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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刺刀与爱情》(16)

已有 1280 次阅读2010-11-17 01:20 |系统分类:文学分享到微信

(长篇小说)《刺刀与爱情》(16)

                                        (2010正在修改版 )

                                                   张凤林 

                                            章 (16)

 

晚上深更半夜,铁拐李竟然在梦中哭起来,他的哭声把你们全都吵醒了。当时,已是深夜四点多钟,你们四个人全部默坐在病床上,略等了会儿,马指导员轻轻地叫了声:“李班长、李班长……”

铁拐李被从睡梦中唤醒,顿了顿,他轻声说:“我做了个梦。”

马指导员问道:“梦见翠翠了?”

铁拐李摇了摇头,略沉默了会儿,他起来坐在病床上,说道:“我梦见我老娘了……我梦见我娘千里路上到医院看望我来了。梦中的老娘头发白得像雪一样,她一看到我,就提起拐棍劈头盖脸地打起我,边打边骂我不该坏了良心,长时间不回家去看她。听到老娘的埋怨声,我顿时伤心地哭起来,我一哭,老娘也跟着哭……”铁拐李哭了,他是无声的哭。他的悲情犹如催化剂,顿时弥漫向全病室。

你们这些伤病员谁没有父母亲呢,现在,你们都身负重伤,躺在陆军医院的病床上,人人都望眼欲穿地怀念着远方的亲人,可是谁又能忍心把自己负伤致残的消息告诉父母,让父母承担儿子负伤致残的心灵悲痛?父母不知道儿子的处境,久而久之,哪一个不在思念中抱怨儿子忘恩负义呢……

独眼龙叹息着悲凉地说:“不仅我老娘,我奶奶也算是白疼了我一场,我如果早点找媳妇早点结婚,早点让我奶奶抱重孙就好了,现在……我一住院,就与家中断了联系,我奶奶和我老娘现在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唉,我这个当孙子儿子的……算个狗屁。”

老连长愤怨地说道:“我的老母亲都八十岁了,身体又不好,她老人家现在……唉,我算是把我老母亲给毁了。”

“唉……”马指导员叹息着,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你却知道他心情有多沉重。他住院十一年,老母亲跟着弟弟生活。为使老母亲断了对他这个有名无实的儿子的怀念,家中只好骗她说他这个当儿子的已在部队上阵亡,老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场昏死过去,她虽然被救活,十一年来,每当逢年过节,她都要买上纸钱,到大门口一烧,伤心地把儿子哭好半天……马指导员每当听到这些消息,他的心都碎了,可是,心中再苦,也只能咬着牙默默的忍受。现在,大家都谈论自己的父母,他只有沉默,在沉默中,把眼泪一股儿一股儿向心里流。

我记得在那个挂一弯残月在牢房的隆冬之夜,当你向我讲叙起那个悲凉的病房之夜的情景时,虽然时隔多年,你仍然是那么动情,是那么伤感。据你说,那时候经过长久的沉默之后,是你打破了那个压抑得即将爆炸的沉默。你说:“我们这些人,自从离开父母亲,离开家,参军到部队上那天起,就已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祖国和人民了,不管落个什么结局,当我们回首往事时,觉得问心无愧就行了。至于李班长这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梦……按老李家乡所在县武装部长和民政局长的许诺,老李母亲的生活问题,也该有个着落了。别的事……事到如今,我们也别想那么多,我们心中再苦再愁也解决不了问题。”

铁拐李在沉默中说道:“我也知道事到如今,心中再苦,也解决不了问题。可是,自从作了这个梦,我老娘的身影和面容,总在我眼前头晃动,不想,也由不了我自己……既就是民政局帮我老娘解决了生活问题,我家中终究就我老娘一个人。当初,法院如果不给我媳妇判刑,不管怎么说,我老娘身边还有个伴儿,可是现在,我老娘一个人孤伶伶地家中受苦,既就是有房住,有衣穿,有饭吃,她终究是一个人夜夜在孤灯下想着我这个不孝的儿子……”

“可是,现在你的伤情……又是这样……”你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才好。

停顿了好半天,铁拐李才缓缓地说:“我思考了很多,既然我媳妇给我来了信,她只要从劳改队回到家,不管与我离婚不离婚,她都会陪伴我老娘,因此,我决定向法院为我媳妇申诉,要求法院无罪释放我媳妇……”

沉默了会儿,你转面问独眼龙:“老龙,你的意思呢!”

独眼龙回答道:“从这个角度讲,我觉得……李班长的这个决定,也可能是对的。”

铁拐李一拿定主意,就向他家乡所在县法院写了申诉书,他把申诉书写出来后,让马指导员给他修改了一遍,由马指导员叫来护士长,给她讲了铁拐李媳妇的来信,讲了铁拐李梦见母亲后的想法,又讲了铁拐李为媳妇申诉的理由。护士长听了马指导员的讲叙,表示理解,并答应给铁拐李帮忙,铁拐李写的申诉书,就由她拿到医院政治处加注意见,加盖公章后再挂号邮寄出去。

 

病区组织外科医生给铁拐李做了次检查会诊,准备给他做皮肤移植填补伤口手术——切去他伤口及疮口的烂肉,再挖取他另一条腿上的新鲜皮肉,给他缝合在伤口上。可能是铁拐李的伤情已经到了不能再拖延的地步,会诊后的当天下午,姜护士便用平板车把铁拐李推到手术室去做手术……

你已经可以自己扶着床边下床了。你下床之后,兰花花生怕你摔倒,赶紧搀着胳膊扶住你。刚开始练习走路,每迈出一步,都是很艰难的。在兰花花搀扶下,你艰难的向前迈着脚步。向前挪动了半步,再挪动半步,走了两三步后,你浑身到处都是汗,在兰花花取来毛巾为你擦汗的同时,你靠着床边略歇了一会儿,接着,又开始练习走路。渐渐的、渐渐的,你已经在兰花花搀扶下能走到病室门跟前了。轮椅战士摇着轮椅从走廊里经过,他见你的伤情恢复得这么快,便羡幕地说:

“……你的情况真是个奇迹。”

“这都是医院治疗的结果!”你边擦前额上的汗边说。

轮椅战士说:“你刚刚入院时,医生护士都说,你的伤情极重,也很危险,心脏随时都可能停止跳动,即就是给你把伤情控制住,你这辈子也只能长期卧床不起,只能……”

你代他接着说下去:“只能睡在病床上等着去马克思他老人家那里去报到了。”

轮椅战士说:“当时,医生护士都是这么下的结论。可是你现在不但站起来,还能自己走路了。”

你说:“我也没料到会恢复得这么快。”

兰花花说:“能有这种结果,一方面是医院里精心治疗的结果,一方面是你坚持锻炼的结果。从总体上讲,还是你的生命力比别人强。”说话间,她又搀扶着你缓缓的、一步步艰难地向病床跟前挪动脚步。

回到病床上时,你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兰花花给你茶杯里添上水,把杯子递给你,又把毛巾拿过来,要为你擦前额上的汗。你一笑,从她手中把毛巾接过来,她才拉个凳儿坐到你病床跟前,悄悄地和你说起她新近听来的社会新闻。

她作为军区机关干部女子,知道的消息真多。她不但知道省军区司令员调到军委办事组,是中央文革的功劳,因几个老帅对他的调动不感兴趣,始止今日,省军区司令员仍然只挂空名,不敢去报到。她听说,大军区政委是个很有些手段的角色,在这种风云变幻的年代里,竟然脚踩两只船,不仅与军委办事组关系好,又与中央文革首长有着密切的关系。她还知道,中央在庐山开会时,身为党中央政治局常委的陈伯达,竟然借口称毛主席是天才,打着红旗反红旗,已经受到毛主席的严厉批评,现在,全党全军在军以上干部中展开了批陈整风的重要消息……

兰花花低声给你诉说着,她每说一件事,你都觉得是那么震惊,当她向你讲叙起批陈整风的消息时,你竟象听天书一样,百思不解的暗想,上面怎么会出现这么多问题?

兰花花的声音虽然低,马指导员已经断断续续听到了些只言片语,在你沉默的时候,他才叹息着说:

“难怪最近广播上老讲,要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谨防假马克思主义政治骗子,不要上假马克思主义政治骗子的当,原来,是这么回事……”

“嘘——”兰花花见马指导员听到她的说话声,急忙把手指按在嘴唇上,轻轻的“嘘——”了一声。马指导员会意的一笑,不再吭声。

老连长翻个身,笑着问:“你们在打什么哑迷?”

马指导员笑着说:“你听,中央广播电台又在广播重要文章,号召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谨防假马克思主义政治骗子,不要上假马克思主义政治骗子的当……”

老连长说:“这几天,中央广播电台天天都这么广播着,我就是弄不明白,不知道这么广播的幕后,做的是啥文章。不过,我感觉得出来,一定是中央哪个大人物垮台了,国家又要搞政治运动了,这政治运动……”

独眼龙纳闷地说:“我也天天听广播,咋感觉不出来又要搞政治运动了?你们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

老连长一笑,不再吭声。

姜护士和郭护士用平板车把铁拐李推回来。陈护士、小王护用推车推着氧气瓶,提着输液针管紧随其后。由于麻醉药的作用,铁拐李继续处在昏睡之中。姜护士和郭护士,缓缓地把铁拐李挪到病床。,护士长已随后端着治疗盘跟进来,开始给铁拐李测体温,量血压,数脉博,做记录,直到按程序做完手术后应做的一些检测和记录,她才与其他护士一同离去。姜护士留下来作术后的护理工作。

房子里静下来,你才小声问姜护士:“今天给李班长的手术……还顺利吧!”

姜护士摘下口罩,拉个凳儿坐下休息的同时,说道:“李班长的伤口感染得很厉害,今天手术时,医生尽最大努力了,如果再继续感染,恐怕……”她觉得当着伤病员的面这么说不妥当,才改口说道:“如果继续感染,只能再做手术。”

独眼龙说道:“李班长的腿就那么长,截了一次又一次,现在已截到大腿根部,还是制止不住伤口感染,已经没办法再截肢了,现在又剥他的皮,挖他的肉给他补伤口,把他的皮剥完了,把他的肉挖完了,该怎么办?”

姜护士尴尬地一笑,不再吭声。

独眼龙嘲笑道:“现在看来,陆军医院就这么一点本事,如果是这样当医生,这医生我也能当。”

姜护士仍然没有吭声。

老连长接过话题说道:“李班长这伤口,也感染得太厉害了。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医院也只能尽一切办法抢救了。当然,医生护士也够辛苦了,不是医生护士尽力抢救,李班长恐怕早就……姜护士,你不要生气,独眼龙是个直脾气,他说这话,实际上是为李班长的伤情担忧呢!在一个病房住了这么长时间,大家都有点感情了,看着李班长伤情恶化,我们心中难过。”

姜护士叹息着说:“龙班长说的也是实情,第二次给李班长手术后,他的伤口如果不感染,也不至于……唉,都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到家。”

“这责任的问题……”直到这时,独眼龙才转换了语气,说道:“按理说,医院给李班长的第一次手术是成功的,可是偏偏在那个时候,李班长的媳妇跑到医院来闹离婚,老李在气头上抡着拐杖打他媳妇时扑了空,被从病床上跌下去,结果断腿蹲在地上,他当场痛得昏过去,伤口也遭到感染……那次,龙班长的媳妇当即吓坏了,也不提离婚的事了,第二天就返回故乡,没料到后来又第二次追到医院来……姜护士,你知道不知道,医院政治处把李班长给他媳妇申诉的诉状邮寄出去了没有?”

姜护士说:“早就发出去了,当时,护士长拿着李班长的诉状,亲自找政治处主任签字,亲自找保密员盖章,又亲自到邮局发了挂号信。”

“可是,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回音……”独眼龙自言自语着,又问马指导员:“马指导员,你认为法院接到李班长的诉状后,会是什么态度?”

“法院的态度……”马指导员若有所思地说:“按照规定,法院接到申诉后,必须以法尽快给予查复。至于李班长的诉状……咱们再等十天半月,如果没有结果,李班长恐怕还得再申诉一次。”

独眼龙叹息着:“他*的,也只有等待了。”

 

当年社会大变年月,你与我都作为专政对象被关押在唯有重刑犯才能享用的西部大监狱的时候,你说过,一九七0年那年月,你虽然在人生道路正走红运,既便是身负重伤住进陆军医院外科病室,也与当代英雄为伍,始终处在被恭维、受拥戴的环境里,然而,只有你自己知道,因为家庭出身,因为严酷的阶级斗争现实,以及你自身又处在热血正旺的年纪,在“忍”字头上一把刀的日子里,那种如覆薄冰的担惊受怕情景,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你无论在什么情景下,都不会忘记自己是维吾尔人部落王的公主与藏人部落王的王子婚配的结晶,也早就听说过,父辈这种跨越民族跨越宗教信仰的联姻,是外祖父辈在经济利益和民族建国,即极端民族主义支配下形成的结果,尽管这种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的行为造成了多次流血牺牲的悲剧,那些糊涂的前辈,何曾放弃过自己的夙愿呢?你说,你还清楚地记得四十多年前的那场悲剧。尽管在那场叛乱烽火的悲剧中,你叔叔以及他们那一代人中的很多亲朋好友,在叛旗下喋血沙场,你姑父和很多朋友沦为战俘,成为阶下囚,失败者在错路上的鲜血,并未成为活着者应吸取的教训。南边哭泣北边乱,就在科西河草原那场喋血悲剧之后的第三年,你外祖父家那个家族,又发生了大规模的民族叛逃事件,那次很有国际背景的事件既使世界震惊,也使与你有着血缘关系的家族元气大伤。正是在这种背景下,你的前辈中有人竟然为你设计了潜龙渊的人生之路——你成为了光荣的人民解放军的一员。在火红年代中的艰难困苦的军旅生涯中,精神控制式的政治灌输,亲如兄弟般的感情溶化,正义事业的亲身实践,使你逐渐地认识到了自己的路该怎么走,那时候你也确曾全心身的在政治上要求进步,以时代大潮流为已任,甘愿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努力奋斗,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可是,你又时时处处都于惶恐中苦熬日月,深怕破四旧、反封建、清理阶级队伍的烽火燃烧到你自己头上,也怕因此而失去现有的地位而丧失远大前程,沦为被揪斗、成为被转政的阶下囚。在那种环境中,你只有在挟紧尾巴做人的同时,靠了几本小说分散思绪——多亏兰花花成为你的精神支柱,在那些日子里,除过现实处境的哀怨和悲伤,你何时忘却过兰花花呢?兰花花、兰花花,你心中的花,你吃饭时想着她,睡觉时想着她,那怕政治运动的阴云已经从红色首都弥漫向全国各地,直至你们英雄病室——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到底谁怕谁?已成为当时最时尚的口号,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也成为当时的大众用语,也体现了时代的阶级斗争形势。不多久,批陈整风的中央文件已经传达到陆军医院。按照规定,传达文件的程序仍然是先党内,后党外;先领导干部,后普通群众;先医护人员,后伤病员……传达文件,标志着批陈整风运动的深入开始。这次运动的重点是在军以上领导机关进行,团以下单位是学习文件,进行正面教育。因此,医院传达过文件后,除过政治学习时间结合文件精神进行讨论,再就是读报纸。政治学习时间之外,大家坐在一起议论几句,关注的焦点,仍然在伤病员的伤情上。你的心虽然始终处在郁伤悲凉之中,却因了自己已经可以自由行走、以及兰花花的出现而点燃了希望的曙光。

终究是夏天的季节了,前几天那场大雪虽然来得凶猛,雪过天晴后,太阳一出来,大地上顿时火辣辣的热,残留在荫凉处的点点残雪,转瞬间就消溶成一股股水流,形成了滋润百草的雨露,在太阳的温暖照射下,滋润在雪水雨露中的百草和树木,转眼间又翠绿翠绿,为大自然呈现着茂盛的生命和欣欣向荣……你站在病室的窗跟前,眼望着窗外那一汪翠绿,多少天来,由于阴冷而在心头上形成的压抑和伤感渐渐地消失了许多,渴望回归大自然的心绪,又越来越强烈的在你心头萌发成一种不安和燥动。

你注视着住院部大楼后面那一片草坪,注视着那一汪翠绿,你无意中发觉兰花花正在草坪上那棵老榆树下,遥望着你,从远处向你招手儿。你遥望着兰花花点了点头,正准备到楼下兰花花跟前去,独眼龙已经乐呵呵地望着你开起了玩笑。他开口就规劝你别象前二十四床上的田参谋那样,尽想着“人在人上,肉在肉上”的勾当,小心田参谋的悲剧在你身上重演,。就连老连长也关心地提醒你,你的身份与田参谋不一样,各方面都注意着些对你没坏处。你苦笑着回敬他们道:“谢谢诸位的关心,前二十四床终究姓田,现在的二十四床终究是华乐丹……”你是一路轻哼着陕北信天游离开病室,下了住院部大楼,来到后院草坪上的。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热,草坪上只有老榆树下一片荫凉。

来到老榆树下,你才知道兰花花是躲在这里看书歇凉。兰花花穿的是一件很漂亮的印花裙子,以前,你在病室里曾经见她穿过一次。在这服装很革命化的年代中,她因了这件裙子,曾经引起过不少人的愣目与评论,仅仅因为她是位不久于人世的女孩子,病区的领导,才没有过多的指责她,仅仅是由护士长出面很微婉地劝她,不要在衣着方面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已。没料到她今天又穿上了这件不合世俗的裙子。这件裙子裙摆很大,束腰、短袖,粉红色、深色条格。为这组颜色系列的搭配是她画了淡妆,由于化了淡妆,红红的唇膏掩盖了她因病情加重而形成的病态和倦容……多少天以来,你还是第一次有了与她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你想说什么,却无从开口。你无话找话地问她看的什么书?她却双手拿着书藏在了身后,巴眨着眼睛,笑望着你让你猜。你说你猜不出来,你伸手要看是什么书。她一步步后退着,连续后退了几步,意外地被身后的什物绊倒在地,她手中的书仍出了老远。她是个仰绊叉倒下去的,由于她身后是个高坎儿,她一屁股坐在了高坎儿后面,她的双腿也因跌倒而翘起在了高坎儿上,这一翘,腿上的裙摆哗然一下子滑到她腰间,不仅她那双洁白的双腿,就连她二指宽的内裤,也呈现在你的视线中。你惊愕了,惊愕她双腿的洁白与修长,也惊愕她的……这惊愕顿时使你心惊肉跳……你不知道该去拉她一把,还是赶快把视线移开。兰花花高翘着双腿坐在草坪上,直到她伸出手让你把她拉起来,你才用游移的目光望着她的同时,向她跟前走过来,于其说是走过来,还不如说是游移着脚步挪过来。你暗暗地告诫自己,再不看她的裸腿,再不看她那短裤的部位,出现在心绪中的,却是那天在大河畔上看到的出水维纳斯的情景。这情景与她的裸腿以及她的短内裤连接在一起,在你内心深入撩起了烈火般的欲念,你几乎又是愣在了她面前。直到她再次求你把她拉一把,你才蓦然地猛醒,脸也涮地红了,向她伸出了手。她被你拉起来后,才抖平了裙子,圆脸儿红红的望着你一笑,这笑有含羞的成份,也有更深层次的因素。当你避开她的目光,把视线落向书,忙去捡时,她才记起了她的书,你抢先一步,从地上捡起来,未等你看到书的封面,已被她夺过去。你只好笑着问她是什么书,这么神密的。她含羞的笑起来了,说道,反正不能让你看。她如此神密习习的,虽然加深了你的好奇,你却已经感觉到她不会让你看她手中的书了。

你们都坐到了老榆树下的台阶上小歇。刚落座,她就问你:大中午的,不到病床上躺着,到窗口张望什么?她娇羞的望了你一眼。你从她的神态中感悟着她心绪的流波,你心里甜甜的,说道:还问我呢,你不向我们窗口张望,能知道我站在窗跟前?她娇嗔地给你一拳,说道:人家是无意间向那窗口瞥了一眼嘛!……她的拳头向你打过来,于其说是打你一拳,还不如说她在与你逗乐。你正准备伸手接住她的拳头,她却揪住了你的衣服拉了你一把。你没有提防,被她一拉,差点倒在她怀里。你赶紧收住身子。经过这么一闹腾,她竟忘了手中书,你瞅准机会,趁她不注意期间,一把从她手中把书夺过来,出乎预料,这竟是一本供高级干部们阅读的内部版本《青少年性心理学》。她见你窥视到了她的秘密,顿时满脸唰的一片绯红,急忙过来从你手中抢夺,你见她认了真,只好把书还给她。她拿到书,连头都未向起抬,竟一溜风地向草坪旁边的一大片平房跟前跑过去。

你后悔自己的鲁莽,却望着她的背影,瞅了好半天,才踏着一地翠绿向她离去的方向追踪过去。你追到平房跟前,但见她一个人躲在长满野草的房拐角背后窗台跟前偷偷地抹眼泪。你意识到是自己的鲁莽行为伤害了她,站在距她不远处注视了很久,才一步步来到她跟前,想劝劝她,没料到她见你追踪过来,又破啼为笑,那含泪的笑竟然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甜。

她在含泪的笑中,解释说都是她不好。说话间,她站起身子,带着你来到平房的窗口,让你隔着窗玻璃向房里瞅。你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当你把目光顺着她指点的方向瞅过去时,但见房内大厅里整齐排列着三排儿床铺,大多数床铺上,都是白布单掩盖着人形物体……你明白了这人形物体,正是死者的尸体,原来这大厅是陆军医院的太平间。

不等你说什么,她便指着太平间靠近墙根那个停尸床告诉你,田参谋和高护士命不好,他们本来可以在那个停尸床上安安稳稳地度过那一夜,没料到正巧那天晚上又死了人,看守太平间者按排号向空床上安放尸体,竟然意外地发现本应空着的停尸床上,多出了床铺的占有者,便骂骂列列地去看究竟,他还没走到停尸床跟前,躺藏在白被单下的高护士竟被吓得颤抖起来,看太平间者还以为太平间里闹鬼呢!在惊叫声中按响了报警器,田参谋和高护士的命运就这样被决定了……你一直目视着停尸房里靠墙根的那个床铺,耳旁仍然轻响着兰花花的声音,本来,太平间是不分男女的,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死了,都被护士们用平板车送进这个大厅,一个挨一个挨个向过排放,只可惜田参谋和高护士当时都是大活人,那时候,摆放在墙根那个停尸床上的如果是两具尸体,可能什么事件也不会发生……

兰花花讲述的是那么平静,你却听得胆颤心惊。不等你从田参谋与高护士的故事中回过神儿,她竟然又问你,让你告诉她,哪个床铺位置最好,是值得选择的?你见她问得莫明其妙,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她才把太平间停尸床望了很久,苦笑着说,她是想……是想提早为自己选择个床位,免得到时候被看太平间者把她胡乱地安放在她不愿待的地方……这虽然是一句很随便的话,却使你听得心里直发酸。

你知道她的病情又开始恶化,照这次恶化的程度,再发展下去,她已不久于人世了。她现在如此平静地面对死亡,使你的心都颤抖起来了,你却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渐渐的,你已经明白她在渴望什么,你也明白这种渴望,是人生在世的必然欲望,也是平衡心里的基本杠杆。当你明白了她的需求与渴望的时候,你才知道对她这个即将告别人世间的女孩子而言,仅凭语言是无法抚平她心灵上的创伤的。她需要爱,渴求爱,这爱、这渴求,不仅仅是心理上的,也是生理上的,何况,疗伤期间服用过多的肌素,虽然是延续她生命的阳光雨露,也成为她渴求爱、渴求欲望的催化剂。为了满足这渴求,她不仅在视觉和语言上寻求满足后的快感,她更需要田参谋和高护士式的体验,她内心深处的需求是“人在人上,肉在肉中”的“其乐无穷”,可是,你却更明白如果去走田参谋和高护士之路是什么结局……你与她就处在太平间的窗口跟前,就处在田参谋与高护士演绎过人间欢乐、也演了人生悲剧的地方。她已经默默地站在你对面,用那对渴求的目光默然地注视着你的时候,你才向她靠近了一步,缓缓地把双手搭在她肩头上……她的笑容上泛起了红晕,她缓缓地低下了头,向你跟前轻轻挪动着脚步……就在这时,医院里高音广播中响起午休起床号,她一惊愕,才苦笑着给你一个热吻,然后转身向住院部大楼跟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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