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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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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我是很不情愿与警察们打交道的,当我一边问着路一边走向警察局的时候,那种心情,就像一个人在陌生的沙漠里向着沙漠中更加陌生的地方漫游一样。
我现在看到的红土镇警察局,它是一处带有一个大院子的两排平房,每排大约有十几个房间。前排中间偏左的一个窗口前摆了一截很长的队伍,不知道人们是在排队办理什么。两排平房之间是否全是空地,这我看不清楚,但似乎有人在那里大声地嚷嚷着什么。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这里应当只是个临时性的办公场所,好像还没有来得及挂牌子。
也许是因为正中间的一个房间的门开得很大,几乎未加思索地,我就走进去了。刚进门我就发觉,这个房间比我想象得还要大得多,虽然并不很宽,但却相当地深,应当是与后排平房连成一体了的缘故。我一眼就看见,在房间中央部位,有几张板栗色的办公桌,但桌边现在没有人,办公桌上也是空荡荡的,只有一顶带有警徽的大沿帽搁在桌子上。
正在考虑自己应当如何是好之时,不知道从哪个方位冒出来了一位中年警官,他小跑一般地向我走来,仿佛生怕我误入了房间的深处,仿佛生怕我获悉什么我不该获悉的机密似的。来到办公桌前,这位警官随手拿起了警帽并且戴在了自己的脑袋上,然后对我说:“您好!我是今天的值班员,你可以叫我汪警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助吗?”
“哦!谢谢您!”其实,直到这时候我才敢确定,这里确实就是红土镇的警察局,“不过,我,我的事情,我不知道应该去找哪个部门……”
“你是想要报案吧?”我话还未说完,汪警官就问道。
“这个嘛?我一时倒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我想,我至少是想先来咨询一下我的情况……”犹豫了半天,我终于下了狠心似的说道,“嗯!也可以说就是来报案的吧!”
汪警官看了看我,脸上显然掠过了一丝困惑的神色,他有些勉强地说道:“那就把你的情况说说看吧!”
此时,我忽然觉得,我有许多话儿哽咽在嗓子里:“是这样,我是莫名其妙地就来到了你们红土镇的。嗯!我,我应当是……大约也就是在一个午夜时分,一觉醒来,我就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在,不是在自己原来的那个地方了,而是来到了你们红土镇。”
我本以为汪警官听到我的这些话之后,他会感到某种惊诧,但实际上,似乎并非如此,他只是淡淡地甩出了一句话:“那么,之后呢?”
“之后?之后就来到你们红土镇了啊!”
仿佛在补救一开始的时候没有看仔细的失误似的,汪警官默默地打量了一遍我的全身,然后说道:“你不是要来报案吗?”
“是啊!”
“那你现在报的是什么案子呀?谁打了你了?谁偷盗了你了?谁抢劫了你了?谁绑架了你了啊?或者……”
“我的案子目前看似还没有这么严重,我的事情就是,我莫名其妙地就来到你们这里来了。”
“那么,你就把事情说得详细些啊!”
我突然想到,尽管我把自己的事情看得比天还大,但也许在别人尤其是警察们的眼里,那都还只能算是小事一桩。这使得我多少有些泄气,我甚至于真的希望,希望自己的事情能够与杀人放火联系起来,能够引发警察们的强烈注意。所以,实际上,现在,我真的是很担心自己的叙述不够惊心动魄,以至于把话说得结结巴巴。何况,汪警官的样子又似乎意味着,他有着很认真的一面,这也使得我不得不更加认真,就像是要登台表演什么似的:“好的。是这样,我一觉醒来,准确地说,是被人叫醒之后,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屋子里了,而是在一辆车子上……”
“是谁叫醒了你呀?”汪警官边说边打开抽屉取出了纸笔。
“不知道啊!只听到一声‘到了’,我就发现自己被人叫醒了,当时天黑看不清人脸,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一辆车子里。车上的人只说是有人让他们把我送来此地,其它的,他们说他们也是一概不知。”
“你是说,你原本躺在屋子里睡觉,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在屋子里了?”汪警官咳嗽了一声,皱了皱眉头,“而是在一辆什么什么车子上?”
“是的,可以这么说吧。”
“什么叫‘可以这么说吧’?” 汪警官皱了皱眉头,随后似乎又释然了,“好吧!那就先谈谈那辆车吧!”
“对于那辆车,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呀!其实,一想起那个时候的情形,我就越是捉摸不定,实际上,我现在越来越觉得,那辆车子与其说是一辆车子,倒还不如说更像是一只会移动的大箱子……”
“那你到底对什么问题比较清楚呢?”汪警官一声叹息,随即放下了已经攥在手里的纸和笔,然后翘起了二郎腿,仿佛想要小憩一下似的,“挑一些你比较清楚的说一说行不行?”
“这个……我比较清楚的是……是……总之,我是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了。”
“你到底发现自己到了哪里啊?”
“不是说过了吗?到了你们红土镇了啊!”
“我现在想要知道的是,你一觉醒来究竟发现自己到了我们红土镇的什么地方?”
“哦!是这样,我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你们红土镇的一个小胡同口了。”
“那么,究竟是哪个胡同口呢?”
“嗨!这个……反正我现在只记得,那是一处小胡同口。”
“那么,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后来,后来我从那个胡同口走开了。”我感觉自己与汪警官的对话开始越来越吃力了起来,“我胡乱走了一阵子,居然发觉,你们红土镇类似的小胡同口还真是有很多,所以,当我觉得应该记住那处初来乍到的小胡同口的时候,我已经无法分辨了。”
“是呀!走在红土镇的小胡同里面,连我们这些本地的警察都常常迷路,何况你这个外乡人呢!”汪警官喃喃地说道。
“怎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不是这样?听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说,那些地方好像就是为了迷惑什么人而特意那么规划设计的,但究竟是为了迷惑什么人,这个我也搞不太清楚。不过嘛,随着这座城市大改造的即将进行,那些街街巷巷将会被拆除,新的城市规划,应该不会那么迷惑人了。”
“哦!当我在一个小胡同口迷糊不定的时候,有个大汉建议我去到你们的老城门那里,向那儿的人打听是不是从他们那里入的城。”
“那边的人怎么说?”
“怎么说呢?总之,他们无法确认我是不是从他们那里进来的,或者说,他们是不记得了。不过……”
“不过什么?”
“我刚刚离开老城门,老城门治安联防办公室一个被称作‘小韩’的人又追上了我,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
“一个女孩?与你有什么关系?”汪警官显现出或许是警觉或许是好奇的神色,总之应当是在鼓励我把话说下去。
“‘小韩’说,那女孩是镇政府办公室派来迎接我的。”
“原来你是我们镇上的客人!你怎么不早说?”仿佛刚刚见到一位许久不见或许还算是比较尊贵的客人般地,汪警官一边说一边似乎要欠起身来。然而,这却让我怀疑,怀疑这位警官是不是正在认真的听我叙述,也或许,他是一边听一边还在遗忘着呢。
“但我根本就不知道,不知道红土镇的人来欢迎我是因为什么?”
“哦!那这究竟又是怎么搞的?”刚刚要欠立起来的汪警官的身体又缓缓地缩了回去,那种感觉,仿佛他原本就只是想要欠欠身子而已。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在我离开老城门之后,老城门治安联防办公室的人觉得,觉得或许是什么人物委派或者邀请我来的,所以,他们告诉了前去巡视工作的镇政府的副主任,而几经周折之后,镇政府的人还真的以为,以为我就是被委派或者受邀请来的什么人物,于是,他们就派人前来迎接我了。”
“那你究竟是被委派还是受邀请,不不,你究竟是不是被委派或者受邀请而来的呢?”
“我要清楚这个问题,我就不会来警察局了。反正他们开始的时候好像是以为我是受委派而来的,但我告诉过他们,我并不知道究竟是谁委派过我。”
“倘若不是被委派,那不是红土镇的什么人邀请又会是什么呢?”
“是的,主要也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觉得更像是有人邀请过我,只可惜不仅仅我自己事先不清楚这种邀请,你们镇政府的人也无法核实这一点。我甚至于还调查过镇政府外联股的邀请记录,但都没有查到什么。”
“来到红土镇之前,你与我们红土镇的人有过什么联系没有?”
“我之前从未和红土镇打过交道啊!我不认识红土镇的任何人,我甚至都没有怎么听说过你们红土镇。”
“这事还真的有些奇怪呢!”
“可不是嘛!”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你知道吗?至少到目前为止,对自己怎么来到我们这里的基本情况,你不仅稀里糊涂,实际上,连一点儿有用的线索你都没有提供给我们。”
“我自己对此真的是不很清楚。”
“实际上的情况是,你自己不是不很清楚,而是很不清楚。例如,你连你刚刚来到红土镇的时候身处哪个胡同口都说不清楚。”仿佛刚刚干完什么烦人的活计似地,汪警官狠狠地往椅子靠背上靠了一下,仿佛是在思考什么,他随后有点疲惫无奈地说道,“你自己觉得,你的不明不白地到来,这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什么?”
我搔了搔头皮,想了想:“这简直像是一种绑架?”
“你觉得,这是一起绑架事件的可能性有多大呢?”汪警官莫名其妙地站起来又坐了下去,显然是我的话开始激发起他的某种想象力。
“这个,这只是猜测,不过,可能性也许很大,我有时候甚至于觉得,这如果不是绑架还能是什么呢?”
“来红土镇的过程中,你被捆绑了吗?”
“没有啊!不过,熟睡之中是不是被捆绑,那就难说了。”
“来到红土镇之后,有人向你勒索什么了吗?”
“更没有啊!至少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所以,我才觉得特别奇怪。”虽然绑架的可能性再一次地掠过了我的脑海,但我似乎不太愿意深入地沿着这么一条线索设想下去。这就仿佛是一只蜻蜓,当掠过水面时,它在一根自己觉得不太牢靠的水草上面盘旋两圈,但又觉得不太想停息在上面,所以,它随即又“嗡嗡”地飞走了。
“似乎既没有人限制你的自由,又没有人勒索你,所以,你不可以没有凭据就胡乱猜测呀!”当我看见汪警官说这话时惊讶的神情的时候,我竟然多多少少生出了一些幸灾乐祸的情绪,仿佛令他惊讶的人不是我自己而是别的什么人似的。
“但我却不明缘由地来了。”
“你这个人很麻烦的呀!你让我们怎么查呢?你其实并没有受到过明确的伤害,既没有人限制你的自由,又没有人勒索你,更没有人打你骂你,你凭什么怀疑自己受到了绑架,而且还是最大的可能,我看,这也许只是最小的可能呢!”
“如果我真的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被人弄来红土镇,这难道不算是一种伤害?”
“这个……大不了哪里来哪里去,就当是一次旅游吧!反正,应该没有太大的损失吧!个人观点,切莫介意!”
我真的沉吟良久:“这个嘛!我觉得可不能草率地就这么结束,我这莫名其妙的到来,总该有个缘由。”
“我们也不是想要敷衍了事,问题是,你的事情,就算可能会牵连到什么重大的案子,但是,你提供的可用的线索在哪里?你刚才说了半天,事实上全都是稀里糊涂一锅粥。所以,我一听完你的叙述,作为一名警察的直觉就告诉我,你的事情恐怕是很难搞定的了。”
忽然,一种更加神秘的气息笼罩了我,我比较详细地叙述了一遍自从认识了镇政府办公室胡主任之后发生的事情,不过,当我正准备重点叙述昨天在客来酒店及其后的神秘遭遇时,汪警官冲我一摆手,打断了我越来越兴奋的叙述:“你姓啥名谁?”
“钱皇孙,金钱的钱,皇帝的皇,孙悟空的孙。”
汪警官端详了我一下,重新提起了笔开始记录:“那么,现在,你不能不谈谈你来我们红土镇之前的情况了。你是哪里人?什么职业?”
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尴尬还是紧张,不过,我意识到了,这应该就是我不喜欢来警察局寻求帮助的一个重要的原因。看得出,汪警官在陌陌地等着我,大约一分钟的沉默之后,汪警官终于惊讶地抬头望着我了,仿佛才刚刚打照面似的:“这些问题你都不能回答吗?”
我想说暂时不方便回答,但谢天谢地,他也没有再逼我回答这些问题,而是问了别的:“你刚才说过,你来到红土镇之前,是待在一个屋子里,那是一间什么样的屋子呀?”
“一家小旅馆的一间客房。”
“哦!你原本就在旅行中?那是什么地方的旅馆?”
我略一思索,便无奈地说道:“是……请原谅,我觉得我也不太方便说这个。”
“这也不能说吗?”
“由于某些原因,我实在是不方便说……我是……”
“既然是实在不方便说,那我们也不方便勉强你了。”
“我实在实在是……”
“好了好了,既然你想要报案,却又不肯尽可能多地说出自己的情况,我看我们也就很难帮得了你什么忙啦!来到红土镇之后的事情你说不清,来到红土镇之前的事情又不肯说,你让我们怎么帮助你呢?”
“我……”
“我们连你来自哪里做什么职业都搞不清楚,怎么帮你忙?其他东西说得再多都没有用,何况,你其实没有说清楚一样东西,除了你自己的姓名吧!”
“我只能说,我已经说出来的都是真是的叙述,清楚的就说清楚,不清楚的我也不会硬说自己清楚,只是……”
“只是什么呢?根据我的办案经验,很可能解决你的问题的根本,就纠结在你不方便说的事情上面呢?听我这么说,你还是觉得不方便说吗?”
与汪警官大眼对小眼,就这么又过去了一分钟,我终于默默地地下了头。
“个人觉得,解决你的问题的真正的钥匙,它似乎应该还是在你自己那里。”汪警官停顿了一下,然后收起纸币放回抽屉里,“我看,或许,你只有自己亲自抓住把你弄来的那个人,你的事情才能得到解决。反正我觉得,我们没有办法办理你的案子。”
我还想说什么,但这时汪警官的眼睛却老是冲着门外看,于是,我觉得,我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