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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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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北新村的老农民,沿村边开始兴修土木,建花坛,铺草坪,维修马路牙子;进村的路也被封堵起来,还在路口盖了一间临时简易小房,外来的车辆一律不许穿行,看样子又听到什么风声了。
里涛从早市买菜回来路过简易小房,劈头就说:“哈!你们这些刁民,良心大大坏了!明摆着是要坑国家。前些时候在海淀芒村,荒了好几年的地,听说要占,村支书一声令下,男女老少齐上阵,只一个晚上就插满了柳树桩子。这柳树也真争气,没几天就发芽成林了,结果,一棵桩子赔五十,多黑了好几十万。你们是不是也想大捞一把?”
王大爷坐在简易小房里翘着二郎腿,一边喝茶一边抽烟,他现在是蒙钱工程的临时指挥。“嘿!你还别气不服。”王大爷说道,“俺们老农民的利益国家就得保护。想当年人民公社那阵子,收了麦子先要拣好的交公粮,交剩下才自己分着吃。说是踊跃上交,不交成吗?现如今政府关心三农,这是国家对俺们老农民的补偿。亏你还是城里人儿,一点儿政治头脑也没有。”
里涛吐了口唾沫:“就你们?还三农?早就蜕化变质了。瞧瞧,快赶上八旗子弟了,年轻轻就不干活,吃饱了混天黑。知道吗?这是人力资源大浪费!不过话又说回来,说你们是资源,实在高抬了,你们呀,至多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王大爷捻灭烟头,含了一口茶水,咕咕噜噜嗽了一阵,然后夸张地吐出窗外:“乌合不乌合先放一边,做梦也没想到,社拍子也能有今天?想当年,干不完的活,受不完的累,整天撅眼子地里刨食儿,那日子,”说着手一挥,“一去不复返了!”
里涛撇了撇嘴,提高了嗓音:“嚯!瞧你牛的,屁眼儿褶子都出来了。告诉你,我可听说了,这回可是重点工程,有关奥运会的大事。你们可得小心,可别登鼻子上脸,到时候红头文件一发,跟着推土机就着活。当年大丘庄怎么着?禹作敏,中央有人给撑腰,牛X不牛X?解放军一个营,装甲车开道,刺刀闪闪亮,八一军旗高高飘扬……傻了不是?”
一个外地农工来简易小房拎走一桶油漆,王大爷即刻板起面孔怪声怪气地问道:“哎,刚才不是拿了两桶吗?省着点儿用,让你们喝糖稀呢!”
农工操着西北口音怯生生地说:“得刷三遍,一遍防锈漆,两遍绿油漆。俺们头说了,绿漆不够,还得买上几桶。”
王大爷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我还不知道刷三遍。告诉你们头,头晌午过来取支票。”说着又点上一支烟。
等农工走远,里涛嘬了嘬牙花子,说道:“就这点活,自己干不了?包给外地人干,你们好从中吃回扣。你给我老实交代,这一个工程下来,你个人得捞多少好处?”
王大爷出了一口长气,不屑地眯着眼睛:“这也算工程?拢共万八千的活,还吃回扣?也忒不开眼了!”说完起身出了屋,也不和里涛打招呼,甩着胳膊,哼着小曲遛弯去了。
里涛骂了句脏话,心里觉着挺憋屈,今天又让老农民占先了。他四处踅摸了一阵,忽然灵机一动,顺手抄起窗台上的一把刷子,蘸着空桶里残留的防锈漆,走到简易小房的东山墙,愤笔书写了一个大大的“男”字,觉得不过瘾,又在旁边写了英文字母“WC”,而后昂首挺胸,踱着方步来到四头小吃店。
早点高峰已过,两口子正在自己进食,四头吃卖剩下的豆腐脑,媳妇盛了满满一碗肥肠汤。
“里叔,买菜去了?还没吃吧?只剩下馄饨了,给您煮一碗吗?”四头媳妇乌里乌涂地说道。
里涛点点头,把菜兜子放在一边。四头赶紧拾掇了一张桌子,不大会儿馄饨就端了上来,热气腾腾,漂着厚厚一层香菜。
四头媳妇又说:“里叔,那天看见我婶了,上了一辆大轿车,就是四个圆圈的那种。我婶真年轻!”
里涛翻了翻眼皮,狠挖了一勺辣油,又倒了一股子米醋,没吃几口,便辣得顺脑门子淌汗。
四头媳妇接着又问:“里叔,我婶是不是出远门了?拎了好大一只皮箱,还有一个小伙子,长得真精神!”
里涛哦了一声差点噎着,把馄饨捞着吃了,剩下多半碗酸辣汤。
四头问道:“里叔,是不是要修大马路?一通公交车就好了,人来人往多热闹。”
里涛一边剔牙,一边没好气地说道:“热闹?到时候这排平房也得拆!我看你们两口子还怎么挣钱?”
四头眨了眨眼:“拆?不会吧,没听居委会刘主任说呀。我们有合同,到明年底呢!”
里涛撕了一条子手纸擦脑门:“合同?合同算个屁!你们的合同,能有国家的合同大吗?再说,这排房子本来就是违章建筑,既然违章,还不说拆就拆,到时候安民告示一贴,跟着就成立拆迁办,补个仨瓜俩枣算你赶上了;一分不补,叫搬也得搬,哪个敢怠慢,公检法压阵。抗法?利马抓进去吃窝头。”
四头媳妇显得有些紧张:“真拆?王老板那倒有空房,二十多平米,平时就放了一张双人床。”说着,白胖胖的脸上竟泛起一层莫名其妙的红晕,低头去刷泡在大盆里的碗,那屁股,喧腾!把个小马扎包得严严实实。
里涛见两口子犯了愁,不就是夸了夸自己的老婆和年轻的经理吗,于是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我呀,纯属瞎掰,你们也不想想,大马路再宽也宽不到咱小区里来。你们呀,把心放到肚子里,好生做买卖,千万别学路北的老农民,乌合之众,一丘之貉,合起伙来坑国家。国家对他们百一百,他们丫的狼心狗肺!记住了?”说着摸出一块钱硬币,啪地一下按在桌面。
四头不住点头,其实什么也不明白。人家哪有那闲心?出家在外,挣钱才是第一目的。
正这会儿,王大爷拎着大茶瓶来蹭开水,老远就扯着嗓子说道:“缺德吧你!我还纳闷,老有人探头探脑。有个开出租车的大胡子,没进门就解裤子,黑糊糊象根烧火棍……没别人儿,一准就是你写的,缺德你吧!”
四头媳妇拎出暖水瓶,又搬了凳子让王大爷坐,弯腰挠小腿肚子时,宽松的领口,露出深深的奶子沟。
里涛得意地笑了笑:“缺德?一会儿我也去拉屎,还要预备上好的软糊手纸,我腚眼子可深,一次少说半卷子。”
王大爷呸了一声:“还软糊纸?有土坷拉就不错!土坷拉擦了不长痔疮。过去俺们干活,背过身就是厕所。如今坐着拉,刚开始还真别扭,咬牙瞪眼拉线儿屎,总觉着拉不干净。”
里涛回身又坐下:“如今你们可是叫花子一步登天了!倒回几年,有屎也得夹着,非拉到自家的菜园子里,结果,一跨小河沟,趔达了不是,噗嚓嚓,拉了一裤兜。”说完一阵开怀大笑。
王大爷撇了撇嘴:“别老编排俺们。那年我看青,逮着好几个城里人,有男有女,穿得新鲜,偷了老玉米掖在裤裆里,也不怕沾了馊气。他们仗着人多,还想打架,我一招呼,干活的都来了。后来带到大队部,也没罚钱,偷多少吃多少,吃完了走人。有个白胖子,偷了半口袋白薯,撑得直叫爷爷。”
里涛翻着眼皮没接茬,想想也是,当年厂里组织到大白楼参观王国福的长工屋,紧了屎到地里去拉,顺手刨了人家几块白薯,回到家切成薄片,饼铛上一炮,吃着那叫一个得!
四头媳妇刷了碗,接着去洗已经摘好的韭菜和茴香,准备中午的包子馅。王大爷眯着眼睛说道:“早市上有卖野菜的,奶奶的!比正经菜还贵,那天买了一小把苦菜,就这么一小撮儿,两块五!比香椿还贵。妹子,赶明儿蒸点儿野菜馅包子吃,俺们村的老娘们一准来买。”
里涛抢白道:“呦!装什么大肚子油水?刚吃了几天细粮?我就看不贯,城里有些大款,开着大奔满世界找贴饼子吃,就他妈欠饿!”
王大爷刚要回应,就见二大妈和小表弟一前一后从小区北门出来,招手叫过一辆黑车,小表弟一手揽着二大妈的腰,一手挡住车顶,轻轻扶着钻进车里。
四头媳妇看直了眼,好一会儿才抽了抽鼻子,问道:“哎,怎么不骑摩托了?”
王大爷咳嗽了一声:“河北省的牌子,四环路都上不了。哎,我说,你今天诚心跟我过不去,如今老农民日子好了,全托党的好政策。怎么?你敢跟共产党较劲?借你俩狗胆儿。”
里涛擦了擦眼镜,大声说道:“我要是个官,先把乡镇一级的领导遣散了,要他们干吗?然后再把你们给规划了。你说说,你们现在和城里人有什么不同?每年还有地租吃,你们全村都是黄世仁!”
王大爷点了一支烟:“嘿!你看着不服?这就是改革开放!过去俺们社大爷,种地都得听上面的。不听?敢吗?有一年俺们小队偷着种了几亩花生,想年下榨了油每户分几斤吃。你们居民每月有油票,俺们天天耗猪油。后来镇上下来人,青着愣让豁了种杂豆,杂豆好歹算是粮食,以粮为纲嘛。”
里涛嬉笑着说:“猪油,猪油怎么了?报纸上都登了,吃动物脂肪软化血管,不得脑血栓。你看咱大妹子,天天肥肠汤,就是比四头水灵。要我说,女人还是胖点儿好,好女一身膘嘛!”
四头媳妇抿嘴乐,刚要表白什么,就见王老板骑着摩托打东边过来,不觉立刻低下脑袋。
王大爷招呼道:“大侄子,今天好闲在呵!”
王老板浑身香喷喷的:“哦!老叔,呆着呢?我来修理脑袋,晚上有应酬。”说着一个劲打量四头媳妇。
四头明显不高兴,故意拿着腔调问:“王大老板,听说你那有闲房,平时就放一张双人床?”
王老板呵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是呵。怎么了?你们想搬去住?可以呀!房钱一分不要,晚上替我听门就行。”
里涛哼了一声:“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王老板一愣,眼睛立刻圆了起来,不过马上就平息了,他知道里涛是个气门心,来不来就打市长热线。
等王老板进了理发店,王大爷小声说道:“这小子胆儿大,有一年偷着宰了队上的小草驴,把驴肉拿到镇上去卖,差点被送去劳教。驴肉是好吃的?那可是生产资料!一年能下一头小骡子。”
四头媳妇疑惑地问:“骡子?骡子是驴下的?没听说过。”
四头没好气地说:“母驴下骡子,那是跟马胡搞的!”
王大爷见两口子要急脸,赶忙打哈哈道:“哎,赶明儿我揪点儿笤帚苗子,给咱蒸几个野菜包子吃。”
里涛白着眼睛说道:“人家做买卖,你添什么乱?走!带我去你的小屋出恭,我可很久没蹲着拉过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