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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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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结束了在外联股的谈话,悻悻地回到红土镇镇政府招待所,其时恰恰已是晚餐时间。由于腹中饥饿,也没有看清楚拦在门口的女服务员的面孔,只是学着别人的样子,我快速地向她们晃了一下手中的带有房间号码的钥匙,然后一头就要往自助餐厅里面扎进去。
“钱皇孙先生,请问你,请问您搞清楚你的,搞清楚你的情况了没有?”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小梁,她几乎拉住了我的袖子。
“搞清楚了什么情况啊?”
“比如,比如您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来到我们这里的呀?”小梁有些结巴地问。
我脱口而出:“哦!不是你把我带到你们招待所来的吗?怎么还来问我啊?”
“我的意思是说,我的意思是说,您有没有搞清楚,搞清楚究竟是谁邀请您来到我们红土镇的呀?听说您的情况不是很明朗。”小梁显然很有些急于想要了解我的情况,这差一点就重新点燃起了我的着急,只不过,我现在最着急的是肚子问题而已。
“嗨!怎么说呢?应当说,我现在只是知道,我的到来,这理应与你们红土镇的什么人物密切相关,目前就这样吧!”
“什么叫做‘目前就这样吧’?”这句话好像不是小梁说的,应该是另一个微胖的年老女服务员说的,语气中颇带着些不满,甚至于不屑。
“那就是情况还没有弄清楚喽!”小梁的语速一下子缓慢了许多,语调也更加低沉了。
本能地假装没有听懂小梁的话,我一边往餐厅里面走一边说:“我究竟什么情况没有弄清楚呀?”
小梁一边试图挡住我的去路,一边很为难地说道:“比方说,还不能够确定你是不是受到了我们的某某领导的邀请!”
“我饿得要命,回头再说好不好!”不知道是不是一听小梁的话我就有些发急还是早已经饿得有些发急了,我猛地绕开小梁,径直走到摆满各种食品的柜台前。当然,我没有挑挑拣拣,随便盛了一碗稀粥夹起两个大馒头便狼吞虎咽了起来。尽管没有人再跟我说什么,但我想我看得出来,小梁和其他几个招待所服务员都一直在注视着我,疑惑甚至于非常生气地注视着我,一直到我吃完饭走进109房间都是如此。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在半夜的时分,一位中年女服务员走进了我的房间,把熟睡中的我叫醒了。她并且非常温柔体贴地告诉我说:“钱皇孙先生,有人在招待所门口等你,好像就是那位邀请你来红土镇的人,但不像是政府工作人员,倒像是某个私营企业的老板呢!很有钱的呢!”
我赶紧一骨碌地起了床,一开始的时候鞋子都穿倒了。随即,我一溜烟地跑到了招待所的门口,但却一个人也没有看见,等了老半天也还是没有看见一个人影儿。我满怀狐疑地准备返回招待所,去质问那个服务员,但是,我没有能够再一次地踏进招待所的门槛,在招待所门外我就被门卫给拦住了,他要我稍等一下。不一会儿,小梁匆忙走了出来,她把已经洗过的我原来所穿的那件上衣递给了我说:“钱皇孙先生,实在是对不起,我们招待所虽然隶属于镇政府,有接待镇政府来宾的义务,可是,我们在经济上是独立核算的。因为现在暂时还搞不清楚你是谁邀请来的来宾,也没有人前来表示愿意承担你的食宿费用,所以,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继续接待您了啊!”
“我想,我还是得去房间里把我的衣服换上,”我接过上衣,然后示意一下身上穿的上衣是他们给的,“把你们的衣物还给你们。”
“不用进去了。那件上衣就算是我们送给你的了。”此刻,门卫冷冰冰地走到了门中央,仿佛是要封住招待所大门似的。看得出来,他们是下决心不让我再走进他们的招待所了。我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其实也并没有真地打算要赖在这里不走。
一声不吭地,小梁和门卫看着我转身离开。已经走出了大约几十米远的样子,忽然,我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下,没有想到的是,小梁居然还站在门口望着我呢!大概正是因为看见我的这一回头,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小梁冲我嚷道:“钱皇孙先生,有人有一个小小的建议,他想要我们转达一下,只是怕你不愿意接受。”
“什么建议?”
“虽然我们无法为你安排镇政府的招待所,但倘若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去这么个地方看一看。”一边说,小梁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来,把一只信封交给了我。
我立刻打开信封,一看,原来只是一张小字条,那字条上面写着:
请往益民街630号找戴何美站长。
“这戴何美站长是谁?”
“我们也不清楚。”
“那么,这字条又是谁写的呢?”
“如果你觉得有必要,你就去找那位戴站长吧!至于是谁给你写的字条,写字条的人说,说好像没有必要让你知道。”
“他说没有这个必要?”
“是的,别的我们就不清楚了!”说完这话,没有容我再说什么,小梁就与门卫一起一股脑地钻回招待所的大门里面去了。随即,听见“卡塔卡塔”地一阵上锁的声音,招待所大门应该从里面被反锁上了。
“这戴何美究竟是谁呢?也许这字条就是这位叫做戴何美的人写的?抑或把我弄来红土镇的人就是这个戴何美?这个戴何美就是那个邀请我来红土镇的神秘人物吗?益民街630号,这就是这位名叫戴何美的人的住所?”愣愣地站在招待所门口,老半天我才回过神来,想要再去找小梁他们问一问这益民街怎么走,但我又实在是觉得不好意思再去找他们,担心他们以为我还是想要赖着不走。
既然考虑到把我弄来的人可能就在益民街,或者至少与她有点什么关系,我当然要去瞧瞧。其实,我现在不去按图索骥地去找那个叫做戴何美的人,我还能做什么呢?但是,找个人问问路也不可能了,因为这时候夜已经很深了,一路上没有遇见一个人,街道两旁住户家也极少是亮着灯火的。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像是个旅店的,但敲了一会门,却没见动静,没见有人出来。当然,这个时候流浪猫们可没有闲着,它们不停地在街道上窜来窜去,还不时“喵喵”地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叫声。
我只记得,我稀里糊涂地走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才来到了一条宽阔的石子街道。街道旁边则是一块面积不小的空旷绿地,里面有假山,有树林,有个不大不小的湖泊,还有一些比较陈旧的游乐设施。我像流水遇到洼地般地走了进去,而且,几乎是径直地就朝向路灯下的一张长条椅子走了过去。
我确实很累了,很想在长椅上休息一下,而实际上,最吸引我的还并不是那张长条椅子,而是那张长条椅子下面的一件什么东西。这是因为,路灯的灯光虽然暗淡昏黄,但我还是在远处就已经看见了,那张椅子的底下似乎有一样值得我注意的东西。
走到长椅子跟前,我一屁股坐了下来,然而,我却没有就势地躺下去,尽管我很想这么做。这个时候,我惊讶地发现,在椅子下面,一个完好无损的真空包装的塑料袋子里竟然包着一根很粗的咸肉火腿肠。一开始的时候,我倒是比较开心的,行,一根火腿肠,也许明天的早餐就是它了。
我伸手捡起火腿肠并随即乘势躺倒在了长条椅子上,仿佛这火腿肠就是自己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刚刚把火腿肠装进衣兜,我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这根咸肉火腿肠似乎有些问题,它一定是哪位坐客不小心丢下的吗?会不会是什么人故意丢在这里给我的呢?”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四下里张望了一番,但四下里依然是一个人影儿都没有,只看见一根杆废弃的路灯杆子。在我身边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就像是一位因为重伤而倒地的武士般地,那根路灯杆子躺在那里。于是,我又坐了下来,坐下之后,不知不觉地就又躺了下来。身体像是一叶停歇了下来的小木舟,但我脑子却依然很乱。
望了一会儿漫天的繁星,此刻,我真的不愿意再多想些什么问题了,我想让大脑里的所有的齿轮都停止转动,它们实在是太困顿了。随后,我就闭上了早该闭上的双眼,我确实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所有的惊讶、困惑、奔波、疲惫和无奈全都堆放在一张长条椅子上了。而且,这一堆堆放在长条椅子上的沉甸甸的东西,它们似乎还在缓缓地下沉,下沉,甚至于连累得整个的宇宙都要沉下去了。然而,过了一会儿,我觉得自己似乎又漂浮了起来,仿佛是从水底冒起来的泡沫一样。迷迷糊糊之中,我觉得,不知道怎么搞的,原本硬邦邦的椅子就变成了一张松软的大床。
啊!太舒服了,太舒服了,不仅松软宜人,现在,我的床居然还渐渐地晃动了起来,这简直令我朦朦胧胧地回忆起,回忆起那种早已经被岁月洗刷得干干净净的婴儿时期感受,回忆起那种躺在轻轻晃动着的摇篮里面的感受。晃动了几下之后,尽管我觉得有些蹊跷,但我还是觉得,我的床是不大可能作这样的晃动的。转念一想,由于什么原因,晃动几下也许又是有可能的,于是,我也就没有怎么在意。可是,很快地,我的床又开始晃动了起来,而且晃动得越来越厉害。同时,我的某一个感官还觉察出,有个人影儿就停在我的眼前,他全身穿着黑衣,面目看不清楚,也许是带着面罩。
“呀!就是你吗?就是你把我带到红土镇来的吗?”我情不自禁地嚷了起来,同时,也终于惊醒过来了。原来,目前确实是有一个人,他正在晃动着我的胳膊,是他硬把我给弄醒了的。
“你说什么?”弄醒我的人似乎也很惊讶地问道。
“你不是那个……你是……”
“嗯哼!我可不是你梦中都要寻找的那个什么人,”弄醒我的人忽然有些开心却又没好气地说道,“我是红土镇红土公园保安队的保安,负责这一带的治安工作。”
“嗨!我还以为是那个人来找我了呢!”原来是遇到了保安人员,没有看见把我弄来的那个人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有人会来找你?你在等人?你在这里等他到深夜?”我想,我能够感受到,越问,保安越警觉了起来。
“可以这么说,我是在这里等他,但我又不认识他。”
我觉得保安用一种犀利而又隐秘的眼神看了看我,然后仿佛弄明白了什么似的,于是,随之,他的语气也就又放缓和了一些:“你该不会是在这里相亲的吧?第一次约会?这么晚了还不来,恐怕是没有指望的喽?不过,你在睡梦中都在想着她,那个女孩若是知道,想必一定会被你感动的。如果我能够见到她,我会把你梦中的话转告给她的。”
借着昏暗的路灯,我现在已经能够看得比较清楚,把我弄醒的这个保安身上的制服并不是完全的黑色,而是一种近乎黑色的蓝黑色。
“相亲?你以为刚才我梦见了我的相亲对象?你以为我在呼唤着我的某个女孩子?你以为我在等待着和她约会?”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忽然哑然地笑出声来了,而且是一笑起来就笑个不停,仿佛这一番的红土镇遭遇都只是某种笑料似的,“哈哈!你说得有些道理,嗯,就算我是在等待我的第一次约会的情人吧!”
“等个女孩子也不至于有这么好笑吧?”
我也立刻觉出,我的笑声与这夜的沉静很不协调,所以我努力地止住了笑:“你……有什么事情……叫醒我……”
“哦!你知道不知道啊?大街上、公园里都是不允许过夜的,别把我们红土镇的公共场所当旅馆好嘛?”
“抱歉!刚才好像遇到了一家小旅店,但人家不开门,我也没办法。”我打量了一下对方,意识到自己在这里遇见保安,这不仅不算是件坏事情,而且,这还应当算是一件好事情,或者说,总比遇上坏人要强吧!
“这么晚了,你应当不停地敲门,人家才会有人出来的吧?”
“哦,明白了。”其实,这个时候,我明白的不仅仅是需要不停地敲门,我还明白了,我之所以没有不停地敲门,那主要还是想省下些住店的钱。
“现在应当知道了。那以后就请不要在这里过夜了。”
“好的。知道了。”保安刚刚走离没有多远,我忽然想起小梁交给我的那张纸条,“哦!请稍等!请问您益民街怎么走?”
“出公园往右拐,然后一直往前走,走二三十分钟左右的路就到了。”保安头也没有回地回答道。此刻,我觉得夜深得令人觉得自己不像是在现实世界,而像是在睡梦之中的某个地方。
天色刚刚开始发亮的时候,我按照保安的指路前往益民街。
益民街是一条抛物线似的弯弯曲曲的街道,街道不宽,街旁也没有多少商店,但街旁的行道树却很高大稠密。所以,即便是在白天,益民街上的路人也会比较容易地联想到,这里的晚上一定很静谧。
走在益民街上,我似乎越来越相信,相信那位戴站长至少会对我有所帮助。我甚至于还有些想当然地以为,以为找到那个叫做戴何美的人之后,或许我真的就能够搞清楚我的此番红土镇之行的一切秘密了。
啊!戴何美!她应该是一位可爱的女性吧?这一切又都是为什么呢?虽然直觉隐隐约约地让我朝这个方面去想,但理性还是不停地提醒我,提醒我不要缺乏根据地想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