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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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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吃人间蔬果
每次有水果,二郎中总是把口闭得紧紧的,人们都这样说,二郎中不吃人间烟火,不吃人间蔬果。
二郎中自己不吃水果,还跟病人一本正经地说:“你不要吃水果。”
“为什么?”
“水果寒凉呀……”
话还没说完,耳边想起了一连串的回应:“水果有维生素A、B、C、D和微量元素,营养价值高。
“嗯!”
“据最新报道,吃水果还能缓解人的情绪,吃香蕉能驱散悲观,吃草莓能培养耐心,梨是令人生机勃勃,精力十足的水果。
“哦!”二郎中不得不强调说,“水果很寒凉,确实很寒凉。吃了你的病很难好起来。”
“为什么?”
二郎中挠挠头,总不能说《黄帝内经》里面提到“五谷为养,五果为助”,很多人可不知道这本书的存在,只好很为难地说:“说起来有点复杂,不过最简单的例子,如果你感冒后咳嗽,吃水果的后果是咳嗽更严重,痰是白色的,白色的痰代表身体很寒。”
“哪吃热性的菠萝榴莲行吗?
“零下十度和零下二十度,我想没有多大区别。”二郎中一点也不吃惊,故意把区别的语气加重。
“我真舍不得水果,它还有很大的美容作用。”
二郎中只能摇摇头,一字一句地说:“你吃了病会难好的……”
“可是我很喜欢吃水果,有什么别的方法?”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煮着吃总可以吧?我实在离不开水果,我也很痛苦。”
“还可以。”二郎中很为难地说。
“但是这样就没有水果的鲜美味道了。怎么办?”二郎中也不知怎么办。
“是了。”病人突然想到一个重大问题,看着二郎中说,“科学家都这样说,不吃水果好像很不科学。“
二郎中没有回答,二郎中没有认为他很科学。实际上,二郎中很不安,如果再说下去,那……迷信的帽子就要戴在二郎中的头上,二郎中脸上神色有点严肃,嘴巴闭得更紧,说不吃人间蔬果还好,如果说不科学,罪名就大了。
二、门外岐黄
中医是老中医,越老越好,中医是煲药,越煲越烦,中医是经验,越说越玄,中医是秘方,越传越密,中医是老牛,越慢越好……在还没有解释不吃水果之前,二郎中想到这些名词,心里已经感到不安,这次名词被我们叫中医的岐黄之术穿着,就如此出现在人们面前。才一开始接触中医就穿上这样五颜六色的衣服,还有中医站在医院的门外的遭遇。
刚学中医的时候,老父亲把二郎中叫到跟前,直截了当地说:
“你学中医等于判刑进入监狱,请你好好想想。”
语重心长的老父亲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知道那个胡医师吗?”
二郎中知道,那个胡医师林曾经是起死回生的名医,后来把人医死了,进了监狱。
老父亲把身挪了挪,凑过二郎中身旁,开始说起来:
“胡医师有医术,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如果没有医术也就惹不起后来的事。好像不会游水的人很少淹死,往往淹死的人都会游水的人一样道理。但——有医术不代表不医死人,都是危急重病,不出几个意外那才叫奇怪……”
说到胡万林的医术,老父亲的眉毛向上撇了一下,眼睛放出异样的光芒。二郎中明白,父亲坚持认为真正的岐黄之术在民间,不在医院,不在有牌照的中医院里。
听到这里,二郎中有些明白了,老父亲的意思是说,就算你学到像胡医师这样的医术也很容易出意外。
“我一定好好注意这一点。”
可是,老父亲稍微提高了一下声音说: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还没什么。”
二郎中的身体向回缩了锁,老父亲把身体稍微向前探了探,说:
“出了意外,在医院叫‘正常死亡’,在中医叫做‘治疗致死’,病人会上法院告你。”
二郎中大吃一惊,问道:
“治病前他们都签了生死状呀。”
老父亲有些生气说:
“签了生死状就有用吗?”
二郎中不明白,接着问:
“签了生死状,照道理,死亡了也无关医生的责任。”
老父亲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吐出来:
“有用吗?有法律效力吗?病人不告你,病人家属也告你。”
把老父亲的话串起来,大致是这样的意思。
矿工不是最危险的行业,中医是最危险的行业,如果不小心把一个病人治到阎罗王里去,你也跟着去阎罗王那里吧。
同样死亡,二郎中不明白为什么中医跟西医的区别这么大。二郎中正想着,老父亲又说了:
“很简单,胡医师大概没有牌照。如果有中医牌照可能不会判刑。”
“好像有吧?”二郎中表示怀疑。
“有也没有,他用了砒霜,砒霜是毒药,超过国家规定的量那就麻烦了。”
“不开砒霜不行吗?”
“他善于用砒霜,再说有些病不用这样霸道的药治不了。”
二郎中身子向后缩去,急急问道:
“那不等于判了死刑吗?”
老父亲用非常缓慢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学中医就等于判刑!”
老父亲站了起来,很冷淡地结束道:
“去中医学院拿了牌照你成不了真正的中医,只是披着中医外衣的西医;在民间成了一个真正的中医没有牌照等于判了刑。”
二郎中不得不犹豫,看来中医很危险,如果学中医,学到能养生调理,为家人省钱就好了。
草头医
有人选择上吊,有人选择跳楼,有人选择做中医。
曾经是草头医的老父亲对我说得最多的除了“学中医等于判刑进入监狱”这句话外,念在嘴头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在二郎中听来,草头医多少有点嘲讽的意味,老父亲的嘴里却是满口的荣耀。
“那时候,村里人有什么病都找草头医,在山中田里找点草药吃上几天就好了。那时的病到现在的医院来治不知要花多少钱。”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父亲会说上很多治病的故事,说后,他也会叹气说:
“要是现在,我也不敢随便给病人草药,吃出毛病跟上吊跳楼差不多。”
老父亲顿了顿,接着说:
“现在的人命贵,那时候的人命贱。”
这时候,二郎中总出来安慰父亲道:
“自己会了省很多钱。”
老父亲听完,呵呵地笑了起来,然后盯着二郎中左脸上的伤疤望了一眼。
那个伤疤是车祸留下的纪念。
那一年,二郎中骑着摩托车在路上狂飙,结果连车带人摔倒在地连车带人在公路上滑了十八米,脸部严重受伤。
送去了医院,医生说:
“拍片吧,看有无脑震荡;打针吧,帮身体消消炎。”
这是二郎中第一次住院,第一次拍片,第一次打点滴,从小到大,二郎中都是草头医看护下长大。
过了一些天,医生说:
“左脸骨裂,开刀吧,镶个最新科技铝合金。要不然,你儿子永远也张不开嘴。”那时候二郎中吸粥吃。
“价格多少?”
“三万多。”
老父亲一脸愤怒:
“不同意,钱花了还毁容。”
“你想清楚了?”
老父亲想清楚了:
“我们出院去。坚决出院”
“不能出院,出院要签责任书,出院后所有责任在病人身上。”
老父亲坚决说:
“签字吧!”
在医院住了七天,老父亲签完字带着二郎中回到了家。翻开发黄的笔记本找到一个草头方,用芦荟汁敷脸。
老父亲的笔记本是本传家宝,文革的时候乱,爷爷不知从哪里得来这本在家乡最富盛名的草头医秘本,后来传给了爷爷。
爷爷对父亲说:
“这本东西不能随便给人看。”父亲也对二郎中说:
“这本书不能随便给人看。”
说实在话,二郎中没有车祸之前,对这本发黄了不能随便给人看的草头医秘本也没多少兴趣,谁还会用这样老土的东西。最难的是,从书里找出来的草药现在要找的话也不知从哪里找。都城市化了,草药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那棵芦荟还是千里迢迢从别的地方找过来种在阳台的花盆上。
奇怪的是,二个月后,我的脸好了,除了留了个疤,并没有医生说的张不开嘴来。
四、学医了
二郎中受伤在床上躺着无所事事的时候,最想知道两件事,第一件事车祸是不是命中注定,第二件事有没有比西医更好的方法治病。如果有的话,二郎中想去看个究竟。
最直接的方法去跟老父亲学草头医。老父亲一直都是居高临下教导下辈们说,什么病用什么药,他应该比谁都了解中医。
把学医的想法告诉老父亲,除了迎来一顿教训外,还接过了老父亲老得发黄的笔记本。
翻开发黄的笔记,密密麻麻的文字全是手抄,一个病名一个草药,或者一个病名几个草药。老父亲说:
“只要记熟这些草药就行了。”
努力去翻翻,二郎中发觉记住这些草药不是问题,问题是不认识这些草药。请教老父亲,他说:
“到山上找找认认就可以了。”
二郎中很为难,离开故地十多年,这里根本没有长这些草药的土地和气候,更不要说去找这些草药。老父亲建议说:
“买本草药大典之类认认吧。”
买了本草药大典,看图识药认了很久。终于有一天,二郎中觉得纳闷,为什么这些草药治这些病。想来想去想不通,跑去问老父亲,老父亲皱皱眉头说:
“你管他这么多,能治病就行了。”
“这……”
“你该知足了,村里有人得了几个方就吃一辈子,祖传儿,儿传孙,孙又传子,子又传孙。”
“但……”还没说我,老父亲瞪着眼睛说:
“都是民间的验方,哪有这么多道理?”
带着伤口满怀兴趣学医了,却郁闷了,脸就这样被说不出子丑寅卯的草头医给医好了。第一次发现,原以为距离中医很近,其实很遥远,很遥远,二郎中觉得中医不只是一个病一个草药,一个病几个草药,还是说不出所以然的草药。
五、草头医2
说不出子丑寅卯的草头医压在二郎中的心头很久,说是压,是因为草头医用最廉价的方式治好了二郎中的伤但二郎中尝试靠近他时,他却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这层面纱蒙了很长很长时间,二郎中始终没有勇气揭开这层面纱,毕竟他是二郎中最初的启蒙老师,也是感受中医走入中医的第一步。
二郎中之后又碰到一位草头医,二郎中叫他老伯。那是二郎中走出观众席的时候,介绍的人说:
“在他的村子里,他是举足轻重的人,村里人有什么病都找他抓药,很多时候,他都能把疾病治。最传奇的是,他治好了西医难以治好的病。”
可他看不好自己的病,从年轻的时候起喉咙疼三十多年了。现在一吃煮过的饭菜都喉咙疼,要把饭菜煮好后凉了才敢吃。
二郎中见到老伯时,他没有叫二郎中看病,而是拿出一大叠纸。二郎中接过一看,里面写的都是五言或七言古诗,抒发自己念妻的牵挂,丧子的悲痛,育孙的深情。
老伯的一生很坎坷,早年丧父,一个人早早担起整个家庭的重担;中年丧妻,与结发妻子生活了十多年,结发妻子撒手西去,晚年丧子,大儿子非常优秀,事业正日上中天的时候,留下了老父妻儿而去。
老伯提起的时候语气很淡,满脸沧桑的脸只是对二郎中说:
“我很喜欢传统文化,那是中国精神的脊梁。”
二郎中笑笑,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喜欢读古书,喜欢传统文化,老父亲也一样,嘴里满口“增广贤文”。老白继续缓缓说:
“青年的时候也想去学医,但是没办法学,只好有空搜集当地的药方看。”
这个话题还没结束,他高兴地跟二郎中说:
“你是读书人,给我看看,我的诗怎样?”
二郎中细细地看了,中规中矩的古诗,可要评价真有点为难,叙述很白,议论直接,少了书卷的雅气,多了江湖的杂气。二郎中满脸微笑说:
“我很喜欢老伯的诗,现在这样的人很少了。”
老伯高兴得像个孩子,自豪地说:
“我的孙子,三四岁,我就教他《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现在五岁了,能背了。”
老伯说的孙子是大儿子的独子,大儿子去世后,他抚养看护着孙子。老伯还说:
“大儿子小的时候,我也教他这些,我希望他们比我有文化。”
说起大儿子时,老伯眼睛有点湿润。他很忙,六十多岁的人还要到处奔波,打点大儿子留下的事。
对于老伯,二郎中充满敬佩,这是有故事的人,他的人生经历就是一本教科书,有历经春夏秋冬的平和。跟着是诊病,把完脉,开放的时候,老伯递过一张药方说:
“我一直用这个方调理身体。”
二郎中仔细看了看,没有草药,真是药方,依二郎中看来,这是大而化之没有大错的方,唯一的缺点只是一个没有变化的方,好像一潭不会流动的死水,没有延着大地的曲线流淌,无论什么人无论什么地方得了喉咙疼这个都是这个方,充其量加减几味,却缺少中医充满个性的辩证。类似的方,二郎中在老父亲的笔记本也找到几个,如果对了病机,一药气死老中医。
“这张方稍微腻了一点,暂时能清掉喉咙的虚火,却倍增脾胃湿气……”
二郎中分析病情,说说方意,老伯点点头,说:
“那服什么方好呢?”
“在原来的基础上加减一下就可以了,老伯指教。”
老伯说:“你开,我听你的。”
问起老伯得病的经过,早年吃狗肉上火,用草药凉茶降了下来,再起虚火再降,降了再起,如此反反复复三十多年。二郎中一点也不稀奇,在周围,有很多上火了喝凉茶,喝凉茶更上火的人。老伯只是其中的一个。
一个月后,老伯转告二郎中:
“现在能吃不用凉过的家常饭了。”
二郎中笑了笑,心情却平静不起来,如果二郎中生活在老父亲老伯的年代,没有碰到中医启蒙老大,二郎中肯定也是个草头医,一位喜欢传统文化坚持中医的草头医。在骨子里,二郎中愿意做一个中医的听众,充其量是个草头医,行医在医院门外的江湖,说郎中只是往自己头上戴了一顶高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