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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刺刀与爱情》 (9)

已有 1136 次阅读2010-11-13 14:18 分享到微信

(长篇小说)《刺刀与爱情》 (9)

                   (2010正在修改版)

 

                                        张凤林  著

 

 

                              章 (9)

 

按国家规定,部队现役军人在部队因公负伤致残后,都得按残废的不同程度划成等级,其中,有特等、一等、二等(分甲、乙级)、三等(分甲、乙级)。最重的伤残级别为等特级,最轻者为三等乙级。每个负伤致残者,被按照伤残轻重程度评定出级别后,由陆军医院申报到军区后勤主管机关,经审批同意,领取残废证。残废者无论留队,还是转业复员干地方,都可凭借此证明到民政部门按等级领取到微薄的生活补助费,也称残废金……

听到陆军医院党委决定把评定残废级别的试点工作放在你们病房进行的消息后,你们病室里还有人兴奋过,特别是独眼龙,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叫喊得最凶,在他看来,他既是一等功臣,伤势也算是最严重者其之一,给他评个特等,也不为过。他觉得这残废证与立功胸章一样,同样是一种荣誉证书,有了这种荣誉证书,今后不论到什么场合,只要一出示出来,不但可获得大家的尊敬,到排队买票的地方,只要有了这证件,还可处处获得优待……独眼龙尽自己的想象力,把残废证的好处无限度的夸大着,没料到一直默不作声的马车夫,却冷不丁地冒了声怪腔,不紧不慢地说道:

“嗬,这个冷大头,根本就不动脑子想想,还把这事当荣耀呢!这个冷大头,头看上去大楞楞的,咋这么不想问题?”

独眼龙正乐在兴头上,没料到马车夫给他当头浇了冷水。他不服气地说道:“能领取到残废证,是咱们的荣誉,也是咱们的老本儿,老子这观点又犯了啥王法了?”

“你能,你会想问题,你有先见之明,你是活诸葛亮,对了吧!”马车夫冷嘲热讽地说道:“你他*的只知道向好的方面想,却忘了那证件叫个啥名子。”

“叫残废证,这还会有错?”独眼龙又问马指导员:“马指导员,你住院时间长,知道的比我们多,你说说看,那证证子是不是叫残废证?”

马指导员叹着说道:“没错,是叫残废证。”

独眼龙转面对马车夫说:“怎么样,没错儿吧!你说不叫残废证,能叫个啥?难道说还能给那证件起个洋文名字不成?”

马车夫苦笑着说:“呃,这个冷大头啊,直是个棒打不醒,针扎不透,你不动脑子想想,只要一领上这本本,拿这人本本者成了啥了嘛!”

“啥人?残废,残废……哦,是残废军人?”独眼龙如梦初醒,大叫着说:“把他加的,说了半天,咱为革命负了伤,竟成了废人了?废人,废人,不就是废品吗?废品,不也是拉圾吗?弄了半天,叫老子当垃圾去?他*的,老子真成了棒打不醒的冷大头了,差点上了当。别人还没把老子当废品呢,老子自己竟首先争抢被送向垃圾场的通知证了……哈哈哈,马车夫这狗日的脑子还灵光,既然早醒悟了,为啥不提醒老子,还在哪里绕他*的圈儿?弄了半天,原来这个狗日的不够朋友。”

马车夫笑着说:“你是功臣,你的伤最重,让医院给你报个头号的特等残废,等上级批准后,你把这特等的残废证向胸前一挂,扭屁股挺胸膛招摇过市,见人就大喊:我老龙是头号的残废军人,然后再给听众解释一番,残废就是废品,废品就是垃圾。让大家都看看最大的活垃圾招摇过市的西湖景,不是很好么?”

马车夫的话还没说完,你们整个病室里便轰堂大笑起来。兰花花也在场,当马车夫活灵活现地演说的时候,她竟然按照马车夫描述的动作,挺肚子摆屁股的在病室里表演起来。她的现场表演更加重了马车夫描述的气氛。

独眼龙笑得最凶,连眼泪都笑出来,他在笑声中说道:“给伤病员评残废级别,实际上是一场送废品运动,是一场打扫卫生除垃圾运动。各位弟兄们,到时候手下留情,咱老龙瞎好还是个功臣,无论如何不愿当废品,更不能作为垃圾,被大家从陆军医院清除出去。老少爷们,老龙我求你们了。”

铁拐李一直没吭声,直到这时,才插话说道:“你这个老龙,是不是真的被雷管把脑子炸出毛病来了?没毛病?老马几句玩笑话,就把你捉弄成这个熊样子?”

“老子可不是受了马车夫捉弄,而是有了新发现,谁如果被评成够级别的废品,谁就得被从陆军医院清理出去,咱老龙现在……”他一笑,说道:“身上的伤还重着呢!还想多在医院住些日子呢!”

马车夫笑着说:“铁拐李这次可算是添屁股添到痔疮上了,蹲屁股又伤脸,何必呢”

铁拐李一笑,没有吭声。

 

传说转眼间就变成现实,陆军医院党委果真把给伤病员评定伤残等级的试点工作,放在你们病室里进行,其目的就是在小范围内对评定工作进行实施前的实验,这实验是摸清规律,总结经验,再向全局推广实施。既然是试点,领导上必须十分重视,在组织领导上,必然配备坚强有力的领导班子,在方法步聚上,必然有着严密的计划,在时间周期上,也有着宽紧适度的考虑……正是这种情况下,当你们还沉浸在与独眼龙开玩笑谈论“评定废品”的欢乐中的时候,试点工作组已经由院长牵头成立,并在外科病区召开第一次会议,作试点前的动员和布置工作……

这消息还是陈护士告诉你的。她说罢不久,护士长就到你们病室“吹风”来了。起初,她试探性的抛出几句关于给伤病员评定残废级别的话题,注意观察你们的反映。出乎她的预料,你们病室的几条汉子,听到她的这些话题后,基本上没什么反映,仍然是我行我素,原来干啥,都继续干啥。护士长脸上溢出了不悦,顿了顿,她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们这些人,真是一群怪物,平时没人关心你们的前途和命运的时候,你们坐卧不安的四处打听,现在,组织上向你们伸出了热情的手,你们却又不理不睬了。你们的哪根神经又出了毛病?”

她见病室里没一个人吭声,又笑着对陈护士说:“这些人住院住的时间长了,吃药吃的多了,把脑子都吃出毛病来了。给他们宣布这么好的消息,竟然没一个人有反映。不是脑子出了毛病才怪呢!”

陈护士只是笑,不吭声。

为了不止于把事情弄疆,老连长接过话题,笑着说:“说句题外话,我们这些人是不是把药吃多了,把脑子吃坏了,你是护士长,应当知道。既然是把脑子吃坏了,也说明是你们医疗水平不高,把我们医疗坏了。我们住院吃药,盼的都是早点治愈伤病,早点回到工作岗位上去……护士长,别生气,我也是在开玩笑。关于你刚才说的医院准备在我们病室搞残废级别评定试点的事,既然组织上已经做了决定,工作组成立后,连第一次工作会议都召开了,按你们的安排进行就行了。我们都是伤病员,连自己的一条命都在你们手里掌握着,到时候谁敢不听你们的?”

生姜还是老的辣,没料到这位平时很少表态的老连长,在紧要关头还有这一手,说起话来,表面上平静如水,实质上每句话都是一把刀子。

护士长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忙陪着笑脸说道:“老连长,你批评的有道理。我刚才……刚才也是心里一急,就胡说起来了,请你谅解。关于评定残废级别的试点问题,既然已经定下来,院领导和病区领导要做好这次试点工作,还得靠大家支持和配合。现在,我们正按病历记录,对大家的伤情摸底排队,你们也好好想想,看谁的伤最重,应当排什么级别,可把自己的思考结果告诉我。”

“护士长,我现在就想谈点自己的建议。”马车夫说道。

护士长点了点头之后,他接着说:“评定残废级别,不是有条条框框标准么?标准在你们手里,我们的负伤情况,又是你们检查治疗的,你们直接按标准一确定,不就得了?何必再搞试点活动?”

护士长说:“这是件大事,只靠领导和专家的意见不行,还得走群众路线,搞试点就是领导、专家、群众共同评定的试点。……我现在也仅仅是把这件事向你们吹吹风,让你们有个思想准备,就怕工作组一来,你们无所适从,不知从哪里谈起。”

独眼龙乐呵呵地说:“既然是走群众路线,你们就找革命群众去,找我们这些废物垃圾干什么?你给废物垃圾们吹风,废物垃圾中的尘土,把你的衣服都会弄脏。”

护士长一愣:“这是啥意思?谁说你是废物了,谁又说你是垃圾了?你不明不白的冒的什么怪腔?”

“哈哈哈……”独眼龙狂笑起来,在笑声中说道:“连评定废物垃圾的工作组都成立了,还说没人把我们当废物垃圾看待,你以为我们真是吃药吃坏了脑子的大傻子是不是?”

护士长沉默了。

独眼龙接着继续说下去:“我们当初舍已救人的时候,心里仅仅想的是如何不使国家和人民的生命财产遭受损失。我们负伤致残后,祖国和人民把我们遵为英雄,对我们的心灵也是一种安慰。当我们躺在病床上思考未来的时候,也曾为以后的前景暗洒过热泪,然而,一想到我们的流血牺牲是为了他人活得更美好,我们便又在失衡中为自己寻找到心理平衡。现在,你们竟然要代表组织,给我们评审残废标准,这不是把我们当成废物,作为垃圾向外清扫,是什么?当初,我们流血牺牲时,心里坦然,后来,伤残后住进医院,觉得没虚度年华,心里坦然,现在,组织上突然有计划有领导有步骤地把我们划拨到废品垃圾的行列……这种作法太伤人心了。”

独眼龙说到伤心处,竟落起眼泪。

护士长沉默着。她热情“吹风”的结果收到了这种“冷遇”,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她心中一思量,又觉得独眼龙不仅是英雄,思想境界高,看问题的角度也高。伤病员如果都能从这个角度看待自己的伤残,医院的工作不是好做得多了么?护士长轻轻的说了声:“我把你们的意见尽快向工作组反映。”说罢,她与做罢治疗的陈护士一道离去。

护士长出了病室,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马车夫很快从病床上翻起身,低声笑着对独眼龙说道:“瞎子,护士长走了,用不着再演戏了。”

独眼龙噗哧一声笑起来,戏骂道:“你个王八蛋,谁演戏了?”他边擦眼泪边笑着说:“说句良心话,咱们这些人为革命出生入死,伤残成这副样子,还要给咱评残废等级,硬要把咱们算作废品垃圾,这件事确实够叫人伤心了。”

“唉,光伤心有啥用?”铁拐李叹息着说:“组织上既然有这个规定,能给咱们的伤残标准定个等级,将来复员到地方上后,总可多少领几个生活费。咱们已经失去生活能力,复员到地方上去,如果连吊命的生活费都没人给,这人生之路该怎么走?”

独眼龙顿了顿,说道:“李班长,按你的意思,难道说只要有人给我们生活费,让人家把我们划拨到废品垃圾那边去也行,是不是?”

“话不能这么说嘛……”铁拐李说。

独眼龙嘲笑了起来:“不这么说,该怎么说?他*的,咱堂堂正正的舍已救人的英雄,报刊上介绍,广播上宣传,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就不相信不领取那个不把人当人看待的残废证,出院后就会被活活饿死?”

马车夫饥笑着说:“还是我们老龙象个男子汉,说一不二。好样的,坚持下去,既就是工作组到咱病室来,你也这么说,只有这样,我马车夫才佩服你,也才认你是一位狗辇鸭子呱呱叫的男子汉。”

听到马车夫的帮腔,铁拐李只有叹息。

你虽然一直平静的躺在病床上没吭声,马车夫、独眼龙,铁拐李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却没离开你的注意和思绪。你觉得,从情理上讲,组织上给负伤致残者评定级别,发给残废证,以后按级别到民政部门领取生活补贴是一种人道主义行为。然而,另一方面,把负伤致残者划拨到“废”者的行列,确实令人听了心中不舒服。废者,既可理解为废人、废品、废物,也必然会令人把残废人、废品、废物与垃圾联系在一起。作为负伤致残者,其心理上,谁也无法接受这种有损人格的人道主义“关照” ……你很想把这种想法给陈护士谈谈,让她转告给护士长,却一直没有谈话的环境,同时,也没有这种机会。正在你焦急地等待这种机会的时候,工作组已经按计划来到你们病室,开始实施他们的试点计划。

 

自然是互相介绍,传达文件,宣读规定,接下来,再开始以规定作尺子,来衡量每个人的伤残程度了……一开始,是工作组宣读、解说,直到接触到实质问题后,才开始做动员让伤病员发表意见。

你们都沉默着,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终究关联着你们病员的声誉以及今后的生活着落问题。在这种紧要关头,无论是独眼龙站出来放炮,简单化的把工作组轰走,或者由铁拐李迫不及待的表述心灵,在评定中争等级,争待遇,都不好。可是,在这种关头形成冷场局面让工作组下不了台,更不是办法。

为打破疆局,平躺在病床上的马指导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说:“我们都是些伤病员,负伤前,虽然都为祖国为人民作过一些有益的工作,这终究都是党组织教育的结果。我们负伤后在生命垂危的情况下,又是陆军医院的各级领导代表党组织通过外科病区医生护士之手,使我们获得了第二次生命,我们这些伤病员,从心眼里感谢党、感谢组织、感谢给我们给了第二次生命的医护人员。现在,我们的伤情刚开始好转,组织上又开始为我们下一步着想,评定伤残级别,发放残废症,着力安排我们出院后的生活待遇,面对这种热情关怀,我们伤病员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我们除过感谢组织还能再说什么呢!只是……只是我们现在都处在治疗期间,有的同志到今天还未脱离生命危险,有的同志的伤情还在继续恶化,既就是把伤情控制住了,下一步的出路在哪里,仍然是个未知数。因此,在这种情况下评审残废级别,不但会使伤病员误解为部队不要这些人了,准备把这些人划拨到残废那一边,作为废品处理给地方,另一方面,在这里住院的,大多数都是报刊上公开宣传过的舍已救人的英雄,宣传时,都说这些英雄是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硬骨头战士,是全国人民学习的榜样,现在突然给这些人评定残废级别,消息如果传出去,社会上立即就会觉得,报刊上号召人民学习的英雄,结果成了废品,这样下去,有的人必然觉得这评定残废级别是给毛泽东思想抹黑,如果再有人用阶级斗争的观点谈论这个问题,问题的严重性……”

马指导员把目光落在工作组长脸上,工作组长前额上已经浸出了汗珠儿,他一边擦汗,一边试探性的问马指导员:

“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马指导员接着说:“也是我们病室大多数伤病员的共同意见。我觉得……也算是我们的建议:现在给伤未全愈的伤病员评审伤残级别不妥当,最好的办法是全力以赴抓好给伤病员的治疗工作,待伤病员伤愈出院时,再由院领导根据伤病员的伤残情况,如实填写报告,并由伤病员签字认可,然后报到审批机关去审批,伤病员办出院手续时,一块儿领取残废证。这么做,既安定了伤病员在治疗期间的思想情绪,也体现了医院领导和党组织对伤病员的关怀……我的这些意见仅供工作组的各位领导参考。”

工作组长擦着前额上的汗珠,说道:“我们事先考虑不周到,关于评定残废级别试点的事,我们今天就先谈到这里,等我们开会研究了马指导员的意见后,再……好了,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谢谢大家对我们工作的支持,谢谢马同志。”

工作组走后,房子里静了一会儿,老连长笑着说:“我绝对没想到马指导员还有这么一手,要不然,今天这台戏恐怕没办法收场。”

马指导员叹息着说:“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我事先并没向深处想,只是在他们传达文件的时候,我才渐渐觉得……我们这些人,有的还没有脱险,有的伤情还在恶化,有的虽然有所好转,下一步怎么办,也是前途未卜,在这种情况给我们评定伤残级别,给我们发残废证,这可是把我们当大头者哄呢。”

“不过,经你这么上纲上线,给他们再借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再到咱们病室搞试点来了。”老连长笑着说。

一直没吭声的独眼龙插话道:“老连长,你敢肯定他们不敢再坚持他们的试点计划了?”

“你如果不信,走着瞧。”老连长说。

铁拐李不由自主的长长叹息了起来。

又到查房时间了,你们便都停住说话,平静的躺在病床上,等待着接受医生的询问和检查……主治医生与助手把脚步停在铁拐李病床跟前,开始复查他截肢后的伤口愈合情况,看过伤口之后,主治医生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他的助手低声问道:“他这伤口……”主治医生低声说:“情况不怎么理想……”

 

果然不出预料,陆军医院很快就解散了工作组,再也不提到你们病室搞给伤病员评审伤残级别试点的事儿了,事后你们才知道:这试点活动,是医院政治处主任为了给医院写先进事迹汇报材料出的花花点子,其目的,仅仅是为了多“创造”点先进经验,把材料写得丰富些,并没别的意思……

铁拐李截过肢的那条腿,伤口一直愈合不上,又感染化脓了,脓和血不停的从包扎在伤口的纱布上向外浸着,难闻的气味无限度的散发着,整个病室里都是一股刺鼻的恶臭味儿。

护士们用平板车送马车夫到检验科拍过几次片子,据说,总体上情况较好,就是当初骨折了的肋骨刺伤的肺部伤口,一直没有愈合,医院也在积极研究进一步治疗的方案。据陈护士私下告诉你,马车夫的伤情很严重,很可能在当地无法医治,得转到外地去。然而,马车夫终究是个战士,把战士转院到外地去医治,必需由上级的上级单位审批,现在医院正在争取这种批文。

老连长自从转到你们病室,那条被石膏封固起来的腿又被吊挂在铁架上,牵引起来。竟管为牵引已在他腿腕上扎进钢针,钢针的两头拴着牵引绳,绳的另一头穿过挂在床架上的小滑轮,加了吊拓悬吊在床头前,他每翻动一次身,牵引绳拨动钢针时,弄得他痛苦不勘,他仍然得咬住牙坚持,否则接合的断骨一错位,他后半生的人生之路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

你与马指导员虽然伤势在要命处,也都卧床不起,外表上看上去,终究还肢体完整,不象个伤病员的样子。

相比之下,独眼龙伤情算是最严重的了。据医生介绍,他瞎了的那只眼睛摘除了眼球,现在能看到光明的这只眼睛,眼底因弹片伤及血管而无法医冶,也开始向失明方向转化。他负伤时,有些弹片伤及肺部,现在,他的肺部感染得很严重,随时都可能进一步恶化。因弹片伤及到他的大脑神经,他的听觉已受到影响,兴奋时,其神经系统也无法自我控制。他腿部的伤口愈合得较好,但是,米粒似的弹片仍然布满他全身上下的所有正面部位,这些弹片虽伤及到毛细血管,又无法作手术全部从肌肉中寻找出来,将来必然危及到他的生命安全。

你们病室里,六张病床上睡了六条汉子,每条汉子都是危重伤病员。在这种环境中,你们只有苦中作乐,自己安慰自己,在苦中作乐中度过一天又一天。当小燕子在窗外绕着楼房飞翔的时候,你们才意识到,自己在病床上已经熬过冬天,迎来了春天的季节。在这个季节中,大地上的万物都在萌牙、吐翠、欣欣向荣中走向旺盛,然而,这个季节也是各种细菌大量繁殖的日子,住在陆军医院病床上的伤病员,绝大多数都有外伤,一进入这个季节,各种细菌总是防不胜防地侵入伤病员的伤口,借助脓血的温床,蚕食着伤病员的肌肤,略夺着伤病员的生命。开春后,你们病室的六条汉子们,大多数人员伤情虽然不见好转,有的还在不断的恶化,终究都还活在人世间。而病区的其他病室,几乎每个星期都有伤病员死亡,就整个陆军医院而言,死人的事更是经常发生的。据说,太平间的床位已经被死者占满为患,医院已经采取措施,动员死者单位抓紧时间处理死者的遗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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