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师范大学教授庹继光跳楼,自杀身亡。
成都大学教授毛洪涛投河,自杀身亡。
华东师范大学讲师江绪林自缢身亡。
多名博士生自杀身亡。
这些人都是学者,都是读书人。不论专业为何,资历深浅,职称高低,读书人喜欢思考,爱好科研。如何才能做好科研?必须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这样才能写出优质论文。如何发现问题,从哪里发现问题?必须从社会调查入手,搜集数据;必须直面现实,指出现状之不足;必须坚守批判精神,不能阿谀奉承,拍马溜须,人云亦云,东施效颦。倘若真能做到这三个“必须”,必定是一个真正的学者,学术成果必定不俗。
但是,学者也罢,俗人也罢,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都要吃穿住行,都要生存,都要发展。俗人头脑简单,只知干活赚钱,养家糊口,反而快乐。学者思想复杂,推崇道德,笃信法律,追求真理,却常常不快乐,很痛苦,甚至郁闷压抑,甚至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人各有志,无可厚非;命由己定,生死两便。但是,有的人死了,重于泰山;有的人死了,轻于鸿毛。生命的厚度与长度无关,却与目的直接相关,为何而死,为什么要自杀,是一个严肃而沉重的哲学命题。
学者自杀,若因感情纠纷家庭不和,死得轻于鸿毛;若因学术压力大毕业困难升职遇阻,死得轻于鸿毛;若因仕途不畅当官无门,照样死得轻于鸿毛——若因激浊扬清,惩恶除奸,死得有点价值,庹继光教授应该属于最后这一类。
庹教授学富五车,才华斐然,成果颇丰,因嫌政府拆迁自家房子拟付赔偿款偏少,启用自己掌握的法律知识,调动自己的新闻技能,在网上不断发表言论,开始了与政府的争斗。结果,一路下来,遍体鳞伤,体无完肤,颜面尽失,于事无补。庹教授作为老师、教授、人才、公民的尊严被政府,还是基层政府,一点点抹黑,一次次玷污,一层层撕裂,终致全盘皆输,精神崩溃。
拆迁引发的纠纷很多,但自杀却不能化解任何拆迁纠纷。法律应该可以,但自杀不是启动诉讼的前置条件。至于媒介,与这二者相去甚远,与其中任一都未必相向而行。庹教授在法学与新闻传播学之间纵横捭阖,游刃有余,不过,显然,更倚重后者,对自己的记者生涯尤为自负,用力更甚。不过,拆迁纠纷,不是一个新闻学课题,也不是一个传播学话题,而是一个法学难题,属于应用法学或法律实务,是行政法与民法的勾连嵌套,盘根错节。庹教授从法理上尽管明知这些,但诉诸实践的技术路线却发生了偏差,他试图通过媒体的权力僭越法律的权威,而且主要诉诸微博、微信这类自媒体,这就是明显的误入歧途。中国的法学家或法学人,深信法律大于政治,迷恋西方的三权分立,这是一种职业病,忽视了中国的国情,忘却了中国的历史。在中国,比天还大的事,只有政治,政比天大,政大于天,君不见中国的法学院校都叫“政法大学”吗?“政”永远在“法”前。
媒体算什么,只是咋呼而已,动不了真格的。学者算什么,只是教书而已,百无一用是书生。西北政法大学申博失败,遂起诉省级政府,后遭其报复,屡申屡败,至今未能如愿,真是迂腐至极。遍察中外几千年政治史,末流学者,怕官,畏惧政治;中流学者,友官,借力政治;头等学者,革官,改良政治。缺乏政治头脑,政治意识淡漠,不会与官员打交道,断不会成为一流学人。
上联:半庹心胸,得寸进尺失风度;下联:一尺匡世,尺短寸长人自亡。横批:继往开光。作此挽联,祭奠同行庹继光教授,警醒后世读书人。
二〇二一年二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