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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长篇小说)《刺刀与爱情》(36)
(2010正在修改版)
张凤林 著
第八章 (36)
关于兰花花准备进京的消息,已在陆军医院传播的沸沸扬扬了,有不少人都在私下里议论:这个当初已经把脚步迈向黄泉之路的女孩子,多亏遇上了救星华尔丹,现在,她不仅死里逃生,转危为安,竟然又开始走红运,搭上去北京工作的“直升飞机”——你当然知道这些议论包含着对兰花花不恭的成份。如果有人当着你的面如是说,你总是脸红脖子粗地向对方当面反驳,甚至直到向对方翻脸。议论者碰了钉子,自然谁也不在你面前谈及兰花花进京之事了。那时,你关心的却是,随着离别日期的越来越近,该是你与兰花花在有限的时间内尽量多接触,多交流,把早就在心头萌动着的那个话题摆到桌面上,把那种始终在双方心头上波浮的焦点一语道破,使双方都在关系明确的情况下,各自都安下心来忙自己要做的事情了。可是,实际情况却总是事与愿违,当你切切盼望着与兰花花静下心来在一起谈谈的时候,兰花花却始终忙忙碌碌,不是去参加陆军医院组织的学毛选讲用会,就是参加业务培训学习班、或者马列主义理论学习班,因了忙碌,她到你们病室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吃过午饭,你在企盼中心绪不宁的在病室里来回徘徊了好半天,再看表时,已到了午睡时间,你觉得既然已经到了伤病员休息时间,她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违犯禁令,再来找你了,你才在失意与彷徨间上了自己的病床。
正当午休时间,同病室的病友们都开始午休,你背靠了床头坐在病床上,再次从枕头低下抽出马指导员临终时留给你的文件袋,从里面抽出羊皮书摊摆在腿上,翻开第一页,端详着书写在羊皮纸上的那些奇怪的符号——初看,这些符号似乎是你在祁连山施工时,曾经见过的那种岩画符号,这些符号文字既是单笔粗线条绘制的各种人物造型、各种动物形状、各种植物的抽象化,且都竖行排列得那么整齐。再仔细看,却又不是岩画,完全是些有别于中国古代甲骨文的象形符号,不用说,这是你从未接触过的古老文字。面对这些文字符号,你如同面对天书,始终弄不明白个所以然,只好把羊皮书再次装进文件袋,压到枕头低下,思谋着破解这些神奇符号的手段和方式。因了过于聚精会神,几乎到了旁若无人的境界,兰花花是什么时候来到你病床跟前的,你竟然因思绪走神儿而丝毫没有发觉。直到她望着你的神情,偷偷地笑起来,你才蓦然间从沉思中醒悟,抬起头瞅着她,说道:“怎么鬼鬼崇崇的,进来了也不打个招呼,你不怕把我吓成心脏病?”
“看你把你说得胆小的。”兰花花拉过凳儿坐在了你病床跟前,说道:“怎么又心事重重的,象丢了魂儿似的。是不是又在构思你那大部头作品?”
“虽然还未动笔,总得经常关注着,何况,构思本身就是个痛苦的过程。”你说道:“这么长时间了,我仍然捉摸不透马指导员留给我的羊皮书上,是什么文字。”你苦笑着把身子向床头上一靠,脸颊上显示着发自内心深处的无奈与焦急。
兰花花瞅着你:“说来说去,还是你的羊皮书,我实在弄不明白,马指导员在什么地方弄来了这么个谁也看不懂的劳什子,临终前留给你,让你为这个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劳什子操心费力……”
兰花花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心里顿时不悦了。你没料到,她竟会如此轻视羊皮书,竟会对马指导员的遗愿如此不尊重……近些日子,你虽然时时处处在为兰花花辩护,而实际上,自从兰花花进京的消息一传扬开,她到你们病室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你明显地觉得她有种与你拉开距离的感觉,这种感觉已经渐渐地成为笼罩在你心头上的阴影——你望着她,说道:“按照你的说法,我把马指导员临终前留给我的遗物当作垃圾扔掉,你就称心如意了?”
望着你的神情,兰花花顿时愣住了——自从与你相识,她还从来没见过你用这种眼神望着她,用这种语气与她说话——委屈和伤感蓦然间从她心头上萌发了出来,她双目中含着泪花望着你。她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珠却已经从她两腮上淌下来。
见她哭了,你才缓和了语气,说道:“你也别为此而伤心。我说话的语气可能生硬了些,也不应当给你发脾气,不过,你自己也应当冷静地想一想。当初,你也是伤病员,也是从那种处境中熬过来的,现在,处境变了,由伤病员一跃而成为医护人员,还有机会进京到皇城大院去工作。地位和处境变了,是不是就觉得自己了不起,就可以看不起当初同甘苦共患难过的同路人?”
你的语气缓和了,话语的份量可不轻。兰花花虽然在无声的流泪,面对你机关枪迫击炮似的话语,竟一句都没有争辩,也没有解释,直到你发罢脾气,扭头望着窗外的时候,兰花花才悄无声息地默默地走了。她离去时的脚步声虽然是那么轻微,你还是感觉到了她的举动。她竟然会因了你的生气而默默地离去,这是你事先未曾料到的。过了很久,你才回头瞥了一眼,你尽管知道这是一次多余的回目,却还是回目了,留下的却是人去影失的失望与伤感。
铁拐李在病床上翻个身望着你,劝说道:“二十四床,你何必对兰花花发那么大的脾气?她既就是在对待马指导员的遗物上与你意见不同,你也不该与她较这种劲。”
“依我看,二十四床这场脾气发的对着呢!”独眼龙也没有睡着,他索性坐在病床上说道:“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兰花花原来也是伤病员的时候,她向二十四床跟前跑得多勤快,而现在呢?特别是陈护士出事前后,二十四床在黄泉路上走了个来回,复活过来后,兰花花除过正常的业务程序,一星期到我们病室能来几次?既就是瞎子也能感觉到,兰花花现在身份地位变了,因了身份与地位的变化,对二十四床冷淡多了。”
“你胡说个啥呀!”铁拐李说道:“你龙瞎子就知道看表面现象,不注意观察事物的实质。”他瞅了你一眼,苦笑了起来,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这中间的奥妙,我想,二十四床应该猜出个八九分吧!”
你双手抱膝坐在病床上,瞅了瞅独眼龙,又望着铁拐李,说道:“这中间有什么奥妙,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独眼龙也说道:“瘸子,你他*的别卖关子了,到低是怎么回事?你核桃枣儿的全倒出来,不就行了,何必让我们猜来猜去瞎推测?”他见铁拐李不仅不再说什么,反而神密习习的一笑,转过身面壁看他的汽车修理技术手册,便火了,骂骂咧咧地说道:“这个瘸松,就这么点小事,也卖关子拿人一把,真不是个东西。”
铁拐李并不生气,头也不回地回敬着独眼龙,说道:“你他*的这个独眼龙,眼睛瞎了,心也死了,不动心思想一想,这是你和我乱表态的事情吗?”
“……把他家的,老子反而里外不是人了。好吧,闲事少管,埋头睡觉。”独眼龙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竟也苦笑着,骂骂咧咧地,拉开被子,躺在病床上,继续睡午觉了。
面对铁拐李与独眼龙阴阳怪气的神情举动,你心中很不是味了,便身子向后一躺,头枕枕头,目视天花板,躺在病床上两眼直呆呆地发起愣来。
很长时间了,你早就发觉兰花花到你跟前来的次数少多了,她既便是来到你病床跟前,也是例行公事式的为你护理,为你治疗,在为数不多的闲聊期间,她不仅失去了往日那种火辣辣的热情,竟然在情感上也与你拉开了距离。因了她的回避,因了她的淡漠,也因了她于不知不觉中的变化,你思考过、焦虑过,也为之伤心过、烦恼过、恼怒过,不过,你总认为自己的这种认识很可能是偏颇了,兰花花这种表象上的变化,很可能是她参军成为护士后,既要学习业务,又要忙于护理工作,因客观因素分了心,才形成这种局面。没料到她竟会因话不投机离你而去。现在,经独眼龙一语道破,你蓦然间有一种有人在背后猛击了一掌的感觉——委屈、心酸、苦闷一古脑儿浮现在你的心绪里。你不仅有一种泪水在心头泛起浪花的感觉,也觉得心头憋闷得慌,却无处发泄,竟然连个一吐心中不快的环境都没有……直到这时,你才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孤独,是如此的可悲。
还不到两点钟,你再也躺不住了,便翻身起了床,穿了鞋,坐在床边上,百无聊赖地左瞅瞅,西瞧瞧,旁边病床上的老头子,以及临进门两边病床上的独眼龙、铁拐李,还有斜对面病床上的老连长,仍然都在睡午觉,唯有马指导员住过的那张病床,继续空荡荡的。你来到窗跟前,望着窗外的环境。因了还处在午睡期间,后边院子里的草地上静悄悄的,没有风,树梢儿丝纹不动,只有天际上的云彩,在空旷的天际间漫散成淡淡的雾状透明体,于无形的不易觉察间缓缓的悄无声息的波动着,涌流着,弥漫着。渐渐的、无形无体的透明团聚成了不成规则的浓雾状,聚成了貌似的山体形——这山是轻柔的山,是雾状的山,是不息地变幻着形体的山。当这些山与山相互间开始碰撞、亲吻、拥抱的时候,透明状态渐渐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雾物与浓雾物的溶汇与结合,是轻柔伴随着浓重的弥漫与波涌,当这些由雾状物形成的云彩,犹如大海中浪涛一般在天际的西南角开始摇摇滚滚的时候,你才发觉,院子里那棵白杨树的树梢,轻微地晃动了起来。不仅是白杨树的树梢开始晃动,太平间旁边那棵老榆树的树梢,草坪边沿那一排柳树的树梢,都犹如从午睡中苏醒过来了一样,晃动着细枝——起风了。小风刮过,院子里墙壁上的大字报,在风中发出了哗啦啦的轻响。你在窗跟前迎风沉默了许久,身后竟传来开门的响动声,你回过头时,原来是金大个开了门向你们病室里探头儿。他的目光正巧与你的目光相遇,见你也没有午休,便用神情的语言召唤你——不用说,他找你肯定有什么事儿,你才来到门跟前,又应约与他来到过道的楼梯口跟前,问他:
“你找我——有事?”
他没有回答你的问话,反而反问你:“你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嘛,无缘无故给兰花花发的什么脾气?是不是犯了神经病?”他见你用异样的目光瞅着他,便接着说道:“别用这种目光瞅着我,你无原无故的给兰花花发脾气后,她想不通,回到护士值班室后哭惜惶了,护士长问清原因后,也生你的气呢!已临近上班时间,护士长和兰花花她们到医院政治处办理进京通行证去了,我看你也没心思休息,干脆咱们到外面走走去。”
原来是这样。
你根本未曾料到,在兰花花近期与你疏远距离的背后,竟是这样一场感情纠葛中因误会而形成的闹剧——“你也是个精明人,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些呢?”金大个与你说话期间,你们已经来到陆军医院门口马路对面的大河畔上,才停住脚步。
“我怎么能预料到会出现如此大的误会呢!”经过金大个一路上为你揭示开兰花花与你疏远、也为此背过身儿暗自伤心流泪的原因后,你虽然显得尴尬,心灵深处却也滋生出了几丝欣慰与甘甜。
金大个说道:“起初,当马丽娜刚出现在你们病室里的时候,你就应当注意到兰花花那种不寻常的眼神,以及她时时刻刻守护在你身边时那种防犯式的心态,对于这一切,你却全都忽视了。正因为你的忽视,你才无所顾及地与马丽娜接触与畅谈,直至马丽娜对你产生了爱慕之心,也向她阿爸偷偷地表露了萌发在她心灵深处的秘密。马指导员表面上虽然没有答应女儿的请求,而实际上,从后来的情况看,他心灵深处是赞同女儿的选择的,直至他逝世时,把他所珍藏在羊皮书交给你——从始至终,你都是对这一背后的情结处在无意识状态,正因为无意识,你才泰然自若,无犹无虑,无所顾及,可是作为旁观者,却都看到了这些微妙之处的奥妙。兰花花作为你的热恋者,几乎把她的全部心神都倾注在你身上了,在这件事上,她应当是最敏感的感觉者。起初,她只能用尽心思防范,在暗地里与对面手较力,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你把很大一部分心思放到马指导员的遗物上的时候,她不得不产生疑问,是你移情与马丽娜,才倾心于马指导员的遗物呢,还是因了你即将再次成为公众瞩目的人物,才用羊皮书情结有意冷落她呢!——事情到了这种份儿上,面对你这种态度,别说兰花花起疑心,就连我们这些旁观者,也开始动摇了当初对你的看法呢!”
你苦笑起来,说道:“你这个金大个,既然是旁观者清,为何不早点给我提个醒儿,竟让我瞎猜乱想的自个儿生闷气——说真的,我确实还以为兰花花穿上军装后,身份地位变了,另有选择呢!”
“可见,你不仅把兰花花看轻了,把自己也看轻了。”金大个说道:“你不想想,你与兰花花之间是什么关系?谁都知道那是患难之交,也是生死之交。当你们都处在鬼门关门口的时候,你们用自己的无私无畏和真诚建立了恋爱关系,你们的关系,是经过血火与生死考验的,她的血管流淌着你的鲜血,你的生命里倾注着她的泪水,在此基础上建立的恋爱关系,怎么会说变就变呢!现在,兰花花伤病全愈,参军成了护士,你也成为了全军瞩目人物,你们的结合,应当说是天生地造的最合适一对儿,你们的关系如若发生变故,不仅熟悉你们者想不通,天地也不会容忍。”
你的心已经落到蜜罐罐里了。因了这甜密而形成的心灵满足和适意,你越来越意识到中午对兰花花所发的那通脾气,实在不应该,也过头了。你切切盼望着能早点见到兰花花,以便向她赔礼道谦,抚平留在她心头上的伤痕——想到这些,你情不自禁地回头瞅着陆军医院住院部大楼。
你说:“只可惜她即将到北京去工作了……”
“这都是组织决定,也是工作需要。”金大个瞅着你,说道:“听护士长讲,组织上把这个决定正式通知兰花花的时候,兰花花觉得十分意外,很诚恳地对护士长说道,她感谢组织对她的培养和相信,她也知道能到红色首都去工作,是每个革命战士的渴望,可是,她终究还年轻,今后还有机会,能不能请组织上再研究一下,这一次她就不去北京了,让她留下来继续做你的护理工作——这就是兰花花的胸怀,这就是你在兰花花心中的位置,你完全成为她心中的太阳了。你应当明白,组织上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兰花花虽然有那种心意,也有那请求,她仍然得执行组织决定。正因距离她进京的日期越来越迫近,你们的关系又进入冷战状态,她心中怎么能不焦急呢!”
在内疚与焦急中,你狠狠地把右拳砸在左手的手掌上,说道:“我今天中午竟莫明其妙地给她发了那么一通脾气,你看我干下的这糊涂事……唉,事到如今,你说我该怎么办?”
金大个望着你:“怎么办,怎么办,把祸闯下了,才不知道怎么办。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见你确实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了,才噗哧一声笑起来,说道:“事到如今,光着急有什么用。还不如跟我到前面饭馆子里吃酒席去。”
“吃酒席去?”你一愣。
“对,吃酒席去。”金大个望着你的神态,乐了。
“别说伤病员在外面吃酒席是违犯纪律,仅就我现在这种心绪……”你渐渐地黑了脸色说道:“你是不是专门拿着我的不愉快取乐?”
金大个仍然乐呵可地望着你说道:“兰花花很快就要进京了,护士长和姜护士、小王护士三个,准备在前面饭馆为兰花花饯行,姜护士和小王护士已经到小饭馆安排去了,护士长和兰花花从政治处出来后,就直接去小饭馆——这可是护士长让我通知你的,去不去由你,我可是下决心去违犯你所说的那种医院的纪律呢!”
你这才弄明白金大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回过神儿后,乐呵呵地捣了金大个一拳头,说道:“你个家伙,你个家伙。”说笑间,与金大个一同去了小饭馆。
在你和金大个到达小饭馆时,才知道不仅姜护士、小王护士在场,护士长与兰花花也先你们一步赶到了。见了兰花花,因了中午那场不愉快,你还觉得尴尬呢,倒是兰花花竟然把一切都忘记了,一如既往地望着你一笑,搬着凳子让你坐到靠近护士长的位子,她这才在你下首的凳子上落坐,等金大个入席后,酒席宴上唱主角的,自然是护士长。
护士长既是这台戏的导演,也是主要演员,自从这台戏一拉开序幕,她便按照她事先的策划,有板有眼有步凑的尽起了导演与主要演员的责任与权力。
说是吃酒席,却仅仅是六菜一汤外加一瓶半斤装的白酒。菜是三荤三素,酒是薯干白酒,在这种年代,能有六菜一汤外加一瓶半斤装白酒,这种水平确实已经不错了。
不用说,开场白由护士长唱主角。护士长的职位和在场者大姐的身份以及她梁山好汉中孙二娘般的豪放性格,决定了这扬聚会的欢乐与无拘无束。她确实能出新花样,由她主持,她的开场白竟然是让你与兰花花当着大伙的面喝个交杯酒,既算是你们的和解,也算是给你们订婚。她的话一出口,你首先蓦然间红了脸,情不自禁地扭头瞅了瞅兰花花。兰花花虽然甜笑着,脸颊却也红到了脖子根。护士长却不管你们是什么心态,到了这种份儿上,已经由不得你们了。她端了姜护士斟满了的两个小酒杯,为你们递了过来。说心里话,你虽然瞎着羞,心里却兴奋极了。——你几乎是与兰花花同时从护士长手中接过酒杯的。
兰花花满脸绯红地瞅着你,向你把胳膊伸过来。连眼泪都笑出来的姜护士,插空儿凑热闹,端起酒瓶,伸胳膊挽了你的胳膊,用酒瓶对准她的嘴唇,做了个喝酒的动作。兰花花赶紧一把推开姜护士,用胳膊挽了你的胳膊……喝交杯酒的闹剧,一开始便把气氛活跃起来了。接下来,由兰花花与你分头给护士长及其他在场的吃酒席者敬酒,酒过三巡,护士长才言归正转,端起酒杯,开始了今日聚会另一个重要话题。
“请大家都端起酒杯,”护士长端起酒杯后,把你们都瞅了一转儿,目光瞥向了兰花花:“这第二轮的第一杯酒,才是我今天要说的主要话题——兰护士,你先喝了这杯酒,我还有话要说。”
兰花花赶紧端起了酒杯,站起来,说道:“我先敬护士长一杯。”
护士长说道:“你们敬的酒,我该喝的自然会喝,这杯酒是第二轮的,这第二轮嘛!当然应该是你先喝了。”
从护士长的神情上,你似乎感觉到了些什么,又猜不透其中的奥妙,但是,有一条是肯定的,这杯酒,兰花花必须干杯了。你灵机一动,也端起了酒杯,说道:“护士长的心意和盛情,兰花花肯定是领了。今天既然是为兰花花送行,我提议,我们大家都端起酒杯,喝个来自五湖四海的合家欢。”
小王护士也心领神会地端起酒杯,说道:“对,我们共同为兰护士敬一杯。”经她如此一应和,姜护士、金大个也都端起了酒杯儿。
兰花花赶紧双手端了酒杯说了声:“谢谢!”一口干了杯中酒,又说道:“先干为敬,算是我敬护士长与各位了。”
你赶紧干了杯,紧接着小王护士、姜护士、金大个先后喝了杯中酒都落坐,护士长却仍然端着手中酒杯望着兰花花,既不喝酒,也不放手中酒杯。
兰花花已是落坐的人,却又赶紧站起来,给自己杯里斟上酒,陪着笑脸说道:“请护士长原谅,我失礼了。这杯酒算是我失礼后自罚一杯。”说话间,她双手端起酒杯,作了个向护士长敬酒的动作,然后才自己干了杯中酒,再做个请护士长喝酒的动作。望着兰花花的举动,护士长苦笑着,喝了杯中酒,才出手示意让兰花花落坐。
面对酒桌上的这些规矩和喝酒者的神情举动,你蓦然间想起了科西河草原,以及科西河草原上骑手们以酒会友时的场景。这思绪很快便被护士长的说话声给从中打断了。
护士长说道:“客观地讲,我是不愿为你放行的。不放行,原因有二,其一,你从伤病员到护士,有病区医护人员和伤病员的共同心血,大家相互之间还是有感情的,谁也舍不得让你离去。其二,你终究还年轻,还猜不透高处不甚寒的奇妙之处,到北京后,你虽然仍然是普通一兵,终究成为了皇城里的成员,从古以今,谁都知道,一旦到了那种环境——据我所知,这些年总有年轻貌美的女孩子被入选进京工作。都是以革命工作需要的名义调往北京的,可是,被选调者一旦成行,很快便与原单位与原来的战友,甚至与自己的家人中断了信息,几乎象从地球上失踪了一样……”
金大个插话道:“是不是被分配到情报部门,被分配到国外作情报工作去了?”
护士长瞥了一眼金大个,苦笑着说:“也许吧!”她把玩着手中酒杯,说道:“如若果真是这样,兰护士一定会成长为一名优秀的侦察员,说不定还会成为杨志荣式的侦察英雄呢!到了那时候,可就苦了我们二十四床了。”
关于兰花花进京的话题一出现在酒席桌上,你的心绪便被护士长那一席去者无回的话语给搅起不息的波澜——实际上,自从听到了兰花花进京的消息后,你便始终为莫明其妙的担忧而烦恼,而忧愁,现在,经护士长这一席言语,犹如火上泼油,盘旋在你心头的愁绪,便由涓涓细流波涌成了洪流的波涛,你心绪里有一种江河决堤的感觉,展示在你人生旅途上的阳光大道,似乎蓦然间被涌出决口的洪水淹没了……你双目黯然失色地瞅着护士长,声音颤颤地说道:
“你能不能给组织上提个建议,请组织上另行选派进京的人员行不行?”
“理由是什么?”护士长望着你。
“这理由……”你挖空心思地说道:“就说兰花花身体不好,不适应进京工作……就说兰花花大病初愈,身体太弱,进京工作有一定的困难——这不是最好的理由?”
护士长苦笑了起来,“愧你还想得起这种理由来!”说话间,她的目光瞥向了兰花花,你意外地发现,护士长眼神儿中,竟有诸多神密的色彩。
你纳闷地问道:“难道这条理由也没有说服力?”姜护士与小王护士已经忍俊不住地噗哧一声笑起来,就连护士长也跟着笑出了眼泪。
兰花花这才狠狠地挖了你一眼,说道:“傻瓜,你就不动动脑子,现在终究是人民当家作主的社会主义天下,是无产队级专政的时代,又不是封建王朝专制时期;我这次进京,是受组织委派去参加筹备全军陆海空三军群英会,又不是封建时代封建帝王选的妃子——你听她们在这里编谎说瞎话捉弄你呢!对这些胡说八道,你也能相信?”
“你们听,你们听!”护士长用手指头点着兰花花,对姜护士和小王护士说道:“竟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好了,他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咱们喝咱们的酒。”说话间,她已端起酒杯,让姜护士给她斟酒。
说了半天,原来是一场虚惊,是护士长和姜护士与小王护士串通一气变着法儿捉弄你呢!但见是这么回事儿,你不仅如释负重,笑了起来,心绪也轻松了许多。你说:“没料到护士长也会变着法了捉弄人,应当罚酒一杯。”你双手端起酒杯向护士长递过去。
护士长与你碰了杯,干了杯中酒,说道:“罚也好,敬也好,这杯酒我得喝。”
“是怎么说头?”姜护士望着她。
护士长接着说道:“经过这一阵闹腾,我算是看出来了,二十四床对兰护士,真是王八吃称砣,铁了心了。”
兰花花赶紧端起酒杯,说道:“凭了你这句中听的话,我也该给你敬一杯。”
护士长乐呵呵地把手一摆,“去去去,一边去,还没结婚呢,两口子就变着法儿合谋起来算计起我来了,这杯酒还是你们两个再喝个交杯酒去。”
有了护士长这句话,姜护士和小王护士,自然又把目标放在了让你与兰花花喝交杯酒上,金大个也在一旁凑起了热闹……整个小饭馆,顿时成了你们的欢笑戏闹声、逗乐声的协凑典的大舞台。
金大个在喧闹中用竹筷敲响了饭碗,说道:“我提个建议,咱们按照社会上正流行的酒令比输赢喝酒行不行?”当大家都停住了喧闹望着他时,他接着说道:“从我这里开始,一个接一个向下传酒令,动作缓慢者接不上的,就算输家,怎么样?”
不待金大个把话说完,姜护士便插上了话,说道:“在场的女同志占了多一半,行的什么酒令,照我说来,还不如进行革命歌曲演唱赛。”
“行,我双手赞成!”小王护士第一个表态支持,不用说,姜护士的提议也获得了护士长与兰花花的拥护。
第一个节目是护士长点将,从姜护士那里开始。姜护士的首选歌曲,是《毛是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这首歌,这是一首当时最流行的歌曲,其歌词内容,也最能表达你们的心声……紧接着,便是由小王护士独唱《毛主席的话儿记在我们的心坎里》,还有金大个男声独唱的《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因了从众矢所的的地位获得了解脱,你豁然有一种被解放了的感觉。兰花花用她的胳膊悄悄地碰了碰你,你已感觉到了她的绵绵玉手从桌下伸过来的温热,便在伸手握住她的小手的同时,与她会神的相视一笑。
已经轮到护士长出节目了,姜护士突然哎哟了一声,说道:“人呢,怎么突然不见了。”
你赶紧扭头瞅去,原来,护士长竟然被灌醉了,从凳儿上滑溜了下去,屁股着地身子斜依在桌子腿上,酣睡着了,因了睡得正香,口水都从嘴角流淌了出来……姜护士和小王护士也都顺着你的视线伸长脖子瞅过去,一见是这副情景,小王护士吃惊的一吐舌头。你和兰花花赶紧过去把醉成了一堆烂泥的护士长扶起来。她虽然喝的烂醉,却没有忘记她应当出的节目,浑身软瘫地斜依在兰花花怀里,“你——们,别管我,我——没有醉,该我唱革命歌——曲了,我的节——目,是——《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挟着尾巴逃走了……逃走了,逃走了。逃走了……咯——呕,哦啊……”她把一首歌还没有唱完,便脖子一伸嘴一张,老太婆泼污水似的,把一波儿污物喷洒向面前的饭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