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议宗教信仰

      ——与西南雷网友商榷

    按：宗教是由人建立的。神道其实是人道的投射。如果将教义绝对化了，那么无论多么善道的教义也会走向恶道：如中世纪的政教合一，宗教法庭对非地心说者的迫害；又如列斯毛将共产主义绝对化，宗教化，对异议者实行名为“无产阶级专政”实为红色恐怖的暴政。 

    西南雷来信：

    我没有张冠李戴。如果马克思、恩格斯只是进行哲学、认识论探讨，那么他们所形成的，就仅仅是一个哲学流派而已。可是他们所涉及的学科范围，还不仅仅是哲学，同时还涉及了政治学，而且将唯物论塞进了他们的政治学体系。而这样的政治学体系，恰好又被中共党拿了过来，因此你说“你所见到的败象，实在是当权者个人的主观意志的外化，与唯物史观没有丝毫的关系”，恐怕是一个不太客观的结论吧。——而你说“它并不反对宗教”，也并非如此。看看《共产党宣言》，有这么一段：

“‘但是’，有人会说。‘宗教的、道德的、哲学的、政治的、法的观念等等在历史发展的进程中固然是不断改变的，而宗教、道德、哲学、政治和法在这种变化中却始终保存着｡’

“‘此外，还存在着一切社会状态所共有的永恒的真理，如自由、正义等等。但是共产主义要废除永恒真理，它要废除宗教、道德，而不是加以革新，所以共产主义是同至今的全部历史发展进程相矛盾的｡’

“这种责难归结为什么呢?至今的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在阶级对立中运动的，而这种对立在各个不同的时代具有不同的形式｡

“但是，不管阶级对立具有什么样的形式，社会上一部分人对另一部分人的剥削却是过去各个世纪所共有的事实。因此，毫不奇怪，各个世纪的社会意识，尽管形形色色、千差万别，总是在某些共同的形式中运动的，这些形式，这些意识形式。只有当阶级对立完全消失的时候才会完全消失。

“共产主义革命就是同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实行最彻底的决裂；毫不奇怪，它在自己的发展进程中要同传统的观念实行最彻底的决裂｡”

这里不是明显地提出了反对宗教的宣言吗？

而马克思在他的《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则明确地说道：

“废除作为人民的虚幻幸福的宗教，就是要求人民的现实幸福。要求抛弃关于人民处境的幻觉，就是要求抛弃那需要幻觉的处境。因此，对宗教的批判就是对苦难尘世——宗教是它的神圣光环——的批判的胚芽。 
　　“这种批判撕碎锁链上那些虚构的花朵，不是要人依旧戴上没有幻想没有慰藉的锁链，而是要人扔掉它，采摘新鲜的花朵。对宗教的批判使人不抱幻想，使人能够作为不抱幻想而具有理智的人来思考，来行动，来建立自己的现实；使他能够围绕着自身和自己现实的太阳转动。宗教只是虚幻的太阳，当人没有围绕自身转动的时候，它总是围绕着人转动。
　　“因此，真理的彼岸世界消逝以后，历史的任务就是确立此岸世界的真理。人的自我异化的神圣形象被揭穿以后，揭露具有非神圣形象的自我异化，就成了为历史服务的哲学的迫切任务。于是，对天国的批判变成对尘世的批判，对宗教的批判变成对法的批判，对神学的批判变成对政治的批判。”

这就充分证明，马克思是反对宗教的，而且公开宣称要“废除宗教”。同时在这篇文章里，马克思还明确地指出了宗教的道德约束内涵。那么他这不是明明白白地要反对和废除道德约束吗？

我们再回到《共产党宣言》，在这里面，他们这样说道：

“资产阶级的婚姻实际上是公妻制。人们至多只能责备共产党人，说他们想用正式的､公开的公妻制来代替伪善地掩蔽着的公妻制。其实，不言而喻，随着现在的生产关系的消灭，从这种关系中产生的公妻制，即正式的和非正式的卖淫，也就消失了｡”

在这里，对于“正式的、公开的公妻制”并没有做出好坏优劣的评价，而是以“消失”作结，实际上也就是在某种程度上的默许，为以后共产党社会的人伦败坏埋下了伏笔。

不知道你是否认真注意过以上问题？

西南雷

                                              2012.06.27

    侯工回信：

首先，我们必须明确的一点是：马克思一生只不过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提笔写文章是他的特长。但是，他的宏篇大论在他生前并不受人待见，长期地被打入冷宫。只是在他死后30多年，才被一个叫做列宁的人，为了其不可告人的目的，从箱底下把马克思的某些著作翻抄出来，进行加工、歪曲、篡改、包装一番，命名为“马克思主义”，其实质是“列宁主义”。

马克思的遭遇和我国孔子的遭遇差不多。

因为马克思既无钱又无权，他的生活还是靠恩格斯接济才能维持下去。他从来没有掌握过任何政府的权力。所以他的所有理论、著作和学说都应看作是学术研究，是学术界里的一个流派。因为他无权要求别人听他的话，也无权要求别人按照他说的去做，所以无论他的理论涉及哪一个学科，都只能是一家之言，没有任何权威性。就好像是我国春秋战国时的诸子百家，孔子只是其中一家而已。孔子生前，游说各国，到处碰壁，俨然是一只丧家之犬。他万万没有想到死后几百年被人捧到儒教教主的地位。同样，马克思晚年已经否定、修正、发展了自己的学说，并且声明自己早期的著作“是粪，是污秽之书。”，他对别人树其学说为“马克思主义”非常恼火，愤慨斥之：“我只知道，我自己不是马克思主义者！”并且骂那些人为“跳蚤”：“我播下的是龙种，收获的却是跳蚤！”

正因为马克思无权无势，他关于宗教的讨论，完全是学术界里的普通争论。也就是说，他说的话是不算数的（至于某党如何如何，那是另当别论，不能强加于马克思头上）。所以，他说的话往往前后矛盾，经常出现碰撞、反思、修正和创新。就拿他对宗教的看法来说，他在《共产党宣言》、《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有一些过激的言论，可是，在他的《论犹太人问题》一书中，针对犹太人因为宗教教派不同而受其他强势教派的压迫深表同情，体现了马克思的人文关怀。马克思提出解决教派间冲突的两个办法：

（一）废除宗教

“犹太人和基督徒之间最顽固的对立形式是宗教对立。怎样才能消除对立？使它不能成立。怎样才能使宗教对立不能成立？废除宗教。只要犹太人和基督徒把他们互相对立的宗教只看作人的精神发展的不同阶段，看作历史蜕掉的不同的蛇皮，把人本身只看作蜕皮的蛇，只要这样，他们的关系就不再是宗教的关系，而是批判的、科学的关系，人的关系。那时科学就是他们的统一。而科学上的对立会由科学本身消除。”

马克思认为，宗教废除了，不同的教派就不存在了，教派间的斗争也就不存在了。在这里，马克思的“废除宗教”，只是解决教派纠纷、冲突的一个设想。

（二）如果不能废除宗教，那么就必须允许宗教信仰自由。马克思认为宗教信仰自由是人权的必然之义，是个人不可让渡的权利。要做到这一点，首先要做到政教分离：

“犹太教徒、基督徒、一般宗教信徒的政治解放，是国家从犹太教、基督教和一般宗教中解放出来。当国家从国教中解放出来，就是说，当国家作为一个国家，不信奉任何宗教，确切地说，信奉作为国家的自身时，国家才以自己的形式，以自己本质所固有的方式，作为一个国家，从宗教中解放出来。”

关于这一点，美国宪法将宗教信仰自由作为基本人权加以保护。其（权利法案》第１条规定：“国会不得制定“关于下列事项的法律：确立国教或禁止宗教活动自由；……”把这一保证写入宪法是为了剥夺国会干扰个人按照自己良心支配信仰、崇拜和表达自己思想的权力。马克思在《论犹太人问题》一书中，也明确地表示：

“依照鲍威尔的见解，人要获得一般人权，就必须牺牲‘信仰的特权’。……确切地说，看看人权的真实形式，即它们的发现者北美人和法国人所享有的人权形式吧！这种人权一部分是政治权利，只是与别人共同行使的权利。这种权利的内容就是参加共同体，确切地说，就是参加政治共同体，参加国家。这些权利属于政治自由的范畴，属于公民权利的范畴；而公民权利，如上所述，决不以毫无异议地和实际地废除宗教为前提，因此也不以废除犹太教为前提。……信仰自由就属于这些权利之列，即履行任何一种礼拜的权利。信仰的特权或者被明确承认为一种人权，或者被明确承认为人权之一——自由——的结果。”[马克思1843《论犹太人问题》《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163－198页]

由上述可知，马克思并不是一概地反对宗教，也不是一概地反对道德约束，他是主张政教分离和宗教信仰自由的，并且是提倡人权的。他反对的是统治者利用政教合一的手段来加强对人民的精神控制，反对的是统治者建立在虚幻宗教基础上的道德。1867年，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具体谈到宗教时说：

“只有当实际日常生活的关系，在人们面前表现为人与人之间和人与自然之间极明白而合理的关系的时候，现实世界的宗教反映才会消失。”

由于人类的主观与客观条件的限制，要做到“在人们面前表现为人与人之间和人与自然之间极明白而合理的关系”需要一段很长的历史时期，可见，马克思认为宗教将会长期存在，反对一般的宗教是毫无意义的。

马克思在1843《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对宗教的言论，主要是揭示人与宗教关系的实质：

“是人创造了宗教，而不是宗教创造了人。”并且指出人的本质：“人不是蛰居于世界之外的存在物。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国家，社会。”

为了说明宗教的来龙去脉，我想从宇宙的起源说起：现代科学揭示了宇宙的真相，宇宙实际上是以恒径速膨胀的球面，按照“膨胀→膨胀到极限→进入下一轮膨胀……”这种周期性变化循环，周而复始以至于无穷。

宇宙由最小粒子经聚变反应组构成各种元素，这些元素经化学反应构成各种物质，然后形成地球、太阳等天体。在40亿年前，由于陨石，宇宙射线的照射（主要是太阳能）及雷电的作用，形成最初的地球大气，逐渐形成了原始海洋和陆地。地球的自然条件形成了核酸。核酸是生命形成的最基本物质，后来才逐渐出现单细胞生物，再经过漫长的进化过程，逐步产生了高级生物，再由高级生物进化成人类。
    远古时代，人类最早的祖先(距今大约500万年)以及解剖结构上最早的现代人类(距今约10万年)之间，存在一系列其他原始人，它们身上猿的特点越来越少，而人的特点越来越多，这恰好与化石资料完全吻合。

由于人类的群居生活，共同劳动的需要而产生了语言。有了语言，就产生了思维。思维的发展，又产生了绘画，由绘画产生了文字。文字又进一步提升思维能力。

由于人类认识能力所限，早期人类无法解释自然界的奥秘，就归结为神的力量，想象有个万能的神创造了这个世界。世界万物都由神来安排，而人必须遵照神的旨意行事。这就是原始宗教的来源，以后逐步地完善。因为普通人是没有权威的，只有借助神的权威才能慑服人性的恶，于是就有杰出人物以神的名义定出教义来规范人的伦理、道德和言行，并且制定出宗教仪式，培养神职人员，坚持不懈地向人们布道，以扩大本教的信徒，还要建立教堂或寺庙，供信徒做礼拜、上香、膜拜等宗教仪式。概括来说包括三个层面，其一为宗教的思想观念及感情体验（教义），其二为宗教的崇拜行为及礼仪规范（教仪），其三为宗教的教职制度及社会组织（教团）。

宗教向人灌输的神观及对神的敬畏心态，是整个宗教的内在因素及核心所在，故「对神的信仰」乃是一切宗教的根本。宗教信仰的对象被人理解为一种超自然而又控制自然的神秘力量或神圣实在，它被视为神力、精灵、众神、至高一神，或抽象地以绝对者、永恒者、至高无上者、自有永有者、无限存在者、超越时空者称之。这种信仰被视为万物的起源和归宿，一切存在的根基及依据。然而各宗教对神的理解不尽相同，有可能是「众多而有序」、「单一而排他」，有可能以「超在」或「内在」存在，由此构成多神教、主神教、单一主神教、二元神教等，也有超泛神论、泛神论、万物有灵论等不同的神论。由此形成多种宗教，各宗教内又形成多种教派，各宗教之间、各教派之间往往发生复杂的矛盾和斗争，甚至发生残酷的宗教战争。如1096～1291的十字军东征，由天主教对伊斯兰教的战争，结下两个宗教之间的仇恨，直到今天还没有完全消除——伊斯兰教徒对天主教国家的恐怖袭击仍时有发生。

开始，由于宗教与统治者争夺群众，引起统治者的反对和镇压；后来，统治者发现宗教能使刁民变为顺民，觉得有利用价值，就把宗教夺为己有。有的统治者干脆就把宗教定为国教，实行政教合一，实行黑暗统治。如教会推行“地球是宇宙中心”的学说，在神学家看来，太阳是围绕地球运转的，因为上帝创造太阳的目的，就是要照亮地球，施恩于人类。这是永恒不变、颠扑不破的真理。为了维护这个荒谬的理论，天主教会的宗教裁判所不惜用恐怖的暴力对付一切敢于提出异议的人们。1327年，意大利天文学家采科·达斯科里活活被烧死，他的罪名只不过说了地球是球状，在另一个半球上也有人类居住，却因违背圣经的教义惨遭迫害。1600年2月17日，意大利哲学家布鲁诺，在罗马百花广场被活活烧死，也是因为他到处宣传了哥白尼的学说，动摇了地球中心说。随着科学的发展，今天，还有谁相信“地心说”呢？

政教合一制度在中世纪时期拜占庭帝国、沙俄、阿拉伯帝国、印度、意大利等国家或地区实行过。当时封建统治阶级为了维护和加强自己的政治统治，需要利用宗教；而宗教首领为了扩大影响、争夺势力，也需要与封建统治者的联合。掌握神权与掌握政权的两大集团既彼此争夺权势，又相互依赖和利用。欧洲历史上曾出现过宗教控制政权或由封建君主担任教主的局面。如拜占庭当教会的保护者和宗教事务的主持者；俄国沙皇伊凡四世滥用权力干预教会事务；英国亨利八世规定教会必须服从君主等。政教合一制度是宗教和政治结合最密切的形式。近代资产阶级革命和诸多思想启蒙运动以后，多数国家实行政教分离，相继废除政教合一制度，但仍有少数国家实行这一制度，如某些伊斯兰教国家。在苏联时代、希特勒法西斯时代和毛时代，实际上也是实行政教合一的制度。对在苏联、法西斯和毛的政教合一的独裁专制统治下，人民遭受的灾难，世界上的人们是有目共睹的。

宗教信仰是个人的自由，属于人权范畴。任何人可以信任何宗教，也可以不信任何宗教。关于信仰，谈谈我自己的心路历程：以前年轻时，曾被忽悠信仰了共产主义，后来发现共产主义是打倒富人然后共他们的产，心想，人都想致富的，如果将来自己成为富人，那么下场将是很惨。再说，谁还敢致富呢？大家都不致富，也就是大家共同贫穷了。这样，做人还有什么意思呢？于是信仰就动摇了，后来看到共产主义阵营四分五裂，中苏对骂，甚至动武打仗，老毛和老赫为谁做共运头头，斗得天昏地暗，这哪里还有半点共产主义味道？因此就知道这共产主义原来是假的，于是就把它抛弃了。后来又想，人总得有个信仰吧，于是尝试信耶稣基督。可是，当我了解到，信上帝可以上天堂，不信者不可以上天堂。既然说上帝是仁慈的，对世人是一视同仁的，怎么搞起歧视来了？这对不信的人是不公平的。于是，我就放弃了信耶稣基督的念头。后来不甘心，又了解佛教，据佛教轮回的说法，人死后会重行投生，可转生为“来世”。心想这显然是假的——古时候中国只有几千万人，现在有了十几亿人，多出这么多人是什么怪物投胎来的？想想又挺恐怖的，于是就不敢信了。又看看那伊斯兰，说其宗旨是和平，可是搞政教合一，妇女要强制性穿戴密实，禁酒，违反教规者往往受严惩，且搞什么圣战，911，人肉炸弹……令人不寒而栗，哪里还敢信呢？觉得还是相信科学真理、相信自己的良心为好。要说信仰，只信仰普世价值。当然，对广大的信众，我还是非常支持的，毕竟这是他们的自由。况且，他们是冲着向善的意愿来的。也许他们的心灵需要救赎；也许他们需要修行；也许他们立志要普渡众生……世界上大多数教徒还是慈悲为怀、博爱、善良的。

至于马克思关于共妻制的论述，他指出：“随着现在的生产关系的消灭，从这种关系中产生的公妻制，即正式的和非正式的卖淫，也就消失了｡”言下之意，是带有否定原来那种生产关系产生的正式的和非正式的卖淫形成的公妻制的，所以与以后出现的淫乱扯不上关系。经你提示，对你提出的问题做了思考，把自己对宗教的理解写了出来，不知是否得当，还请你拨冗指正。

并祝时祺！

                                            侯工

                                                          2012-7-3

   【附】史伏初先生点评：

    洋洋大篇（指《论宗教信仰》），我只看摘要，没工夫细看。侯先生何必钻入马克思不放？不如研究民主制度有益。马克思的理论没有经过实践考验，就被野心家推广，大面积地危害人民，冤死1亿多人，罪莫大焉！能被许多野心家用以害民，必是坏东西。应抛弃之，你想让他死灰复燃？白费精力，与民反驰，没好结果。修正主义者甚多，没有一个成功者。

    侯工回复：你没工夫细看，我也无法与你细谈。有人研究民主；有人研究马克思。萝卜白菜，各有所爱。马克思的理论在北欧是经过实践考验的，马克思理论的精华在北欧已经取得了辉煌的成就。至于马克思理论被野心家利用，那罪在野心家，不关马克思的事，就好比杀人犯拿刀杀人，罪在杀人犯，罪不在刀。你能说刀是坏东西吗？马克思学说本来就没有死，又何来死灰复燃呢？修正主义者恩格斯、伯恩斯坦、考茨基就是成功者。欧洲的瑞典、丹麦、芬兰、挪威英国、法国、德国等民主社会主义国家就是他们的杰作。劝你把眼光放远一点，然后再发议论；况且，你要否定某种理论，也要对其有起码的了解，以免信口开河，言不及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