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年少不知愁滋味

              ――我的少儿时代

1.             生于动乱岁月的农村

我是1966年出生的，这个年头，我想，今天的许多中国人应当都有很深刻的印象，那是“文化大革命”刚刚开始的第一个年头。

我的父亲在一所中学里工作，应当算是属于城镇工人阶级。我的母亲是农民，属于为县城居民生产蔬菜的那个生产大队。因为那时子女的户口跟随母亲，所以我应该算是标准的农村人。

我的家乡是安徽省长丰县，长丰县的县城就位于水家湖，我家就在这座县城的边上。

因为那时的县城的规模非常小，人家嘲讽说我们县的县城是“一条马路三盏灯，一泡尿绕全城。”所以，我家虽说是在县城的边上，不过，距离县政府的地理直线距离实际上最多不超过三里路。但是就这么不足三里地的距离，就有了农村与城市之间的天然之别。我们家住的是用土语茅草搭建的茅草房，而不远处仅仅隔着一个小池塘的一处城里人居住的就是砖瓦房，由于砖瓦对于农村人来说在那时还是一种奢侈品，所以，周围的农村人干脆就羡慕地把那片城市人住的砖瓦平房叫称做“瓦房”。从那么小的时候开始，我们就明白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而且生来如此。

2.             我记忆中的第一件事情

我想，回顾人生当然是从自己开始记事的那一刻开始最好。也许很多人已经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事的了，但是，我可以比较有把握地告诉大家，我清晰地记得自己开始记事的时候所记得的第一件事情！

那是在很小的时候，我看见别的小孩子手里玩的弹弓，很羡慕，也试图制作一个。其实，制作这种弹弓的手艺很简单，只要找到分开一个枝叉的树枝就行了。我家门前就是一个池塘，池塘边上有不少桃树和低矮的灌木。那些灌木到底应当叫什么名字我并不知道，但当时我们都叫它“Jingtiao”,或许就是荆条树吧。不过，这些植物不仅长得不高，印象中好像也没有明显的主干，所以，称之为“树”似乎也太“抬举”了它们。

我自己学着掐断门前路边上的这些“荆条”，然后把橡皮筋捆在两个枝杈的顶端，这便算是制作出了以枚弹弓。当然，橡皮筋中央一般要有一小块皮革物，那是用来放置发射出去的石子或者沙粒什么的，这些便是弹弓的“弹药”。我已经无法记清楚当时我制作的那个弹弓有没有加上那么一小块皮革，但那确实已经算是一个弹弓了，因为它可以射出小石子了。

当我拿起弹弓准备像大孩子们一样向树上的麻雀发射“弹药”的时候，却出了个大问题，那粒弹药射出的当儿，我没有看见麻雀落地，相反，我自己的眼前却是一黑，感觉有什么东西奔向我面门，然后我不得不用手捂住脸面。为什么呢？奔向我的面门的正是我射出的那一粒小石子。我很困惑，为什么我准备射向小麻雀的弹药突然转变了方向射向了我自己的面门了呢？好多天之后我才想通了这个问题，原来，我把拉弹弓的方向搞错了……

据说，心理学家经过研究认为我们人类一般是从四岁的时候开始记事的，我虽然对于这么一件事情记忆犹新，不过，我并不能够确定当时我到底是不是四岁的年龄。

3.             初小时期的成绩

记得小的时候非常地贪玩。我大约是在六岁的时候就上学了，可是，我的小学生涯的前几年成绩很不理想，留过级，而且好像还不只留过一年，应当是留过两次级。所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在五年制的小学里总共耗费了七年的时光。虽然那都是儿时的经历，已经四十多岁的我在这里谈到这件事情，仍然觉得有点不大好意思呵！

也许是那么一件事情能够说明一些我这个小学生的情况。到底是在什么时间发生的那么一件事情我记得不是非常清楚了，但基本可以肯定是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尽管时间方面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当时的情景我却记得很牢，甚至于至今还有些“历历在目”的感觉。那是在期末考试之前的一天，父亲一边用擀面杖擀着面团，一边向我宣布：“你能够考出几分，我就奖励你几分钱！”我很兴奋，考试结束后一直焦急地等待着我的分数。不久，总分为一百分的考试分数终于下来了，我得了三分，于是，我就理直气壮地去要我的三分钱奖励，当然，那份奖金我没有能够拿到。

4.             我的池塘

我家的门前当时有个养着很多鱼的池塘，人称“jiuliantang”。虽然我一直没有看到过这个池塘的书面写法，然而，我确实听老人说过，说这个长度和宽度大约都不足300米的池塘是九个小池塘连起来的，是原先独立的九个小池塘挖去分隔它们的塘埂之后形成的，所以，我这里就把它写作“九连塘”，这应当问题不大吧！？

我对这个池塘很有感情。别的不说，几乎每天都有一只大塘虾在门前石头缝里等我。当我放学回家，还没有走进家门，就可直接把伸手进石头缝里抓出那只虾子，回家放在炉子上一烤，就可以品尝美味了！

5.             小渔夫

我上小学的时候尝试过许多的“行业”。例如，我挎着篮子在田里拾过柴火；家里曾经养过猪，我也曾经挎着篮子经常去田间拔过猪草；我捕过鱼摸过虾；甚至于还拾过粪……

虽然尝试颇多，但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一段做“渔夫”的时光。有一阵子，我看见人家在河边上钓鱼，很羡慕并且感兴趣，于是，我也用竹竿做了一根钓鱼竿，在我家周围附近的池塘和小河边上垂钓，然而，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我几乎连一条鱼也没有钓上来。我记得有一次，在“九连塘”旁边的另一个池塘里钓鱼，这个池塘的称呼我也不知道怎么个写法，我也只能按发音把它写作“老三塘”。我把渔钩抛入“老三塘”水中之后，等了一会，发现有些动静，试着提起鱼竿，觉得很沉重，说不定是个大家伙！不过，根据经验，也许是一只破鞋子。我突然用力挑起鱼竿，一只甲鱼被我挑出了水面，然而，我却没有能够成功地捕获它，就在这只甲鱼被挑出水面的一刹那，它挣脱了，逃走了。我想，虽然钓它的人不大，但那只甲鱼一定吃惊不小。

几个月的“渔夫”生涯里，我仅仅钓上来一条大约半斤重的算是比较像样的鲫鱼。那条鱼也算是活该被我钓到，因为它太笨了！我清晰地记得，我不是在家门口的池塘里钓的，而是在距离家门大约几里地的铁路边上的一条河里钓到的。水很清澈，水里一大片一大片地布满了水草，在一片水草空隙当中，我下了渔钩，那条鲫鱼一口咬住我的鱼饵，然而，我迅速挑起鱼竿，它却并不在鱼钩上。我重新上了鱼饵，再一次地下了渔钩，还是在那个老位置，我想那条鱼儿它应该已经汲取了教训了吧，没有想到它又冲了过来，所以，它如果不是太饿的话，那就是它太笨，否则，怎么会被像我这样毛手毛脚水平的“渔夫”捕获呢？！

6.             政治觉悟

生于“文化大革命”刚刚开始的动乱年月，“文化大革命”搞了十年，因此，我的整个小学时代的一大半应当是在“文革”之中度过的。

那个时候，我们这些孩子也被传输了很多的“时代观念”，我还清楚地记得我们的老师告诉过我们：只要思想好，学习好不好不要紧。所以，我小二的时候的某一门成绩考了个三分，这也就不怎么奇怪了。而且，我理直气壮地索要奖励，这也同样地可以理解。

所谓的“思想好”，那主要地是指政治觉悟高。如果硬要我谈谈当时我的政治觉悟状况的话，那倒也可以给出一个小小的侧面。我们当时当然都非常仇视资产阶级。但是，资产阶级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我记得我有一次看见一个小同学把自己的手叉在自己的腰部，于是，我就觉得他是资产阶级，我想，我和我的同伴们当时脑子里的资产阶级概念大约就是这个样子的，因为我们当时常常在  连环画、宣传画甚至于电影里面看到，资产阶级往往手叉着腰在无产阶级面前颐指气使，从而剥削广大劳动人民的辛勤劳动。

其实，尽管我自己觉得自己的政治觉悟已经满高的了，但我在老师们的眼睛里显然还是一个表现不够理想的学生。一个很重要的标志就是我当时是属于全班里面最后一批领到毛主席语录的，早一点领到那种红塑料皮子的毛主席语录是一种很体面的事情，也是老师对学生表现的一种评价。我当然得不到很好的评价，有一件事情足以说明其原因。在1979年，在追悼一位非常非常伟大的人物的大会上，我怎么努力也流不出眼泪。不仅如此，当我旁边不远处的一个女孩子非常伤心地哭泣兵器嘴里喊着“我妈妈呀！……”的时候，我竟然没有能够像别的同学那样忍住笑。

7.             随时准备学英雄

当时的小学生中间有一个顺口溜：“我捡到一分钱，骑马到苏联，苏联老大哥，送我进广播。”我们实在不知道为什么捡到一分钱后非要到苏联去“进广播”，但是，我们小朋友们却非常希望捡到钱的，听说有些小朋友平时走路都不忘记随时用眼睛在地面上扫描。

我平时走路时候似乎并没有很留意地面上有没有可以让我“骑马到苏联”的一分钱，但是，我确实是随时随地准备着学习黄继光、邱少云、罗盛教等英雄先烈的。由于我家门前有个池塘的缘故，所以，我更想学习的榜样是罗盛教，平时在门前都很注意有没有落水儿童需要我抢救。

要想拯救别人先得学会拯救自己。我自己就差一点被淹死。一次，我在池塘边玩耍，好奇心驱使我下到水里，一不小心，我踩空了，我在水下踩着的可能是一团水草，顿时整个人就不露头了，幸亏距离岸边不远，我奋力一挣扎挣扎出了水面，然后抓住了岸边的石头。好险！不过，我也就是从此学会了游泳的。

实际上，我家门前的“九连塘”边上常常有落水儿童，我本人就亲手救起过几个。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救起了一个比我还要小的小女孩。她正在水边洗什么东西，也许时洗她的小手帕吧。一不留神，她洗东西用的棒槌漂走了，漂离了岸边大约有一两米远的样子。她可能是年纪太小，不懂事，一下子大哭起来。她也不知道找大人，也不知道请求旁边的大孩子帮忙，自己冲向洗衣棒槌，这样，她便只能落水了。我一见，不顾三七二十一扑过去，赶紧把她拽了回来。不过，稍微有些遗憾的是，我似乎并没有因此成为人们心目中的大英雄，可能是因为我并没有完全跳入水中，而我之所以没有冲向更深的水中则是因为她一扑进水里便马上本能地立刻向岸边回窜！

另外一次还有些印象的见义勇为救出来的是邻居家的孩子，那家邻居与我家关系平时也不太好，不过，我救出他们家的小孩之后还算不错，孩子的母亲把我湿透的衣服给洗了一洗，算是有了些回报吧。

我学英雄的过程中也受过骗，有一回，眼见一个小孩在水中挣扎，我一猛子扎进水中，游到跟前正准备拉他，没有想到他熟练地踩着水得意地冲我笑起来了，原来，这个家伙是假装落水故意骗“傻子”来救人的，岸边他的几个同伙也得意地笑了起来。这可不能闹着玩，下次真的落水的时候看还有没有人来救他！

其实，当时的这种见义勇为行为是冒着很大的危险的，那时候自己才那么小啊！我后来还听人说，当一个人落水之后，他在惊慌失措和神志不清的时候很可能抓住一件东西就死不放手，所以，救人的人如果没有一定的力气和救人技术，例如巧妙地抓住落水者的头发，那么，他也有可能和自己想要救的人一起沉入水底的。

8.             第一次上场演出

我小学时候有一位老师，应当就是我们的小学低年级时候的班主任，她叫陶华。我小的时候很喜欢唱歌，当时电影《闪闪的红星》最流行，我特别喜欢唱其中的插曲，歌名应当是《红星照我去战斗》。

我平时情不自禁地就唱了起来，我们的陶华老师一定是很欣赏我的歌声，否则，她也不会要我参加在我们县的电影院举办的演出了。她是要我去唱歌的，可是，等到向电影院进发的时候，我觉得陶老师好像把我给忘记了，所以，有些腼腆的我以为老师不需要我唱歌了，不知道怎么的我就从向电影院开拔的小演员队伍里“逸出”了。陶老师找我找得一定很辛苦，因为她找到我的时候还在抱怨：别人都在化妆，你跑到哪里去了？

那一次是我平生的第一次上台演出，而且是在我们县城当时唯一的电影院。我当时当然不知道这次演出对于我的意义。一个农村人，一个穷孩子，能够登上当时在我们县城里最豪华的舞台，那应当是多么地荣耀哇！尤其是到了今天，回想起这件事情我更加觉得意味特别。把整个的青春岁月都用来追求音乐并且已经四十多岁的我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几次机会登上类似的舞台唱歌!

话好像扯远了，说这些干什么呢？还是让我们回到那次第一次登台的感觉之中去吧。我记得,当时唱完之后，我耳朵边还吹拂的一些“风声”。我还记得一些，也许是说调子定高了，甚至于说某个高音“顶”得不太好。我记得最明确的意见是“一边唱歌一边晃动着身子”，不过，总的反映是唱得好听！

感谢陶华老师！

9.             弄假成真

我大约是在小学四五年级以后才开始认真地学习的。那个时候“四人帮”已经倒台了，大家开始倡导学习文化知识。虽说当时的总体社会环境鼓励学习，不过，我后来之所以走上爱学习的道路，这里面还是有着很大的偶然性的。

我的整个小学时代都是在我们长丰县水湖镇蔬菜大队的队办小学度过的，小学的名字就叫做前进小学，因为这个蔬菜大队的名字也叫前进大队。前进小学有一位语文老师叫做水巨松，由于这位老师喜欢学习成绩好的学生，所以，我常常一见到他的面就故意假装在背诵课文、看书等等。结果，我竟然弄假成真。后来，再加上常常在一起的几个小伙伴也比较喜爱学习，我还逐渐地真的喜欢上看书学习了。

我后来一直保持着对于学习的热爱，我觉得，我的学习之路首先就要感谢我的这位小学语文老师。你想想看，如果他不是一味喜欢爱学习的学生的话，那将发生什么呢？如果他是一位喜欢胡作非为的坏学生的话，那么，我很可能一遇见他就努力显示出自己是多么地恶劣，那样的话，发展到今天，我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呢！

10.       在自己的歌声中长大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小学的时候我就非常喜欢唱歌，常常是情不自禁地就唱了出来。记得有一次我背着书包刚刚放学跨进家门，一位来访的亲戚就说：“又唱着歌回来了”，而也正是在我的那位亲戚说完话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唱着歌回家的。您看，尽管是个穷小子，尽管是个小乡巴佬，但所幸的是咱那个时候不知道什么叫做忧愁，这难道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大约是在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们长丰县的庐剧团招收学员，我居然还报了名参加了考试，可能是在一位亲戚的鼓动下报名的。当时肯定是不好意思跟别人说的的，我记得我就是瞒着同学们进行的。你想想，在那种双手叉腰都感觉不好意思的时代，你个乡下人居然想当演员唱戏，这当然有些“不太光彩”！虽然舞台上经常看到唱戏的，但是，你个穷学生想上台唱戏当演员那就有了沾染了某种“坏思想”的危险。确实，当时的小学生的思想都浸泡在这样的怪圈之中！

在考试现场，我记得有两位主考官，其中至少有一位是女的，当我在他们面前又唱起我那首我很爱唱的《红星照我去战斗》的时候，我记得当时的主考官还引起了注意，好像还特地问了我什么。但是，我终究还是名落深山。在当时我当然想不到太多，不仅如此，我还觉得更加害羞了，尤其是这个消息后来被同学们知道了，这更加使得我不好意思。

我今天想来，我那么好的嗓子，怎么居然连一个县级的庐剧团都考不上呢？其实这个问题现在好理解得很，那可是一个工作的机会啊，考上了就意味着有了正式的工作，意味着从农民阶级转为工人阶级，其竞争力可想而知。

可以肯定，大约是在我的中学时代，也许是从小学时代就已经开始了，我明显地在使用着两副嗓子，既有“男声”也有“女声”。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比较流行的一首叫做《心中的玫瑰》的女声歌曲，是一部叫做《泪痕》的电影中的插曲，我就是用我的“女声”歌唱的，我能够唱得完全与电影中的一样。还有一首日本的《四季歌》也是我非常喜欢用“女声”歌唱的，我完全可以肯定，假如回到20年前，你一定不会怀疑我认为我的“女声”决不亚于当时影视中的男女明星们的歌唱的判断。也许有人认为我是“捏”着嗓子唱出来的，但是，我会绝对老实地告诉你，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捏”，我在歌唱“女声”的时候，从来没有丝毫“捏”的感觉，完全是自然而然地发出来的声音。我记得当时有一部电影《五朵金花》，《五朵金花》中的有一首很好听也很有名的男女声对唱歌曲，歌名叫做《蝴蝶泉边》。我曾经独自一个人在屋子里面唱这首男女声对唱的歌曲，一打开门，我记得当时门外的人大吃一惊，他们本来以为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在屋子里面对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