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延间隔,灵魂得永恒
包海山
作为享誉世界、具有创新能力的上师,钦哲仁波切坦言:“我经常对人说,如果我有权改变佛教的某些事情,我会简化佛教”。这种简化,我的理解就是不断减少佛教的各种外在形式,而把探寻真理的内在本质凸显出来。马克思指出:假如首先必须记住用某些指定的形式来谈论事物,就会忘记事物的本质。真理探讨者不要东张西望,其首要任务就是直奔真理(《马恩全集》二十二卷446页)。各种理论、学说、文化,都有其某些指定的形式以及各自认定的界限。我们不能受困或者说不能局限于各种形式和界限。“直奔真理”,就是最彻底的“简化”。它使我们具有穿越时空的灵性,使我们无拘无束、轻松自如地回归自然、融入自然。
思想、文化、地域、国籍等等都有各自的界限,而这些界限都源于人们内在的心界。人们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去掉心界,就可以在多大程度上拥有一个与自己的心融为一体的大千世界。最广义的跨界融合,是穿越时空的跨界融合;最彻底的超越,是从自己所生存的特定时间和空间局限中得到超越。由此才能真正了悟到,生命延间隔,灵魂得永恒。老子“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庄子“上与造物者游,而下与外死生无终始者为友”。这就是延伸生存中阴里间隔的起点与终点,寻求人的内在灵魂得以永恒。这里的死而不亡,与造物者游、与外死生无终始者为友,都不是自我所能控制的,而只有超越了自我,融入大千世界,顺应自然法则才能得以实现。
钦哲仁波切认为,改变我们对死亡的态度非常重要。生命是一个巨大的和合现象,因此生命是无常的。它是随时变化、短暂无常经验的集合。死亡降临,是因为它是整个生命过程中的一部分。出生于世,尚未死亡,我们所有人现在就正处于生存中阴,完全处于不确定的状态之下,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现在就面临这些状况,并不是将来才会碰到,这样的认知我们称为觉知。其实只要有这个认知,就可以把它作为灵性的道路。“间隔”这个概念是解释中阴状态、死亡与临终状态的一个好方法。随着这个见地,即使有人视你长命百岁,或是你正经历最忧郁沮丧的时刻,你都能泰然自若。间隔的起点与终点,都是想象出来的,但它却具有非常大的量力。因为昨天、去年、二千五百年前发生的事,决定我们今天去做某些特定的事。在现代社会,我想我们没有时间从容地死。在佛教里,心识与身体是有关联的,但同时它们是分离的。你最高的目标是打破起点与终点,不再有间隔。不论你相信与否,当你经历法性,这个状态就是佛的心识。在所有的中阴里,唯一需要的是觉知,这就是为何佛教会珍视智慧与觉知胜过任何其他东西。
对于死亡的认识和态度,钦哲仁波切讲得很通俗:我们当然都知道终有一天会死亡,但是除非被诊断患绝症,大部分人都自认为暂时不会有危险。偶尔想到死亡时,所纠结的都是“我会得到多少遗产?”或者“我的骨灰要撒在什么地方?”诸如此类的事。昨天存在的自我,和今天存在的自我已经不同。今日就是昨日之死。每一个变化中都蕴藏着死亡的因素。每一个变化,都是死亡的一种形式,因此每一个生都包含了另一个事物的死亡。一切事物不可避免地会从目前或原始状态中解体。而死亡指的是任何的解体或是解构。“生命之轮”之所以被画在寺院的外墙上(连佛陀本人也鼓励这种做法),原因之一就是要把这些意义极为深远的佛教哲学以直观形象的形式教授给心思比较单纯的农夫或牧人。毕竟天堂地狱只是你的感知,如果你能够改变你的感知,你就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当你不那么期待安乐也不那么畏惧痛苦时,就意味着你的心接近正常状态。观想死亡是一面很好的借镜,可以用来了解什么是失去所有参照点。在佛教里,“灵性”这样的字眼会有超越此生的意义。如果我们使自己从特定的时间和空间中得到解脱,那么我们就完成了要做的工作。
死亡将使“自我”参照点彻底消失。因此,对死亡的观想,有利于超越自我的探索,由此可以在更大的社会空间寻找参照点,确立符合真理的人生坐标。当你活着的时候,你可以自己选择参照点,满足自身所求,而一旦死亡就由不得你了,社会和历史自有评判体系。人应该自由而从容地活着,坦然而安详地死去,而前提是对生命的意义要有深刻的理解。恩格斯说:生就意味着死。生命总是和它的必然结局,即总是以萌芽状态存在于生命之中的死亡联系起来加以考虑的。死亡或者是有机体的解体,除了构成有机体实体的各种化学成分,什么东西也没有留下来;或者还留下某种生命本原,或多或少和灵魂相同的东西,这种本原不仅比人,而且比一切活的机体都活得更久。(《马恩选集》四卷177页)
由此可见,从不同的角度探讨,也能得出相似的结论,因为实相本身是确定的。人的生命由物质结构的躯体、信息结构的思维以及体现生命量力的能量组成。相对而言,躯体的存在是短暂的,而思维以及思维所承载和转化的能量是长久的,因此我们可以把思维和能量称之为人的灵魂。在人化世界里,比一切活的机体都活得更久的东西,就是人的文化灵魂,即信息和能量。西方“智慧设计”理论认为,地球上的生命非常复杂,不可能通过进化发展而来,肯定还有一种更高的力量参与生命创造。我们认为,人类除了躯体的物质结构的缓慢进化之外,还有灵魂即信息结构的科学文化按几何级数发展的迅速进化,它所能承载和转化的能量也同步增强。在本质意义上,包括物质、信息和能量的自然法则,作为“某种生命本原”,作为“智慧设计”内容,它参与生命创造。当某种以信息形态形成的科学文化,从母体即个体头脑这个信息化了的物质结构,通过语言文字等媒体传播出来时,就可以穿越时空,在“社会公共大脑”里得到传承和发展,使个人思维变成社会意识,并且转化为社会力量。文化环境对下一代来说,不仅可以决定人的生活起点、成长条件和发展形式,而且还可以成为某种生命本原,通过完善人的自身自然,创造新的高质量的生命体。几百年、几千年前发生的事,决定我们今天去做某些特定的事;同样,今天发生的事,也会决定几百年、几千年以后人们去做某些特定的事,“它们也预先预定新的一代的生活条件,使它得到一定的发展和具有特殊的性质”。由此体现着某种跨时空的生命活力。
在更大的宇宙时空来看,人类本身就是自然法则的创造物,而且在道生万物中,人类又在创造新的物种。或许是一种直觉,草根网评论员“chinachenhao888”说:“人类或许也是过往宇宙中某个智能物种的一种创造。人类计算机信息技术与生物基因技术未来将一同指向交集于智能新科技物种。可分类为:1、全机械智能物种;2、全生物新物种;3、半机械半生物物种”。人是自然法则的创造物,人又遵循自然法则创造新的物种。美国《连线》杂志创始主编凯文·凯利在《科技想要什么》中认为,正如思维必须遵循认知规律及支配生命和自组织的定律一样,技术元素也必须服从思维、生命和自组织——包括人脑——的定律。技术元素包括人类发明所具有的“繁殖”动力,这种动力促进新工具的制作和新的科技发明,鼓励不同技术进行沟通以实现自我改进。这个系统开始具备某种自主性。我越深入了解科技发明的整个系统,就越意识到它的强大和自我繁殖能力。无论生命的定义是什么,其本质都不在于DNA、机体组织或肉体这样的物质,而在于看不见的能量和物质形式中包含的信息。同样,随着科技的物质面罩被揭开,我们可以看到,它的内核也是观念和信息。生命和科技似乎都是以非物质的信息流为基础的(《科技想要什么》11~16页)。 生命和科技似乎都是以非物质的信息流为基础的,而这种信息流能够传导和转化某种能量,例如通过频率一致的思想共鸣增强人的正能量等。从能动力量或能力以某种复杂的方式共同作用的结果来看,人类科学文化总量翻一番的时间,从几千年、几百年向几个月、几十天方向发展。恩格斯说:“自然界用了亿万年的时间才产生了具有意识的生物,而现在这些具有意识的生物只用几千年的时间就能够有意识地组织共同的活动;不仅意识到自己作为个体的行动,而且也意识到自己作为群众的行动,共同活动,一起去争取实现预定的共同目标”(《马恩全集》三十九卷265页)。 科学文化按几何级数发展,不仅得益于人类生物机能的进化,不仅得益于科学文化能够世代积累传承,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得益于人类能够有意识地组织共同的活动,使形成科学文化的内在组织结构发生系统性变化。学者认为:变化本身是可以结构化的。当多个复杂系统构建成一个特大系统的时候,每个系统就开始影响直至最终改变其他系统的组织结构。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使系统产生变化的规则,自身也产生了变化。当科技被生物激活之后,我们就得到了能够适应、学习和进化的人工制品;而当我们的技术能够适应、学习和进化之后,我们就拥有了一个崭新的生物文明。工业时代的标志是机械设计能力的登峰造极;而新生物文明的标志则是使设计再次回归自然,将工程技术和不羁的自然融合在一起。
如果我们把穿越时空、自成体系、自我繁殖的人类科学文化,看作是一个具有内在生命活力的有机整体,那么在不同时代、不同地域、不同层次、不同角度认识和应用各种定律的个体生命,就是融入和支撑人类科学文化有机整体的具有内在生命力的活细胞。由此实现生命延间隔,灵魂得永恒。 美国奇点大学校长雷·库兹韦尔在《奇点临近》中认为:人类创造技术的节奏正在加快,技术的力量也正以指数级的速度在增长。同时,计算机智能应用也在逐渐拓宽。在未来几十年,基于信息的技术将会容纳人类所有的知识和技能,甚至包含识别模式的能力、解决问题的技巧,以及人类大脑中的情感与道德。“奇点”将代表我们的生物思想与现存技术融合的顶点,它将导致人类超越自身的生物局限性,使我们将获得超越命运的力量。我们将充分理解人类的思想并极大限度地拓展思想的外延。人类智能中的非生物部分将无限超越生物智能部分,非生物智能部分将占主导地位。与上述基本原理相同,凯文·凯利在《失控——全人类的最终命运和结局》中认为:自然的野性是我们深刻认识活系统的主要信息来源。从这些特殊的大系统中,我提取出一套适用于所有大型活系统的统一原则,称之为“神律”。这套神律是所有自我维持和自我完善系统共同遵循的基本原则。人类在创造复杂机械的进程中,一次又一次地回归自然去寻求指引。因此自然绝不仅仅是一个储量丰富的生物基因库,而且还是一个“文化基因库”,是一个创意工厂。人造世界就像天然世界一样,很快就会具有自治力,也随之失去我们的控制。但在我看来,这却是个最美妙的结局。
人类最完美的结局,就是超越自我,人与天地共同道法自然。这也是中华文化“四大金刚经”与人类文明的融汇点。
本文为《对佛教的思考与应用——兼谈中华文化“四大金刚经”》之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