不断地解放思想，不断地创新理论，不断地进行改革。

马克思、恩格斯就是在实践中不断地修正自己错误的，马克思学说就包含有修正主义。修正主义是马克思学说的灵魂，没有修正主义，马克思学说就没有生命力。修正主义是马克思学说发展的前提和保证。修正主义不但修正了马克思早期的空想的社会主义，同时也修正了旧式的资本主义。

    第二国际

第二国际是一个工人运动的世界组织。 由恩格斯于1989年7月14日在法国巴黎创建。第二国际的指导思想是多元的，主要是马克思学说中的民主社会主义，也有拉萨尔的阶级合作理论，以及资本主义的民主宪政理论和经济理论，这些理论都可以归结为普世价值。第二国际主要由世界各国的社会党组成，其辉煌的成就是在欧洲诸国建成繁荣富强的民主社会主义国家，如瑞典、丹麦、英国等。第二国际发展到今天，就是有120成员党的社会党国际。

民主社会主义（Democratic socialism）

民主社会主义是一种主张在民主体制里进行社会主义运动的政治意识形态。大多数民主社会主义份子支持多样型经济发展，并要求国家提供良好的福利保障以及通过立法、税收、体制改革等手段进行财富的再分配，消除贫富悬殊，社会分配不公的现象。

民主社会主义来源于马克思学说，包括马克思学说里的阶段论、个人自由发展论、个人所有制论、自由人联合体论、股份制论、工人阶级通过和平竞选争取政权论以及民主共和国论等。

民主社会主义并不否认资本主义的合理部分，它是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基础上，进行适度的改良，加进了社会主义的一些有益的元素。它的宗旨是通过维护和争取工人的政治地位以及经济利益从而达到促进整个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它的竞争方式是参加议会竞选；它的诉求策略是与资产阶级合作共赢；它的致胜法宝是修正主义。它为了谋求工人利益，不惜对马克思学说的错误部分进行全面而彻底的修正。

    民主社会主义首先吸取了旧式资本主义民主和效率优先的优点，实行以私有制为主体的经济结构，然后吸取了空想社会主义注重公平的优点，在私有制中加进了公有制的因素，结果建成新型的民主社会主义。民主社会主义是一种新型的资本主义。民主社会主义既避免了旧式资本主义的贫富悬殊，又避免了空想社会主义的破坏性和低效，实现了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比较理想的社会形态。当今，发达的国家正向着民主社会主义的方式演变，而民主社会主义也演变为今天的社会民主主义。社会民主主义更侧重于税率与福利的调节，避免高税率打击企业家的积极性和高福利产生的懒惰现象。实际上，民主社会主义是社会主义在资本主义母体中的胚胎。

    第三国际

第三国际是在1919年3月列宁背叛第二国际，从第二国际分裂出来而成立的一个反人类的暴力集团。第三国际的指导思想是列宁主义。列宁主义的宗旨是反对马克思学说。它的目标是推翻有产阶层和资产阶级实行个人独裁；它的斗争方式是暴力革命；它的扩张策略是民粹主义；它的统治方式是独裁专制；它的手段是用枪杆子控制人的肉体，用笔杆子控制人的思想；它的政权实施红色恐怖式的“无产阶级专政”；它的国家机器的职能是垄断政治、垄断经济、垄断舆论。

马克思学说经历了产生、自我否定、修正、创新、发展的过程。它分为前期、中期、晚年三个阶段。马克思学说是一个不可以分割的有机的整体，以马克思晚年提出的民主社会主义为依归。列宁主义是打着发展马克思主义的旗号，切割、摘取了马克思学说的某些片断，然后进行肆意的歪曲和篡改，再塞进了暴力、恐怖、独裁等反人类的私货，命名为“马列主义”，其实质是列宁主义。马克思主张社会是按阶段发展的，社会主义不能跳越资本主义阶段。列宁却主张社会主义可以跳越资本主义阶段。还厚颜无耻地自吹“发展了马克思主义”。马克思恩格斯晚年主张资本主义和平长入社会主义，通过竞选争取政权。列宁则鼓吹暴力革命武装夺取政权；毛泽东宣扬和实施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在中国树立反对马克思学说的毛泽东思想。所以说马克思学说与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在这里，我想提出自己的看法，与张显扬先生商榷。张显扬先生说：“要说符合马克思主义，在某种程度上，两个‘国际’都符合，都可以在马克思主义中找到根据。马克思主义本身就包含着和平与暴力、改良与革命、民主与专政两种互相对立的倾向，只是比较起来，暴力、革命、专政是为主的。有论者认为，恩格斯晚年改弦易辙，抛弃了暴力、革命、专政，改宗和平、改良、民主。那是莫大的误会。恩格斯晚年改变的是斗争策略，不是斗争目标和斗争原则。”张显扬先生这一结论是有失偏颇的。马克思的阶段论已经修正了他的暴力革命论，当然是以修正后的为主论。当一艘轮船开始是向东开的，后来修正了航向，改为向西开了，难道您还可以说这船是向东开的吗？马克思的暴力、革命、专政在前（在1859年发表阶段论时已经被马克思抛弃），而和平、改良、民主在后，是马克思经过修正后的结论，怎么能说“只是比较起来，暴力、革命、专政是为主的。”呢？

实践已经证明，列宁割裂、篡改马克思学说，是马克思的叛徒，他建立的第三国际是反马克思学说的，怎么可能说“两个‘国际’都符合，都可以在马克思主义中找到根据。”呢？

张先生又说：“从历史发展的客观趋势去衡量，两个‘国际’都是错误的，都失败了。第三国际是胜利后又失败，第二国际是因为胜利无望而被它的后继者用另一种主义替代了。几十年来，民主社会主义在西欧和北欧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这不是第二国际的胜利，更不是社会主义的胜利。恰恰相反，这是顺应历史潮流，一步一步摆脱社会主义乌托邦的束缚，而推行比较现实的改良主义政策的结果。所以能成功，是因为这种改良主义政策符合当代资本主义发展的客观趋势。两个‘国际’的失败，民主社会主义的成功，证明社会主义不合世界潮流，不过是一个美丽而可怕的梦魇。”这里，张先生犯了概念不清，逻辑混乱的错误。第二国际的后继者难道就不是第二国际了吗？只不过升了级而已，就好比你的房子经过装修，仍然是你的房子。所以说，另一种主义——社会民主主义是民主社会主义的升级版，是原版本的改进，怎么能说是“替代”呢？既然说民主社会主义在西欧和北欧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又说这不是第二国际的胜利，真叫人晕菜了！张先生所说的“社会主义”其实是列、斯、毛的假“社会主义”，张先生以假乱真，看来僵化得不轻。

    以上是我对您的第一个问题的答复，如有冒犯您和张显扬先生，还请您俩原谅。

你的第二个问题，您在信中说：

你说：“既然他们（指毛泽东们）已然成为资产阶级了，那么，他们实施的‘专政’又何来‘无产阶级专政’呢？这就是马克思学说里‘无产阶级专政论’的悖论。其实他们实行的是千真万确的‘对无产阶级专政’。全国除了掌握财产权的少数官僚以外，其他人全部沦为无产阶级。毛泽东的阶级斗争的对象是资产阶级，而资产阶级就是他们自己。难道毛泽东自己斗自己吗？非也！他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资产阶级统治，对不同意见者进行斗争，但是为了掩人耳目，就打出马克思的‘无产阶级专政’的幌子。如1957年的反右运动、1959年的斗彭运动和1966年的打刘文革运动，都是毛泽东镇压异己的手段。另一方面，毛为了保持‘无产阶级集团’利益最大化，以便于对他们掠夺更多的财富，对他们中有发家致富念头的人随意随时打成‘新生资产阶级’并且立即予以镇压，凸显了他的垄断性。”我认为，资产阶级是历史上形成的阶级。在学术上“资产阶级”具有明确定义。它不是一个可以随随便便用以骂人的词汇。没有理由说毛泽东进行了资本主义的剥削。所以，我宁可说中国形成了权贵集团，不说现在的中国是被权贵资产阶级统治着。所以，吉拉斯用的词是“新阶级”。

——这里您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并没有把资产阶级作为骂人的词语。我说的毛泽东的资产阶级是“垄断资产阶级”，并不是您所指的普通的“资产阶级”。因为毛泽东和他的王朝拥有全国的生产资料，所以说他是“资产阶级”，而他又禁止别人成为“资产阶级”，所以他是“垄断资产阶级”。至于您说的“权贵集团”、“新阶级”只不过是它的别名而已。

胡乱地写了这些，如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

顺颂安好！

                                   侯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