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念父母妹妹思扫墓，

                  遇凶徒姐姐施妙计。

            《点绛唇》词曰：

             江湖风紧，阴风阵阵吹大地。荒凉村社，数家炊

             烟起。登高眺望，时时风声逼。日出没，乌云满

             天，欲阻众侠女。

山峦逶迤，纵横奔驰。山峦逶迤，星移月换愁万物。海阔天空，任鸟翱翔。海阔天空，百事不顺心凄凉。

话说方精精和苗灵灵，是两个易钗而弁的明艳丽姝，她们如翅膀初干的雏莺乳燕，离开隐世采药尼庵之后，已经看不到人影了。可是大师姐林红玉，乃在弹泪哭泣，满怀眷恋不舍。黄碧英见到大师姐那样子重伤情感，就悍然劝解道：“大师姐，你怎么恁般脆弱柔弱？今生今世，我的心头已经铁了。如我本人有力量的话，定把省府内外的残忍贪佞官员全部斩尽杀绝。猛杀贪官污吏，我的心我的手绝对不会软的。这一次，精精和灵灵两个师小妹，只有出山几个月头，她们就要回来的。这事儿，非是生死离别，你急火什么啊！请多加宽心吧！”

林红玉乃是带悲带泣道：“四师妹，你有点儿不知。她们两个人，都是从小在我身边长大的。特别是精精，从年甫两岁起，基本上是我带大的。我的内心，总感到我自己不是她的大师姐，而是她的母亲才是。我也兀自中，感到她不是我的小师妹，而是我的女儿才对。而女儿初次离家出远门，做母亲的会不伤心动情吗？这可能就是母性的柔弱脆弱，也是善良女人的柔弱脆弱。此情此理，柔肠寸断，乃是女性的慈悲慈怀慈爱。女人母性般的温柔去重爱子女，就是可怜矣！正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也！”

黄碧英诧异地叹息道：“大师姐，我怎么感觉到自己没有那种温柔的心情，是不是我没有姐妹情和爱心？是不是我的心太狠了？”

林红玉哀戚地答道：“那可能与年岁上有关。我是二十刚齐头，因全家遭诬陷遭迫害，为了逃命就到这里来的。我今已有五十多岁了。而你是在十五岁那年到此地来的，总共才来十多年。你今不过才三十岁，还年青呢！唉，假定不是咱们两个家庭的变故，你现在正是生儿育女的年龄，我恐怕也要儿孙满堂了……”端的有分教：

                   算得通时偏是凶，一生祸福蒙鼓中。

                   绿叶茂密藏彩鸾，碧波深渊隐苍龙。

荒山隐隐，残道迢迢。荒山隐隐，路途不净靠谁扫？避沟落坑，嫣然一笑。避沟落坑，意志坚强定不倒。

树分多枝，花开多蕊。单表精精与灵灵两个妙龄少女，施展武夷神尼轻功追云法，一口气就跑出了二十多里地的路程。精精还在奔跑，却听灵灵在后面大声叫道：“精姐！哦，不。精哥快停下来！”

精精旋即定身停奔，而后告诫道：“灵灵，你忘了大师姐的话啦，以后不准喊姐啊哥啊的！途中讲话乃得轻些儿，防着背后有人偷听！”

灵灵随即解释道：“记住了。适才是我一时心急如焚，随口喊出来的。因我有些急事儿，要与你好好商量商量呢！”

精精惋惜地带着疑惑道：“嗳，刚刚走几步，刚刚出家门，你有甚么急切事体啦？真是胡乱弹琴了。你说吧，我且听听看！”

灵灵有点儿为难地戚眉道：“我想，咱俩现在就往东北偏北走，目标到本山脉最高主峰的黄岗山去一趟。你说好么？”

精精十分干脆作答道：“不行，不行！师父方才讲过的话儿，语音乃在耳边，你忘了吗？咱们两人这次出山，按照师父的卜卦，不准往东南方向行走，也不准往北面走，一定要朝着西南的方向而跑。其主要目标，是对着罗浮山脉。大师姐也说过，往西南必顺风吉利，往东北必定麻烦穷凶，百事不利！还加上犯五黄和凶煞呢！”

灵灵见到精精不肯往北面行走，又提出师父的话儿来压人，便伤心得含泪地陈诉道：“我不过打算往北稍微走走，凭着咱俩的上乘轻功腾飞，也不会耽误多少个时日。最多一旬十天的日子，绝不会超过半个月！”

精精在满心焦急的情况下，只好再三催促道：“你哭有什么用，赶快走吧！这是师父既定的方案与方向问题，咱俩必须坚决照办。再说咱们现在的位置，是在武夷山脉的南端，而最高主峰的黄岗山，是在山脉的北端，两地相差将近一千华里，不是三两天的事儿。如果途中遇点儿杂七杂八的事情，一拖再拖，起码就得耽误个把月以上的日期。违背师意，是要不得的！违背师意，是对恩师的不忠！”

灵灵听到精精的那些话儿，痛苦万分，珠泪俱下，哭得更动情更伤心了。听她如泣如诉，扣人心弦。精精只好忍耐听其哭闹着。端的真是：

                   遨游江湖难定身，东摇西晃赛飞云。

                   莫愁前方无路走，可喜后头有脚印。

                   凄风冷吹深眠醒，苦雨热洒残梦尽。

                   为报家仇万里行，腿酸脚痛心无恨。

祥云浮空，瑞光落地。说者掏心，听者存意。原来是这样，闽境的武夷山脉，属於华东热带雨林的地区，每年四季山清水秀，树叶百草堆绿迭翠，累年累月常青。乃是个野花常开，四季飘香的山脉。故此，整个武夷山脉有百千种药草，还有毒花毒草；有百千种植物，也有几百种带毒的植物；有上千种蛇类，其中带有极毒的蛇，起码几十种。那真是个香花毒草并存，肉蛇毒蛇为居的地方。正真是，有毒就有药，有正就有邪；有香就有臭，有好就有坏矣。

万般恩怨，千种思念。却说在十年前的初秋之前，灵灵的父亲苗广彪，以及母亲苗小娃，为了考察和采集奇缺短少的藻菌类草药。据说此种草药，如昙花一现，要常受东南海风和海上暖气涡流的熏陶，才能生长。且能很快自生自灭。此种藻菌，要在闽境的武夷山脉高峰的顶上才有。还有在台湾的阿里山的大武峦山和主峰大塔山上才会有的。因此上，那对专门习武，武功高强的青壮夫妇，带着七岁的女儿苗灵灵，不怕千辛万苦，不远成千上万里，从广西桂林府的北部猫儿山出发，跨越湖南、广东、江西三个省份，沿途跋山涉水，来到闽境的武夷山脉的最高主峰。意欲考察和采摘几种罕见的珍奇药草标本，以供制药研究。

十溪百湾，千峰万崖。红花浓郁，黄蕊淡雅。当苗广彪和苗小娃带着亲生女儿灵灵，再次从崇安县境出发，不远经过五渡桥、洋庄山庄、小浆村、大安村等。待到第二天的早晨，他们方才上到主峰黄岗山的顶上。此时此刻，气候千变万化，在云雾缭绕的山顶上，处处树木蔽荫，层层茅枝密集，百草争荣斗绿，野花争美斗艳。一家大小三口人，都是显出十分喜悦的心情，以及相当的开心。

他们为了早日采集所需的草药标本，苗广彪夫妇俩就兵分两路。苗小娃自己一个人，从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寻上去。而苗广彪父女两个，却顺着另一条小径上寻找去。身怀绝技的人，胆子都是比较强壮。可说他们夫妻两个人，都是艺高胆子大，是不怕豺狼虎豹的。更不怕土匪坏人的。他们夫妻两人的手脚功夫，完全可以手打虎豹，脚踢豺狼的。以及手打坏人，脚踢土匪的。端的有分教：

                   须知世上有天灾，莫言人间无苦海。

                   死中得活灾星去，绝处逢生福神来。

水气腾腾，山风森森。一半烟云，一半树影。山风森森，短兵相接把命拼。一半树影，强词夺理论输赢。

且说正在茂密草丛中考察和辨别金线兰、人字草、铁雨伞药草的苗小娃身后，倏忽之间，猛然响起一声沙哑的吼声道：“你这娘子，非是隐世采药尼庵的人！是打从什么外地远地来的？你这陌生娘子好大的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这里与我武夷神尼抢药草生意！现在，被我亲自撞到了，你说该怎么办为好？该怎么办才好？”

苗小娃顿觉惊吓了一下。她急忙转身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面目又黑又粗皮又狰狞丑恶的高长老头子，正在一步一步朝她欺近逼上来。细看他的面貌，犹如地煞恶鬼。加上见他穿着黑红长道袍，破锅脸，耗子眼，扫帚眉，猪耳朵。若是胆子小的人儿，真会被他的容貌吓呆吓死的。

旋见苗小娃眉横杀黛，眼露威风，高声地喝道：“你是何方丑老鬼，胆敢冒充武夷神尼来！妾早知道，武夷神尼是个非常俏丽漂亮的有涵养的老神尼，怎么会是你这个极端丑陋的丑老八怪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丑老头子寡廉丧耻地狞笑道：“哈哈！你这个陌生小娘子，连你家老爷子也不认识了！那个武夷神尼，便是老爷子的暗中情妇。我和她两个人，已经渡过了五十多年的甜蜜夫妻生活。今天见你这个陌生娘子，面孔俏得有点儿与我那个老情妇相似，所以我老爷子也喜欢上你了！”他的话音甫毕，人已到达，顷即伸手就要朝着苗小娃的胸部乳房处的乳中穴点抓一把。

苗小娃的年岁虽然不多，但在两广桂地，乃是个响当当的江湖上的出色人物。她以极其敏捷迅速的动作，飞起苗家拿手绝招的一脚，分毫不差，正好踢中丑老头子身上的腹哀穴处。顷见丑老头子蹬、蹬、蹬倒退五六步后，仰坐在地下。苗小娃的这一脚，攻势凌厉，单刀直入，使得对方措手不及，真给丑老头子一个下马威。事实上，丑老头子不但吓了一大跳，而且还扭了几下苦脸。旋见他吸纳一口真气之后，速用自己的手掌狠狠抓摸一下腹哀穴。然后见他奸笑着说道：“看你如此天生艳丽，冰肌雪肤，粉皮细肉的，乃有恁般快捷灵敏的身手！好俊的脚力，功夫颇不凡！与我那个老情妇的功夫不相上下，故连你家老爷子也措手不及，防不胜防！”端的有分教：

                   夜来密云遮山路，天亮薄雾挡征途。

                   偏遇恶鬼到眼前，无法使他回阴司。

心亏撩乱，胆虚慌张。各有拳艺，难分短长。心亏撩乱，无风也起三级浪。各有拳艺，脚尖踢中六成伤。

莫看丑老头子年纪虽老，但是他的听力尚佳。他在惊慌忙乱之中，好像听到附近有人说话的声音。见他机警敏锐地朝四周看了看，恶眼四射，凶光八扫。然后见他竖起耳朵听了听，觉得无人走来之后，方才接着奸笑道：“请问你这个陌生娘子，如此妩媚玉貌，美赛神仙，是打从哪里来的？这个问话，你还没有告诉老爷子我呢！像你这般体质艳丽，体态光泽，娉婷多姿，颇似我那情妇凝脂雪肌，娇娆俊俏。真是一样子漂亮，一样子标致的美妇。看来，又有功底，又懂交情，肌肉结实，肚皮有劲耐压，交媾阴阳传气。会捏宫锁阳，相继捏肛闭唇。你家老爷子能与你这种美丽年青的少妇打打玩玩，待得双方累极了，才来抱在一起云雨，一样悦情开心的！”

苗小娃大怒地斥责道：“你这条老不死的丑老狗，老臊猪哥，肮脏猪罗！真是瞎了狗眼了！你家姑奶奶是好欺侮的吗！你的死期到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辰！”她的话音甫毕，迅即先发制人。她的力道雄厚，勇猛绝伦，手脚并用，攻势凌厉，捷胜猿猱，猛恶地攻过去。

顷见苗小娃使用苗家拳脚的绝乘功夫，以及广西全州湘山寺的拿手厮杀绝招，与丑老头子紧紧打做一团。一男一女，一老一青，两个人斗成与走马灯一般样。双方拳来脚去，发功施招，正好打个平平局局。

但是苗小娃的每脚每拳，每腿每掌，都是往死里打，又重又猛又狠。而丑老头子却是准备打持久战，步法不紧不慢，松松弛弛，松松垮垮，处处留有余地。见他好像要留点儿精力准备最后用似的。但他出手猥亵，出手下流，几乎每拳每掌，都是抓向对方的乳白穴、乳根穴、以及下身的海底穴、中极穴和曲骨穴。端的真是：

                   高山陡坡冒烽烟，羊肠小道无护栏。

                   酒如毒药激性乱，色是钢刀剜心肝。

                   花蕊善意懂藏刺，人心恶劣不觉寒。

                   急躁难杀丑陋鬼，阴间地府魂魄闲。

武夷降龙，黄岗擒虎。血泪染地，各撒暗处。适逢其时，抱着女儿灵灵的苗广彪，其父女两个人，有说有笑，正在另一条小曲径上，东看西看，左找右找，随便采摘一些高山上的野土南星等药草。

突然之间，苗广彪听到妻子的方向，有人在打斗搏击的声音。他兀自吃了一惊以后，预料到妻子那边出了大事，便急急忙忙抱紧女儿灵灵，飞也似的披荆斩棘冲过去。当苗广彪走近前一看，登时发现一个七十多岁的丑恶老头与妻子苗小娃打成一团，气得他牙齿咬得“格格”直响。苗广彪在紧急之中，速把女儿藏放在茂密的草丛中，委婉地对着女儿招呼和安慰道：“灵灵，你乖。坐在这里不要叫喊，不要走动，爸爸去帮助你的妈妈，打死那个丑恶不堪的老魔鬼。”

苗广彪把女儿安顿好之后，方得抽身走近些大声喝道：“都给我快快停手！”

顿见丑恶老头子听到一声大喝后，先收手缩拳跳出圈外道：“你这个白虎星，撞破人家好事的是什么人？快快说来！”

苗广彪声若雷响般地喝道：“朋友！我是广西猫儿山氏苗广彪，江湖上俗称霹雳火的是也！那女子是我霹雳火的拙荆苗小娃。为何无缘无故，无事生非，无端生事，动手打起一个女子耶！你真可恶透顶！”

须臾，那个丑恶老头子冷笑道：“原来你就是桂地猫儿山的霹雳火，今天算你们该当倒霉！告诉你吧，我就是有名的毒掌陈铁冠。因为你们夫妻两人，入侵了我的管辖地盘！另一方面，我毒掌陈看中你家的小娘子了！”

苗广彪气得头发倒竖，怒火冲冠，怒形于色地暴喝道：“你得首先问一下霹雳火的拳头，同意不同意才来说吧！”

毒掌陈铁冠蝮口蛇心，暴戾地喈喈阴笑道：“再告诉你吧，在这个人间世上，我毒掌陈只能让步三个人。那就是武夷神尼和青蕃爷武掌子，以及青蕃魔君古谷子。因为他们三个人的武功，确实太强太利害！其他的人，都别想在我的手下活着回家去。我毒掌陈如果相中哪个姑娘妇女，一定要弄到手为止。连其死尸温体也得借用一下，不过那是痛苦的一时二刻的快感快活！真有点儿不划算！”

苗小娃气得忍耐不住，见她不得不再行抢先出击。苗广彪见到自己的妻子动手了，也就跟着使出桂地全州湘山寺的厉拳，双掌猛烈拍向对方。

毒掌陈铁冠却是招架有方，招术诡异，攻防自如。拳法莫测，内力雄浑，狡诈奸猾。听他边应战边冷哼道：“别说只有你们夫妻两个人！像你们这样，再来三对四对，再加十个八个，我毒掌陈仍然不怕！今天，看你们夫妻两人合璧联手，武功算是顶呱呱的，算是相当惊人的，是我毒掌陈很少遇到的一对高手！但是单靠你们夫妻两个人，仍然是斗不过咱毒掌陈的。如果长时间斗下去，对你们夫妻两人就越不利。如果时间一长，你们夫妻两人非败不可！”

就这样，三个人像走马灯似的，从头一天的上午，一直激烈打斗鏖战到第二天的中午。因为毒掌陈铁冠的手掌上，涂抹有一种神秘的黑毒药，只要对手的皮肤上稍有碰擦着，便会引起药性发作而神经麻醉及麻痹，肌肉抽搐不止。毒掌陈铁冠杀人，靠的就是用那种魔药杀人害人的毒招。端的真是：

                   百重溪水千重山，恶人当道行路难。

                   若遇恶人无祸至，一夜沧海变桑田。

争斗声高，播及黄岗山腰。深林飞鸟，疲倦惨叫吆吆。奇峰怪石，看人受伤不哭。人烟稀疏，英雄染毒嘶嘶。

却说就在第二天的午时初刻，武夷神尼带着才进庵庙五个年头的四徒儿黄碧英，不远千里来到了黄岗山的半山腰处，她要四徒儿一块踏进深山辨认药草的形状和品种，以便往后让四徒儿一个人进山采挖去。这个时候的黄碧英，正好是二十周岁。她豆蔻年华，娇娆俊俏，遇事分明，记性又好。而那方精精是两岁进入庵庙的，是年刚好八周岁。武夷神尼特要四徒儿黄碧英辨认的各种药草，就是供给八岁的方精精暗练童女玄功用的。这个时候的武夷神尼自己，也已经是一百零九岁了。武夷神尼只有头发苍白，但面孔脸色保持着青春住颜不老。其肤色比起二十岁的四徒儿黄碧英来，还要粉白红润。假设老神尼不是头发苍白，不然的话，人家会以为她与四徒儿是一对儿姐妹同行。武夷神尼是个异人老前辈，她的神功神力已经达到最高境界，故此她的耳目特别聪颖。当她站在许多里地的地方，听风辨声，听声辨向，就能听到黄岗山的顶峰上，有人在作殊死的决斗。而且决斗的双方，都有上乘的武功。

武夷神尼再次凝神凝视片刻，旋即吩咐四徒儿黄碧英慢慢走路跟上去，她自己却用极高速的轻功绝技，荡空激射，犹如腾云驾雾，直接朝着山顶上飞去。

谁知待得武夷神尼驾御绝技轻功飞抵格斗现场之时，毒掌陈铁冠虽然满身是伤，却是首先发现了武夷神尼的凌空飞身前来。他如一只受伤的鹌鹑，遇到兀鹫及老雕的到来，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冷汗直流冒出，全身发抖。但他的头脑还算清醒，还能考虑到逃命最是要紧。顷刻之间，见他像一只地老鼠，急忙中跑到茂密的草丛中，闪电般钻进洞穴里去。怎能料及得到，毒掌陈铁冠，一晃就不见其踪迹踪影了。

武夷神尼的眼光乃是十分尖锐，她也同样一眼发现了自己正想跟踪追杀的那个奇毒杀人魔头。武夷神尼的身子还在架空中，她的两脚未着地，正打算追过去施展快速厉掌煞招的手法，一掌击毙那个凶恶的魔头之时，可是当她追到草丛中，再也无法找到魔头的踪影了。武夷神尼踏勘片刻，乃是无法看到对方藏匿在何处。毒掌陈铁冠能够躲开武夷神尼的这个追击，算他好运气！端的真是：

                   湖山救弱自心明，岁月行善数不清。

                   百战千虑总有失，万折不挠得英名。

红艳香花，坠落阴间。铁石心肠，见后胆寒。坠落阴间，用毒杀人魂魄冤。见后胆寒，无情残害心何安！

少许，待得武夷神尼转身回到格斗的场地，灵灵的母亲苗小娃，早已气绝身亡了。见她静静含怨带怒，遗恨黄泉。是时，只有灵灵的爸爸苗广彪，倒在地下仍然还有一口一丝气儿在。但他在弥留之际，见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姑出现，反复用手指着藏匿女儿灵灵的草丛处。武夷神尼颖悟过人，会意地走到茂密的草丛里一察看，果然发现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子，早已惊吓得脸色苍白，昏昏沉沉，迷迷惑惑，说不出话儿来。武夷神尼就轻轻将小女孩抱起搂在怀里，回到那个倒在地下的苗广彪面前。

奇怪的是，苗广彪见到心爱的女儿灵灵之时，突然眼睛露出闪光闪亮，脸上露出一丝儿笑容，反而能够轻轻说出几句清晰的话儿来，听他说道：“她是我女儿苗灵灵，今年刚好七岁。我叫苗广彪，我妻子叫苗小娃，请将我夫妻俩的尸体，合埋合葬在这个泥土里。感谢多多关照……”苗广彪说到这儿，头一低，脚一伸动，便饮仇饮恨黄泉断气了。其霹雳烈火般的魂魄，踏上阴曹地府之路了！

武夷神尼见到苗广彪已经断气魂归西天了，顿感凄然怅惘，凄楚悲哀。她在哀戚之际，眼见小女孩受到惊吓过度，乃有点儿痴迷痴呆。加上半饥半饿，没有喝过口水，干渴惊悸一起夹攻，处于半昏迷状态。武夷神尼便将小女孩轻轻放在茅草上，将自己身边的小药罐子里，倒出一粒百宝定心丸，放进小女孩的口里让她咽下。而后，再从身边的另一只小药葫芦里，倒出一小杯的武夷含蜜神露水，让小女孩直喝下去。

稍候片刻，药效起了反应。武夷神尼眼看小女孩暂时安静休眠，她便再次走到附近的灌木荒草中，查找一下奇毒杀人魔头的下落。可是，尽管她怎么寻找，也找不出魔头的痕迹及影子来。她知道，对方是使用闭气功藏匿隐蔽起来。武夷神尼见查找不到，方才回到小女孩的身边守候。并且进行坐定运功，以及静心养性。端的真是：

                   人生在世如车轮，目下急事休相问。

                   千里江湖求旅宿，万载天地闹生存。

                   说时妇幼变颜色，道破老少丧神魂。

                   此事不须多忧虑，他年自有庆家门。

事已通泰，暂无大害。有失有得，苦尽甘来。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刻，四徒儿黄碧英方才急急忙忙赶到山顶上来。当黄碧英听取师父说到奇毒魔头逃到那块茂密的灌木草丛中，在倏忽之间，一晃就不见了。

黄碧英的内心感觉得十分诧异奇怪，凭借师父的聪敏听觉和锐利视觉，很少有人能够在她老人家的眼前眼皮底下逃得脱的。

黄碧英到底年轻好动，她不用师父吩咐，便主动跑到那片草丛中寻找一遍。黄碧英心中思忖暗想，魔头可能挖有藏身的地洞，而其洞口又利用天然的活茅草伪装起来。黄碧英想到这里，便用挖药草的小锄头，东一锄西一锄地乱挖乱刨起来。可是她仍然找不出洞口来。谁会想到，这一次被黄碧英猜对了，奇毒魔头确实像地老鼠一般样，隐匿在黄碧英所站的地底下洞里。他虽然使用五元闭气归一功，但无法持久耐长。那个老魔头在地洞里，正处于惊心动魄之际，而黄碧英未能发现，却是兀自走离此地。看来，老魔头又过了一次鬼门关。

黄碧英刚刚走回师父的身边之时，顷刻听到武夷神尼说道：“四徒儿，找块低平凹洼处，挖个大窟窿去吧！”

黄碧英是个十分颖悟聪明的姑子，凡事不用师父过分点破点明，就知道师父的内心意图。见她迅即答声“好的”，就去附近挖了一个小土坑。事实上，黄碧英只费了一会儿的时间，就把土坑挖好了。

黄碧英稍微喘口气，就回到师父的跟前等候，却又听到师父开口道：“四徒儿，你来把小女孩叫醒，让她再次看一下其父母的遗容吧！”

旋看黄碧英把小女孩灵灵抱起逗弄醒来以后，因为小灵灵适才吃过武夷神尼的百宝定心丹和神露水，时今已经是彻底恢复了原来的固有灵气。当小灵灵一下子看清了爸爸和妈妈两个人，都受伤断气横死在地下，因而想起了是被那个凶恶丑陋的老头子惨杀的。只听她“哇”一声开始，便大哭大闹要扑向父母的遗体。黄碧英担心遗体上有毒，故把小灵灵紧紧抱牢。可是小灵灵却一边大哭大闹要扑向其父母，一边却用小手爪强抓黄碧英放手。她见黄碧英不放手松手，为了扑向父母的遗体，便用牙齿猛咬黄碧英。看她那种肆虐无忌的凶恶相，比起小狼狗咬人还要利害。黄碧英自感活受罪，但乃是忍痛由着小灵灵打她去。

安知小灵灵被父母教过武功，出手非是寻常的小孩子可比，相当重沉有力道。总之，黄碧英终于被打得叫苦连天。

武夷神尼眼见这凄婉动情的惨状，潸然泪下，便走去一手提着苗小娃，另一手提着苗广彪的尸体，轻轻放进小土坑里，还有意识让小灵灵再看一眼之后，她便发起神尼玄功，把新挖的泥土卷入坑里去。然后叹口大气道：“唉，小灵灵，你不要吵闹，这是你父亲苗广彪在断气之前，委托老贫尼这样做的！倘若不然，你父母的遗体，要被那个奇毒魔头进行毁尸的。这事儿，待你长大就会明白的。”

武夷神尼又担心奇毒魔头陈铁冠出来毁尸，便取些茅草加于复盖伪装起来。但她看了看仍然不放心。见她思前想后，仔细看了看附近的前后左右，然后运起神功，把最近的一颗巨大的磐石推翻，刚好压在新坑的上面。听她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样粗的巨大磐石，谅那个奇毒魔头掀它不动的！”

少顷，武夷神尼还在大磐石的前后两面，暗中运起神功真力，贯注于剑端，用那把手中剑题勒了好多诗词文字，以及年月日时的记载，以防日后遗忘。其诗词的内容，带着九天玄女的玄机推算，待得他年女儿祭墓之日，方得读此正文矣。请诸位看官留心，十年以后，女儿苗灵灵到此祭墓之时，才发现了磐石上的碑文。

嗣后，武夷神尼还有意躲在暗处，再行观察一炷香的时间。当她见到奇毒魔头陈铁冠不再露相，方才与徒儿黄碧英带着小灵灵下山去。

安知毒掌陈铁冠，受到苗广彪和苗小娃夫妇两位高手的围攻合击下，全身上下也有多处受到创伤。他藏身在洞中，早已经无法再次进行闭气了。但那个靠奇毒取胜害人的凶恶魔头，正自我躺在地洞穴里，进行调息养伤呢！端的真是：

                   祭奉双亲非报应，孟宗哭竹孝心诚。

                   蜡烛点燃才发亮，油芯拨动方光明。

                   芳草萋萋阻地界，野刺重重挡路径。

                   即使北上寻祖坟，能否找到全不定。

光阴荏苒，时过十年。白云片片，青草芊芊。光阴荏苒，心急怎能看长篇。白云片片，独家文章独家言。

时今，下文接着开头的情节。却说苗灵灵每当想起父母的惨死惨状，以及埋骨山岗的地方，尚能记忆犹新，历历在目。适才苗灵灵听到方精精说出不准北上的话儿，感到自己很受威屈，就悲哀地如泣如诉说了起来。苗灵灵必竟是个奇侠女郎，是个快嘴快舌的芳龄女孩子，她的心里头存不住话儿，就边弹泪边向小师姐方精精陈诉开了。而方精精同样是个奇侠女郎，又是个侠义心极重的女子，她不听则已，可她一听，十分同情师妹灵灵的处境及遭遇。听到后来，灵灵哭，精精也跟着饮泣。灵灵淌泪流涕，精精也跟着眼泪潸潸。几乎差点儿两位侠女，就要抱在一块儿恸哭了。

最后，还是精精的意志坚强些，听她劝解道：“灵灵，莫哭。咱们两个人，一块儿上黄岗山去，一块儿去向叔叔和叔母扫扫坟墓，也得好好年际一番，也得向叔叔和叔母多烧点儿青香纸钱纸马方好！”

灵灵听到精精的这个话儿，顷即转泣为笑，破涕收泪为喜道：“精姐，您真好。您真是个灵妹的好姐姐！”

精精马上阻止道：“灵灵，又姐姐了，大师姐的话儿又忘了！要知咱们的身前与身后，都有别人的耳朵与眼睛呢！”

灵灵伸伸舌头儿，旋即两眼向前后左右看看，她们说的话儿有没有被人窃听去了。

朝夕提心，昼夜吊胆。精精与灵灵就如此恁般转向北面而走，违背了师傅既定的方针路线。也违背了大师姐的良苦用心教导。

雏莺乳燕，翅硬自飞。她俩虽然逆向顺着武夷山脉行走，却是按照师父与大师姐的吩咐，晓行夜宿，饥餐渴饮。

怎知道这两个初次出山的俏丽比丘尼，女扮男装的美少年，施展起武夷神尼轻功追云法来，风驰电掣，快速无比。真是快如一阵清风，赛过天空行云，胜似天马行空。两个女扮男装的美少年郎，并驾齐驱，在凌空激射飞身中，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精精猝然叹息道：“灵灵，你的命运比我好。你还能记得父母的埋葬处。可是我连父母如何死去，死的惨状，埋骨何方，都不知不晓得呢！这真是，此仇不报，此恨绵绵无绝期！地老天荒，父母之恩岂能忘！”有诗为证：

                   其一：

                   山河茫茫路崎岖，犯奸犯杀走四夷。

                   尽管手段尚高明，终有祸殃亦不疑。

                   其二：

                   青天湛湛不可欺，头上八尺有天理。

                   善恶过头难无报，雷打电击在朝夕。

百般甜思，千种苦果。奇毒害人，永无暖窝。百般甜思，桩桩惨案意难合。奇毒害人，万家苦情明显多。

却听灵灵婉转道：“精精，咱们两个人，先去寻找伯父母的遗骸，后才去报伯父母的大仇。现今，我与你两个人下功夫去找找看，也许能够找到伯父母尸骸的。凡事都在人为嘛，世间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

精精微微叹息道：“青山隐隐，绿水迢迢，只可梦里找！我那个时候才两岁刚刚断奶，什么也不懂。听说还很憨态痴呆，又不大会说话儿。现在，确实连亲生父母的脸庞面貌模型也淡薄了。父母的音容已杳，好像记不清晰了。但是影影绰绰，大约只知道父母死于本山脉的九曲溪至接笋峰一带，被好心的过路人，马马虎虎挖个土坑埋葬在泥土里。想找也无法找了。谈何容易，不寻找也罢……”

日月似梭，光阴如流。冬去春来，入夏经秋。两个奇侠女郎，已经出门四天了。当精精和灵灵施展轻功绝技，如腾云驾雾追清风，奔飞经过六曲溪的空谷传声处之时，见到好多过路的人儿和一些游客，争着围观一个被人残杀的年青姑娘。杀女暴尸，可耻可恨，尤其是杀害年青姑娘者。精精和灵灵两个易钗而弁的女子，也想看个究竟，问个明白，了解一下恩怨是非来。她们两人，便刹车般停止狂奔，立脚稳住身子。

安知精精和灵灵走近人们围观的地方时，所有的观客，或多或少都被这两个陌生美少年郎吸引住了。有的还发出啧啧声道：“乖乖，我真不敢相信，世间有那样美，那样漂亮，那样好看洒脱的男孩子！”有的乃赞叹道：“那可能是玉皇大帝的天宫里来的金童吧！阿哈，大有英雄出自少年郎！”而众多观客见到这两个莹洁如玉的美少年，也想看一看被人扼杀的年青女子，便自然而然让开一条路缝来。故而精精和灵灵，不受任何阻挠阻挡，便能顺利走进人墙里头去。

因此上，精精和灵灵同时见到，被人杀害的姑娘非常健美年青。虽然死者面上沾有泥土，但其容貌乃是非常娇好，可称得上是个大美女。因其死得含怒带怨，容貌痛苦，从年纪上看来，不会超过二十四五岁。看样子，此个遭难女子，也会武功。她是在双方格斗时，被武功比她高强高深的人杀害的。死者不但受到内伤合外伤的残害，而且还被衣裤全部扒个精光，再进行奸尸遭踏过。死者在断气之前，乳房也被魔手抓破抓伤多处。真是惨不忍睹，惨不忍闻。乃不知那位好事者，挑件死者被撕扯破裂的衣服，盖在死者的下身处，免得让死者全身暴光暴露。端的真是：

                   途逢凶案少开口，遇火烧身往回走。

                   倘或不知急回避，提防两脚踏锁钩。

无事自在，惹事多忧。为了正义，赤胆不丟。灵灵十分看不过去，也十分恼怒，听她有点儿气愤地问道：“是哪一个恶凶杀的？手段恁般毒辣残忍！”

有个老头随即答道：“我说公子哥儿，出门在外，要知道关嘴比关门还要好些。你们年纪青青的，别去招惹这档麻烦事情了！”

另外一个老者也告诫道：“在这个封建社会人世间，越来越不文明了！大多都是弱肉强吃，强者为胜，甚至于强者为王！可说杀人犹如杀鸡，人命好似蝼蚁，问有什么用！杀就杀了呗，谁人也没有本事去为死者伸冤报仇！”

灵灵微怒地哼道：“所谓道理不平，气煞闲人！抑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如果你们能说出死者为什么被人杀害，内因外果若何，特别是杀害她的原凶，是个什么样子的汉子，也许我单独一个人，就可以替死难者报仇雪恨的！”

不一会儿，却见一个猴腮尖嘴的壮年汉子哈哈冷笑道：“真是吹牛吹喇叭兼说大话儿的，却是出自少年郎！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如果说出杀人者的名字来，怕不把你吓得魂离七窍，还得尿了一裤子！”

人丛中一个青年游客高声反驳道：“在下就不相信邪乎其神，说出杀人者的名字来，会把我吓成尿流屎滚！即使杀人者再来此地行凶，在下仍旧不会心慌意乱的！搞得不好，在下还得插手插脚奏个热闹呢！”

那个猴腮尖嘴的壮年汉子又冷笑道：“哪敢情好！我现在告诉你们好了，他是本地大名鼎鼎的武功高强的欧阳费极！我今给予你们说了，谁人敢去和欧阳费极比比拳脚功夫吗？依我看，在座的这群人都去，乃不是欧阳费极一个人的对手！”

大家听到欧阳费极的名字之后，顷刻之间，七嘴八舌，如水沸腾嚷嚷开了：“怪不得这个女子武功那样好，也不是欧阳费极的对手！”“呵，这个女子在今天清早，她只单独一个人，与欧阳费极对峙苦斗，足足酣战了有二支香的时间呢！”“咳，没有一个能人去帮她，当然要输了。其结果被欧阳费极打伤了，还得遭残杀！”“咳，说到结果，欧阳费极将其未断气的人儿，拖到前面的小树丛里去呵！”“惨矣！也不知什么原因，此女上身及下身，遍体鳞伤，血迹斑斑，还被欧阳费极扔到这个光天化日的路边来！”“更为糟糕的，其衣服和裤子，都被撕扯得精光，一丝儿也不掛，暴尸露体，其耻乃甚！”“嗨，凡事不可做得太过火及太过头，欲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呢！”“人若太残忍残暴，天理所不容呢！”“一个年青女子，有什么弥天大罪，受此暴尸奇耻，即使人们看不见，天地也能看得到也！真大损阴德！”“那种愧心事儿，暗中做作，已是过份了。还要公开显示暴露，真不怕雷劈上天报应啦！”

精精与灵灵听了那些话儿，已经相当愤怒难忍了。精精紧咬嘴唇，没有开口说话，灵灵却是大声喊道：“哪位愿意去把那个叫什么欧阳费极的恶凶请来，让小弟当着众人的面子，向他问问该当何罪！”

众多游客听到这个话儿，真不敢相信是面前这位美少年郎说的，也不敢随口作声答应。少许，还是适才那个猴腮尖嘴的壮年人冷笑道：“别再说大话吹喇叭了！看你年纪轻轻的，乳臭尚未干，别嫌自己命儿活得长了。欧阳费极是请不到的。他的内家功夫，他的外家功夫，全是上乘，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还有他那走路如飞的轻功，可以纵起抓住飞行中的鸟儿，都是无人可以与他比拟的。他呢，现在乃不知道云游飞到哪儿去了。倘若要请他，是比在大海里找根小针还要难些！”

原来说话的猴腮尖嘴壮年人，是欧阳费极的帮凶与酒肉朋友。他是受了欧阳费极的指使，特意到此地来探听消息的。他故意装扮做观客，混在人群的当中，专门打听人家的议论。他已经是第三趟到此地来的，正好碰到精精和灵灵两个人，与他差不多又是同一个时间里到达。端的有分教：

                   强硬手臂敢相持，软弱心肠如寒冰。

                   世人多少乘除事，千算万算理不清。

逍遥莫忘，扶危扶弱。扶危扶弱，除奸抑强起风波。量力而行，弄巧反拙。弄巧反拙，狂徒不杀心恼火。

却说精精打算煞煞那个猴腮尖嘴壮年人的威风，趁机积点儿阴骘阴德，把被杀害的年青女子的尸体，掩埋起来。免其当众袒体蒙羞，免其暴尸道路受辱。故此，只见精精与灵灵交头接耳，讲了几句话儿之后，随即见到她的双手，向着年青女子的尸体旁边一推，发出纯阴童女玄功的罡气，把泥地犁出一口长六尺，宽两尺，深三尺的坑道来。然后又用罡气将那女子的尸体逼下坑去。再走向前几步，单用两只手掌扇起刚才冲起的泥土，紧紧覆盖在坑中女子的尸体上。这些惊人的动作，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并且把其女子的尸体掩盖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让其安静睡在地下泥土里。就算其女入土为安吧！再看看附近和周围的地势，以及后山和明堂的水字，都算不错的。因而葬在此地，还算是个不错的地方。关键是此处，还是一块十分清净的场所！

精精的这一举动，当场的众多游客及群众，心都被震慑了。他们的眼睛看呆了，看直了。有的已是惊慌得张开嘴巴合不拢嘴来。有的胆小的，吓得连脚盘脚跟也迈不动了。好像他们的腿儿，变成软绵绵的，不停地发抖，立也立不起来。就连方才那个猴腮尖嘴的壮年人，乃是吓得胆战心惊，悄悄地溜之大吉了。有个别比较信神信佛的人，认为今天是天神下凡了，是天公菩萨显灵了。但有个别人却认为，是魔法大师到了。而有江湖经历见识的人，认为是那个作恶多端的欧阳费极的克星到了。乃是那个猛恶凶暴的武功又高强的江湖采花大盗的末日到了！坏事不可做得过份，坏事不可做的过头，越过头越过份，报应就会越早来到的！

总之，众多的游客，如潮水般的散开去了。当场能走动的人，都是急急忙忙躲开去了。精精双瞳一转，见到还有几个人，确实吓得迈不动脚跟，就安慰他们道：“你们都不用害怕，青天白日，绝对没有什么天神下凡。我们也是人，我叫方精精。而且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儿而已矣。”

精精说毕，速与苗灵灵两个人慢步行走。她俩几乎跟着游客的后面，离开眼前的这个是非之地。精精顾目四射，朝着四面八方看了看，再也看不到方才那个猴腮尖嘴的壮年人了。精精与灵灵的原本打算，是要尾随那个猴腮尖嘴的壮年人的。

旋听灵灵边走边肃然道：“我们的下一步，可以引蛇出洞，引鬼现形。方才你的那一下子，元凶知道以后，是坐不住了。无论如何，他们总要露面的！”

精精轻声地答道：“所谓强龙难斗地头蛇，要留心元凶们使用恶劣的行径与手段来。凡是恶劣的地头蛇，他若比你强，就直接进攻和欺压；他若比人家弱势，打不过人家，就鬼计多端，千方百计使用恶劣的奥步！咱们要冷静地应付各种险情。要步步想方设法，尽力化险为夷。”

处处提心，时时吊胆。精精与灵灵两个人，为了引蛇出洞，故意在六曲溪的空谷传声处，游游荡荡，假装巡回游览参观，前后左右慢步乱看。她们这个举动，一来可以观赏见识一下名山大川的古迹真面貌，二来想引出凶恶的狂徒来，加于重重的惩治。谁能料到，把被人杀害的年青女子，残害以后再加于暴露全尸，是最积损阴德的。凶手此举，乃是姑娘们最难容忍的大忌！

不一刻，有个老翁放开喉咙自唱闽赣边界的山歌，其声高亢可遏山峰行云，其调浑厚可压黄钟大吕。细听其歌词云：

                  人海恨茫茫，红尘笑盈盈。

                  冤孽绵绵来，烦恼理不清。

稍停一会儿，见那个老翁自娱自乐过后，又张口裂帛般唱道：

                  祸常口中出，病多嘴里进。

                  关嘴胜关门，能忍尽量忍！

接着，又听到另外一个老头儿雷鸣般唱道：

                  恩恩怨怨若虚舟，潜影随风任去流。

                  人死固定难再活，强手身后有强手。

悬崖峭壁，平谷深稳。寒气缥缈，热风氤氲。当精精和灵灵走到一处摩崖石壁前之时，见到有许多古代名人刻下的诗句。特别是朱子亲笔字迹题勒的“逝者如斯”四个大字，最为苍劲有力和醒目显眼。以及他的四句绝唱：

                 “六曲苍屏绕碧湾，茆茨终日掩柴关。

                   客来倚棹岩花落，猿鸟不惊春意间。”

                                  ==朱熹题勒

灵灵看后思忖良久，然后提论道：“九曲之水东南流，方向明朗。那‘逝者如斯’四个字是什么意思，我读后好像不大明白，又好像写意就在眼前。”

精精婉词地答道：“你看看，六曲溪的清澈激流，浩浩荡荡飞到转湾处，瞬间便不见了。那种局势便叫做‘逝者如斯夫’呵。”

灵灵戚眉臆断道：“那么底下的‘猿鸟不惊春意间’，倒说明古代的社会风气比起现代要好些。你看当今是个什么社会风习风化，把年青的女人残杀了，还要把她的衣裤全部扒光暴尸，这能称得上大清帝国太平盛世吗！”

精精敛容地说道：“朱熹虽然生在南宋末朝，但南宋的朝代尾期，比起今天的大清国要略微强些。起码人情味要浓些。依我看，这也是清朝末了。”精精说到这里，用眼睛示意灵灵，后面有人暗中鬼鬼祟祟跟随盯梢呢。

灵灵怡然自得道：“来得好！亟宜处死他们。现在就送他们上西天极乐世界去，你说可好么？”

精精告诫道：“把他们引到偏僻点儿的地方吧。这事儿，不要在显眼处，尽量要做得干净利索点儿。也要尽量不要留下长尾巴才好！”端的真是：

                   《西江月》词曰：

                   歹徒色胆太大，恶劣毒肠超天。

                   杀女之后把尸鞭，民众一片哗然。

                   此案残酷无后，见者激愤空前。

                   死难亲属怒火燃，复仇两字高悬。

胜负预测，输赢难说。火已近身，非灭不可。胜负预测，行侠丈义谁奈何。火已近身，你想要躲也难躲。

且说精精和灵灵故意向着一条无人烟的荒山沟走去。灵灵走在后头，她却是常常回头朝后面观察。顷听灵灵诧异地轻声叫道：“噫，跟踪上来的有三个恶凶臭男人。精精，奇怪，怎么三凶徒的后面，还有两个窈窕女郎跟着？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已是看清楚了，那三凶的其中一人，就是方才那个猴腮尖嘴鼠眼的壮年人。等一会儿，非把那个尖嘴的人先行杀掉不可！”

精精果敢道：“咱俩虽然是刚刚出山，又是首次要与歹徒恶凶打斗，只准胜，不准败。首先，自家的内心，要有战胜对方的决心才是。但要小心谨慎，不得有何疏漏！时今，不管对方来人多寡，让他们都跟上来！斩草不除根，春雨浇又生！大师姐和四师姐说得好，对待那种没点儿人性的恶凶，绝对不能心慈手软！”

灵灵把背后的武夷神尼短剑，从剑鞘里拔出，紧紧握在手上。她继续跟着精精行走了一个山道大转弯。稍许，待灵灵再回头观望的时候，却不见三凶的踪影了。灵灵猝然焦虑道：“精精，糟了，那三个凶恶的暴徒不见了！”

精精咬紧嘴唇，朝四周看了看地形，再稍微作了选择，然后冷笑道：“恶凶也好，暴徒也好，几乎都是未撞南墙不会回头的！咱们就在此地等候他们吧！处在危险恶劣的绝地，才能引出群狼及狐狸来！”

精精和灵灵两个人，站立了片刻之后，见到两个美丽娇嫩，明眸皓齿，窈窕阿娜，艳若天仙，身带精钢宝剑的少女，匆匆忙忙来到跟前，便跪地叩首道：“谢谢两位大恩公，请两位大恩人受我们姐妹一拜！”

那个大点儿的少女又急促道：“请两位大恩人速速离开这个不利而凶险的地方！适才那三个恶毒大强盗，已经从这个小山头的背后包抄过来了！此地太险恶，十分不安全，请恩公赶快离开吧！”

精精与灵灵颇生疑窦，弄不清楚为什么那两位俏丽窈窕的女郎，来到身前顷即跪拜，并且口口声声称呼是恩公恩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精精与灵灵两个人，正要细问其原由之际，精精听风辨器，顿时发现从山坡上面射来两只夺命大飞镖，不偏不倚，又对着两位少女的咽喉处飞到。而其两位俏丽的少女，虽然有点儿猝不及防，但她们也同时发现怪物夺命大飞镖，朝向她们自身的头部而去，双双惊呼怪叫一声，便后昂倒向地下去。这正是：

                 毒杀美女抢先机，偏逢娇娃施妙手。

                 茫茫蓝天无边际，渺渺赤地少尽头。

欲知两位妩媚绝色，艳若天仙的窈窕女郎，是个何许人？为何称呼精精和灵灵为恩公？端的，细观世态捏捏手，粗望人心摇摇头。以毒攻毒要进取，以牙还牙莫担忧。两个女郎倒地之后，生命安危如何？有分教，白日行侠处处明，不须细问何名姓。仗剑行侠斗凶徒，助弱抑强斩奸佞。真是，阴风飒飒惨雾降，饿鬼凄凄悲啸起。风吹鹊巢幼鸟怕，雨淋猿穴老猴急。要知毕竟后事端倪底细如何？且看下回分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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