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林诗选（6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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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流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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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流放者每逢冬季都很冷很苦，

无可名状的切割，

继续在心灵深处无休止的

制造着无法弥合的伤口。

昨天与今天已经分道杨镳，

现实的剪影

在夜幕上重笔浓墨地演译着时髦，

重重叠叠的思绪总是一汪荒芜。

不必再咀嚼过去，闭合了泪目，

篡紧流汗的掌心，

在胸膛里汹涌着的

仍然是寒寒凉凉的波涛。

不该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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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想不到风平浪静的

大河涌流中也有旋涡；

不该想不到勇敢摸着石头过河者的

后面隐藏着弄潮者

设计好的结局。

我却在那时凭着美好愿望

和一腔热血，把自己

交付给了人间悲剧，

已无法挽回。

在这个号称没有文字狱，没有

政治迫害的“圈子”，

如我的遭遇，

决不是前无古人，

后无来者……

在逃难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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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扬扬的大雪似柳絮，似鹅羽，

又如满天梨花飞舞，

大地上万物

一夜之间成为被关进

白色监狱的囚徒。

都市建筑群被围成孤岛，

枯树在疾风中作落帆状，

雀儿在瘦枝上啼哭，

有雪浪打过来，犹如一片落叶，

滑翔向风淖，

忽地又孤旋向空际，

在酷寒中颤抖。

窗对面那个窗口的铁皮烟筒

募然间喘息，淡淡的

一缕轻烟向雀儿伸出

怜悯之手，——绝望者飞向

那个黝黑的洞口，为了生存，

哪怕会有火苗

烧焦自己的羽毛。

我的视线已经漠糊，身困

愁城，悲凉之极，寒冷之极的我

搓搓手，跺跺脚，

霜花仍然毫不留情地

爬向我拧紧了的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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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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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圣殿，分别时

何必用铁的手腕？

你的历史以及现状

已经收藏在我的心田。

今天，你决定与我分手，

是因为，都无须

有所留恋！

再见，圣殿——不面别，

不交谈……既然如此，

我无须把伤感锁在眉尖。

经过千百九十九次

批斗会，以及抄家

和冤狱磨难，

再被流放，并不新鲜。

对过去，我不希罕！

一九八四年五月四日夜

草于东岗西路拐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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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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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一条水火棍，桃着行李卷儿

上山，一路秋风，一地落叶，

满目苍茫。心绪，在苍茫间

如秋风落叶，悲凉悲凉。

临进山门，掏几个小钱

打一壹薯干老酒，再坐到

石狮子跟前吸一支烟，

算是对繁华都市的告别。

夕阳拉长了照壁的影子，

已有阴云摇摇滚滚弥漫向

天际。我心想，该是

进头道山门的时候了，

便回报石狮子一个

凄凉的苦笑，继续赶路。

长长的路，弯弯的路

——路上，落叶黄，秋风凉。

我心想，今年的秋雨来得

好早……心里

酸酸的，只是想想而已。

草于 一九八四年九月三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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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子年中秋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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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一碗薯干老酒与秋月共饮。

古刹没有天神，也没有

鬼魂，秋夜的剪刀

剪出个狐狸精，犹抱琵琶

半遮面，弹一曲

林冲风雪山神庙，为我助兴。

醉了，头枕木坎夜卧山门，

披一身月光，披一身秋叶，

梦游瑶池，我与王母继续干杯，

喝断三江， 喝沽四海，

喝倒五岳，一醉千年不醒……

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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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的利刃无法把阴阳鱼从中劈开。

芸芸牧场，总是屠杀者

以放牧的名义用皮鞭

把羔羊驱使——

东西南北中，

    向左向右，

        前进后退……

——世世代代，世世代代，

羔羊们啊！

在痛苦中降生，在痛苦中苟延残喘，

最终在痛苦中死去。历史,

永远是被胜利者强暴的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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