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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刺刀与爱情》(39)

已有 1041 次阅读2010-11-24 00:35 |系统分类:文学分享到微信

 (长篇小说)《刺刀与爱情》(39)
   
                                      (2010正在修改版)
                                                                     
                                                                     张凤林 

                                             章 (39)

 你再也无法在病床上等待下去了,焦急中,自己开始动手向外拔银针,奇怪的是,每根针都好似长在肉里,怎么也拔不出来。正在你焦急的时候,你的举动被从门口经过的小王护士发觉,她快步跑进来,劝你赶快躺平睡好,别胡来。你让她赶快给你把银针拔出来,她两个指头捻着针柄,轻轻捻着试了试,才低声埋怨着说道:

“正扎针期间,你乱动个啥?现在好了,你乱动弹时肌肉扭弯了针头,十几根针,全固定在穴位中了,可该怎么办?……你知道不知道,针灸针固定在穴位中,弄不好全得动手术向外取呢!”

经小王护士如是说,你顿时傻眼了。

你没料到竟会因为这点小小的的疏忽而酿成大祸,差点上了一次手术台。多亏小王护士发现的早,她又及时找来姜护士,姜护士又急火火的找来护士长,她们三人一齐把你送进治疗室,给每个扎针的穴位进行局部麻醉后,才很费力的一点点捻动着向外拨针。

护士长终究有老经验,她在捻动银针的同时,用大姆指轻轻按压着针穴的周边,依靠推纳肌肉渐渐恢复着针体的平直,再把被扭曲在穴位中的银针一根根向外拔。这是一项经验、功夫和奈力相结合的工作,每取出一根针,都得花很长的时间,也得耗去取针者很大的气力。

由于进行了局部麻醉,你虽然清醒的半躺在病床上,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治疗室里很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喘息。在寂静中,你把目光落在姜护士脸上,她脸上再也看不到欢乐和笑容了,满面唯有愧疚和不安的神色。

正在给你取针的护士长,表情却始终是那么平静,既没有因显示了她高超技艺而自豪,也没有因下属作业时不慎造成这场意外去气恼,她的目光一直盯在正在拔取的银针上。每拔出一根,她都轻轻嘘了一口气,歇都不歇,又开始拔下一根。拔取十几根银针,竟化费了她一个多少时的时间,她背上的衣服被汗水浸透了。她没有来得及擦脸上的汗,便安排小王护士在治疗室开始给你用艾柱烧灸的同时,她又叫上姜护士一块去了急救室。

小王护士把一柱小宝塔似的艾柱放在自己嘴唇上醮上唾沫,轻轻按在刚为你拔去银针的穴位上,然后又划火柴轻轻点燃,待每个艾柱上都冒起缕缕轻烟时,她才放下火柴,轻声埋怨道:“你看你惹的这麻烦……”

“当时,李班长突然昏过去,我心中一着急,就把腿上扎着针的事全给忘了……”

你又问道:“李班长现在不知怎么样子?”

 小王护士说:“李班长的病前几天就已经开始恶化,给他每天输的液体中,已加了不少药,能维持到今天,就已经很不容易……”

“照你说来……”

你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过道里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小王护士过去开了治疗室的门,站在门口向外看了会儿,才轻轻关上门,回到你跟前,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李班长、李班长去了……”

“他怎么会……怎么会说不行就不行了?”你心里酸酸的,轻声说道:“他昏过去之前,精神情况还不错,一听到他媳妇已经被释放出来的消息,他老母亲也有了伴儿,他心里的劲一松,他就……”

小王护士说:“很多病人都是这种情况,病危时,心里有放不下的事,那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心里惦念的事——有着落,生命也就结束。”

你叹息着:“他如果能再坚持一会儿,那怕几分钟也行,只要能与她媳妇见上一面,也好,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唉,没料到他们夫妻间这么没有缘份。”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小王护士叹息着,给你用摄子轻轻取掉即将烧到底座儿跟前的艾柱,烧灸结束后,她才接着说道:“你轻轻的下床,看走路时腿疼不疼。”

你扶着床边下了床,脚一着地,双腿果然疼痛得历害,你说:“怎么回事!难道一折腾,我的伤又反复了?”

“仅仅是留针期间你乱动时,针在穴位中伤着肌肉,过几天就好了。”小王护士望着你一笑,她笑时,仍然是那么爱红脸,她红着脸轻声说:“回去后继续卧床休息,不要下床走动,好的会快一些。以后再针灸时,你一定要吸取这次的教训。”

你活动了几下腿脚,腿虽然疼痛,还不影响走路,走出治疗室时,你才问小王护士:“明天会不会给我继续扎针?”

小王护士说:“可能得停几天。不过,用艾柱烧灸的事情还得继续……”她望着你神秘的一笑,红着脸说道:“陈护士不在了,兰花花也去出差,病区已经把你交待给姜护士,姜护士也经接替了这件工作,她会给你精心治疗。”她把你送出治疗室。你向前走了好几步,回过头一瞥时,发觉她仍然站在门口瞅着你,她发觉你回过头来,才红着脸一笑,进了治疗室。 

 

你回到病室时,老连长和独眼龙都坐在病床上低头纳闷的沉默着。听到脚步声后,老连长才抬起头瞅着你,抹了把脸上的泪花,问道:“针都取出来了?”

“都取出来了。”你轻声回答。”

“没动手术?”

“是护士长一点点轻轻地取出来的,没动手术。”你说:“如果动手术,麻烦可就大了。”

老连长着:“没动手术就好。

你站在独眼龙病床跟前,独眼龙哭泣着说:“李班长又走了……你看我们这个病室,好象是去太平间的候车室,马车夫、马指导员都走了,今天,李班长也去了,这地方……唉,这地方纯粹是个鬼门关,再在这里住下去,我看——我们都没有好结果。”

“李班长的病……”你轻声说:“据说,早就不行了,是他硬撑着等他媳妇被从劳改农场释放出来的消息,现在刚一有消息,他就……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独眼龙哭泣着说:“依我看,是医院这些医生的医疗水平有问题。否则,怎么会把活人一个个都治疗死了?”

你说:“有些人员伤势本来也就重……”

“伤势重是一个原因,医护人员的工作责任心也是一条原因。”

老连长叹息着说:“马车夫、马指导员、李班长,终究都是被抢救脱险后又伤情恶化的,医生护士的责任心如果强点,也不止于伤情好转了的人,又伤情恶化而死亡。龙班长说的不错,医护人员果真把我们病室当成通往太平间的候车室了。再这样下去……文化大革命前我也住过医院,那时候住院者终究是活着走出去的多,那象现在……唉,说不成。”

不知道那两个陌生军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们拉过凳儿坐在二十三床病床跟前,默视着沉默不语的老头子。

你们都知道这是两位特殊军人,有他们在场,你们只能少说话,免得祸从口出。你回到自己的病床上,拉过被子休息,老连长也不吭声了,躺在病床上轻轻的叹息。

唯有独眼龙还在那里唠叨着:“也就是,现在,医疗技术高明的老医生,都被专了政,尽剩下些没有什么技术的人留下来给我们治病,靠这些人能救死扶伤、实行革命人道主义?他们如果能治好我们的病,算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老龙,你冷静一点行不行?”你发觉那两个陌生人瞅罢老连长又开始瞅独眼龙,便劝他道:“李班长刚走,我们大家心情都不好,休息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独眼龙这才骂骂裂裂地躺在病床上。那两个陌生军人默默地坐了会儿,临走,又把老连长和独眼龙瞅了一眼,才悄无声息的默默地离去。

 

铁拐李逝世后的第三天,翠翠背负铁拐李的骨灰盒,怀抱装了铁拐李遗象的玻璃镜框,到病室向你们辞行。

仅仅三天时间,翠翠又憔悴了许多,也消瘦了许多。她是按照家乡的习俗给丈夫披麻戴孝的,用白布包裹头颅代替了孝帽,长长的白布包裹了骨灰盒,又沿肩在胸前交叉打成X,然后从腰间缠绕成圈打成结,再把白布头悬到骨灰盒两边披散下来,代替了孝衣。

她步覆沉重,在护士长陪同下来到你们病室。她一进来,突然双腿一曲跪在地当中,一躬到地,为你们病室的伤病员磕了三个头,不等你下床去搀扶她,她已经站起来,什么也没有说,便转身缓缓的出了病室,一步步走向电梯口。

你眼角虽然溢出泪花,却克制住自己没有哭出声。

你陪着她来到电梯跟前,护士长才轻声告诉你,翠翠现在就去赶火车,返回家乡去。为防止发生意外,医院政治处派两个干事陪她回家,病区的郭护士与她同行。

电梯门开了。翠翠双脚颤抖着进了电梯,你跟着护士长下楼相送。下到一楼,姜护士和小王护士已经在大厅等着。病区里能行动的伤病员,几乎全下来了,见你和护士长陪着翠翠走出来,大家都主动让开路,你们走过去后,大家才都默默的跟随在后面相送。送往火车站的北京吉普就停在大楼门口,郭护士与陪送的两位干事已在车跟前等待着。

翠翠脚步沉重地上车后,郭护士一行也上了车,随着北京吉普车开动,送行者中已经有人哭泣起来。

你默默地回头一望,哭泣者原来是轮椅战士,金大个和耳朵耳朵站在轮椅战士跟前,悄无声息地的抹眼泪。虽然还不到放广播的时间,播音室却提前开了机,播音一开始,播音员就颤声读诵起《军报》刊载过的铁拐李事迹的长篇通讯……

满院子的伤疾员都沉默着,沉默着……直到护士长含着泪花再次劝大家都上楼,都回去休息,沉默的人们才缓缓地返回住院部大楼。

你也随着金大个推了轮椅战士,默默地走向返回的路径。临近门口了,姜护士轻声叫你等一等,说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只好停住脚步。她来到你跟前后,你才问道:“什么事,回病室后再说不行?”

姜护士一愣:“你说话为何这么冲?”

“怎么,你还让我在这个时候为你们陪着笑脸?”你正儿八经生了气,说道:“有正经事就说,没正经事拉倒,别没话找话的消磨时间。”

“看你这德行。”姜护士也生气了。你还是第一次见她当着你的面生气,她顿时阴沉了脸色,说道:“不就是即将成为全军陆海空三军群英会的标兵了么?有什么骄傲的?何况现在还没当上呢?” 

见姜护士果真生了气,你的口气才缓和了些,说道:“李班长逝世,刚把他的灵柩送上车,心中都难受,你又……你找我什么事,现在就说,还不行?”

“唉,你呀……”姜护士见你的口气缓和下来,她的气也消了些,在叹息声中说:“李班长逝世,大家心中都不好受,有件事我本不想现在就告诉你,一细想,陈护士和兰花花如果在,她们都不可能把这种事对你保密,所以,我才……思来想去,也只能对你先说一声了。”

你把目光落到她脸上,问到:“什么事?难道有什么对我不利的传说和消息?”

姜护士摇了摇头,说到:“有传说和消息,却与你无关,只是,只是……独眼龙终究是你们病室的伤疾员,与你的关系也不错,我才觉得……”

“独眼龙怎么了?”你一愣,追问道:“是不是独眼龙又开始病情恶化?”

 姜护士说:“龙班长的伤情,现在虽然不见好转,却也没有恶化,只是……只是医院接到通知,说龙班长是被他们部队定为坏分子、又决定让他立即复员的人,不能在陆军医院继续住下了,让医院三天内给他办理结束出院手续,由他们部队负责把他送回家乡的公社医院去继续治疗的同时接受群众专政……为此事,护士长与医院政委争执过好几次,都快红着脸吵翻了。依我看,护士长不可能顶得住上级压下来的决定。”

你问:“这是为什么?

姜护士若有所思地说:“听说,上面的批陈整风运动深入发展,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复杂化……上面一级级压下来让龙班长出院,好象与批陈整风运动深入发展有关系。”

面对这场阶级斗争的狂风恶浪,你这才体会到马指导员临逝世前夕所预料到的,那时候,你们还讥笑他想得太多,没料到他临死前的预感,观在变成了现实……你问姜护士:

“难道果真把龙班长从医院推出去?”

“现在……”姜护士说:“据说,陆军医院自从成立到现在,从来还没有过把重伤病员推出去的先例,可是现在……”

 你说:“到了这种地步,只有求护士长再冒点风险,想办法说服医院领导,给龙班长一条生路。”

“可是……”

“为难么?”

“护士长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宁可与医院领导吵翻,她也坚持自己的主张,我就怕……”姜护士说:“就怕护士长在龙班长的事情上载个跟头。”

你想了想,说到:“陆军医院是总后系统,总后首长与林副统帅是生死之交,靠山硬,陆军医院有总后首长作靠山,胆子应当正着呢!平时,护士长与医院领导关系不错,护士长只要与医院领导说明利害关系,医院领导想通了,敢出头露面开顶风船,护士长也就没啥风险了。”

“哪……咱们就一块去找护士长。”

 你与姜护士一同去找护士长,才知道护士长送走翠翠及李班长的灵柩后,直接去了医院政治处,还没有回来,你只好回病室,一进门,你的目光就落向空荡荡的病床上。当初,你们同病室的六个伤病员,全是受人崇敬的英雄战士,同时,也是关系极好的朋友,而现在,马车夫,马指导员,李班长己经离开人世间,既就是活下来的,独眼龙又马上面临着新的灾难,老连长也前途未卜,唯有你不但伤情痊愈,而且前途无量……都是同室病友,都是为保卫国家利益和人民的生命财产负伤致残,又获得了极高荣誉的革命军人,结果,却形成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面对这种情景,别说老连长开始冷落你,与你拉开了距离,就你自己,也觉得心中很不是味儿。在这种情景下,上面又层层下压,让陆军医院给独眼龙办理出院手续,把他送到故乡的公社医院去治疗,这话题怎么向独眼龙提起呢?

你在愧疚间来到独眼龙病床跟前,但见他爬在病床上正写着什么,由于他仅有一只眼睛,既发炎,视力也不好,他写得极为吃力。

他发觉你来到他病床跟前,才停住手中笔,苦笑着对你说:“他*的,我想通了,这里既然是通向太平间的候车室,再在这里住下去有什么意思?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早早逃离这个火坑。我现在后悔的,就是前两天连长和指导员来到医院时,我耍了些小聪明,把他们宣布我复员回家的事儿给拦了回去。不管他们回去给政委怎么汇报,研究的结果如何?现在,我都得要求复员,尽快出院回故乡。死在故乡,不但尸体可以埋到故乡的土地上,也不止于死后变成游魂野鬼,永远没个落脚的地方……”

出乎你的预料,独眼龙竟然是这种打算,你说:“你是在写申请复员报告?”

“对!”独眼龙说:“不但写申请复员报告,也写出院申请报告,写出来后同时给他们递上去,请他们尽快给我审批。说心里话,我一天都不想在这鬼地方待了。”

你拉个凳儿在他病床跟前坐下,脑海里想到了很多:一个现役军人,在部队服役其间,把自己的一切都贡献给祖国和人民,已经伤残到这种地步,连生命都朝不保夕,现在,竟然又给自己选择了这条人生之路……你在想,他这种选择,是经过内心深入痛苦较量之后,才确定下来的,他的这种选择,正巧与他面临的处境相吻合了。然而,同一条道路,出发点却截然相反,相反的出发点,又汇合在同一条结局上。

你问道:“你就这么决定了?”

“这是我思考了很久,才作出的选择。”独眼龙乐呵呵地笑着说道:“人活一辈子,谁也不会长生不老,更不会万寿无疆,象咱们这种人,自从负伤那天起,活过来的这些日子,都是医院医生护士从阎王老子手里争取回来的,能多活两年多,应该心满意足了。”

“可是,你回到故乡之后……”

“天底下哪里的黄土都埋人,何必非等到从这里送到太平间,再一把火烧了呢?你知道不知道,按照我们那里的风俗,人死了后只有变成凶鬼,才把尸体火烧了。咱是革命战士,活着的时候活得轰轰烈烈,死了作鬼,也会堂堂正正,绝对不会作凶鬼去害人,何必等着把尸体火烧了再装到木匣子里送回故乡呢?”说话间,独眼龙乐呵呵的大笑着,把他已经写好的两份申请书递给你,又扭捏着苦笑着说:“咱文化水平低,总写不好,修改了几遍,仍觉得写的不行……就这样递上去,说不定又得给咱们的英雄称号丢一次人。”

你接过来先看了看他写的申请复员报告,再看他写的申请出院报告,这两份报告,文字确实不顺畅,却把他的意图表达清楚了,字里行间,他要求复员和出院的态度是那么坚决,是那么不可更改。

独眼龙恳切地说:“你给我修改修改。”

你说:“你把意图都表达清楚了,写的满不错……”

“你又在取笑我。”独眼龙苦笑着说。

 你心里酸酸的,却笑着说:“都是一个病室的病友,到了这种地步,心里都象刀子扎一样,还哪来的心思开玩笑取笑?”说话间,你眼角已溢出泪花。你转过身擦去泪花,才接着说道:“说真的,你这两份申请,把意图都表达清楚了,只是……恐怕……”

“你是怕组织上不会批准?”独眼龙从你手中接过申请报告,用独眼在上面扫了一眼:“我觉得,我们团会批准我复员的,现在,说不定经过研究,已决定维持原来的决定。就怕……护士长一看这份报告,说不定又说我在给她捣蛋呢……”

独眼龙的话还没有说完,护士长已经进了病室。

她脸色极为不好,好似刚与谁吵过架一样,进病室后,她却佯装笑脸,来到病床跟前,目光落在独眼龙手中的稿纸上,说道:“怎么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写的啥,给我看看,看你龙瞎子准备怎么跟我捣蛋?”

“你来的正好。”独眼龙把两份申请报告递给护士长的同时,乐呵呵地笑着说:“正打算亲手把这份报告交给你,再最后给你捣蛋一次,没料到你到病室来了,这才是瞌睡来了遇上了枕头,巧极了。”

护士长正在看独眼龙的报告,姜护士也来到病室,她一进来,便凑到护士长跟前,护士长才把她已经看过的几页给了姜护士。

姜护士刚接过去,你就叹息着说:

“没想到龙班长已经写好了申请复员报告和申请出院回故乡的报告。”

 独眼龙乐哈哈地笑着说:“这有什么没想到的?人生在世,谁都得把自己的半斤八两掂量清楚。我龙瞎子虽然瞎了一只眼睛,留下的这只也快不行了,心里却亮堂着呢!我龙瞎子应当走哪条路,自从背上处分,我就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自从把我们连长指导员拦回去,我便开始考虑我的出路,直到李班长他*的丢下我们,去了自己的安乐窝,我就下了这个决心。咱得明智些,不能等着我们团把复员决定送来,再由医院正式宣布把咱从医院向外赶的时候才醒悟,那就迟了。护士长,我现在就算把两份申请报告都交给你了,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一级组织的头儿,交给你,就算交给了组织,你如果能看得起我龙瞎子,就成全一下咱,咱龙瞎子好坏也是个被报刊上宣扬过的英雄,别让咱过份丢人显眼了,行不行?”

护士长看罢两份申请报告后,一直静听着,直到独眼龙说结束,她才问道:“有啥屁全放出来,我听着。”

独眼龙笑着说:“你以为我龙瞎子说的话是放屁也行,咱的观点和要求都写在申请上,只求你一句话,你如果能成全咱龙瞎子,咱龙瞎子给你烧香磕头呢?”

护士长略微沉默了会儿,才说道:“好吧?我成全你……”她眼角溢出了泪花,却没让泪珠从眼角淌下来,她从姜护士手中接过两份申请报告,对独眼龙说道:“自从你一入院,我就发觉你是个捣蛋鬼,没料到一直到现在,你仍然是山水好吃,秉性难改,唉……你既然有这个要求,我就成全你。”

独眼龙说:“你说话得算数。”

护士长生气了,说道:“你这个死不了的龙瞎子。你到病室去打听打听,我啥时候说话不算数过?你等着好了。用不了三天时间,我一定按你的申请报告,给你办理完备一切手续。”

说罢,她拉着姜护士一道回了护士值班室。

“老连长,我复员了,我出院了。”护士长姜护士刚一出门,独眼龙就乐呵呵的喊叫起来。

老连长已经从病床上坐起来,他哭了,眼睛红红的,他却笑着说:“能用这种方式离开这个去太平间的候车室也好。就是你说的,天底下哪里的黄土都能埋人,何必守在陆军医院的病床上等死?你还算精明,竟然已经把两份申请报告都写出来了,写的好,写的好!用这种方式回到故乡,牺牲后也用不着作游魂野鬼。”

说话间,他乐呵呵,连眼泪都笑出来。

独眼龙也跟着笑,在笑声中说道:“我的选择……老连长能理解我,我他*的就心满意中足了。”

说话间,他放大声笑起来。

 独眼龙在笑,老连长在笑,在笑声中,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便快步回到病床上,用被子把头一包,泪水象决提的河水似的,情不自禁的从眼角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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