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刺刀与爱情》(40)

                （2010正在修改版）

                                                                        张凤林  著

姜护士继续按时到病室为你针灸，自从发生了那次穴位夹针事件后，她扎针时谨慎多了，留针期间，始终守在你跟前寸步不离，生怕你遇到什么事情时一激动再闯下大祸。

在为你针灸期间，姜护士爬在你耳朵跟前低声告诉你，护士长接到独眼龙那两份申请报告之前，与医院政委在独眼龙去与留的问题上，大干了一场，吵翻后已闹成疆局。据姜护士低声说，当时护士长是与政委吵翻后，心情很恼火的情况下来到你们病室的，没料到在这个时候，独眼龙又向她递上两份申请报告。在独眼龙步步紧逼．又火上泼油的情况下，她一气之下答应了独眼龙的要求，事后，她又极为后悔……在护士长看来，××师已经把独眼龙定为坏分子，决定让独眼龙复员，既然这种决定又变成上级领导机关的通知，层层压下来，是没办法改变了，可是，医院的职责终究是救死扶伤，实行革命人道主义，只要医院领导站出来证明独眼龙正处在病危期间，马上出院，有生命危险，谁硬性让独眼龙马上出院，谁就去承担一切后果和责任，在这种情况下，哪个领导也不敢表这个态，更不敢在出院手续上签字，只要达到这种效果，独眼龙就可以在陆军医院住下去。可是，她在争取这种效果时，受尽了气，也与政委闹翻，说不定把自己的政治前途都葬送了，没料到在那种情况，独眼龙却又把那两份申请报告给了她，说了那么多令她伤心的话，还逼着护士长立即表态，当时，她在情急之下表了态，过后冷静下来时，她又觉得这个态表得早了，当时如果不表态……现在，她才觉得，独眼龙连申请报告都递上来，自己也表了态，再闹下去，反而里外不是人，只好按上级的要求答应了独眼龙要求……姜护士说的这些，都在你预料之中，你只是不知道护士长哪一天把这件事往明里挑，经姜护士长如是说，你已经预感到，独眼龙离开陆军医院回故乡的日期，也就是近几天的事情了。

姜护士给你扎罢针，又开始用艾柱在扎过针的穴位上烧灸。她把塔形艾拉醮着唾沫给你粘在穴位上，划火柴一个接一个点燃后，直到艾拄顶尖上冒起缕缕细烟，她才让刚来到病室的小王护士替她看一会，她去找护士长打听一下，看护士长是否还有再替独眼龙抗争的信心和勇气。

房子里很静，小王护士坐在你病床跟前的小凳儿上，聚精会神的瞅了一会儿穴位上正燃烧的艾拄，才爬在你耳朵跟前，低声对你耳语着：

“没料到龙班长……会落到这种地步。”

“不知道护士长啥时候给龙班长正式通知那些决定?”你轻声说：“早点给通知了，好让他有所准备。”

“龙班长有啥准备的?”小王护士叹息着悄声说道：“住院处已经给龙班长办理完备出院手续，连送他回故乡公社医院的救护车都安排好了，如果说走，护士长过来给他打声招呼，然后用担架把他抬下去放在救护车上就结束了……唉，当初，我如果能冷静下来，他如果不受处分，或许也不至于……”

话未说完，她已经眼泪巴查的。

你安慰地说：“你又不是故意的。”

小王护士轻声说：“虽然不是故意的，造成的后果却……龙班长这个样子出院回故乡，我心灵上一辈子都是个病。”

独眼龙翻个身从病床上坐起来，小王护士才止住话题。这时，金大个推着轮椅战士来到你们病室，来到你病床眼前，看小王护士给你艾灸，耳朵耳朵也跟进来坐到独眼龙病床边上，目光落到二十三床上之后，纳闷地问道：

“这老头子是不是植物人?”

“你他*的就不能说点吉利的话?”独眼龙说道：“二十三床上多亏是这位老头子，如果是别人，你这么咒他，他非起来揍你一顿不可。”

 耳朵耳朵一愣：“不是植物人?”

“你到跟前去看看是不是。”独眼龙见耳朵耳朵坐在病床边上没挪动身子，才接着说：“你也*的住了这么长时间医院，竟然脑子越来越笨了，看上去人模人样，为人处事竟然笨得竟跟猪一样。”

耳朵耳朵神情木纳地的说：“咱好坏也是个知识分子，再笨，总比你强一些，你看你，写了两份申请报告，错别字满篇，语句都不通顺，还丢人显眼的丢在护士长办公桌上，聪明人能干出这种蠢事?”

独眼龙一愣：“放在护士长办公桌上?怎么到现在也没有给政治处送上去?”

耳朵耳朵嘲笑着说：“你还说你比我聪明呢，你不想想，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用得着护士长再把你这两份狗屁不通的申请报告向政治处送?”

“你说这话是啥意思?”独眼龙望着耳朵耳朵。

耳朵耳朵被他问住了，愣愣地望着独眼龙，过了好半天才反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关于你的事?”

独眼龙问道：“关于我的什么事?你说清楚点?”

“我说你比我笨，你还不相信。”耳朵耳朵得意地说：“全医院从医生到护士再到伤病员，谁不知道你这位大英雄犯了错误，作为坏分子，己成为军区批陈整风的活耙子?为此，上面层层通知，让你立即复员，出医院回原籍，戴着四类分子帽子接受工农兵的改造?为争取把你留在陆军医继续治疗，护士长找院长政委为你说情挨了批评，再给军区后勤的首长打电话为你争取，护士长又落了个阶级路线不清的罪名，说不定连护士长都当不成了……为给你帮忙，护士长落了这么个结果，你竟然装糊涂了，不领情，反而抱怨护士长呢?依我的意见，早就该把你这种人从陆军医院赶出去了，护士长竟然吃了饭没事干，自找麻烦。”

不等耳朵耳朵把话说完，独眼龙已经气青了脸色。

耳朵耳朵见独眼龙没吭声，他竟然不知趣地继续唠叨着说下去：“去年，我到你们病室来，开了几句玩笑，你们竟然想抓我的话把子把我打成反革命，现在，你却成了四类分子，连医院都住不成了。这个样子出院，回到草原牧区，还得接受专政管制。你如果比我聪明，怎么会把人活到这步天地?你既然已经成了工农兵的专政对象，你还有什么威风可耍……你、你……你这个四类份子，你想干什么?你……你怎么打人?你……哎哟，哎哟……”

不等耳朵耳朵反映过来，独眼龙已经挥起铁拳，几拳头把耳朵耳朵从病床边沿打翻下去，窝在床腿跟前爬不起来。

独眼龙这才大声骂道：“我X你*的，你他*的算个什么东西，想看老子的笑话。既就是组织上把老子定成反革命，老子也是舍已救人的英雄战士，老子走的端，行的正，你这种偷鸡摸狗的臭流氓哪里有取笑老子的资格?”

气恼到极点的独眼龙，又顺手提起枕头向耳朵耳朵身上砸了过去。

起初，耳朵耳朵多嘴多舌地向独眼龙说破关于他复员和出院的决定后，你大为吃惊，生怕他沉受不住精神打击，没料到耳朵耳朵竟然又以嘲笑的口气，以独眼龙落难为把柄，取笑起独眼龙的不幸遭遇。独眼龙开始用拳头回敬耳朵耳朵的行为，同样也使你觉得事发突然。

金大个过去劝说独眼龙的同时，拉起脸上起了青块的耳朵耳朵，数落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没一点同情心?龙班长虽然落到这种地步，他终究是舍已救人的英雄战士，既就是组织上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把他定为四类分子，他的地位也比你高，你当面戏落龙班长，不是找着挨打么?”

耳朵耳朵远离开独眼龙的病床，手护脸上挨过打的部位，躲到门跟前眼泪巴查地说道：“我与他开玩笑呢?谁知道他这么野蛮，竟会出手就打人。”

 独眼龙吼叫道：“你还算是人?”

“我怎么不是人了?”耳朵耳朵仍然不服气地唠叨着：“我不就犯了一点点男女作风错误么?政委能犯，我为啥就不能犯?你们看看革命群众的大字报，多少南征北战的老革命，都搞了一个又一个，也没因男女作风问题就把他们打倒。你们再看看文革初期的大字报，现在在军委办事组当首长的，包括邱会作在内，又有几个没乱搞女人?搞女人又咋了，他们不是照样升官了?林副统帅早就说过，这是生活小节。连林副统帅都说这是生活小节，你们还老抓我的小辩子想干什么?你们再抓我的小辩子，我给林副统帅写封信告你们一状，别看你们这里有的人是大红人儿，你们如果敢借口骂我而攻击林副统帅小节无害论的指示，我让你们……”

“耳朵耳朵神经不正常，大家全当没听见就是了。”金大个又转面把耳朵耳朵向外劝的同时，说道：“你神经有毛病，今天的话已经说的够多了，快回到休息去。”

“你的神经才有毛病呢!”耳朵耳朵还不想离去。被金大个连哄带劝的把他从病室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