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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天色还早,妻就催促我早点起来到十字路口给故去的老爹烧纸。她笃定地以为,人有人日、鬼有鬼节,虽然阴阳俩界,但所有的鬼魂都知道今天清明节是他们的法定节日,送钱去的晚了,老爹会着急的。
妻垮着满当当的贡享在前面走,她篮子里装满了烧鸡、水果、点心和一瓶名酒。以前全家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总是吃的慢条斯理,望我们几个兄妹在盘子里筷子飞舞,所有的菜肴很快风扫残云。原来以为他就吃的少,如他说的那样胃口不好,长大以后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几个半大小子能吃掉家里的全部江山。
爹节俭了一生。虽然都说他以前在外业队工作,补助较高。可节俭其实是一种习惯。他总是决不丢掉任何剩饭;馍花掉在地上,他总是检起来吹吹又放进嘴中,夸张的津津有味地大嚼,很明显在给我们做榜样。逢年过节他最大的奢侈既是就着一把炒花生米小酌两口一毛烧,喝完后满意地看着我们眯着眼笑,仿佛永远也看不够似的。
清昏的灯光下已经有人开始烧纸了。妻迅速在马路口划一个极其标准的圆圈,里面写上父亲的名字,将她连夜制作的金元宝、银元宝点着,一缕轻烟过后,纷飞的纸钱直冲云霄,爹,您收到了吗?
以前每逢清明总是下雨的。绵绵小雨配着谁家哭坟女幽幽的哭泣,很容易叫人想起古代杜牧那首脍炙人口的小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可是今天并没有下雨,爹不会走错路吧?
妻叫我和她一起跪下。她先是嘴里嘟嘟囔囔诉说他的为人和思念他的话语,然后就情不自禁地嚎啕了,泪水也从我眼睛里奔涌而出。
爹,我想你!
父亲是老黄河。他年轻的时候在黄河测量队里当测工,大查勘时几乎跑遍了大西北。
他给我们讲述在黄河上乘坐羊皮垡子的危险经历、讲述战友落水牺牲的故事。我现在还保留着他的一张照片,他和小组的同志被评为先进的留念。他那个时候是优秀共青团员,也是他一生最高的荣誉。虽然那荣誉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可他一直珍藏着。
爹不善言语,更不会唱歌。但我清楚地记得小时候他一字一句叫我《二郎山》,…..二呀么二郎山啊,高呀么高万丈……,他永远憧憬自己的事业,憧憬着黄河,这也是我名字的含义。
吃食堂的时候我在许昌老家,当他知道我生病以后,回去接我,他背着我走了几十里崎岖不平的小路。父亲啊,至今我还记得你如同旧风箱一般吁吁的喘气声。
和父亲真正意义上的分别有两次。
第一回是下乡,将要走的时候,他把自己心爱的口琴送给了我。我抚摩着那只以前只能聆听可绝对不可触摸的上海牌儿木制口琴,心潮汹涌。我在他的眼里长大了。
第二回是我工作以后他去开封队部看我。
那是他以前工作的地方,很多老同志见父亲来了,纷纷请他去喝酒。父亲就在开封第一楼宴请了他们。记得父亲那天喝酒头一次当我的面失态,他哭了,他和战友们在黄河边共同生活、工作的日日夜夜啊,生死之交的友谊。那一天,父亲老了。
那天,父亲坚持说他没有喝醉,只是喝高而已。我送他到火车站,他前边走的极快。到了月台上,我俩一起等晚点的火车,他便有了充裕的时间和我说话。火车将开的刹那,他转身要进入车厢,突然想起朱自清的散文《背影》,我就戏剧般站在他身后凝望。父亲很诧异,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却看见父亲的腰确实如散文里的父亲一样有些微微驼了。
哎,天底下的父亲大概都是一样的!母爱似海,父爱如山。
都说儿大当客。自从我结婚生子以后,明显感觉父亲对我的态度发生了非常微妙的变化。在我记忆中,父亲慈祥又有几分威严。现在可不一样,我带儿子和媳妇回家加见他,他总是首先满脸带着微笑,眼睛在我们脸上扫视着,似乎在等待我们说更多的话。
我生病住院,父亲负责送饭。每次因为路上赶的急,原有的哮喘更加厉害了,他一边吸我身边的氧气,还一边给我查点滴。他抬头的时候,我看见他的面容那么苍老、那么憔悴。哎,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呢!
他不久就死了,临死前他看的最后一篇文章是我写的《生命中的黄河报》,最后一息的父亲支撑起身体摸出眼镜艰难地看完报纸,父亲为我每一个小小的成绩而高兴。
告别人寰的夜里他身边有我爱人和即将大学毕业的儿子陪伴。儿子学的是水利专业,他一定很满意下一代还要走他选定的路!
东方的天空逐渐发亮,父亲回去了。保重,亲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