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客栏目停服公告
因网站改版更新,从9月1日零时起美国中文网将不再保留博客栏目,请各位博主自行做好备份,由此带来的不便我们深感歉意,同时欢迎 广大网友入驻新平台!
美国中文网
2024.8.8
|||
我越想越相信,那个人,那个把我弄来的人,他或许是就在我身边的不远处的某个角落里,他或许不仅不是什么好人,还是一个很坏的人。或许,他真的一直都在龇牙咧嘴地看着我的笑话,恶毒地欣赏着我的尴尬,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人嘲笑被人误解呢!不过,一想到这里,我就又不禁开心了起来,我为何不将计就计呢?
其实,上次溜出城门又蹊跷地主返回之后的当天,我就酝酿起了一个计划,一个依靠自己的力量一把抓住那个家伙的计划。
几天之后,我终于又开始走动了起来,我开始故意地在城中胡乱游荡,希望有什么奇迹发生。我不时偷偷地四下里张望,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跟在身后,或者就在近旁盯梢着我。我尤其喜欢死胡同,因为一旦发觉路走不下去了,我就需要掉头往回走,于是,我也就更加有理由猛然地转回头来,看看有没有人跟踪。我真希望与某个可疑的跟踪者撞他个满怀,甚至于当场就把他给狠狠地揍上一顿。
有一次,正一边走一边回头张望,我忽然听见似乎有人在跟我说话:“买点什么吗?”这是谁在跟我说话呢?我心里一惊,但马上就搞清楚了,原来,我已经站在了一个摆地摊的小贩子跟前,脚下摆了一地的针头线脑小百货。若不是女摊主问了我一声,我很可能会一脚踩在她的摊子上。
还有一次,在一个丁字路口,我被迎面走过来的一个男子给吸引住了,他头戴礼帽,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大墨镜。我眼瞅着他从远处走过来,又利用眼角的余光,瞥着他从我的身边走过。我正想着该不该回转身追上去,跟他聊两句,或者跟踪他,恰在此时,我觉得被什么人物撞得东倒西歪。定睛一看,撞我的不是行人,而是一株树。我只顾看那个戴礼帽的男子,却不小心一下子撞在了行道树上了。稍微定了定神,再一看,那只人群之中很出众的大礼帽已经不见了。
最令我哭笑不得的是,一天下午,当走到一幢三层小楼下的时刻,我猛然觉得,觉得自己仅仅四下里张望也许还是不够的,我至少还应当仰头往上面看看。可能主要是因为街道往往比较窄,城中并没有多少高楼,不过,几层高的小楼也还是需要我抬头仰望的,尤其是当楼房建在山坡上的时候。可是,正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开始仰起头,向头顶上的一处三层小楼的阳台上望去的时刻,我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向我扑了下来,还没有容我来得及思考,思考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哗”地一声,一盆脏水已经泼了我一身。几乎与之同时,我朦胧地听见上空传来了几声胖女人连说“对不起”的声音。
哦!对了,经过这盆脏水的这么一泼,我仿佛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我上一次真的走出了红土镇了吗?嗯哼!我想,我上一次应该是走出去了,而这就迫使那个不希望看到我离开红土镇的人,迫使他设下了陷阱,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给整回来了。所以,我想,假如我就只是这么在城里转悠,那个人应当不会那么容易地就现身的,也许只有当我离开红土镇,或者至少是看似将要离开红土镇的时候,那个人才会感到紧张起来,才有可能现身。
想到这些,我又来到了土特产一条街附近的那个集贸市场,我没有看见那个络腮胡子司机,而是看见了一位四十开外的女司机,她正在卸货。
“你还能再去拉一趟吗?”货主跑来问。
“不了,天色不早了,卸完这车我就要回家了,孩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呢!”女司机淡漠地说。
站在一旁的一个不算太隐蔽的地方,我等待着。货物卸完后,女司机关上后车厢的门,随即又打开了驾驶室的门,看样子他就要准备上车离开。见此情景,我立刻走上前去说道:“这位大嫂,我想搭下便车,可以吗?”
“给10块钱油钱就行。”看也没有看我一眼,女司机随口说道。
我一声不吭地上了车,对自己的行为仍然有些诧异。实际上,只是在女司机刚刚开始启动车子的时候,我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有点身不由己地坐在了她的车里面去了。
车子开动后,正有点像是要小跑起来的时候,女司机突然又把车子停了下来:“我的老天!这位客人,你是要去哪里呀?我觉得你好像很面生啊!以前搭过我的车吗?”
“你这不是要回你自己的家吗?”我几乎不加思索地便回答道。
“那,你知道我的家在哪里吗?”女司机终于开始仔细地打量起我来。
“我想,你家一定是在红土镇的郊外吧?”
“可是,郊外很大,镇子的四周都算是郊外啊!”
“其实,你即便是把我带出红土镇,也没有什么问题,因为我自己确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想要随便走走,散散心而已。”
“哦!是这样啊!不过,我只能把你拉到郊外,再远就不可以了。”尽管我觉得,这位女司机开始对我有了些戒备心理,但也几乎正是在这个时刻,我觉得自己这回完全做对了,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几乎直觉地想要乘坐她的车子了。是的,我本能地想要看看,这位女司机是不是很关心我去往何处,尤其是当我打算离开红土镇的时候。
“那你就把我带到你觉得可以带到的最远的地方吧。”
“哦!好吧!”很快,车子又跑了起来。
街上人不多,而且,虽然路并不怎么平整,但女司机的技术很娴熟,坐在车里很快就觉得很舒服,婴儿在摇篮里被人摇晃着的感觉,那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虽然我近来感觉身心疲惫,有点困倦,但现在的心情确实好了一些。我眼睛似睁似闭,沿路的一切像影子一般地飘然而过。我也注意到,女司机似乎并没有故意在城中兜圈子。
“喂!大嫂,我们好像已经出城了吧?如果还没有出城,那我们不妨就从老城门出去吧;如果已经过了老城门,那就再转回来从老城门出去,总之,最好是经过老城门,我可以给你多加两块钱的。”我忽然觉得,我应当招摇过市般地从老城门走过。
“你为什么想要从老城门走呢?”
“因为那里算是红土镇的大门呀!我要堂堂正正风风光光让所有的人都知道,知道我现在要离开了呀!”正说之间,我发现车子驶上了一条小河上面的一座小桥,过了桥,路两边基本上就是空旷的田野了。
“哈哈!你这人还挺有趣的。老城门在城北,我这是在往城南走,你以为我有那么多闲工夫带你旅游啊!”女司机看了看我,好像心情宽松了一些,她略一回头,好像想要再瞟一眼已被甩在身后的那条小河,然后有些不屑地说道,“其实,什么叫做门?能走人,就说明有门,你能进出,那就说明你有门,没门也有门;不能进出,那就意味着没有门,那就说明你没门,有门也没门。”
听了女司机的话,我却一下子沉默了下来,一时无语了。脑子里不停的在想着某种可能性,某种似乎不太可能的可能性,那就是,这女司机会不会原本就是在那里等着我去搭她的便车呢?但我觉得实在不方便开口问她,可以想见,如果我直不笼统地就这么地开口问她这个问题,她一口咬定我是神经病,然后赶我下车,那好像也不是说不通道理的。
大约又过了二十几分钟,车子“嘎吱”一声地停了下来。
“到了。”女司机对我说,“这里可以算是红土镇郊外的最远处了,我的家也就在这附近,我只能把你带到这里了。”
我没有动,因为我在全神贯注地注意着有没有什么情况发生,例如有没有跟踪而来的可疑车辆以及忽然出现的可疑人物。我这么容易地就来到了红土镇的边缘,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听见了吗?你该下车了。”女司机催促了起来。
“哦!”我如梦初醒般地说道,此刻,我觉得,觉得我还应当走得更远一些,也许只有这样,那个人才会显露出自己的马脚,“请问您,再往前走的话,会到什么地方?”
“前面不远处就是青山镇的地界了。”
“你能不能再往前面开一些,开到青山镇,我再给你加几块钱油钱。现在天色还行,应该还来得及。”
虽然显得有些为难,但女司机还是又启动了车子,后退了几十米,然后开上了一条石子路,路上没有再怎么说话。我把脑袋伸出车窗看了看后面,没有发现可疑车辆,却没有料到迎面开过来了两三辆车子。迎面开来的车子呼啸而过的时候,其中的一辆沙土车的司机仿佛还跟女司机点头微笑了一下。
大约又过了四五分钟,车子在一个小村落前停了下来:“好了,这里已经属于青山镇了。”
“是吗?”不知道怎么搞的,我虽然也想下车,但却似乎身体不听使唤似的没有动弹。难道我真的就这么离开了红土镇?怎么没有人以某种方式来挽留我啊?我这一回可没有睡着啊,是的,我现在理应是非常地清醒啊,我正坐在一辆车子上,身边一位女司机……是的,我就要这样,我一定不能睡着,我一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再像以前那样在睡梦之中被人偷运回去……
“嗨!到了!” 这回,女司机看来不仅又恢复了戒备,而且她还很不满了起来,“你这人真是有点奇怪呀!你可别想干什么坏事,现在还算是大白天,我一声呼叫就会出来一大批人的哦!”
“大嫂。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我绝不是坏人。”
“你刚上车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你似乎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往哪里啊?”
“你说的有道理,可以说,我只是想要离开红土镇一下子。你明白吗?我只是……”
“那你现在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你下车吧,我不要你给我什么油钱了,赶快下车。”
我无奈地下了车,不知所措地看着女司机和她的车。不过,刚刚调转了方向正准备离去,女司机忽然又把头伸出车外冲我说道:“抱歉!刚才我应当是误会你了,看来你只是有点怪怪的,但是,倒不像是个坏人!”
“我真的不是坏人。”
“不过嘛!如果你只是想要离开红土镇的话,那么,怎么说呢?你应当也可以算是已经离开了,因为你现在是站在青山镇的土地上。可是,问题是,这青山镇听说前不久已经正式划归红土镇管辖了,所以……”
“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也许仍然还是在红土镇的管辖范围之内吗?”
“可以这么说吧!”
“可是,你刚才说,你只是听说……”
“其实,即便是现在还没有正式划归红土镇,红土镇和青山镇也就是一家子。实际上的情况就是这样,你说青山镇不属于红土镇可以,你说它就是属于红土镇也可以,情况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反正,不管怎么说,青山镇与红土镇的关系非常非常地特殊非常非常地密切,可以说是一直都有着藕断丝连的联系,有时候简直都有点纠缠不清了!但不管怎么说,不论在什么时候,你完全可以认为,青山镇就是红土镇的一部分。你甚至于也可以说,红土镇就是青山镇的一部分。”说完,女司机开动汽车,在我迷茫的视野之中渐渐地消失了,消失在被车轮扬起的一团赭红色的尘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