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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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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救济站里暂栖身 苦中甜聊亦振奋

已有 896 次阅读2016-9-24 05:44 |个人分类:钱久元长篇小说《小城来客》|系统分类:文学| 老朋友, 救助站, 标牌, 而且, 美的 分享到微信

然而,当我来到益民街630号的时候,我很快就觉察到,情况似乎有些令我预想不到。此时,天已基本放亮了,认真地核对了好几次,我终于开始惊讶了起来。那益民街630号上面的门牌虽然已经破损,上面的字迹也已经剥落残缺,但仍然可以辨别得出“红土镇难民救助站”这样的几个黑漆字。这个标牌令我感觉有些难受,这是个什么所在啊?我此番红土镇之行的缘由,难道就躲藏在这么个破破烂烂的大门里?

郁闷之中,我还是敲了敲半掩着的门。

“请问,你是?”一位年老男人走了出来。

“哦!您好!有人让我来这里找一位名叫戴何美的人。”我立刻掏出那张字条并交给了老人。我为自己说话的麻利感到多少有些尴尬,因为我忽然觉得,我的这种麻利,它或许会让对方误以为我是来寻找一位很要好的老朋友。

“哦!那你进来吧。”

我询问了这老人的名字,他只说他姓迟,是救助站的杂役,叫他“老迟”就可以了。老迟介绍说,除了戴站长,难民救助站里还有一位站长,名字叫做沙梅新,戴何美是正职,沙梅新是副职。两位站长都是女的,而且多数情况下她们是轮流当班,今天是沙站长当班,明天戴站长才会来上班。

“刚才给你的字条,我也不知道是谁写的,也许就是戴站长本人吧?”

老人这个时候才扫了一眼字条,让人觉得他或许还认得几个字一般地跟我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领导们来了我会把这字条交给她们的。”

“这位是?”正在这个时候,一位应该还算是年轻的女人走了进来。

我正准备自我介绍,老迟打断了我的话:“沙站长,这位新来的是……哦,这是他的字条。”

“又是什么字条?!”接过字条,沙梅新有些不快地说道。

“这字条是镇政府招待所的人交给我的,但究竟是谁给我写的,我对此并不清楚。”

“谁给你写的这字条你居然都不清楚啊?”沙梅新显得有些惊讶。

“是呀!不仅不太清楚是谁写的,也不清楚要我来这里做什么。”说完这话,我忽然又想到,或许是某某神秘的人物直接把字条交给了招待所的小梁;抑或连戴何美以及小梁都还不清楚这字条的真正来历呢!

“天哪!”沙梅新更惊讶了,她想要表现这种惊讶,但很快地,她似乎又觉得不怎么值得她去表现,“你居然连自己来这里做什么都不知道么?”

倒是老迟有些沉不住气了:“来我们这里的,除了是来寻求救助的,还能有什么呢?”说完,老迟似乎又觉得自己不该插话,于是就退到一旁,忙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已经成了难民了?”我有些自言自语似的嘟哝到,但沙梅新显然是听见了。

“哦!看样子,你似乎并不怎么想要我们的救助?”沙梅新说道。

“你要知道,我觉得我似乎还不应该要沦为难民,或者说,我可以做难民,不过,我总该知道这是为什么吧!”我当然明白我现在的处境,我其实也已经可以算是难民了。

“谁会逼你做难民?不想做难民就说不想做得了,还什么这个那个的?”沙梅新嚷嚷道。

“那你说我应当怎么样呀?”我多少有些来气了。

看得出,沙梅新也想要动气,但她拿起纸条又瞧了瞧,语气似乎软了一些:“唉!其实我知道你的意思,也许你原本就是个大富翁,可是,至少你眼下大概已经是境况窘迫了吧?否则的话,也不大可能有什么大人物介绍你来我们这里喽!”

“我现在只能说,只能说你说的或许是真的……”

“嗨!有话坐下来说吧。”大概是看出我和沙梅新之间说话不怎么投机,老迟走过来打圆场般地说道。

“谢谢啦!”我心情复杂地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了下来,沙梅新也坐了下来。

“既然是有人介绍来的,那一定是确实遇到了困难需要救助。”沙梅新苦笑了笑,“但你自己怎么会不知道是谁让你来的呢?还有,你以前认识戴站长吗?”

“我怎么会认识她?红土镇的人我可以说是一个也不认识,我是莫名其妙地就来到了这里,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你们红土镇了……”

对于我的这种解说,沙梅新似乎早就听惯了似的:“我知道,我知道,每一个来我们这里的人都有一个比较离奇的故事。反正,不管你的过去如何,也不管你的来由多么地离奇,现在你都是正处于困境之中。”

“唉!您说的没有错,我现在确实是境况窘迫。”现在腰包里所带的钱也不多了,在这个陌生的城镇里,我也不敢企盼会很快地获得新的资助,来到救助站,也许真的是我目前所应该庆幸的事情,一想到这些,我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句话。

“为了获得救助,街头流浪汉们的骗术可多了。总有那么些人得了好还卖乖,想吃我们的救济粮还嫌饭不合口。”沙梅新冷不丁地扔出了这句话。

我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怔怔地望着沙梅新:“你在说什么啊?”

但沙梅新并没有直接回答我,此时她已经把脸挪向了老迟:“老迟,把这个人先交给我好了,我会安顿好他的。戴站长明天早上一过来,你就把这事告诉她,问问她是不是很了解这么一件事情。”

“好的,我正好还有点事情要出去办呢!”说完,老迟就算是彻底走开了,这令我更加觉得尴尬、孤立。

“你真幸运啊!” 似乎是特意地等着老迟走了之后,沙梅新才说出这话的。

“哦!我很幸运吗?”说这话时,我多少有些没头没脑的感觉。

“难道你自己都感受不到吗?像你这么个四肢健全头脑也还算是比较清晰的人,你能够获得我们的救济,这还不算是很幸运吗?”

“这个嘛……”

“哼哼!你一定跟我们红土镇的什么人物早就混得很熟了吧?”

“这怎么可能,我说过,来红土镇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红土镇的任何人。”

“总会扯上点什么关系的吧!否则怎么会有人写字条帮助你!镇子里,还有好多七老八十耳聋眼瞎瘸腿断胳膊脑瘫嘴歪话都说不清楚的人,怎么就没有人替他们写字条呢?”

“这个……”我真的有点恨自己,听了沙梅新这一番言论,我的心河里居然还真的泛起了一股优越感的水泡泡。

“装不懂还是真的没有听懂?没有点关系怕是不成吧?”

也不清楚是为什么,刚刚冒出来的那种优越感的水泡泡顿时便破灭了,此刻的我,只觉得自己的面目开始有些充血了:“千真万确,来到你们红土镇之前,我真的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人,确实就是镇政府招待所的工作人员给的这张字条的,他们其实也没有确切地告诉我,告诉我究竟是谁写的那字条。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跟你们红土镇的什么什么人物有关而已。”

“那会是什么人物?”沙梅新略微犹豫了以下,困惑地看了看我,但我相信,她不可能相信我的话,至少不会一下子相信起来。一定是某种常规性的成见左右着她,使得她不可能那么容易地改变观念,使得她不可能那么容易地转过弯来。

“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也很想知道啊!”

“你说的话有人会相信吗?”果然不出所料,沙梅新刚才似乎略略显示出一些对于我的信任,现在,这仅有的一些信任的萌芽还没有萌发就又消失了。

“说老实话,我肯定比你更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此刻,沙梅新鄙夷地斜睨了我一眼,说到:“好吧好吧!反正,不管怎么说,说来说去你还是攀上了什么人啊!否则,这字条难道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我想,我要是真的攀上了什么厉害人物,他又何必让我来你们这救助站混日子呢?哦,总而言之,也许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因为我攀上了那个邀请我来红土镇的神秘人物,说感激也是他,说憎恶也是他。”此时此刻,我真的有一种马上离开这里,马上拒绝这种有些像是天外飞来的救助的冲动,但我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我……我只是觉得,也许你们戴站长知道有关我的事情的一些内情,所以我才过来找她。”

沙梅新又斜睨了我一下,但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突然从一个大抽屉里取出一大串钥匙,又一转身做了一个示意我跟着她的动作,然后她就走出了救助站办公室。我匆忙跟上脚步飞快的沙梅新,走了不短的一会路,我们才到达一处小山的脚下,那里正是救助站的安置所。到了安置所,我回头一看,发掘这段路的直线距离其实并不远,主要是山脚下的路非常崎岖,很不好走,所以才拖延了时间。

在安置所旁边的一个简陋的棚屋——救助站的食堂里,沙梅新替我要了两个冷馒头。不管沙梅新知道了是不是开心,反正我觉得,这两个馒头与我昨天晚上捡到的那根咸肉火腿肠,恰好配成了一顿不错的早餐。

然后,沙梅新又把我带到一间屋子,是在一排平房的最东边:“这就是你的房间,满意吗?”沙梅新说完话看着我,似乎准备好了要在我的脸上搜索出一些表情,搜索出她希望看到的或者拒绝或者说是绝望的表情。

“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看来还是不怎么满意吧?你可以拒绝接受我们的安置,再去找什么人写字条,不过,你要求更好的待遇,这也没有用处,我们这里没有豪华房间提供。”

“老实人说老实话,我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你们会安排我食宿。已经应该感谢你们了!”我口上这么说,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事实上确实是如此,至少,我没有想到要住进红土镇的宾馆,那多少有些天上掉下来馅饼的意思。人在困窘时,天上掉下个窝窝头也是不错的。何况,我想,我也不会在救助站待太久的时间。甚至于也很有可能,在明天见到戴何美之后,我的命运就会有一个难以预料的大改变。

见我并没有特别的反应,沙梅新接着说:“你刚才不是说,你不知道怎么搞的,嗯,好像说的是一觉醒来就来到了我们红土镇吗?”

“是啊!”

“你得尽快地让我们知道你的来由啊,否则的话,像你这样来由不清,是不应该长久地获得我们的救助的。”

“这个不用你来说,我本人比你更加希望早点搞清楚自己的此番遭遇呢!”我有些赌气但又无奈地说。

“那就好,这里是门钥匙。” 从那一长串钥匙中,沙梅新取下了一把,往我眼前一丢,然后,她就走了。

沙梅新走后,我才注意到,她给我安排的屋子虽然和一排平房连在一起,但实际上,它却是依靠着那排平房另外搭建的临时性房子,应该算是“救济房”中的“救济房”,主要是用一些废旧木料搭建而成的。所以,与其称其为平房,还不如称其为小木屋。小木屋的旁边几乎就是一个小型垃圾场,堆了好几大堆的废旧物品,诸如旧报纸、纸箱子、废旧塑料、易拉罐等。铝质易拉罐子已经被踩扁,堆了一大堆。还算好,不是那种臭气熏天的垃圾。

我打开了门,走进小屋,屋子里的家具主要就是两张床铺和一张用简易木板搭起来的长条桌子。屋子里的陈设虽然非常简单,但总的来说还算是整洁。

两张床铺大小差不多,但一个是木制的,一个是铁架床。木床上躺着一个人,见我进来,他动了一下。我挨近躺在床上的人,仿佛挨近一条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大鲤鱼似的。我用觉得对方应当还是一个大活人的语气说到:“喂!兄弟?”

躺在床上的人轻声咳嗽了一下,掀开盖在身上的旧衣物,就像早就认识我似的说道,只是没有马上起身:“哎,是有一阵子没有新伙伴来陪伴我了。”

“喂!你是在说我吗?”我问道。

“废话,现在,除了你我,这屋子里还能有谁?怎么称呼你?”看来对方还是个爽快人。

“我叫钱皇孙。金钱的钱,皇帝的皇,孙子的孙。”

“听你的大名就挺有富贵人家的气派的呵!”显然,空气之中似乎有了些兴奋热点。这个时候,只见那人在床上坐了起来,他开始上下前后仔细地打量起我来,这多少有些像是相面的人在打量来找他看相的人,那种架势不太像是闹着玩的,而是煞有介事地进行着的,所以,这反而把我搞得有些尴尬起来。

“名字也有这么大的讲究吗?那你的大名一定取得比我还要气派!”

“也许我就是因为有了个‘逊癞头’这个坏名字,所以就只能靠捡垃圾过一辈子喽!不过,我已经比较满足了。我想我本来应该姓孙的,也许比那些贵人们太逊色了,于是才获得了这么个倒霉称呼。”

“哦!原来是‘逊癞头’,这称呼不错的啊,谦逊嘛!”说着,我心里也就明白了,明白了屋外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废旧物品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怎么成了难民了?为什么要跟我们这样的人住在这么个地方?”

“嗨!我真不知道如何跟人提起这么一件事情了。”

“一定是家里遭遇了什么突然的变故什么的了吧?”

“哪里哪里!怎么说呢?我是一夜之间,我其实是一觉醒,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你们这么个叫做红土镇的地方!”话音刚落,我立刻觉出,对于红土镇的居民,自己这么样说话的态度大概不是怎么礼貌。

逊癞头约略沉默了一会儿,这令我越来越后悔自己不该跟他这样说话。正想扯点别的什么来挪开话题,逊癞头又开腔了,他的语调让我觉得,觉得他并没用介意我对于红土镇的那种抱怨的语气。不仅如此,他还让人觉得,觉得他自己好像也并没有把自己看作是红土镇的人似的:“咦!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还不太懂,什么叫做一觉醒来?”

“一觉醒来就是一觉醒来呀!就是不知道怎么搞的,一觉醒来,就发觉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已经在你们的这里了。”此时此刻,我有些哭笑不得地发觉,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自己居然真的还有着一丝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优越感。

“应当是有人让你来的吧?”

“我想,至少我眼下可以这么说,我确实不清楚是谁让我来的。”

“没有人邀请过你?”

“确实,送我来的人是这么说的,但他们也不知道是具体是谁邀请了我。所以,至少是,直到目前,我都不清楚究竟是谁邀请了我。”

逊癞头感觉既好奇又兴奋:“这怎么可能?”

“你会不会是来红土镇办什么事情,一觉醒来忘记了自己来到了这里?哦!不可能,确实是不大可能。”

“没有关系,你尽管猜测好了,我倒确实也很想知道,很想知道别人在猛然得知我的情况之后是怎么样想的,这主要是因为,我现在甚至于都有些怀疑自己的感觉,怀疑自己的判断能力了。你的猜测对我很有价值,这使得我相信,相信自己还是一个思维、感觉都比较正常的人。确实,遇到像我这样的情况,任何人都会产生种种猜测的,这些猜测也确实应当是一种非常正常的心里反应,并不是什么无稽之谈,并不是捕风捉影。”

“我的猜测就是,你应当是受到了邀请。不过,这也确实只是我的一种猜测而已。”

“当然,现在只能说,这只是一种可能性,或者说可以算是可能性比较大的那么一种可能性。然而,如果有人现在一口咬定,说我就是受邀而来的,那也应当算是很不负责任的,因为,我没有确切的证据来证明它。”

“是啊!这样说来,似乎受邀请的可能也就不大了。也有可能是什么人邀请来了你,然后又把你给忘记了呢!”

我觉得自己现在仿佛是在帮助别人分析问题一般:“我倒是不太觉咱们人类会如此地健忘。我想得更多一些的是,这会不会是某某人的恶作剧?”

“那他最终一定会来解救你的。”

“不过,这样的恶作剧似乎也不太正常啊!”

“是啊,玩笑开得是有些大了。”

“但现在,我倒是情愿这只是一场恶作剧。可惜它似乎不能马上有个收场。”

经过了一段并不太短的沉默,这沉默使得我觉得,觉得刚才的谈话全是没有必要的无聊的瞎聊。但我刚刚开始清理一下床铺,休息了一小会,逊癞头又说话了:“世界上的事情大致可以分为两类:好事和坏事。如果不是好事,那大概就是坏事;如果不是坏事,那大概就是好事。万事多往好处想,假如你的遭遇不是什么坏事而是一件好事情的话,那么,你遇到的或许还可能是一件大好事呢!”

“大好事!那么,你就说说那会是什么样的大好事吧?”

“听了你刚才的话,我只是觉得,好运或许已经在什么地方等着你了。幸运啊!”看着逊癞头的那幅神情,我甚至于觉得,他大概是一想到我可能遇到的是好事,马上就差不多把这种可能性当成一种既成的事实了。

“幸运?我比你幸运?”我想随便敷衍一下,甚至于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表达什么,然而,折磨人的是,我的话语刚刚出口,我就发觉这不是在敷衍,也不是完全地语无伦次,我的话语正是我内心困惑的自然流淌。此刻,就像是昏暗的地下室里的一盏小油灯被谁不经意地挑了一下似的,一种原本灰暗、朦胧得说不出名字的希望在我的内心被拨亮。那个要我来到红土镇的人,他会不会真的就是出于某种好意?他或者真的就是我生命中的贵人?!

“我不相信你,不相信你真的会是完全无缘无故地来到我们这里的。”

“我想也是呀!可是……” 此刻,我忽然想到了戴站长,不过,我几乎本能地不想与眼前的这个人分享任何与戴站长有关的信息,甚至于都不想从他的嘴里了解一下,了解一下戴站长是不是一个大美女。

逊癞头又一次地沉寂了下来,但随后又终于想通了什么似的:“看来我还是没有猜错,不管是受到派遣还是受到了邀请还是别的什么,反正总该有个什么样的人物把你弄来对不对?”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问题也就更难理解了。”

“你不是说,你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弄来的吗?”逊癞头想了想什么,然后接着说道:“我想我应该听人说过,有种人做事很神秘,对了,总是神秘兮兮地……”

“哦!”我此刻也不能不停下来认真地想了一想了,“通过这几天的经历,通过这几天与红土镇的人打交道的经历,我觉得,那种人应该确实是挺神秘的。”

“有前途啊!他让你来我们这里,想必有什么大的事业要你去做呢!你也许会有一番大作为呀!你可别看红土镇是个小地方,听说这里到处都是宝藏和好运气,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和机会去得到了。”说着说着,逊癞头这家伙,他似乎已经激动地癞头上稀疏的毛发都快要竖起来了。

“你该不是一直都在说梦话吧?”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样表达才好,不过,我意识到,我越来越强烈地意识到,我实际上真的很希望自己拥有某种珍宝般的东西,甚至于在某些瞬间,我还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觉得自己确实有着某种东西,这东西珍贵得都令自己舍不得拿出来给别人瞧一下,尽管我眼下不能不委屈地待在这种简陋的屋子里。不过,我最终还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如果有人邀请我来做什么,来到红土镇之后他总该让我知道了吧?”

仿佛是在揣测我的话语的意思,逊癞头有些费力地思索了一下,然后仿佛是在尽力地说服自己而不是在说服别人般地告诉我:“我敢打赌,或许就是有什么大富大贵的事情在等着你呢!也许你不用着急,那人他终归会现身的。”

“你怎么会这样想问题呢?”我的心头忽然一阵阵地微微发热,但我又觉得,觉得现在必须马上给自己稍微泼上一些冷水,所以我接着说道,“嗨!但愿那个人不是你!”

“我甚至于还觉得,也许你快要发达了呢!”

“这话究竟怎么说啊?”我懒懒地回复道。

“这话还真的不好说。不妨打个比方吧。很小的时候我就听说过,一个小叫花子一觉醒来发觉自己……你猜怎样?”

“我怎么猜呀?”

“发觉自己不是睡在大街上的某个角落里,而是已经睡在皇宫中的大床上。你能猜到究竟这是怎么了吗?”

“别卖关子了,说吧!”

“原来皇家的最小的也是最可爱的小公主看上了他。”

“红土镇有什么样的公主?”我喃喃地说道。

“不需要他做什么,不需要他想什么,不需要他去问为什么,只要人家公主看上他就行了,只要他一切依照皇家的安排就行了。”

“呵呵!你在跟我讲神话故事吧?”

逊癞头显然没有工夫细听我的话,或者说,他现在大概是已经无暇顾及我在想什么了:“反正我总觉得,类似的情况是有的。据说我们红土镇就真的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有个小要饭的,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就被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儿相中了,一夜之间,像做梦般地就改变了身份。大约就像你莫名其妙地来到我们红土镇那样,稀里糊涂地,他就被那个富二代小姐给拉回了家。我后来听说,那富二代女孩不仅有钱,还美得出奇,听了这么个消息,谁还能吃得下去饭呐!当然,也有风声说,说那富家女儿丑得简直就像是一只大猩猩,但是,这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紧要的事情,落个丑媳妇,不用饿肚子!”

“你的心里就只知道攀高枝发横财那些事儿吗?嗨!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反正我的情况应当不是这样。”说了这话,我又有些担心起来,担心忽然从屋子的某个角落里会蹦出一只雌性的大猩猩来。

“别得了巧还卖乖,”逊癞头羡慕地,“我看,这多半就是一种邀请,或许人家暂时不想让你知道,但这确实应当就是一种邀请,一种特殊的邀请。”

“特殊的邀请!”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只需要耐心地等待就可以知道一切了。”

“嚯!等待!那要等待到何时呢?”我真的就如逊癞头所说的那样等待下去的话,能够等到什么结果吗?一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好笑起来,不仅觉得逊癞头好笑,更是觉得自己好笑,所以,我于是也就大笑了起来。

大笑之后,我又开始悲哀了起来。我只觉得,自己思想就像一只装满了泥土的草袋子一般,被吊向高处之后,突然又沉闷的被甩落在地面上。紧接着,我的身子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铁床边,这也像是一只被撂在地上的装满泥土的草袋子似的。

我真的不想再跟逊癞头多聊下去了,那也许不是因为我不知道再聊些什么,而是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我们还会聊到些什么。也许再怎么聊,我也无法搞清楚自己的到来,这究竟与这个救济站以及这个救济站里面的人物会有什么样的联系。

尤其是,在我的意识王国之中,我似乎在刻意地回避着戴何美站长。假如就是这位戴站长写字条要我来救助站找她的,那么,她这是因为什么?她与我的红土镇之行又有什么关系?她就是那位把我“邀请”过来的人吗?她是一位富婆吗?抑或还是一位美女吗?还有,对于戴何美这样的人来说,我有那么重要吗?我值得她来邀请吗?哦!

天哪!不要让我多想了吧!让明天快一点到来吧!谜底应当会在天亮之时自然而然地揭晓。有些不由自主地,我一头钻进了枕头底下,用枕头紧紧地裹住自己的脑袋,希望自己的脑子立马停止运转,希望再也不要听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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