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工：《研究马克思》（15）——人性·暴力·专政

    齐水先生光临鄙人在“猫论天下”的帖子，对鄙人拙作《什么是马克思的无产阶级专政》赐文点评，使鄙人有受宠若惊之感。下面是齐水先生的点评：

    对楼主的文章有如下的不同看法：

    1.  一言以蔽之：人性善，兽性恶。有人将恶当成人性，明显犯了概念不清的错误。（引自拙作）

    我认为这种说法是不对的，是概念的错乱。应该说：人性中有善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中国古代哲学家孟子和荀子各执一端，孟子说：“人心本善”。因为“人皆有恻隐之心，悲悯之心”。这是不错的。但荀子说：“人性本恶，善者伪也。”，这也是对的，因为人都有自私自利之心，所谓“博爱、诚信、与人为善、公平、正义、助人为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契约精神”等等，都是人接受教育后才有的品质，不是基本的人性。有的人的恶性膨胀，其恶的程度超过了禽兽，所以说他是禽兽不如。兽性中也有善，不一是都是恶。如有舐犊情深，有义犬救主，义虎报恩等等，能说不是善吗？
    2. 按照马克思的思想，他是不可能主张通过改变制度来改变人性的，因此，马克思在晚年主张工人阶级与资本家阶级和平竞选，认为资本主义可以和平长入社会主义，而不必进行激烈的社会革命。（引自拙作）

    这一提法，不符合历史事实。马克思根本上否认有普遍的人性，认为人只有阶级性，所以他认为资产阶级都是贪婪、残忍、冷酷的。马克思在世时从来没有“认为资本主义可以和平长入社会主义，而不必进行激烈的社会革命。”，他一直是主张以暴力革命打碎资产阶级的国家机器的。
    恩格斯比马晚死了十多年，在这十多年中，社会生产力飞速发展，资产阶级民主也有所发展，所以恩格斯在1889年曾说过类似的话，认为也许可以通过议会斗争实现社会主义，不一定要采取暴力革命形式。
    3.楼主此文，意在为马克思辩护，认为他的理论都是正确的，是列斯选毛篡改了他的理论，这一说法有些是对的，有些则并非如此。
    马克思认为社会主义制度必须在社会生产力高度发展的条件下才能建立。这一结论现在看来是非常正确的，但是列宁、毛都无视这一科学的理论，反而提出相反的的理论，提出生产力越是落后的国家，越是能够提早建立社会主义的荒唐理论，还自我标榜为是对马主义的重大发展。
    但是现在我们回顾历史的发展，也可以看到，马克思的许多论断是错误的，片面的，或者是不完整的，这些论断误导了一些革命者。
    例如，前面提到他对人性和阶级性的看法，他只看到阶级矛盾的斗争性，而没有看到阶级矛盾的同一性、相互依赖性。 一直被用来作为暴力革命必要性，无产阶级专政的必要性的重要论据。
    他自己也再三强调暴力革命砸碎资产阶级的国家机器的必要性，并且不断进行宣传和组织工作，严厉批判主张通过和平道路建成社会主义的主张。
    马克思关于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理论，也是错误的，而且与他自己的一些理论相悖。他既然说社会制度的改变应该是一个自然的过程，那么为什么还需要运用暴力来实现，在实现了制度的改变之后，还要以暴力来维持呢？不是矛盾的吗？他虽然也说了社会主义要建立民主，但是这个民主不包括非无产阶级，对于非无产阶级，要实行专政，也就是暴力统治，这种以暴易暴，与社会主义的基本信条，实现人人平等不是相悖的吗？虽然他也说无产阶级专政目的是为了消灭阶级，但是没有令人信服的方案。
    他所赞赏的巴黎公社的民主制度，是极不成熟的，充满了恐怖血腥的的制度，其实只能说是民粹主义、无政府主义的杂拌。
    此外，他关于资产阶级的剥削，剩余价值等的经济学方面的论断，也是片面的。只看到资产阶级剥削的一面，没有看到资产阶级为社会的进步所作出的巨大贡献。资产阶级的出现，是社会生产力发展到一定水平的必然产物（这点他提到了！）资产阶级一方面对工人阶级有剥削的一面，同时也有提供就业机会、改善他们的生活的一面，更重要的是不断将社会积累的财富，进行扩大再生产，推动整个社会生产力的提高，满足社会不断增长的物质需求，推动社会的高度发展与进步。
    今天我们评论马克思理论的缺失，不是说我们比他高明，这是历史发展对我们的教训。人的思想离不开他所处的环境，马克思的时代，正是资本主义的初级阶段，生产力还十分低下，体力劳动的强度大，工人的报酬当然也低，工人阶级的处境比较悲惨，因而出现比较激进的思潮，也是可以理解的。
   

鄙人回复：

齐水先生，谢谢你关注鄙人的拙作。你的点评理性，温文尔雅，使鄙人受益匪浅，不过，鄙人对你的某些观点未能认同，谨提出与你商榷，如有不当，恳请海涵。下面逐点回复：

1、人性，顾名思义，就是人的性，人的性是善，而不是恶。兽性，顾名思义，是野兽的性，兽的性是恶，而不是善。这就是人性、兽性的定义。根据定义，就不能说人性有善又有恶，这样说是不符合定义的，也是不合乎逻辑的。

    对“舐犊情深，有义犬救主，义虎报恩”如何解释？义犬救主，义犬，是人豢养的宠物，因长期受人的教化，已经具备一定的人性，但是仍然时有疯狗咬死人的事发生。舐犊情深是兽类繁殖后代的本能，是中性的，没有善恶之分。义虎报恩，如此虎是人豢养的，是有了人性，如是野生的，属传说。

2、你是凭自己主观想当然来说话，我是凭事实说话。马克思从来没有否认有普遍的人性，也从来没有认为人只有阶级性，马克思自始至终是个人道主义者。你的说法是列斯毛说的，请不要张冠李戴。你说“马克思在世时从来没有‘认为资本主义可以和平长入社会主义，而不必进行激烈的社会革命。’他一直是主张以暴力革命打碎资产阶级的国家机器的。”你大概不了解马克思。马克思说：

    “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所以人类始终只提出自己所能解决的任务。”（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

这段话的意思是要工人们不要盲目地搞暴力革命。马克思在1872年9月8日在阿姆斯特丹群众大会上说：

“在北美，街垒不是必要的，因为那里的无产者只要愿意就可通过选举取得胜利。对于英国和工人阶级有言论自由的其他一些国家来说也是这样。……我们知道，必须考虑到各国的制度、风俗和传统；我们也不否认，有些国家，像美国、英国，——如果我对你们的制度有更好的了解，也许还可以加上荷兰，——工人可能用和平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18卷第178—180页。）

马克思又说：

“在新堡和巴塞罗纳，在伦敦和柏林，工人的组织不可能在一切细枝末节上都是完全一样的。例如，在英国，工人阶级面前就敞开着表现自己的政治力量的道路。凡是利用和平宣传能更快更可靠的达到这一目的的地方，举行起义就是不明智的。在法国，层出不穷的迫害法令以及阶级之间你死我活的对抗，看来将使社会战争这种暴力结局成为不可避免。但是用什么方式来达到结局，应当由这个国家的工人阶级自己选择。国际不会就这个问题下达什么命令，甚至未必提出什么建议。”

马克思肯定资本主义的股份制，认为股份公司

“在资本主义体系本身的基础上把资本主义的私有产业实行扬弃”。“这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身以内的扬弃，因而是一个会自行扬弃的矛盾，那显然只是作为一个过渡点，以便进入到一个新的生产形式中去。”

    马克思在《资本论》第1卷末尾，提出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思想：

“在资本主义时代的成就的基础上，也就是说，在协作和对土地及靠劳动本身生产的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

个人所有制就是在资本主义时代的成就的基础上个人拥有财产的股份制。

恩格斯总结了马克思的一生研究成果，强调指出：“可以设想，在人民代议机关把一切权力集中在自己手里、只要取得大多数人民的支持就能够按宪法随意办事的国家里，旧社会可能和平地长入新社会，比如在法国和美国那样的民主共和国，在英国那样的君主国。”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十二卷第二七三页)

3、我从来没有认为马克思的“理论都是正确的”。请你多看看鄙人的拙作。我在很多文章里都强调，马克思学说有精华，也有糟粕。马克思在晚年已经认识到阶级合作的必要性，因此提出工人阶级与资产阶级进行议会竞选，走和平合法的道路，放弃了暴力革命。

马克思提出的无产阶级专政，并不是列斯毛搞的无产阶级专政。马克思特别反对专制。马克思对国家的制度一贯是反对专制主张民主的。马克思说：“民主制是君主制的真理，君主制却不是民主制的真理。”（《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第280页）马克思对专制制度深恶痛绝，他说：“专制制度必然具有兽性，与人性是不相容的。兽性的关系只能靠兽性来维持。” (1956年12月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一卷414页)　他还指出：“专制制度的唯一原则就是轻视人类，使人不成其为人，……它不单是一个原则，而且还有事实。专制君主总把人看得很下贱。”(1956年12月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一卷411页)恩格斯担心人们误读马克思的“无产阶级专政”论，更为了防止野心家和阴谋家利用“无产阶级专政”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恩格斯根据马克思的本意，特意以民主共和国来修正“无产阶级专政”论，恩格斯说：“如果说有什么勿庸置疑的，那就是，我们党和工人阶级只有在民主共和国这种政治形式下，才能取得统治。民主共和国甚至是无产阶级专政的特殊形式，法国大革命已经证明了这一点。”（（《马克思恩格斯选集》1972年版第4卷第412页）

你对马克思的认识可能来源于你接受了教科书的误导。其实马克思学说分为两部分：早期和晚年。早期部分错误较多，主要是暴力革命、阶级斗争、消灭私有制等。晚年部分是马克思一生研究的成果总结，马克思在晚年修正了早期的错误，提出工人运动的新道路，就是和平合法的议会选举，在社会发展规律方面，更加强调社会发展的阶段论，认为资本主义可以和平长入社会主义，马克思晚年的理论成果概括为民主社会主义，由恩格斯在民主进步国家实施，取得极其辉煌的成就。马克思早期部分由列宁经过篡改后在俄国推行后来输入中国，在落后国家施展魔鬼般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