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学的包容性与融合性
包海山
包容性是容得下,求同存异,各抒己见;融合性是把包容的东西提炼、整合、升华,融为一体。
鄂尔多斯学及其研究会创始人之一奇朝鲁先生认为:“地方学研究的根本任务是探索规律,终极目标是道法自然”。
只有把探索和研究人类社会发展的在本质上是同一的客观规律作为根本任务,才能把所有的相关研究组成为一个有机整体,由此体现地方学研究的包容性;只有把道法自然作为终极目标,才能实现天地人合一,使人类共同实现同已经被认识和把握的自然规律和谐一致的生活,由此体现地方学研究的融合性。
1.地方学的包容性
学术乃公器。学科所探索和揭示的是不受地域局限、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因此地方学研究把探索和揭示客观规律作为根本任务时,就不会局限和束缚于学科分类、研究范式等,而是汇集和融会更多的人类智慧,探寻解决实际问题的方法。
全球各国地方学研究,都有包容性,也有大格局,既面对现实,也穿越时空。
中国北京学:是基于“时—空—人结合”、“过去—现在—未来贯通”的“全方位—多要素—立体化”研究的综合体,研究内容包括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生态、历史、科技、教育、体育、卫生、旅游、智库等多个领域。
日本富士学:在当今世界,地方学作为以一个区域所有领域为研究对象,在综合研究中寻找更好解决问题办法的一门学问被广泛认可。富士学会所探求的富士学,是以富士山及其周边地区为主要研究对象,从人类的视野与跨学科综合研究的角度,解释明白日本文化本来的模样,摸索日本未来图景的学问。
综合来看,地方学是在“时—空—人结合”、“过去—现在—未来贯通”的过程中,研究的对象是一个区域所有的领域,因此需要从人类的视野,跨所有能够所跨的学科综合研究,从而在全球化背景下解释清楚当地的本来模样,描绘出当地在与整个世界的密切联系和互动关系中的动态画面。
构成宇宙自然和人类社会的基本要素是物质、能量、信息。从无机界、生物界,到人类的思维和活动,都分别存在自然信息、生物信息、观念信息,以及作为观念信息外化和物化的文化信息。人的意识中所包含的观念信息,是依靠人脑的信息反映功能,把从外界接收的信息与自身自然信息予以融合来加工制作的产物。在这里实现了由自然信息向观念信息的转换和质变。思维和意识归根到底亦即自然界所产之“物”,只是由于思维、意识、精神等超三维无形无象的暗物质存在隐性运动的特点,不同于三维物质运动的显性表现形式,它一般只在思维、意识、心理、精神、智慧、灵感的外化时才能体现出来。例如,我们在互联网上的交流合作,就是一种思维和意识的信息结构的接收、识别、筛选、重组、整合、创新等,可以通过外化为某种思想文化、科学知识体现出来。
在人化世界里,物质、能量、思维是一个有机整体,而思维起到调控物质和传导能量的作用。人类的社会活动,可以理解为通过调控信息来支配物质和能量的过程。老子云:“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马克思说:“观念的东西不外是移入人的头脑并在人的头脑中改造过的物质的东西而已”。由此可见,观念的东西,就是天下之至柔的无形、有质的信息结构,它可以驰骋天下之至坚,也可以离开、移入个体头脑并穿越群体头脑而形成社会共识,从而调控和支配社会行为。例如,人们通过劳动,在改变外部自然的同时,也改变着头脑和手脚等自身自然的物质条件;在使自身的自然中沉睡着的潜力发挥出来的同时,也改变着自身的物质结构并培育和发挥其自然能量;而劳动过程结束时得到的结果,在这个过程开始时就已经在自己的头脑中把它建成的能力,就是一种信息调控能力。
人、科学文化、自然法则,这是三个不同层次上的概念。相对而言,个体生命是短暂的,人所创造的科学文化是认识论层次上的表现形式,它可以离开母体头脑在社会公共大脑里得到创新发展,而科学文化所揭示、转化和体现的自然法则是本体论层次上的客观存在,即客观规律“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自然能量“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当科学文化接近或者与自然法则融为一体时,科学文化可以成为具有生命活力的人的内在灵魂而得以永恒。因此,在文化领域和灵魂层面,特别是在信息化的网络世界,老子“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庄子“上与造物者游,而下与外死生、无终始者为友”,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科学文化能够以信息形态穿越时空世代得到积累、传承、发展,所以地方学能够结合天、地、人,能够贯通过去、现在、未来。
大道至简,有容乃大。人类共同遵循大道时,情感彼此不会封闭与割裂,思想相互没有冲突与对抗。情感的融合、思想的包容、智慧的凝聚,是构建科学文化共同体的基础。
中国科学院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主任袁江洋教授在《科学共同体是通向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桥梁》中认为:“人类文明的进步取决于不同文明之间的互动互渗,科学和科学文化正是在人类思想大汇聚大整合的基础上产生的。汇聚取决于历史的机缘,整合取决于理性主义精神的升华。科学文化是当今世界惟一的跨种族、跨肤色、跨宗教、跨文明的普遍文化;科学人在宏扬理性主义精神、沟通不同文明方面具有一份特殊的责任;科学共同体是通向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桥梁。”
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中,科学文化共同体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它是通向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桥梁,更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体现和内在灵魂。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文化,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灵魂,而科学文化共同体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灵魂。人类作为“类主体”,在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情感升华和理性回归中,地方学是以“人法地”为切入点,最终天地人共同道法自然的学科知识体系,即促进人类与赖以生存的自然生态环境和谐相处的学科知识体系,因而在地球自然村这个地方是能够汇集、整合、融会更多人类智慧的学科知识体系,也是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中能够同创并且共享的学科知识体系。
2.地方学的融合性
对于科学,有学科分类、交叉学科、跨学科、融学科、去学科、超学科等概念。事物的存在和运动本身,是以其内在法则而不是学科划分为据的,而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人类学等学科划分多是依据事物的表面现象进行的。这个意义上的跨学科、融学科,仍然是事物表面现象的学科;而所谓去学科、超学科,就是去范式、去规定、去结构、去界限,摈除一切人为设定的学科标准的干扰,进入一种超越学科的状态,从而充分发挥直觉、灵感、顿悟等人类自身自然中所蕴含的巨大潜能。
对于超学科,有些学者从学科结构、认识论、研究方法等方面将超学科看成一种具有协同作用和整体效应的研究理念。也有学者认为可以按照学科融合的程度对超学科进行阐释:超学科处在学科融合的最高层次,它要从实际问题开始,并从整体的角度考察问题,超学科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一种新的知识价值观和教育观。据冯志伟教授《超学科理念—计算语言学的超学科研究之一》介绍:Piaget认为“当思维的常规结构和基础模式成熟以后,将会形成一种系统或结构的普遍理论”,这就是“超学科”的理论。Jantsch认为,超学科就是以普遍公理和新兴的认识论范式为基础,在教育或创新系统中对所有学科和交叉学科进行的协调,这样的协调是一种研究、创新和教育间多层次的系统化合作。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对“超学科” 做了这样的描述:“超学科”要在不同的学科之间,横跨这些不同的学科,取代并超越它们,从而发现一种新的视角和一种新的学习体验。
随着信息时代的到来,在现实社会与网络世界的融合中,信息交流、互动、共享已经不再是最迫切的需求,而是在全球化的同一个互联网平台上,通过大数据以及人工智能等,对人类从古至今以及所能预测的未来所有信息、知识、智慧,进行规模化、专业化、系统化的分析、识别、分解、重组、融汇、整合、创新,将会成为最大的挑战、机遇和发展方向,而且将由此带来人类社会发展方式的根本性的巨大变革。无论是百年、数千年还是从来“未有之大变局”,总之人类社会最大的变局,将是作为人类灵魂的科学文化的创新发展之变局。
全球系统性地方学研究的融合性,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在创新系统中对所有学科进行融合而形成“全球脑”;二是人类生物思想文化与创新科技中的非生物智能的融合而形成“自我繁殖”能力。
(1)科学文化在“全球脑”中融合
科学文化共同体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灵魂,而“全球脑”是科学文化共同体之中枢。“全球脑”的形成,不是把全球资源和智慧集中到某一个地方,而是使全球资源和智慧在各个地方合理布局而形成一个有机整体,使各个地方的人们共同遵循同样的自然法则。如果把自然法则看作是磁石,那么如柏拉图所言,磁石“首先给人灵感,得到这些灵感的人们又把它传递给旁人,让旁人接上他们,悬成一条锁链”。这是沟通信息、传导能量、形成“全球脑”的过程。人类所意识到的智慧,都可以信息化、数字化,而任何信息和数字都可以穿越时空重新排列组合,所形成的科学文化可以按几何级数迅速发展,这就是人类可以形成“全球脑”的根本原因所在。
对道生万物,也可以理解为“上帝的创造不是我们察觉得到并栖居其间的宇宙本身,而是宇宙自我创造的潜力”。包括人的自然内在的整个自然界,都具有道法自然的自我创造的潜能。地方学研究走进并融入现实社会和网络世界的意义,就在于在更大的系统内汇集整合更多的人类智慧,把人们更多自我创造的潜能系统性发挥出来,而在网络世界形成“全球脑”就能够高效率构建科学文化共同体。人创造科学文化,学科文化也创造人。人们遵循自然法则创造科学文化,而所创造的科学文化对下一代来说,不仅可以决定人的生活起点、成长条件和发展形式,而且还可以成为某种生命本原,通过完善人的自身自然条件,创造新的高质量的生命体。
从人类科学文化一体化融合发展的系统看来,就是把个人的全息图与别人的全息图以及整个人类的全息图拼接和融会的过程。在场域中,信息不仅可保存,还可通过与时空领域的相互作用被生产出来。信息逐渐积累被渐渐地“内化”演变过程,调节我们的大脑使之与其他事物和其他人的全息图发生适应性共振,意味着超出今天的自我界限和感官限制的意识,成为一种更宽阔的超越个人的意识,这样我们就可以与不同的人们以及自然界发生微妙而有效的联系。当人们产生超越个人的意识,开始意识到彼此之间、同生物圈的、同宇宙的深厚联系。人类的一种高水平的意识组成了知觉和感觉的精密方式,享有一个由两部分组成的自由:一是关于时空领域中“能量流”和贯穿场域的“信息流”的由自己决定的选择权利,一是对于两者的反应的能力。越来越多的反应决定因素因为处于生物进化的较高层次而被内在化了,从而产生了物种的自由水平的上升,从而一种新的文明将会问世。
(2)人类科学文化与非生物智能融合
人类最终不是征服自然、战胜自然,而是顺应自然、回归自然。这个转折点就是“奇点”,或者理解为“失控”即人类主观意志的控制欲和控制力的逐渐消失,回归人的自然天性,顺其自然。“奇点”是从企图征服自然转向理性回归自然,是从“人想有为难有为”达到“道常无为而无不为”的自然发展。
美国奇点大学校长雷·库兹韦尔在《奇点临近》中认为:人类创造技术的节奏正在加快,技术的力量也正以指数级的速度在增长。同时,计算机智能应用也在逐渐拓宽。在未来几十年,基于信息的技术将会容纳人类所有的知识和技能,甚至包含识别模式的能力、解决问题的技巧,以及人类大脑中的情感与道德。“奇点”将代表我们的生物思想与现存技术融合的顶点,预测“奇点”将于2045年到来。它将导致人类超越自身的生物局限性,使我们将获得超越命运的力量。我们将充分理解人类的思想并极大限度地拓展思想的外延。人类智能中的非生物部分将无限超越生物智能部分,非生物智能部分将占主导地位。
美国《连线》杂志创始主编凯文·凯利在《失控——全人类的最终命运和结局》中认为:自然的野性是我们深刻认识活系统的主要信息来源。从这些特殊的大系统中,我提取出一套适用于所有大型活系统的统一原则,称之为“神律”。这套神律是所有自我维持和自我完善系统共同遵循的基本原则。人类在创造复杂机械的进程中,一次又一次地回归自然去寻求指引。正如思维必须遵循认知规律及支配生命和自组织的定律一样,技术元素也必须服从思维、生命和自组织——包括人脑——的定律。技术元素包括人类发明所具有的“繁殖”动力,这种动力促进新工具的制作和新的科技发明,鼓励不同技术进行沟通以实现自我改进。这个系统开始具备某种自主性。人们越深入了解科技发明的整个系统,就越意识到它的强大和自我繁殖能力。因此自然绝不仅仅是一个储量丰富的生物基因库,而且还是一个“文化基因库”,是一个创意工厂。变化本身是可以结构化的。当多个复杂系统构建成一个特大系统的时候,每个系统就开始影响直至最终改变其他系统的组织结构。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使系统产生变化的规则,自身也产生了变化。当科技被生物激活之后,我们就得到了能够适应、学习和进化的人工制品,从而我们就拥有了一个崭新的生物文明。工业时代的标志是机械设计能力的登峰造极;而新生物文明的标志则是使设计再次回归自然,将工程技术和不羁的自然融合在一起。在即将到来的新生物时代,所有我们所依赖和担心的事物,都将具有更多天生的属性,并使之接受它那不断进化、常变常新且不受我们掌控的进程安排。人造世界就像天然世界一样,很快就会具有自治力,也随之失去我们的控制,而这却是个最美妙的结局。
总之,科学文化的融合发展,一方面激活人类自身自然中所蕴含的巨大潜能,另一方面回归人本身存在于自然、属于自然的本质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