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敌 作者：钱久元   剧情梗概

某市文化宫钢琴教师李青芳丈夫早逝，她把女儿王春香视为自己生命中的唯一，所以，虽然一直寡居，但她内心却很充实。

可是，在女儿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她忽然感到空虚了起来，觉得女儿的长大成人似乎也就意味着自己的衰老，她本能地想要挽回逝去了的青春时光。已经非常懂事了的女儿从奶妈嘴里得知母亲是为了养育自己而青春独居，明白了自己的青春靓丽正是母亲用自己的衰老换来的之后，内心十分负疚，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青春负罪感。

负疚的女儿开始为母亲寻觅意中人，但母亲很快已经有了男朋友，不过，母亲的男朋友的岁数似乎比女儿的岁数大不了多少。孝顺的女儿努力想让自己适应那位未来的年轻的爸爸，可是，她很快就从已有身孕的母亲的嘴里得知，“年迈”的母亲已经被那位未曾谋面的“爸爸”给抛弃了，而且，母亲的情敌是一位非常年轻非常漂亮的女孩，女儿只有以仇恨母亲的那位情敌来宽慰母亲受伤的心。

母亲在交谈中得知女儿也已经在恋爱，她顾不得自己失恋之痛，要求立即约见女儿的男朋友。但是，当女儿的男朋友推门而入的时候，大家全都惊呆了。原来，这位未来的“女婿”正是母亲的情人，而母亲的亲生女儿也正是母亲恨之入骨的“情敌”。女儿在震惊与悲痛中离家出走。

十几天之后，女儿回家看母亲，母女二人又象从前一样依偎在一起。女儿向母亲道歉，母亲却无法承认眼面前自己最钟爱的女儿实际上就是自己曾经最痛恨的情敌这一事实。她告诉女儿，自己的情敌不可能是自己的女儿，而是这永恒流逝的时光，这无情流淌的岁月才是自己真正的情敌。

 

剧中人物

李青芳　王春香的母亲，三十七八岁，某市文化宫的钢琴教师。她显然是一个比较有知识有涵养的女人，情趣比较高雅，她有一些贵夫人似的雍容气度，有一些诗人般的抑郁气质，也有一些艺术家所特有的敏感、脆弱或者说是神经质。她也是一个矛盾的产物，时而象是一个母亲，时而又象是一个女儿。其服装也是有时高雅庄重，有时活泼艳丽，但艳丽活泼掩藏不了她的庄重高雅，庄重高雅掩盖不住她的活泼艳丽。

王春香　十八九岁的年纪，青春靓丽。她的长相、性格和气质在很大的程度上就是母亲的翻版，应当可以说，她是和母亲从一个模子里面铸造出来的。从一定的程度上来讲，她的母亲只是比她多了一些成熟感的她，只是额头上多了一些皱纹的她，而她实际上就是她的母亲青春岁月的投影，是她的母亲年轻时期留下来的活动照片。她活泼可爱，爱打扮，服装当然属于青春派。当然，她也有着复杂的一面：少女的天真中被涂抹了些许成人的忧郁。不过，她的这种成人的忧郁毕竟遮挡不住她青春的朝气，这种内在朝气时常涌动在她美丽的脸蛋和窈窕的身材上。

陈　妈　李青芳家的女佣，也是王春香的奶妈。李青芳叫她陈嫂，王春香喊她陈妈，长年在李青芳家做事情，是看着王春香长大的。她的岁数大约在五十岁左右，身体有些肥胖，爱唠叨，热心肠。

赵大年　李青芳与王春香共同的情人，大约二十二岁。他只是个具有某种象征意义的人物，其个性不必在剧情中展开，不必明朗化。

李青芳的钢琴学生若干人

王春香的同班同学若干人

	舞台方位示意图

 

 

 

 

 

 

第一场

【李青芳家客厅场景。五月五日春夜，王春香的生日。这是一幢花园别墅里面的一个宽敞的客厅，很雅洁别致，也称得上豪华，但是并不奢侈，而是洋溢着一种浓浓的艺术氛围。

【客厅靠舞台背景处的墙面有一排推拉式窗子，推拉式窗子的上方是高高的气窗，推拉式窗子和气窗占据了舞台至少一半的视觉面积。有两层窗帘子，夏季的窗帘子是乳白色的，冬季的窗帘则是深紫色的。正中间的一扇推拉窗显然可以算做一扇门，推开后可以走出去，很显然，窗子的外面有一个阳台。在屋子的内部，正中间的这个可以算作门的窗子的下面是一个半圆形的台阶，很象歌舞厅里面的演出台。窗户的外面也就是舞台的背景，它实际上是一个附缀于该别墅的私家花园。只是由于现在是在夜晚，花园里的景色看不清楚而已。不过，客厅里灯光暗下去的时候，借着明媚的月光，可以隐约地看到阳台上正摆放着的一张奶油色圆桌子和两把奶油色椅子的轮廓，窗子的外面也可以隐约地现出了树木稀疏的枝叶。

【客厅的右侧是入室门。客厅的左侧有一个螺旋形的楼梯通往楼上，楼梯并不高，从观众席可以看见楼上人的身影，楼梯的中间部位还有一个平台。地面铺着地毯，有几只长短不一的沙发或椅子分散在大厅的各个角落。大厅靠近正中偏右的位置是一个长沙发，沙发前面有一个咖啡色的长茶几，茶几的两端也各有一个短沙发。窗子和楼梯交接的地方是一架钢琴，钢琴键盘侧对着观众和楼梯，钢琴的背面则是侧对着最左边的一个窗格，这样，弹奏者坐在钢琴凳子上面弹奏时的坐姿就是背部侧对观众和楼梯的了。钢琴的前面也就是客厅正中偏左的位置有一个园桌子和几把椅子，这显然是临时性的摆设。

【从客厅里面的装饰和气氛上来看，很显然，一个家庭晚会即将在这里开始。现在，身着白色礼服的王春香正在边弹奏边唱着歌曲《美丽的梦神》或者《乘着那歌声的翅膀》，她的节奏比较欢快，青春的热情荡漾在她的手指尖，键盘上洋溢着她对于美好未来的神往和憧憬。男同学甲靠在钢琴上边观看边跟着唱，他唱的是美声唱法。女同学甲站在窗子下面的半圆形台阶上，有动作有表情地也在跟着钢琴旋律哼唱，她还不时地整理一下窗子玻璃上的小彩灯。不过，他们三人歌唱的声音都不是很大，主要地还是在于弹钢琴，歌声似乎只是钢琴奏出的旋律溪流中跳跃出来的小水花。

【此时，李青芳静悄悄地下楼，她在楼梯中间的平台处停下，出神地，面带喜悦地看着客厅里面的情景。弹奏结束，跟着钢琴唱歌的男同学甲和女同学甲立即鼓掌，恰在此时传来了不大但是却很清脆的敲门声。女同学甲前去开门。

男同学乙  〖手持一束鲜花从门外进入，鲜花上还挂着一个精美的生日贺卡，兴奋地〗王春香！祝贺你十八岁的生日！祝贺你的成人节，祝贺你今天获得国家公民的身份！

王春香  〖奔上前去接过鲜花，忙不迭地连声道谢〗谢谢！谢谢！谢谢你！

男同学乙  〖欣赏了一番身着礼服的王春香〗哗！真的象是一个大人了耶！

李青芳　〖从楼上走下来，从女儿手中接过鲜花并且爱惜地拿起生日贺卡，有些惊喜，又有些孩子气地一字一字地念着上面的文字〗春香今年整十八，十八姑娘一朵花，祝你生日快乐！〖然而，不知怎么搞的，她忽然失落地把生日贺卡按在胸前，茫然地，出神地望着鲜花〗

女同学甲  王春香，我们的未来的大钢琴家，晚会什么时候才开始啊？我都快等不及了。

王春香　再耐心等一会吧！还有好几位佳宾都没有到呢！

女同学甲  〖略带天真地对李青芳〗李老师，今天您一定是最开心的了，您的女儿终于长大成人了，成了大姑娘了。

李青芳　〖猛然清醒过来〗嗯？嗨！这个还用说吗！一直盼着她长大成人，好象盼望了十八年就是在盼望着今天似的，今天我总算是完成了任务了！〖忽然又迷茫地〗不过，你今年也是十八岁吧？真抱歉，你跟我学了这大半年的钢琴，我还不知道你……

女同学甲  是的，我今年是十八岁。

李青芳　生日过了？

女同学甲  我的生日是6月5号，比您家的春香刚好晚出生了整整一个月。

李青芳　到时候可别忘记通知我们。

女同学甲  我跟春香即是同班同学，又都是您的钢琴学生，当然会邀请您们的啦！

李青芳　不知道一个月后你妈妈的心情是不是跟我的差不多啊？

女同学甲  那还用说，她也象您一样经常唠叨我是她的什么“任务”，完成任务了，哪里还有不高兴的呢？但愿一个月以后她不要再这样没完没了地唠叨了。〖大家笑，但李青芳似乎笑得比较勉强〗

李青芳　〖对王春香〗你陈妈去买东西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呀？

王春香　说不定她又遇上她的那些老姐老妹了，现在也许正聊得热火朝天呢！〖对正在说笑的两同学〗你们说，人一旦上了岁数，是不是都是这样地爱唠叨的啊？

男同学甲  这个问题好难回答呀！

男同学乙  也许是吧！

女同学甲  这个……我得回家问我老妈了。

王春香　〖对李青芳〗是不是啊？妈妈。〖李青芳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乐的表情，默不作声。王春香则有些令人生气地执拗〗你说是不是呀？我亲爱的妈咪，你怎么了？〖撒娇似的〗忽然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李青芳　〖又被女儿的执拗逗乐了，不过，这与刚才的不乐融合在一起，从而形成了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你看你这孩子，妈妈也老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象你的陈妈那个样子喽！〖苦笑，仿佛自言自语地，但大家都在听着〗我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本来应当是高高兴兴的日子，可怎么又高兴不起来了？刚才看到女儿的生日贺卡，正高兴呢，可是，我的心却忽然象铅垂一样猛地往下沉了一下，也许，也许女儿步入成年之日就是母亲开始衰老的宣判日？也许女儿十八岁的生日贺卡就是母亲已经青春不再的判决书吧？

王春香　妈，您在瞎说些什么呢？〖空气显得沉闷了一些〗

男同学乙  李老师今年才三十多岁吧？所以……

女同学甲  〖立即抢过话头〗正青春！

王春香　也许是我们太年轻了，所以妈妈您才觉得老？

男同学甲  你看你，又什么老不老的，小黄毛丫头，这么不会说话！

王春香　对了，我是黄毛丫头，你是毛头小子！啊哈哈！〖大家同乐〗

李青芳　〖笑了笑〗年青人在一起说话总是爱拌嘴，天生对头似的，就不能省点油吗？〖又不无感慨地〗小青年是不是都这个样子呀？〖回忆地〗……是的，我小时候一定也是这个样子，看来我现在真的是有些……

王春香　〖立即伸出右手食指竖在上下唇之间，示意李青芳禁声〗嘘……妈！你要是再说出那个讨厌的“老”字的话，我的耳朵可就要长毛了。今天除了陈妈外，所有在这间客厅里面的人都是年青人。

李青芳　〖顿时乐了起来〗说得对，孩子！啊不，〖笑着从沙发上站起身，仿佛向着客厅里以及整个剧场里面所有的观众宣布什么似的〗连你的陈妈也不例外，今天在坐的、在场的所有的人都和我的宝贝女儿一样，都是十八岁。

陈　妈　〖在场外〗谁在背后议论我哪？

男同学甲  啊哈！说曹操曹操就到。

【门外传来锁钥声，紧接着，客厅正门吱地一声被打开了。陈妈领头，一下子涌进来六七个青少年男女。陈妈推着小货车，一个男学生伸出一只手帮她推，货车上面醒目地放着一盒生日蛋糕。同学们手里或者捧着鲜花，或者提着礼品盒子，祝贺声和欢笑声响成一片。大家献出礼品，然后纷纷落座。女同学甲热情地走过来帮忙把蛋糕放在茶几正中央，李青芳、陈妈等人则把水果、糖果等从小货车里取出放在果盘里。

李青芳　你们怎么会凑在一起？

陈　妈　〖手指几位青年〗你的这几个钢琴学生是我在超市里面碰到的，〖手指另几位青年〗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恰好春香的这几个同班同学也到了。

李青芳　刚才春香说你呢！你猜她说你什么来着？

陈　妈　我就知道这个小丫头子嘴巴最甜！

李青芳　她说呀……

王春香　〖想要阻止〗嘘……

李青芳　〖笑着，没理会女儿〗她说今天包括您在内，在场的所有的人都是〖激动地双手分别拉住陈妈的两只胳膊〗十八岁！

【客厅里所有的人都欢笑起来，“十八岁”的欢呼声响成一片。

陈　妈　〖兴奋得面带红光，脱下围裙〗天哪！多谢老天爷！这么些年来我还没有象今天晚上这么快活过呢！我这个老妖怪简直都要返老还童了！〖把李青芳拉到身边，对大家〗今天不准许你们再叫我们“妈妈”、“阿姨”的了，也不准许你们叫“老师”什么的，连春香也不准这么叫，今天我们所有的人都是兄弟姐妹啦！

【全体兴奋地欢笑。

男同学乙  晚会开始喽！〖客厅里的灯光突然熄灭，几乎与此同时，生日蛋糕上面的是十八只小蜡烛我陆续点燃亮起〗

女同学甲等  〖把王春香推到沙发正中，大家一边拍手一边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歌曲唱完大家起劲地鼓掌〗

同学某　春香，快许个愿吧！

陈　妈　〖对王春香〗好孩子……

李青芳　〖忙打断〗嘘……应当叫好妹妹！

陈　妈　〖一下子笑得合不拢嘴〗天哪！我怎么这么健忘呢！该罚！〖收住笑，庄重地〗亲爱的春香小姐妹，在你的这个十八周岁的生日里，对着你妈妈和我们大家许个愿吧！

【王春香坐在生日蛋糕前默默地双手合十许愿，然后轻轻地吹灭十八支小蜡烛。同学们拼命鼓掌，李青芳的一位钢琴学生开始坐下弹奏钢琴舞曲。客厅里的彩灯也闪烁了起来。

男同学甲  兄弟姐妹们，大家尽情地跳起来吧！一直跳到明天早上！〖有几对男女同学开始跟着钢琴曲子的节奏跳交谊舞，王春香也在其中〗

男同学乙  〖对王春香〗十八岁可是爱情的花季呀！

女同学乙  偷偷地瞄准呢！

男同学甲  〖走过来，对刚才说话的女同学乙〗你也要当心我的冷箭穿透你的心。

女同学乙  可别射偏了。〖用手掌做冷箭转弯射向王春香的动作〗嗖嗖嗖！

男同学甲  啊哈哈！〖你王春香〗我的箭会拐弯吗？

王春香　问你自己去，哈哈哈哈……

陈　妈　〖在一旁悄悄地，感慨地对李青芳〗我们养育的小鸟雀真的要长大成人了，真的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青芳，你今天是最应当高兴的啊！这么多年你容易吗？为了女儿你牺牲了一切，无时无刻不为她牵挂……现在好了，她终于长大了，不用你那么操心了。

李青芳　〖感慨地〗……可是，话虽然可以这么说，我现在当然也很想让自己象这群小青年们一样快乐起来，不过，不知道怎么搞的，我总是打不起精神来，心里一下子恍惚了起来。生活真是很荒谬，我竟然在这个最应当快乐的时刻突然快乐不起来了，我竟然在这个最不应当恍惚的时刻突然恍惚了起来。就好象是上错了发条的小闹钟似的，当响的时候它不响，不当响的时候它反倒叮呤呤呤地吵得人心神不宁。〖望着困惑的陈妈笑了笑〗刚才，我忽然觉得我们的春香也许已经不再仅仅是属于她的母亲和她的陈妈的了。陈嫂，我说错了吗？小春香已经不再是咱们的私有财产了，稚嫩的小鸟现在翅膀长硬了，扑拉拉地差不多可以自己飞翔了。〖茫然地笑〗

陈　妈　嗨！我的夫人，我明白你的话了。你的这些感受我都经历过了，不过，今天不要说这个好不好？今天可是个快乐的日子，今天可是个大喜的日子啊！让大家乐起来吧！

【恰好一曲欢快的交谊舞曲跳完，同时施特劳斯的圆舞曲《兰色的多瑙河》悄然奏起，该曲子可以由李青芳的学生弹奏，也可以作为一般的背景音乐从场外传来。

陈　妈　〖象牵新娘子似的牵着王春香的手走到舞台中央，激动地说话〗客厅里同学们，还有所有在场的观众们，还有剧场外面的所的小青年，全世界的小伙子们！勇敢健壮的小伙子们啊！你们全都给我听着。我现在正式地向你们宣布，吃我的奶水，由我带大的我们可爱的小春香，她已经长大了，你们可以大胆地向她求爱了！

王春香　陈妈！

李青芳　〖几乎与王春香的轻声呼唤同时地，轻声地〗陈嫂！〖李青芳是带着些惊讶的表情想要阻止陈妈的最后的一句话，但马上又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而王春香的呼唤则只是出于她的娇羞感〗

陈　妈　〖似乎没有听见李青芳、王春香的轻声呼喊，恰巧这时一个帅气的小伙子走到王春香面前，恭敬地左手置背后右手向左侧胸前划弧线弯腰行了一个英国式的绅士礼请王春香跳舞，陈妈看见这个场面后更加激动地〗啊哈，看看吧！已经有人开始进攻了！已经有人开始冲锋陷阵了！

男同学甲  〖对舞台上的演员甚至舞台下的观众〗亲爱的帅哥靓妹们！你们还在等什么呢？快点跳起来吧！

【此时，欢快的《兰色的多瑙河》舞曲已经越来越热烈，霓虹灯闪烁着。王春香甜蜜地接受了那位帅气小伙子的邀请跳了起来，其他男同学也纷纷邀请女孩子跳舞，连李青芳也被一个同学请出跳舞。现在，只有陈妈在一旁，她看着大家跳舞，高兴得合不拢嘴，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合着节拍摇晃了起来，她随手抓起一个礼品盒子权做自己的舞伴，也学着同学们的步伐转起圈来。一片快乐的声音。

【根据剧场里的情况，不排除有观众上台参加跳舞的可能性。总之，这一场的气氛应当尽可能地热闹，跳舞玩乐的时候，演员们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特长作一些即兴的发挥，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作一些即兴的表演。

第二场

【李青芳家客厅场景。九月初的一个大白天。

【显然，这是个好天气。因为是在白天，窗外花园里面的景色当然也就可以一览无余了。花园里面是绿如地毯的草坪和稀疏的树木以及假山，草丛间还点缀着稀疏的花簇，有一株正在盛开的紫荆花树接近右边的窗子，枝叶不繁，但是给了窗子以很好的装饰。

【现在还可以看到，窗外阳台上的那张奶油色的圆桌子和两把奶油色的椅子设计得很别致，靠背比较细长，让人觉得即使没有人坐在上面，也仿佛有两位高雅的女性在闲聊着内心深处的什么秘密。桌子上面摆放着两只细长的女性化的杯子和一瓶橘子汁。桌子上靠近中央的位置还有一只花瓶，里面插着两支鲜花，瓶身也很修长。建议以后各场的阳台都保持这种摆设，不过桌子、椅子、杯子以及饮料的颜色可以根据各场人物

情绪总基调的不同而进行适当调换。

【客厅正中的长沙发和长茶几还在，李青芳正坐在沙发上，双手置于右膝，斜侧些身子，姿势优美但夹带着几分忧伤。她显然在想什么心思，也许是在缅怀着什么难忘的东西，也许是在向往着什么美好的东西。

【陈妈在有条不紊地擦窗台，她推开窗子玻璃，走上了阳台，开始擦阳台上面的桌子并且把桌子上面的杯子换掉，换成其它颜色的女性化的杯子。

【这时，从楼梯口传来了王春香的声音。

王春香　妈妈，明天，我就穿这身衣服去学校报到可以吗？妈妈……

陈　妈　〖望望屋子里，见李青芳仍然保持着优美而又伤感的姿势在发呆，略带责怪地〗青芳，青芳，你怎么啦？你的宝贝女儿在叫你呢！〖话音刚刚落，王春香穿着白色绣花的衬衫和短短的绣花牛仔裙子，一身青春装束地，模特似的出现在楼梯口〗

王春香　妈妈……

李青芳　〖刚刚回过神来，回头看看陈妈，又扭头看看王春香〗哦！陈嫂……春香……刚才谁叫我？

陈　妈　嗨！是你的宝贝女儿在叫你呢！不是你的宝贝女儿还能是谁呢？都叫了老半天了。

王春香　妈妈，您到底怎么了？明天可就是我要去音乐学院报到日子啊！还记得今年的生日晚会上我曾经许过一个愿吗？

李青芳　傻孩子，女儿许的愿妈妈怎么会不知道呢！其实啊！我当时也许这个心愿，而且我相信，你许的愿和我许的愿应该是同样的。

王春香　天啦！我怎么有点不太相信啊！

陈　妈　怎么会不相信呢？我都能猜得出来，希望〖食指点着王春香的鼻尖〗你考上音乐学院，就是你们娘俩共同的心愿了，你们看看我猜的对不对？听人说，母女俩同时许下了同样的心愿，这心愿最灵验的了！

王春香　是啊！希望考上音乐学院，这就是我当时许下的心愿呀！〖紧盯着妈妈的脸，仿佛在寻找什么问题答案〗考上本城的音乐学院，这不也正是您一直所渴望的吗？这不也正是妈妈您的心愿吗？

陈　妈　怎么还像是一个懵懂的小娃娃呀！

李青芳　〖轻声对陈妈〗嗨！我现在倒是真希望女儿永远都是个懵懂的小娃娃啊！

陈　妈　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何况，答案早就写在你妈妈的脸上了呀！还要一再的追问！

李青芳　如果我不陪你一起许愿的话，你哪有这么容易就考上了音乐学院呀！

王春香　〖转身背对的妈妈有些抱怨地〗可是，现在我终于考上了，马上就要开学报到了，而您却似乎并不是非常高兴的样子，最近好象总是心不在焉似的，这究竟是为什么？〖忽然又回转身来望着妈妈〗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吧？

陈　妈　是啊！自从春香姑娘变成成年大姑娘之后，我们的青芳姑娘好象一下子也象是变了个人似的，整天傻楞楞的。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呢？快一点说出来吧，我都快要憋出毛病来了。青芳，你要是还能够象以前那样信任我的话，你要是还能够象以前那样对我吐露真心，对我不保留任何秘密的话，那么，你就快快地告诉我吧！我真的都快要憋死了！

王春香　妈妈，陈妈说的是不是啊？

陈　妈　〖对王春香〗下来吧！春香。〖对李青芳〗瞧，今儿个天气多好啊！让咱们好好地唠唠家常吧！

王春香　〖陈妈说话时，王春香抚着栏杆一步步地走下楼梯。她的脚步似乎有些沉重，她在从楼下向上数的第二个台阶处停止了脚步，因为她发现李青芳和陈妈现在都在欣赏什么好看的节目似的观看着她，她也不由自主地掀掀衣裙，看看自己，那神情也许是想问问别人自己的穿着有什么不对，也许是在展示如此装束了的自己的靓丽。如此略一沉默之后，王春香立即象小鸟一样飞进李青芳怀抱，单膝跪在沙发前，撒娇似的摇晃着李青芳的双手，这个举动把李青芳和陈妈都逗乐了〗妈妈，你说说呀！告诉您的女儿，告诉我们最最善良的陈妈，您最近到底是怎么了？〖鬼丫头似的，神秘兮兮地〗是不是有什么难以说出口的心事呀？

李青芳　嗨！〖爱抚地抚摩着女儿的长发，哄小孩子似的〗你这个傻丫头，妈妈还会有什么心事？妈妈的心事就是你这个长毛小丫头子〖这种情形让人一下子有了一种时光可以倒流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浮想出孩提时代的王春香的形象，浮想出那时她在她母亲面前可能出现的同样的亲密无间的情景〗，妈妈的所有的心事就是她自己的女儿，难道做女儿的会不知道？就象过去一样，女儿的事情占据了妈妈整个的心！

王春香　〖略似抢白地〗不，不，这些都是过去了的十八年里的事情了，自从年满十八周岁之后，我发现您变了，我已经不再是您的全部了，您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叫您您也听不见，您的心事的海洋里面一定又多出了一个什么人，是不是啊，妈妈？凭借着女儿的直觉我没有猜错吧？〖假装生气似的咕嘟着嘴〗哼！您一定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心事瞒着我和陈妈。

李青芳　〖有些尴尬地微笑着，同时求助似的朝着陈妈〗陈嫂，你看看这个孩子，简直是越来越不象话了，竟然审问起自己老娘的心事来了。

陈　妈　〖也笑着说〗其实，春香说得也没有错啊！生日晚会以后，你确实变化了许多。你的女儿审问审问你也是为了你好，人家关心你嘛！你瞧她多孝顺呀！比我还关心你呢！你应该对你的女儿坦白，也应该对你的陈嫂坦白，〖略带恶作剧的表情〗你这些日子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呢？

王春香　〖试探性地〗妈妈，您该不会是爱上了什么人了吧？

【挪威作曲家格里格的《索尔维格之歌》作为背景音乐轻轻响起。

陈　妈　是啊！好孩子，你总算是问到点子上面来了。

李青芳　〖把王春香搂在怀里〗哎呀！孩子，这个，这个，这个，好象还没有走到那一步吧！

王春香　人要诚实，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嘛！

李青芳　……不过，不过你们说得也没有错，我的心里是开始有了一个人了。自从生日晚会以后，我老是做梦，晚上做夜梦，白天做白日梦，老是梦见和你爸爸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那些年轻时代的岁月似乎都象是长出了手臂一样，老是揪住我不放。

王春香　啊！原来妈妈您在思念爸爸啊！

陈　妈　〖离开阳台，走下窗沿下的台阶，无限感慨地〗唉！是啊！人一旦上了岁数，就是喜欢回忆过去〖在台阶上坐下，回想地，象是在对旁人说话，又象是在自言自语〗年轻时代的李青芳把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小春香身上了，喂她吃喝，替她梳洗，送她上学，教她钢琴，日日操心，夜夜念挂。现在，小宝贝终于如愿地长得跟当年的妈妈一样高了，可是我们当年的年轻漂亮的妈妈，她的额头上也已经添上了几条皱纹喽！上了岁数喽！

王春香　〖略带些迷惑地〗陈妈！

陈　妈　这个还有什么好奇怪的吗？这也是我自己的亲身经历。你还小，还不懂事，还不能够体会我刚才所说得这些个话，也许，也许再过二十年你才能够懂得这些，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你也就变成了现在的李青芳喽！

王春香　〖有些压抑地，但仍然是天真地〗我现在的心情已经是挺沉重的了，是的，有一种负疚感……〖下了决心似的〗妈！陈妈，其实，也不仅仅是在现在，这么一段时间以来，尤其是十八周岁的生日晚会之后，看着妈妈脸上逐渐增多的皱纹，看着妈妈眼神里逐渐增多的心事，我也不断地产生出一种奇特的感受，一种深深的负疚感时常向我袭来！妈妈把青春年华无私地奉献给了女儿，这当然也可以这样说，是自己的女儿耗去了妈妈的青春。

李青芳　话虽然可以这样说，不过，这些都是妈妈自愿的呀！妈妈从这种奉献中也品尝到了无限的快乐。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为了你也就是为了我，母亲和女儿是紧密地融为一体的。〖陈妈感动地用围裙擦拭眼泪，她也开始用本场开始时候李青芳的那种姿势和神情在优美而感伤地想着什么〗

王春香　〖负疚地〗不，不，妈妈，尽管我理解您的这种心情，但是，我却并不希望您这样做，我希望您有您自己的生活，我不愿意您把生活中，我不愿意您把生命中的一切都奉献给我，否则的话，我越是青春靓丽，我的负罪感就越是深，因为我的青春靓丽是我的母亲用她自己的衰老换来的呀！〖略沉默〗妈，父亲离开我们这么多年，您都没有遇到过值得您喜欢的人吗？

陈　妈　〖破涕为笑，立即接过话茬〗你还说呢！你爸爸、妈妈刚刚结婚不久，你爸爸就去了，留下了这么一大笔的财产，你看，你妈妈当时是既年轻又漂亮又有钱！你刚出世才几个月的时候，你妈妈身边就有了一大群的追求者，每天都有鲜花玫瑰什么的送上门来，可是你不允许你妈妈离开你半步，那些如饥似渴的小伙子们坐在这个客厅里面的时候，你总是又哭又闹，死死地搂着你的亲爱的好妈妈就是不肯放手，生怕被别人抢走了似的，结果他们一个个地都灰溜溜地溜走了。〖笑，仿佛那些小伙子们就在眼前〗瞧他们那副垂头丧气的傻样！〖笑〗哈哈，小伙子们全都失败了，我们的小春香胜利了，打了个大胜仗！

李青芳　说这些做什么呢？陈嫂！

陈　妈　〖也许没有听见〗你妈妈的事情就这么一天天一年年地拖了下来。噢！对了，你四岁的那一年，你妈妈是有一个很好的机会的，一个相当标致的帅小伙子追你妈妈追得可起劲了，他既有文凭又有地位，你妈妈也对他挺中意的……

王春香　〖抬头，轻声地〗那为什么……

陈　妈　〖没有理会〗结果还是我们的小春香一见那个可怜的小伙子就哭，紧紧地搂着妈妈的脖子哭，哈哈，一想起当时的情景我就想笑。

王春香　〖难过地低下头〗可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陈　妈　〖和李青芳一起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简直要笑出眼泪，仿佛她们又逼真地回到了当年，置身于当年的情景之中，他们似乎没有理解王春香此时的心情，而是把她当成了当年哭泣的小宝宝〗嗨！想想当初那个小伙子的尴尬样子，真是好笑啊！真的是要笑死人哪！

王春香　〖小声地，仿佛自言自语地〗我，我……

陈　妈　……从那以后，小伙子们就来得越来越少了，你妈妈也就横下心来守着她的宝贝女儿了。〖陈妈又笑，李青芳看看沉默的王春香，本来似乎想起身，或者想用此来阻止陈妈再继续说下去，可是她又被陈妈的笑声打动了，又被卷进了陈妈的笑声中，就象水里漂浮的小草棒子无法挣脱身旁的旋涡那样。王春香一直没有笑，这时她默默地站起来，坐在了长沙发的另一头〗

王春香　〖喃喃地，自言自语地〗我怎么一点儿也不记得了……〖陈妈与李青芳看了看沉默的王春香又相视而各自会心地微微一笑，可是王春香突然站了起来，仿佛是实在承受不住什么沉重的压力似的〗不，不，陈妈，你刚才说得不是真的，你们是在骗我的！〖对李青芳〗妈妈，您说，我会是这样的吗？我会不会是这样的啊！〖两人惊讶了一下又笑了起来，王春香则有些气急败坏地冲上楼去〗

李青芳　〖几乎与陈妈齐声地〗春香！

李青芳　〖叹了口气〗咳！这个孩子！不要去管她。

陈　妈　也许这个就叫做年青吧！年青人就是爱耍脾气，真有点气人哦，不过，年青人气人也可爱，老年人可爱也气人！〖做出一个时装模特动作，与李青芳同笑〗

李青芳　……〖有些困惑并且略带诚恳地〗陈嫂，你说句心里话，你说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女儿，把人生中一切一切的幸福都给牺牲掉了，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呢？你今天一定要告诉我你的最最真实的内心感受。

陈　妈　嗨！这个问题实在是很难回答的呀！〖认真地想了一会，李青芳则耐心地等待着〗这个问题……也许……那也许就要看看，就要看看你是不是把女儿的幸福真正地当成是你自己的幸福的了……

李青芳　你果然说得我很受启发，是的，假如女儿的幸福就是母亲的全部幸福的话，那当然值得。可是，万一不是这种情况呢？我的天！我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呢？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的心里也深感愧疚，感到对不起自己的女儿似的，女儿那么可爱，怎么会不是自己的全部幸福呢？难道做母亲的可以对女儿存有某种私心杂念？不过，话又说回来，假如说母亲为了女儿而牺牲掉一切是完全值得的话，我，我，我现在又何必感到这么空虚呢？我为什么有着一种无法排遣的空虚感呢？自从给女儿过完十八岁生日之后，我一直空虚得很哪！而且是一天更比一天地感到空虚，一天更比一天地感到寂寞。也许，我在内心深处的一个什么地方一直在欺骗着自己，而现在却再也欺骗不下去了。生下小春香十八年来，我一直头也不回，一直把女儿当做自己的一切，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何种情况下，无论多么孤独寂寞，我只要一想到自己有着一个无比可爱的小女儿，想到女儿胖乎乎的小手，想到女儿红嘟嘟的小嘴巴，我的心里就觉得暖和，心里就感到充实了许多，就不再感到寂寞了，就不再感到孤独了。可是现在却似乎已经不是那个样子了，我近来总是觉得，我的内心深处有一种不知名的坚硬得如同冰块的东西正在静悄悄地融化着，对了，是的，一些长年封冻的东西正在不知不觉地融化着！……

【略沉默。

陈　妈　……孩子一个个长大成人，一个个成家立业，一个个远走高飞了的时候，我也产生过和你非常类似的感觉。是啊，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空虚感哪！

李青芳　〖如泣如诉的背景音乐《秋日的喁语》钢琴曲同时渐渐进入〗这阵子我常常是一觉醒来，突然觉得自己的胸腔里面空空如也似的，仿佛是自己的心脏被丢弃在了一个……被丢弃在了一个什么不知名的地方了！〖苦笑〗空虚啊！寂寞啊！失落啊！也许，只有那位似乎可以永远年轻的诗人钱久元的一首小诗才能够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境〖楼梯口现出王春香的身影，她显然在偷听。李青芳开始朗诵钱久元的诗作《青春特快》〗

 

青春

是一列

特快客车，

我

是一位

误了点的

旅客。

茫然若失

在凄清的月台上

踟躇，

踟躇，

又踟躇。

骚动的心

犹如铁轮下

“嗑嗑”战抖的

泥沙、

碎石、

与枕木。

 

【在诗歌朗诵将要过半的时候，舞台灯光渐渐地暗淡下来，仿佛舞台上的人物在步入另一个时空，一列快速行驶的列车的立体投影投射到越来越昏暗的舞台。与此同时，背景中传来火车呼啸而过的声音，火车远去时铁轮倾轧轨道以及枕木的“咯噔噔噔，咯噔噔噔，咯噔噔噔”的声音清晰可闻，让观众的心脏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令人战栗的失落感。

 

 

第三场

【李青芳家客厅场景。次年早春二月的一个下午。淡妆的李青芳正坐在钢琴旁边弹奏钢琴，弹奏的是捷克作曲家斯美塔那《我的祖国》之《沃尔塔瓦河》中的一段。这一段钢琴曲子让人听起来能够产生一种初春的阳光下冰封的河面开始解冻，河水开始顺畅地流淌的感觉，这非常符合李青芳此时的心境。她今天的衣着也很象个年轻人，和王春香平时的打扮很接近，显然，她还化了淡妆。钢琴约弹奏了两三分钟，陈妈的身影出现在楼上的楼梯口。

陈　妈　〖朝李青芳〗春香，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李青芳　〖好奇地看了看楼上，并且用同样的眼神扫视了一下整个客厅〗春香回来了吗？我们的大学生还没有回来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用双手捂住嘴巴，她显然以此基本上抑制住了自己的带着某种惊喜感的笑声。然后继续不动声色地弹奏〗

陈　妈　〖刚刚下到楼梯中间的平台上，听李青芳说话，突然停住，傻楞楞地冲着李青芳的身后看来看去，李青芳仍然在随心地弹奏，逗趣似的向身后左右扭头。陈妈又仔细地看了看她，就象在辨认什么东西一样。突然发现了什么了似的〗哎呀！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是春香姑娘在弹琴呢？

李青芳　〖站起来转身靠在钢琴上模仿平时的女儿做出一些青春妩媚的姿势，并且捂嘴笑〗怎么啦！不习惯的啦？还是看不惯的啦？

陈　妈　〖仍然在不停地上下打量〗我的天！我还真的以为是春香回家了呢！不要说从后面看着象我们的春香，就是从正面看，我一下子也不见得马上就能够分辨得出来。〖李青芳仍然在微笑〗你们娘儿俩本来就长得象，性格也相似，再加上这么一身的衣服，再加上稍微这么一化妆〖继续打量〗嗨！好多年都没有看见你这个样子的打扮了！这身衣服好象也有十几年都没有穿过了吧？

李青芳　〖试探性地〗还合身吗？

陈　妈　合身！合身！你好象一点都没有变，你这身装扮差不多又让我回到了二十年前了！哎呀！

李青芳　〖类似调皮地〗您现在是不是觉得整个客厅一下子亮堂了许多，年轻了许多？

陈　妈　啊！是的，是的，到了晚上，你在这里这么一站，整个客厅好象就用不着开灯了！

王春香　〖风尘仆仆地推开门进屋，仿佛要和妈妈比朝气〗妈，陈妈，我回来了。

陈　妈　嚯！我们的大学生回来了！快点过来！

王春香　〖王春香面带跳跃似的从右侧门上场，朝陈妈〗快点过来干什么？嗯哼？

陈　妈　快点过来看看，看看你发现什么了没有？今天我们家里多了一个王春香，今天客厅里有两个春香啦！〖王春香很兴奋地打量着母亲，但并不象陈妈那样大惊小怪，陈妈拉住王春香的手〗春香，你知道吗？假如时光可以倒流的话，你会发现，现在的你就是二十年前的你母亲。你们真的是长得很象耶！不仅长得象，性格也十分相似。而且……而且我敢肯定，你们会越长越相似的。我说的绝对没错。〖感叹地，似乎自言自语地〗现在的王春香就是二十年前的李青芳，二十年前的李青芳就是现在的王春香；王春香就是李青芳，李青芳就是王春香，老天爷的安排真是神妙极了！

王春香　〖随手把小挎包扔在了沙发上，立定，带着惊喜的表情又端详了母亲一小会〗妈！

李青芳　〖有些不大好意思了〗怎么了？不习惯的话妈就不穿它了，还换成老样子吧！

王春香　不，妈妈，今天您真是太漂亮了！太可爱了！我就喜欢您这个样子嘛！嗯……我是在想，您该不会是已经知道了我……

李青芳　知道什么？

王春香　〖亲昵地拥抱李青芳，亲吻〗妈，今天晚上您有空吗？

李青芳　〖笑着说〗都已经是音乐学院的大学生了，还这么孩子气的！文化宫最近在搞一个大型的歌咏比赛，我正在准备，不过也不是很忙的。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就痛痛快快地说吧！

王春香　嗯！我想邀请我们学校的一位老师来我们家里坐客。今天是周末，我问过了，他说他今天有时间，现在就看妈妈您的了。

李青芳　〖关切地〗男的？女的？

陈　妈　这个还用问吗？肯定是男的啦！春香已经是大人了，已经是大学生了嘛！一定会有很多的棒小伙子在追求她的，就象当年的你一样。嗯哼！也许是他们学校的老师看上了她了……啊哈！师生恋啊！

王春香　〖说不清楚是不满还是在撒娇〗我亲爱的陈妈，这一回您可是完全地，彻底地，干净地猜错了。人家都是四十出头的人了……〖换了一种神秘兮兮的态度，温柔地对李青芳〗他还是个音乐学的博士呢……副教授职称，已经发表过好几部学术专著了，很有学问的。……我们学院还有好几位这样的人物呢！只要妈妈您愿意，我可以一下子全都一齐请来……

【陈妈和李青芳不约而同地看看王春香，又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下，略带惊讶的神情立即换成了会心的笑容。

陈　妈　我的天哪！在我手里长大的宝贝，从她妈妈手心里面飞起来的小鸟雀儿，你该不是在给你的妈妈物色对象吧？啊哈哈哈！

王春香　〖半真半假地生气〗陈妈，您老人家的嘴巴可真多呀！

陈　妈　〖笑，小声〗也算是给自己物色一个好爸爸喽！

王春香　我真的要生气了！

陈　妈　〖略带难色地看了一眼李青芳，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

李青芳　〖稍微有些慌忙〗不过什么？你去厨房里面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

陈　妈　是，我的夫人，你们母女俩慢慢地聊吧！

【李青芳自己冲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又放下。王春香傻楞楞地站在原处，目光紧随着李青芳，想从李青芳的表情中找到一丝一毫的答案。

王春香　怎么了？妈？难道我做错了什么了吗？我做得不对吗？您实际上还年青得很哪！

李青芳　我的乖女儿！快点过来坐下！〖王春香默默地坐到李青芳身旁〗岁月不饶人啊！妈妈真的老了！〖感伤，不，这也许不是真的，也许这是在再一次地征询女儿的反应〗

王春香　〖不满地〗妈！您怎么又来了呀！这些天来刚刚才好了一些。〖笑着整理李青芳的头发〗人家常说：“徐娘半老，丰韵犹在！”而您呢，其实一点也不老，丰韵全在！正青春着呢！我看啊，与其说您老了，还不如说女儿我太小，所以让您感觉着自己有些老。假如是这样的话，我宁愿搬出去住，反正我也是成年人了，已经是大学生了呀！妈妈您同意了吗？

李青芳　〖惊讶地〗不，你这个孩子！你怎么会想到要搬出去住呢？家里面难道住不下你了？你该不是觉得自己长大了，开始嫌弃你的老妈和你的陈老妈了吧？嗨！我怎么会舍得让我的女儿一个人住在外面呢？我一天不见到你都不行啊！以后可千万不要再提跟你可怜的老妈分家的事情了，好不好，我的大学生？

王春香　〖略带失望地〗……那好吧！那么，您说您到底老不老？您说您到底是年轻还是不年轻？我可真的不喜欢跟着一天到晚都唉声叹气的老太婆、老太头什么的在一起住。

李青芳　〖被逗乐了，爽心地〗好好好！我的乖女儿，妈妈不老，既不是什么老太婆，也不是什么老太头。〖忽然间眼神闪烁出兴奋的光芒，这种光芒是早已埋藏在她的眼睛里面的，它仿佛一直在等待着在某个特定的时间里透射出去，而现在，它终于愉快地透射了出来了。她向对待自己的小姐妹似的，和王春香对拍了一下手掌，“啪”地一声，空气中回荡起一个清脆的而又柔和的声音〗正青春！

王春香　〖一下子扑在李青芳的怀里，撒娇地〗嗯哼！我就是喜欢看到您这个样子嘛！〖轻轻推开一些妈妈，在妈妈身上看来看去，又拉妈妈起身，上下打量〗看看，妈妈您今天真的是非常非常地漂亮呀！比我还漂亮呢！〖突然凑近妈妈的耳边，故作悄悄地〗其实，我今天看见你这么打扮并不感到十分奇怪，我早就有所察觉了，您最近好象一直都比较注意打扮，还偷偷地借用过我的化妆盒吧？是不是呀？未经主人的允许！

李青芳　〖有些害羞地〗你这个小坏丫头，你该不是天天都在监视着你老妈子吧？咳！什么事情都满不住你这个鬼丫头！

王春香　〖得意地笑〗啊哈哈！好啊！今天晚上就穿着这身衣服接见我们音乐学院的副教授也是可以的……不过嘛，〖信心十足地〗你最好还是借用一下我的那件衣服。我去拿来给您试一试。〖转身准备上楼，又突然回身〗哦！我的天！我得先告诉人家副教授：妈妈今天有时间！〖掏出手机急着欲拨打〗

李青芳　〖一直抿嘴笑着，享受似的听着王春香说话，这时她拉住王春香的手，轻轻地阻止了她拨打手机，同时比较郑重地重新坐回沙发〗春香，你真的不会象小时候那样反对妈妈交男朋友了吗？〖笑〗

王春香　嗨！我的老妈！那可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当时不懂事嘛！现在我可已经是个大人了，你要是再提小时候的那些事情的话我可要受不了了！

李青芳　〖满腹心事地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哎！我真的不知道怎样跟你说这个才好？

王春香　妈妈，有什么心里话您就说嘛！你到底有什么想法？是不是希望找一个正教授？终生教授？ 大学里面四十多岁还没有结婚的单身大男人大学问家多的是，伸手一抓就是一大把，不，是一伸手手上就会粘上一大把，所以，妈妈您尽管挑选吧！

李青芳　你这个坏孩子，就会这么瞎折腾你老妈！

王春香　你的条件是不是很高呀？或许比女儿的还要高呢吧？〖母女俩都乐了，陈妈恰巧也从厨房间走了出来，笑着解下围裙。她显然听到了什么，三个人更是笑成了一团〗

李青芳　〖笑着用手指着陈妈〗你又在偷听我们的谈话了！

王春香　〖首先收住了笑，疑惑地〗哦！妈妈，该不是您已经……

陈　妈　〖对王春香〗大学生果然就是聪明！你妈妈这一阵子认识了一个男的，〖神秘兮兮地对李青芳〗我想应该是在附近的那个什么……什么……什么咖啡屋里面认识的吧？

王春香　是那个“思华年”咖啡屋吗？

陈　妈　好象是叫这个名字的。这段时间你不是经常去那里消愁解闷的吗？是不是呀？青芳？

李青芳　〖低下头〗咳！在什么地方认识很重要吗？〖钱久元诗作《昨夜那忘情的野草》诵唱〗

 

我们这些黑色的陨石，

失落在这繁华的废墟上。

也曾经有过一丝的欢快，

昨夜，

在清凉的微风中，

那忘情的野草

蔓过了高高的楼房。

 

陈　妈　〖走到沙发后面，抚摩王春香的头发〗让我来跟你说吧！孩子，我问你，如果你的妈妈认识的那个男人岁数年轻了一些，你会很介意吗？

王春香　那他比我大多少呢？比我大15岁？10岁？ 8岁？〖陈妈和李青芳互相看看，但是没有说话〗

王春香　〖惊讶地回头望了一眼陈妈，又用几乎同样的眼神看了一眼李青芳，就象是受了惊的小鹿一样，然后又立即收起这种眼神，仿佛刚才她的这种眼神是一种错误似的〗这个……跟我一样大？

【沉默了一小会。

王春香　不会是比我还小吧？〖陈妈微笑着轻轻地摇摇头〗

王春香　〖有些焦急〗那么……

陈　妈　总之，比你也许大不了太多。

李青芳　〖一直默默地观察着王春香的表情〗现在仅仅还只是个普通的朋友而已。〖缓缓地站起身〗好了，我要上楼去休息了，我有些困了。

王春香　〖仿佛刚才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妈妈！〖努力把自己的表情调整得自然一些，表态似的〗总之，不管情况怎样，我都十分欢迎他来我们家里做客……我会慢慢适应的。

【李青芳与陈妈相视而笑，王春香也笑了，尽管仍然有些勉强。

【落幕。

 

 

第四场

【大约两个月后即四月份的某天上午十点左右。李青芳的卧室场景。李青芳头朝舞台左首横躺在床上，床铺的里侧是宽宽的窗子，窗子有两层窗帘，一层是春夏天用的，乳白色；一层是秋冬天用的，深蓝中带了一些紫色。窗子被这双层窗帘严实地覆盖着，所以屋子里面相对地显得很阴暗、郁闷。不过，透过厚窗帘布，人们还是能够感受到屋子外面明媚的阳光。毫无疑问，屋子外面是一个大好的天气，是一个好日子，这与屋子里面的沉闷和散乱形成了比较强烈的反差。桌子上虽然还摆放着一束花，但是花朵已经大半枯萎了。床边一个支架上比较醒目地挂着一份看了令人心动的年轻美女图册挂历。

【陈妈上场，手里提着一只汤罐来到李青芳的门口，轻轻的两三下敲门声。而，

李青芳　谁呀？

陈　妈　我呀。

李青芳　有什么事吗，陈嫂？不是叫你这几天用不着管我的吗？

陈　妈　两三顿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了，要是饿坏了，你女儿回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责怪我呢！我熬了一罐参汤，你起来喝一点吧！

李青芳　那……你进来吧！〖轻微地咳嗽〗

陈　妈　〖推开门走进屋子，带着些焦虑的神色看了看比较零乱的屋子，又无奈地摇摇头来到床前，在床边坐下〗感觉好些了吗？〖李青芳微微摇头〗尝一口吧？

李青芳　〖有气无力地〗好吧。

陈　妈　〖把汤罐放在李青芳的床头柜子上，扶李青芳在床上坐起〗要不，我扶你下楼到阳台上坐坐，外面可真是个好天气。

李青芳　不用了。陈嫂，你注意到了没有，这一段时间，春香好象回家不怎么准时了，有时候好像很晚才回来。

陈　妈　是啊！她不象以前那样一放学就往家里头跑了。〖突然意味深长地〗其实呀！你们娘俩这段时间情况不是都差不多吗！你自己过去不也是一下班就往家跑吗？可是近来……

李青芳　〖颇为懊悔地〗嗨！我最近是怎么搞的？好像真的有些像是中了邪似的！

陈　妈　哦！好象，好象最近这两天的晚上我们的小春香根本就没有在家里过夜呀！你可别怪我没有告诉你啊！

李青芳　〖用调羹轻搅参汤，听了陈妈的话欲尝又止〗我担心她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陈　妈　不过，我想，也许她在学校里真的很忙，也许有什么人请她出去玩，她可是是个贪玩的主，她很喜欢玩，也很会玩，这个你是知道的。也许，咳，不如直说了吧，也许她开始谈恋爱了呢？

王春香　〖身穿白色的连衣裙活泼地出现在门口〗我和谁个谈恋爱了？多嘴的陈妈！〖双手背在身后，质问似的但显然是带着调皮的神气看着陈妈〗

陈　妈　〖象迎接早晨的阳光一样高兴地迎了上去〗这两天晚上没有回家住吧？上哪儿去了？让你妈担心死了！

王春香　〖扭过脸，假装生气地轻轻跺跺脚〗哎呀！人家不想说嘛！

陈　妈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我就知道你这只小鸟总是要归巢的。〖稍微整理了一下沙发上比较零乱的衣物，从花瓶中取出枯萎的花束，对王春香〗去跟你妈妈聊聊吧，她都好几顿没有吃饭了。〖出去，随手关上门〗

王春香　〖惊讶地〗妈，怎么了？不舒服了吗？

李青芳　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王春香　〖扫视了一眼屋子〗怎么这么暗呀！都是四月份了还用这么厚的窗帘子？我来给您打开窗子吧。

李青芳　不用了，我有些怕光〖王春香有些困惑地看着李青芳〗……春香，不知道怎么搞的，我有些怕光，我有些害怕这春天的阳光了，……〖喃喃地〗我现在害怕看见太阳升起又落下，尤其是害怕见到喧嚷的人群，我喜欢孤独，我希望独自一个人呆在黑暗中，我希望世界静止下来，〖看着惊讶的女儿，轻声地〗春香，妈妈这是怎么了啊？

王春香　〖坐在李青芳身边，关切地〗一定是生病了。

李青芳　不过，看见你，我的感觉还是好了许多。

【李青芳笑了笑，王春香也笑了，不过王春香的笑中带着一些责怪和不满，她撒娇似的匍匐在李青芳的怀里。

王春香　怎么也不早一点告诉我一声？不吃饭可不行的。去看看医生吧？

李青芳　春香，其实，妈妈心里也清楚，妈妈这也不是生病，妈妈是……

王春香　〖天真甚至有些幼稚地〗是什么？快说啊？让我猜猜看吧，〖鬼机灵地〗想必是妈妈的那位心上人，最近非常地忙碌，没有时间陪你，妈妈您想他想得好像要都生出病来了吧？

李青芳　快别说了，你这坏丫头！

王春香　外面天气真好！寒冬已经过去，已经是阳光和煦的季节了，这是在春天里都少有的一个好天气啊！妈妈，我提个建议好不好？咱俩，还有您的那位心上人，我们今天一起去湖畔公园逛逛如何？

李青芳　不用了，女儿。

王春香  为什么不呢？妈妈，你们为什么还不赶快结婚呢？你们应当尽快地结婚呀？

李青芳　好女儿，妈妈的事情妈妈会考虑的，你就不要再过问了。

王春香  不嘛！我就是要过问嘛！对了，你至少应该带他来我们家里玩玩吧！您为什么不肯带他来我们家呢？我也想见见他呀！我说过我会很快适应的！你是不是还担心我见了他会难为情？〖下决心似的〗这个您应当放心，我一定会适应他的。嘿嘿！我，我其实已经叫过他好几声爸爸了呀！

李青芳　〖惊诧地〗怎么？你已经见过他了？你们已经见过面了？这，这是不可能的吧？

王春香　嗯……〖有些为难地站起身，思索似的走到屋子的中间〗

李青芳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焦急地〗快一点告诉妈妈呀！

王春香　〖语气缓缓地〗……开始的时候，我在屋子里面朝着雪白的墙壁说：〖转身面对墙壁〗“爸爸！”可是它面无表情；然后，我又对着一张小伙子的照片，叫它：“爸爸！”可是，它只有一种表情，它只是微笑，只不过，我不知道他是在满意地微笑，还是在窃窃地嘲笑？然后，然后，我就朝着我的一个同年级的同学的背影偷偷地喊：“爸爸！”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听见了！可是，〖委屈地，李青芳的眼泪则扑簌而下〗他一点也没有感谢我，他觉得他自己占了我的什么便宜，还把这件事情在同学中间到处传播……我恨死他了！……〖转身面对一个大衣柜的穿衣镜〗后来，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我对着自己的镜子喊：“爸爸！爸爸！”啊！我神奇地发现，〖手指镜面微笑〗镜子里面的人真的微笑了，〖模仿慈父的微笑〗象父亲一般地慈祥地微笑着，他还说：〖模仿男人的声音〗“谢谢！谢谢！谢谢你这样称呼我！我亲爱的好女儿！” 哦！没想到这么一来，我竟然真的把自己给克服了，我真的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就像已经见过了我的那位未曾谋面的年轻的爸爸一样。我因此还明白了一个道理，真正的敌人是自己，只要自己勇敢无畏，敌人就一定会不堪一击！

李青芳　〖一直惊讶地听女儿叙述着，现在，她本能地朝王春香伸出双臂，王春香孩子似的扑向母亲的怀抱，俩人顿时泣不成声〗我的好孩子，我，我的乖女儿，妈妈对不起你。〖双手本能地在女儿后背和头发上不停地摸索，仿佛女儿身上有什么地方受了伤似的〗实在是没有想到，妈妈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忍受了这么多的煎熬，做妈的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妈妈有罪啊！

王春香　〖抽出纸手绢擦泪〗妈，现在别说那么多了，办事情最要紧。女儿我受一点委屈不算什么，那都是为了尽快地见到我未来的父亲，我还希望您尽快给我带来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呢！您可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呀！可不能让我白白地叫了他那么多声的“爸爸”呀！〖忽然又孩子气地笑了起来〗妈妈，您说是不是啊？

李青芳　〖为难地〗小弟弟、小妹妹，你或许会有一个。

王春香　哦，妈妈，我真为你高兴，也为我自己高兴。我想，这也正是妈妈您仍然非常年轻的证明啊！

李青芳　〖喃喃地〗可是……

王春香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了，还什么“可是”、“可是”的？你总不能干等着让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吧？让他来我们家吧！你们快一点结婚吧！让他天天陪伴着你，〖天真地微笑〗朝夕相伴，如胶似漆！

李青芳　〖眼泪涌出〗妈妈这一回可能真的要让你失望了，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王春香　什么？已经分手了？

李青芳　是的，我们已经分手了。

王春香　是您不喜欢他了吗？是您不愿意和他结婚？

李青芳　不，不是妈不愿意……

王春香　这究竟是为什么？妈妈您这么漂亮，还这么有才华，难道他还看不上您？

【李青芳无奈地摇头。

王春香　〖困惑地〗难道他有了外心？难道他不肯承担他应尽的责任？

李青芳　〖拉女儿坐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似乎又苍老了许多，又象在对王春香说，又象是自言自语〗这事怨不得别人，要怨，也许只能怨恨自己这额头上越来越多的皱纹。

王春香　妈，您没有告诉过他您的年龄？

李青芳　我好几次都想告诉他，好几次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可是，我还是又咽了下去。我真的是很害怕呀！我真害怕我会因为这个原因一下子会失去了他。在他的面前，我惊讶地发现，我是一个多么懦弱的人啊！自从在那个灯光昏暗的小咖啡屋里面认识了他以后，我就不敢在白天里和他约会。是的，我们总是在晚上，在光线昏暗的舞厅里面，在月色朦胧的街头公园里面，因为只有在咖啡屋里，只有在昏暗的灯光下，只有在那朦胧的月光下，我才觉得时光可以凝固下来，我才觉得这世界是属于我的。可是，那天，那天深夜在他家里的时候，本来只是开着橘红色的小壁灯，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先前的一场小雨淋湿了我脸上的淡妆，也许他只是出于一时的高兴，他蹦跳着，他蹦跳着一盏一盏地打开了房间里面所有的灯……〖胸脯起伏着〗然后，然后他就傻楞楞地望着我，他的目光就像探照灯似的罩住了我的额头，再然后，他就跟我说，说我怎么，说我怎么那么象他的那位年迈的老妈妈呀！〖啜泣〗……我就知道情况不会好了！我一回想起那天晚上他那种傻傻地望着我的眼神，我就受不了，我就忍不住地想要大哭一场，我就不能不恨我这张越来越苍老的脸啊！〖伤心地大哭〗

王春香　唉！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

李青芳　从那后来，我们见面就越来越稀少了。当我发现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的时候，我也非常着急。我不能再让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将来也象你一样，不能让他一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了爸爸。我告诉他我已经怀孕了，一次次地约他，可是，他总是推脱，总是说他忙，直到不再接听我的电话。

王春香　难道真的就不可以挽回了吗？

李青芳　〖轻轻地摇摇头，搂着女儿，眼睛迷茫地望着前方，开始朗诵钱久元诗作《爱情似一座大熔炉》，背景音乐为《秋日的喁语》〗

 

假如说

爱情似一座大熔炉，

那么，

女人的情意似原煤，

男人的心脏

犹如那废旧的铁块。

 

瞧，

它们相聚在炉中，

炽热的煤恋着冰冷的铁，

要用那珍藏亘古的深情，

点燃起一种

火辣辣的青睐。

 

瞧，

它们相聚在炉中，

真纯的煤恋着锈蚀的铁，

要用那至死不渝的赤诚，

燃烧出一份

红通通的心爱。

 

瞧，

它们相聚在炉中，

脆弱的煤恋着坚硬的铁，

要用那粉身碎骨的执著，

熔冶出一腔

水融融的情怀。

 

可是，

当原煤

用它生命的源泉，

给予了铁块

以耀眼的喜悦，

当它耗尽了一切的一切，

铁块

却迅速地冷却。

 

哦！

亲爱的！

如今

我便是那燃后的灰尘，

然而

在他的心中

已经不再有

我的余温

残存！

 

【俩人都眼泪汪汪，略沉默。

王春香　〖忽然咕嘟着嘴巴〗哼！不对！什么才叫做“年迈的老妈妈”呀？谁个年迈呀？我看呀，也许，也许恐怕他早就看出来您的岁数比他略微大了那么一点点，只是不想说而已，只是到了他觉得玩够了，想换换新鲜的时候，才假装突然发现而已。哼！这种人，我见的多了……〖气愤地起身〗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去找他评理去。

李青芳　不必勉强了，也不可能了，他，应该早就有了别的女朋友了，而且，那女孩还很年轻呢！哪个男人会愿意放弃年轻貌美的女孩，而去找一个老太婆呢？再说，既然他那么嫌弃我的年龄，勉强得来的爱情，也不可能酿造出甘甜的蜜露。

王春香　我看他就是个花心大萝卜！说不定呀！他在认识你之前就已经有了别的女人了呢！果然是一块废铜烂铁，这样的男人不要他也罢！

李青芳　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那天晚上，当时他打开所有的灯，绝望地望着我额头上的皱纹的时候，我就应该意识到，他那种绝望的眼神，就已经算是给我的青春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句号，就已经算是给我的爱情人生下了一道死刑判决书了。

王春香　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做大大的句号啊？什么叫做死刑判决书啊？好男人多的是，大不了重新再找一个呗！

李青芳　〖忙不迭地〗不，不不，我已经受够了，我已经不能再忍受这样的折磨了。为了一个男人，不仅仅自己受折磨，还连累自己的女儿在外面受委屈，我真的是有罪啊！我真的是再也不会有别的什么男人了！

王春香　妈妈，去年我十八岁的生日那天，我们许的愿现在不是已经顺利地实现了吗？下个月就是我的十九岁的生日了，既然咱俩一起许的愿如此灵验，那就在我十九岁生日那天咱俩一起再许一个愿吧？让咱俩更加虔诚地祈求上天，祈求上天恩赐给女儿我一个好爸爸！祈求上天恩赐给妈妈您一位如意的郎君！〖李青芳轻轻地摇头，王春香则焦虑地看着母亲〗

李青芳　不，孩子，有你这么一番好意，我就已经非常地满足了。妈妈是真的老了……

王春香　妈妈，你该不会心里还在牵挂着那个人，还在牵挂着那个家伙？那样的男人有什么可爱的？我真的是觉得，您应当仇恨他才对的呀！

李青芳　〖难过地〗……我是个没有用的人啊！好多次我想让自己恨他，甚至于想把他当成是与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是，可是我最终都失败了。〖伏在女儿怀里哭，还用力地拍打着床铺，让人感到她自己是个孩子，而女儿才是母亲似的〗我做不到，我实在是做不到的啊！他的气质太象你的已经故去的父亲了，一见到他，我就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跟他在一起，那狂奔不止的岁月的马车就好象可以停下来休憩片刻似的。而且，他也有着一头乌黑的头发，那高高的鼻梁，那体魄，就象你的父亲一样，我实在恨不起来呀！无论我怎么样地诅咒他，他都会面带微笑地在我的脑海里面闪现，我实在恨不起来呀！所以，我也就只能把我的仇恨，把我全部的仇恨都倾注到从我的手里夺走了他的那个可恶的女人的身上了！我讨厌她！我恨她！我恨死她了！〖突然傻愣愣地望着前方〗快！女儿！快把她赶走！

王春香　〖顺着妈妈的视线望去，迷茫地，惊讶地〗妈妈，您这是要赶走谁啊？

李青芳　哦！快把它拿走！〖用手指着一旁的美女图册挂历，但眼睛仍然直视正前方，〗快！乖女儿，快点把它弄走，快点把它扔到外面去，扔得远远的。

王春香　〖不太相信地〗妈妈，您说的是这个挂历画册吗？ 哦，〖突然醒悟了般地拿起挂历〗妈妈，您的意思是不是……那个女孩该不会就是这画册上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准我们可以找到她呢！你快告诉我，我说的是不是啊？〖狂乱地翻挂历查看〗告诉我这画册上哪一个是她？这画册上的女孩有一个我认识的，她跟我一样的岁数，是我16岁的时候在一个模特培训班上认识的。

李青芳　女儿呀，我只是忽然觉得这画册上的女孩都有一些像她而已，其实，我并不认识那个女孩，甚至于可以说，我都没有真正地看见过那个女孩。只是偶尔有一次，我远远地望见了他们俩在沙滩上手牵手的背影，而且，我也只能这么远远的看她了，我不可能走得更近一些了。是的，我承认，我根本就不敢走到近前去看她，我想，假如有人非要逼着我走近她，逼着我走到近前去看她，我不仅不可能看清楚那张年轻貌美的小脸蛋，我还一定会当场发晕的，我一定会眼冒金星当场晕倒的。

王春香　〖困惑地〗妈妈……

李青芳　虽然我并不认识她，甚至于都没有见过她，但我恨她，我不能不恨她，〖无可奈何地〗我只能恨她了。

王春香　〖惶恐地〗妈，我的意思是说，说不定我们可以找她谈谈……

李青芳　找她谈谈？帅气男人谁都喜欢，难道你想要你的妈妈被男人抛弃了，还要去领受女人的羞辱吗？难道你是要你的妈妈去做一个可怜的爱情的乞丐吗？再说，那乞讨来的所谓爱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王春香　〖安慰地〗妈妈，您真是不幸。您的命运不应该是这样的，是您的不懂事的女儿耽误了您。

李青芳　〖慈爱地〗傻孩子！这怎么能怪到你呢！〖欣赏般地看了看女儿的脸，突然一把抓住床头柜子上面的一面小镜子，似乎想照镜子，又似乎不敢照镜子，只是颤巍巍地收在胸前，恐惧地〗春香！妈的脸色现在是不是非常地难看？非常地可怕？〖开始惶恐地看镜子里面的自己，但似乎还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影象又马上用手按住镜面，紧紧地把小镜子揣在胸前〗妈现在是不是又衰老又可怕呀？〖似乎忽然清醒了一些，喘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在女儿面前的失态，努力镇静了一下自己，放缓了语调，轻声地〗春香，妈今天该不是真的病了？〖孩子似的伏在女儿怀里啜泣〗

王春香　〖惊慌而又痛苦地擦拭眼泪〗对不起！妈妈，我知道，这一切都怨我。我觉得，去年十八周岁的生日那天，真的是我的生命中的一个转折点，在此之前的我是一个无忧无虑的我，可是，就在那一天，就在十八岁的生日之后，我猛然发觉我自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是一个负债累累的人，我的青春靓丽，是我的母亲用她自己的衰老，用我的额头上的皱纹换来的呀！假如我能够把青春还给您，假如女儿的衰老能够挽回母亲的青春年华，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衰老，让妈妈你年轻起来，让您享受您本该享受到的那些青春的快乐！可惜！我没有这样的能力，我也许永远也偿还不清这一份象高山一样沉重的债务了，我现在可以帮您做的，就是努力地去恨那个人，去仇恨那个夺去了您的情人的那个女孩，去仇恨那个面目可憎的女人！〖用手指着挂历的一张画上的美女图像〗你一定很年青，对不对？〖用力撕下那一张画〗

李青芳　〖本能地做想阻止的动作〗春香……

王春香　〖丝毫不理会地用手指着挂历第二张画上的美女图像〗你一定非常漂亮，非常地讨人喜欢，对不对？〖用力撕下那一张画〗

李青芳　〖惶恐夺过挂历〗女儿，不用这样……

王春香　妈妈，你就让我这么做吧，我现在只能这样做了，〖拿回挂历〗我现在只能帮助您去仇恨她了，去仇恨那位最最可恶的……〖更用力地想把整个挂历一下子全撕碎但显然似乎又力不从心，于是操起剪刀“咔嚓”、“咔嚓”地把挂历剪得粉碎，然后一把把碎纸片扔得满地都是。看着满地的碎纸片似乎还不够解恨，还推开房门，把挂历画册的残余部分狠狠地往门外踢了一脚，同时低声地，但声音中显然饱含着刻骨的仇恨〗妈妈的情敌，也就是女儿的仇敌！

李青芳　〖一直惊讶、感叹地望着王春香〗我的天！我的宝贝女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都想到哪里去了啊？可怜的孩子，你也许现在并不知道，但你将来一定会知道，一个做妈妈的人是永远也不会嫉妒自己的女儿的，是永远也不会妒忌自己女儿的年轻靓丽的！妈妈说的对不对？假如我能够让我的女儿再年轻十岁，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让自己再衰老十年！我也不需要你帮我去仇恨我的情敌，因为充满了仇恨的生活会让我的女儿不快乐，甚至于会让我的女儿变得象我一样地衰老，母亲是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不快乐的，任何一位做妈妈的都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衰老的。妈妈的情敌应当由妈妈自己去仇恨，我怎么会忍心让自己的女儿来分享这么样的一杯苦酒呢？你可一直是一个快乐的小天使啊！可惜我没有想到，你现在长大了，长高了，成了大姑娘了，你的心事反而多了，不再快乐了！快乐应当是永远属于你的，我的好女儿，你快一点快乐起来吧！因为只有女儿感到快乐，妈妈才会感到快乐！

王春香　〖愁眉苦脸的样子〗可是，假如妈妈您不快乐，女儿又怎么能够快乐得起来呢？妈妈，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您就让我去恨她吧！〖天真地、说神话故事般地〗对了，她们那些女孩……确实有些非常地可恶，我记得以前在那个模特班上的时候，有的女孩，还常常故意地利用自己的年轻美貌夺走别人的情人取乐，甚至还以此到处炫耀呢！真可恶！

李青芳　〖似乎并不太相信女儿的故事〗嗨！妈妈真的不需要你去帮我仇恨谁。只要女儿幸福，妈妈就永远是幸福的；只要女儿快乐，妈妈就永远是快乐的，妈妈就什么样的困难都压不倒，什么样的苦都能吃，什么样的罪都能受，即便是吃苦受罪也感到快乐。这个道理太简单了，母亲和女儿虽然也是两个人，但是其实她们又只是同一个人，因为她们的心是连成一体的，女儿的快乐就是妈妈的快乐。快，孩子，快一点让妈妈高兴起来，让妈妈分享一些女儿的快乐吧！来唱首歌给妈妈听听好不好？或者跳个舞？〖王春香默默地坐着不动。李青芳则尽力想让女儿高兴起来，想让她忘记刚才的谈话〗对了，听说你最近社交方面挺活跃的，常常和小伙子们在一起玩，是不是这样的啊？〖王春香沉默着〗春香，快说呀！快告诉妈妈，你们音乐学院里面都有些什么新鲜事，让妈妈也高兴高兴！〖王春香仍然沉默着。李青芳则神秘兮兮地露出难得的笑脸〗啊！也许刚才你陈妈说的对，我的女儿开始谈恋爱了？

王春香　〖也在努力调整情绪，努力高兴起来，所以，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微微点点头〗嗯……

李青芳　〖情绪有些复杂起来〗哎呀！我的女儿有人追，我当然是很高兴的啦！〖略显为难地〗不过，我总是觉得，你现在最好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业上面，你毕竟还未满十九周岁，才大学一年级呀！〖面带微笑，显然，这种微笑是担心自己的话会伤害了女儿，她随时随地地注意观察着女儿的表情〗是不是？妈妈说的对不对？听了妈妈的话又不开心了么？

王春香　依照国家法律，我现在已经是成人了呀！

李青芳　〖抱歉地笑了笑〗可是，可是，也许我的感觉真的失灵了！我总觉得你还是个小女孩，我甚至于总觉得你还是当年躺在摇篮里的那个样子。

王春香　〖很不情愿母亲继续说下去，轻轻推了母亲一把〗哎呀！我的许多同学上中学的时候就谈恋爱了。再说，说了又怕您不高兴？〖王春香犹豫着，李青芳则没有阻止女儿可能说出的令她不高兴的话，这可能主要地是出于感情上的疲惫〗我实在是不希望您为了别的人，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而耽误了自己的青春年华；当然，我也不希望自己将来象您一样孤独地生活，我要充分地享受人生，我要百分之一百地享受青春的快乐，〖虔诚地双手合十，做闭目祷告的动作〗我要百分之一百地享受上天恩赐给我的这美丽而又短暂的好时光！〖恢复原状〗我已经算是个晚恋的了，但是，我不准备晚婚。

李青芳　春香！〖很有些震惊地望着女儿，也许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这么快地就成熟了，而且会这么有自己独立的思想，有些担心地〗那么，他有没有要求过你……

王春香　〖娇羞地〗妈，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呢？〖扭过身子〗人家又不是小孩子了嘛！

李青芳　〖惊慌地〗你真的答应他了？

王春香　〖不知是生气还是撒娇地晃晃身子，没有说话，只是发出了一声拖长了的哼鸣〗嗯……人家又不是小孩子了嘛！……

李青芳　〖往身后轻微地瘫靠了一下，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我的天！都怪我，这些天来也昏了头了，忘记过问你的事情了。〖仍然疑惑地〗春香，真的吗？那么你们，你们认识多久了呀？

王春香　如果说相识，那早就超过两三年了；如果说相爱，那大概也有一两个月了。

李青芳　好象还是太快了点！哦！是不是那个小伙子？那天的那个……

王春香　妈妈，你不要瞎猜好不好。

李青芳　〖试探性地〗这个人能够迷住我的女儿的心，那他一定是很有魅力的喽？

王春香　〖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忧烦情绪，就像是新买的崭新的桌子，稍微一擦拭，就会洁净铮亮一尘不染。天真地，可爱地望着天花板，仿佛那个人就在天花板上〗嗯！他嘛！高高的鼻梁，宽阔的臂膀，健美的体格，还有满身的阳刚之气……〖突然又鬼机灵地〗不过，他自称是一米八的个子，可是我觉得他只有一米七八，所以，他应当算是个九折货！啊哈！〖得意地笑，看了看李青芳担忧的表情，马上又觉得不太适合，立即收住笑〗

李青芳　〖连珠炮似的〗他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家住在哪里？

王春香　〖心烦地捂住耳朵，略发女儿似的脾气〗姓名只是一个符号而已嘛！他“做什么工作，家住在哪里”，这一切与爱情有什么关系？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个头，他的长相，还有他的健康状况我不是都已经告诉了您了吗？我真的是很喜欢他的，我不愿意失去他！……〖类似低声咕哝地，同时内中又不乏天真地〗就是在前天的晚上，他约我去他家里玩。本来嘛，房间里面灯火通明，可是，忽然之间，他带着十分奇特的表情，他带着十分奇特的表情一盏一盏地把房子所有的灯都给关掉了，屋子里面真的是变得一团漆黑，我躲在一个墙角里吓得简直要哭。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他哪里弄来了一盏十分小巧精致的小油灯，他擦了一根火柴，点亮了它，然后，然后他就神秘兮兮地告诉我说……

李青芳　他说什么？

王春香　〖神秘兮兮地〗他说……

李青芳　〖有些焦虑地〗他说什么？快告诉妈妈呀？

王春香　他说……〖双手捂在胸前，想往地，祈祷般地，同时略带天真地朗诵钱久元诗作《爱情是一盏小油灯》，背景音乐可以采用钢琴曲子《少女的祈祷》〗

 

假如说

爱情是一盏小油灯，

我

便是那灯中的燃油，

饱受着

满腔的难耐，

饱受着

满腹的苦愁！

 

为了抚慰

这灵魂的不安

我早已许下了

这样的心愿：

谁把我点燃，

我就为谁吐放

那闪亮的火焰。

 

 

唉！

对于这般

如此可鄙的轻率，

高贵的您，

请无须责怪。

因为我疯狂的期待，

只是一枚

小小的火柴！

 

〖略沉默，由虔诚地祈祷般的神情忽然转化为嗔怒的神情〗听了他的这首诗，弄得我楞了老半天。然后，我就越想越生气，我觉得他真可气，哎！我，我简直要被他气坏了！我用拳头狠狠地捶他的胳膊，象擂鼓似的捶他的后背。……可是，妈妈，看着他缩成一团，象个委屈的乌龟似的，我又觉得他挺可怜的，或者也可以说是很可爱，比平时更加可爱。〖看了看惊诧的母亲〗忽然，他眼泪汪汪地告诉我，说我很象他曾经喜欢过的一个什么人。问他那个人是谁，他也不吭声，他只是说，他宁愿自己在漆黑的夜里梦见那个女人，也不愿意在阳光之下见到她。虽然他稀里糊涂地说不清楚，但直觉却告诉我，那个女人一定岁数很大了，说不定哪，那位老女人还正是他年迈的老妈妈呢！啊哈！妈妈，这是一种恋母情结吗？听说男人们都是有一种恋母情结啊！哦！天啊！我明白了，怪不得他要把所有的灯都关掉，嘻嘻，原来，他是想要把我当成他过去的那个人了啊！〖略显害羞〗或许啊，在漆黑一片中，他都已经把我当成了她的妈妈了呢！

李青芳　〖略显不乐地〗嗨！

【母女俩忽然同时窃窃地偷笑了起来。

王春香　〖突然眼望前方〗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时刻，我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非常非常特别的感觉，我忽然地觉得，我绝对不可以失去他，我绝对不能让别的女孩子用火柴点亮这盏小油灯，我宁可把他这盏小油灯摔碎了也不能把他留给任何别的什么女人！妈！我，我，我是不是一个很坏的女孩子呀？我是不是非常自私？非常地残酷？我的这种想法很恶毒吗？……总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心里一下子就蹦出来了这么个怪念头，我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连自己都不大认识的坏女孩子了！〖象迷途的小羊羔一样看了一眼母亲〗我当时真的是产生了这样的一个念头，它就象苍蝇一样死死地盯住我的思想中的某个地方，或者可以说是我的思想中的某个比较坏的一个地方不放。是的，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我宁可把他这盏小巧精美的油灯摔碎了，丢弃在冰冷的河水里，我也不能让别的女人得到它！〖犯了错误似的望着李青芳〗我……我……我……〖突然象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跺跺脚，撒娇似的晃了晃身子〗哎呀！妈！反正我都已经是他的人了嘛！〖仿佛是准备好了要和什么人怄气似的咕嘟起抹着唇膏的嘴巴，不过立即又快速地瞄了李青芳一眼，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嘴唇〗

李青芳　〖傻愣愣的望着女儿，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哎呀！我的老天爷！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努力恢复到比较镇定的状态〗唉！〖整理了一下女儿胸前的领口〗那么，他答应将来会娶你吗？你们谈过这个问题吗？

王春香　反正，不管怎么说，只要他提出，我就会嫁给他的。

李青芳　毕业以后？

王春香　〖执拗地〗不见得，现在在校读书的大学生不是也可以结婚了吗？

李青芳　〖又吃惊地看了看女儿，然后无奈地〗唉！好了！好了！什么都不要说了，找个时间请他过来吧，让妈妈看看他，这个要求总不能算是太过分吧！

王春香　〖恢复了一些天真〗这个当然的啦！我会安排时间让您好好地审问审问您的这个未来的好女婿的！嗯，等您感觉好点了以后再说吧！

李青芳　我的感觉没有什么好不好的，你的事情最要紧！

王春香　您要是这么急于想要见识一下你的这位未来女婿的话，那干脆就今天晚上好了，我现在就去通知他。啊不，〖鬼机灵地笑〗我现在就去发传票给他，让他有所准备。我走了，再见，妈妈！

李青芳　〖语重心长地对将要出门的女儿〗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在什么地方，女孩子都要学会保护自己。

王春香　知道了。

李青芳　〖王春香刚刚出门〗春香，回来一下。

王春香　〖回来，又坐到母亲身边〗还有什么事情吗，妈妈？

李青芳　〖关切地〗不要嫌做妈的罗嗦，你能够肯定他是真心地喜欢你的吗？你能够肯定你们一定能够白头偕老，一辈子都恩恩爱爱吗？

王春香　〖不满地立即起身〗妈！〖好象略微思索了一下〗是的，应当会是这样的！嗯！好吧！我肯定，我肯定他对我一定会是真心的！〖纯真地〗他曾经说过，他要送给我一束鲜花，那是在天堂的花园里面都采摘不到的鲜花。他还，他还每次见到我都用最美丽的词语来赞美我的年轻和靓丽，那是翻遍了辞海都找不到的最最美妙的词语。何况，何况我自己也是有这样的自信的呀！因为，〖转圈做了一个妩媚动人的姿势〗您的宝贝女儿的的确确，确确的的是青春靓丽的呀！难道妈妈您还不相信这个？难道您还怕他不爱我吗？难道您还担心您的女儿会嫁不出去吗？

【母女俩互相审视着，突然仿佛早已准备好了似的，俩人一下子拥抱在了一起。

【缓缓地落幕。

 

 

第五场

【李青芳家客厅场景。晚上七八点钟，天已黑下来，窗户外面阴云密布。

【李青芳坐在钢琴凳子上面轻柔地弹奏着钢琴，弹奏的曲目可以采用《秋日的喁语》，也可以采用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她穿一件深兰色的类似针织物的外衣，小腹微微隆起，但若没有注意到她走路时的样子，看不大出她已经是一个孕妇了。

【王春香在沙发旁边试衣服，沙发上面已经堆放了不少的衣物，显然它们都不太合适。略带忧郁的钢琴曲子与王春香、陈妈之间创造出的紧张快乐的小气氛形成了某种令人有些心意混乱的对比。

陈　妈　〖手里拎着一件白色、小巧的短外衣，不太方便地扶着楼梯扶手，一边走下楼梯一边说〗我说还是这一件好，听你陈妈的保准没错，小乖孩子，穿上这件外衣，年青的楞小伙子们见了你保准个个都喜欢你！嗯！不论什么样的男人见了你都会喜欢你的！

王春香　〖没有理会陈妈，正在十分兴奋地，专心地试穿一件浅黄色的紧身外套〗这件衣服就是紧了点，不太适合正式的场合，不过颜色倒是具有一定的象征含义。

陈　妈　〖看了看王春香正在试穿的黄色衣服，有些卖弄学问似的〗和黄金的颜色差不多，这种颜色象征着富贵，有钱！

王春香　哎哟！哎哟哟！陈妈您真俗气！人们常常说的是，黄色象征着忠诚啊！

李青芳　〖扭头看了一眼王春香〗我怎么没有听说过？黄色象征忠诚吗？不是有什么黄色书刊，黄色小说吗？这种颜色应当是轻浮的象征才对的吧？

陈　妈　〖象得到了什么援助似的把从楼上拿下来的一件白色衣服递给王春香〗既然这样，那就试试这个吧！我的小麻雀〖赶紧捂住嘴巴〗……

【王春香和李青芳都有些惊讶地望了一眼陈妈。

王春香　〖现在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了，但仍然是撒娇似的〗……哎哟！我的陈妈，原来我在你的眼里面只是一只，一只小麻……

【李青芳则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陈　妈　哎呀呀！小鸟！小喜鹊！啊不！火凤凰！真是对不起！人老了，总是爱出错。我的小喜鹊！我的火凤凰！我听人家说过的，白颜色表示纯洁！〖又寻求援助似的回头看了一眼李青芳〗小鸟她妈，我说的是不是啊？

王春香　〖实在有些不耐烦地，对还在幸灾乐祸的母亲〗好啊！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妈！您就不能弹几支快乐些的曲子吗？〖指窗外〗您瞧，树梢上皎洁的明月都被您给弹没了！〖自言自语地〗我喜欢欣赏他在骄阳下面的宽阔的臂膀，也喜欢欣赏他在明月下面棱角分明的面庞！

李青芳　〖停止弹奏，无言地看了看窗外，又无奈地笑了笑〗好！好！好！我的宝贝女儿！

陈　妈　〖走近窗子看窗外〗是啊！白天那么晴朗的天气，怎么一下子就变的乌云满天的了？怪不得我的腿有些酸疼，好象是要下雨。

李青芳　〖一边熟练地从最低音到最高音来回快速级进，发出象波涛般的声响〗陈嫂，她喜欢穿什么颜色，还是让她自己决定吧！小鸟长成大凤凰喽！小鸟的翅膀硬喽！能自己飞喽！这不，现在不是正在扑拉拉地扇动着翅膀准备着飞翔吗？

王春香　〖撒娇似的轻轻跺脚〗哎呀！妈！……

李青芳　哎！早晚会有一天……〖仿佛说不下去〗

王春香　什么叫做早晚会有一天？这么节约！说话只说半句，真象昨天晚上电视剧里面的那个巫婆似的。〖突然意识到言语不合适，捂住自己的嘴。李青芳停止弹奏，但仍然坐在钢琴凳子上。王春香忽然又扑哧一笑〗嗨！反正有点让人揣摸不透。〖一边说话一边把陈妈推荐的洁白的短外衣用双手按在胸前，走到穿衣镜前面比试着，不断地上下左右地打量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李青芳也站起身靠在钢琴上看着女儿，但是，很显然，她的心是在另一个世界〗

陈　妈　〖卖弄似的〗你妈的意思是说，你早晚有一天要飞出妈妈的怀抱，飞出妈妈的老巢，〖叹气〗哎！

王春香　您叹什么气嘛！我就算是翅膀长硬了又有什么不好呢？我应当学会自己飞翔了嘛！难道你们不高兴？我已经长大了呀！

陈　妈　〖望了一眼李青芳，感慨地〗天下的妈妈都爱女儿，女儿就是妈妈的命根子，就是妈妈的一切。可是，又有几个做女儿的真正懂得妈妈的心事呢？妈妈的心事，看来只有做过妈妈的人才能够真正地了解的呀！

李青芳　陈嫂！

王春香　〖几乎与母亲同时地〗陈妈！〖不过，李青芳喊“陈嫂”是为了防止她再说下去，而王春香喊“陈妈”的心情则是很复杂，她对于陈妈在现在这样的时刻说出这样的话略微有些生气，也带有一些委屈，所以声音比李青芳低沉〗

陈　妈　〖有些尴尬地〗哈哈！我们的小鸟真的有点生气了。那好吧，相信我们的春香一定是一个例外，春香是妈妈的乖女儿，最懂得妈妈的心思。〖朝李青芳〗我说的是不是，青芳？

李青芳　这个问题只有我们的小鸟自己心里面最清楚的喽！〖与陈妈同时会心地相视而笑〗

王春香　这件衣服样式倒是挺不错的，不过，要是说到颜色的象征意义的话，我觉得白颜色也有某种轻浮的含义，至少给人一种不够稳重的感觉吧？

李青芳　是的，我刚才也产生过同样的想法。依我看，你不妨就和我一样穿一件蓝色的衣服吧！蓝色象征着娴静、优雅，也能够产生一种深度感和庄重感。

陈　妈　〖对王春香〗还是青芳说的有道理！〖对李青芳〗我以前好象听你说过你特别喜欢一首歌曲，歌曲的名字叫做什么来着？……好象就是与蓝颜色有点什么关系的……前几天我还听你弹过呢！

王春香　〖努力地回想〗好象是一首法国歌曲，〖望着母亲〗《爱情是蓝色的》？

李青芳　〖肯定地〗保罗·莫里哀的《蓝色的爱情》。〖同时坐下开始弹奏这支曲子〗

陈　妈　〖认真地听了一下开头的旋律〗对了，就是这支曲子。〖她随着音乐旋律眼睛似闭非闭地小声哼着，还有些滑稽地走起舞步来〗你们看看，爱情是不是这个样子的？哈哈！连我这头老母猪今天都快要思春了！

【三人同笑。

王春香　〖难为情地看着李青芳的深蓝色衣服〗这种颜色好象还是不太合适的……妈妈，我干吗要弄得那么深沉呢？〖李青芳停止弹奏看着女儿〗我干吗要搞得那么庄严呢？我跟他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我爱他，我深深地爱着他，这个您是已经知道了的呀！我的这一颗滚烫的心已经是属于他的了，我为什么非得要搞得那么严肃呢？今天又不是真的要审讯犯人，只是让他来我们家跟您见个面而已，让您认识一下您的这个未来的女婿，同时也让他见一见他未来的尊敬的岳母大人，〖优美地摊开双手〗仅此而已！哦！〖笑〗当然，也是要让他知道，我们的家里还有一位非常地勤劳，非常非常地善良，而且还非常非常非常地爱唠叨的陈妈妈！〖淘气地笑〗

陈　妈　好孩子，你又不懂事了，你妈妈和我还希望多了解一些他呢？婚姻问题，终身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知道吗？

王春香　嗨！见了面你们爱怎么审讯他就怎么审讯他，我在旁边看着，决不插嘴，决不护他的短，这还不成吗？麻烦您把我的那件红色的连衣裙拿来，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红颜色比较合适。

陈　妈　嗳！好的！〖劲头十足地准备上楼去〗

【李青芳责怪地看着女儿，我们应当看到，这种责怪显然不完全是因为李青芳不满意王春香让行动不便的陈妈上楼取衣服，而是李青芳今天整个晚上对女儿不满的一种流露，或者说是她自己整个晚上心情比较郁闷的一种流露。同时，演员在此说话的语气应当明确地拉开母女之间的距离，或者可以说，要给观众一种长幼有序的感觉：母亲毕竟是母亲，女儿毕竟是女儿。

李青芳  〖虽然是用了真正的责怪的语气，但声音并不大，听起来让人觉得，她还随时准备着要收回这种责怪语气似的〗你看你这个小丫头子，都这么大了，还这么不懂事！难道你不知道？你陈妈有关节炎，天气不好的时候行动是不太方便的。

王春香　〖收敛了一些快乐和兴奋，不知是有些赌气，还是略微撒娇，她把手里的一件衣服扔在沙发上〗那好吧，我去拿，陈妈……

陈　妈　不要，不要，没有那么严重的！

【陈妈已经上了楼。王春香则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什么也没做，她似乎在想着什么，不过，也不能说她是在为刚刚受了些责备而不乐，因为这种责备对于她今天晚上的快乐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就象是朝着燃烧着的大柴堆里倒了一小杯水一样。

李青芳　〖缓和了一些语气，仿佛这语气就是对自己刚刚发出的责怪的一种解释，或者说这就是一种对刚刚“狠心”地责备了女儿一下的下意识的歉意〗唉！你看你今天……高兴得简直都……都……都有些忘乎所以了！〖显然在试图想恢复原先的气氛〗……是那件大红色的连衣裙吗？似乎太醒目了一些吧？

王春香　我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刚才谈到了颜色的象征意义，这倒是对我启发很大很大，穿衣服不能只注重样式，还要注重颜色的文化内涵。所以，我今天既不穿黄色，也不穿白色，更不穿蓝色。〖想往地〗如果说，爱情是一盏小油灯，那么，爱情的颜色，自然应该是红色的了。对了，妈妈，今天您不是还跟我说过吗？还有一首名叫《爱情似座大熔炉》的诗歌吗？那首诗真的是太棒了！简直是棒极了！〖憧憬地〗天哪！听了这首诗，我现在觉得，我们的爱情还不仅仅只是那么一盏小小的油灯呢，它也应当变成一座大大的熔炉啊！对呀！我要把我们的那盏冒着小火苗的爱情的小油灯，变成翻腾着熊熊烈焰的大熔炉！〖看看妈妈，一丝娇羞掠过她的脸，但是它稍纵即逝〗是的，我和他的爱情既然象烈火一样地在熊熊地燃烧着，那么，我就应当穿烈火一般的颜色，穿上那件大红色的连衣裙，全身通红，整个的一个人就象是一团燃烧着的烈火一样！〖激动地似乎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了〗就象……就象……爱情本来就应该是一团宇宙之火嘛！

【陈妈一边听，一边轻手轻脚地走下楼，她取来了王春香的红连衣裙。

李青芳　〖朝陈妈一摊手，似乎想要表示一种消极的态度，又似乎在表示一种无奈〗哎呀！你看看〖话刚刚出口还没有说完，她立即觉得再说什么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或者说，她要表达的消极态度和无奈的情绪根本就不适合现在的气氛，也根本就没有必要，甚至于她产生这种消极态度和无奈情绪其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这……〖自我解脱似的朝陈妈苦笑了一下，不过，这种苦笑也许意味着她是真的想要笑起来了〗

陈　妈　〖回复李青芳的苦笑〗你这个当妈的！今天可也真算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呀！

王春香　妈妈，告诉你吧！我不相信爱情大熔炉里的铁块会冷却下来，我现在也不愿意去设想，去设想有一天我会变成燃烧之后的灰尘，因为我相信，即便是死灰也是可以复燃的，我要永远地燃烧，像太阳一样永远地燃烧……啊！那就让爱情之火熊熊地燃烧吧！让青春的烈火把整个的宇宙都熔化了吧！

李青芳　〖也几乎真的就要快乐起来了，因为她发现女儿今天晚上的快乐的传染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她似乎是无可奈何地只能快乐了，就象是乖乖地只能做俘虏的士兵。不过声音仍然比较低〗嗨！好！好！好！快乐！快乐！〖王春香与陈妈都觉得获得了某种胜利，得意地乐〗……我的宝贝女儿，生活的快乐现在一定充满了你的心是不是？连我也都快要被你的烈火给熔化了！〖有些喃喃地面向天花板〗好吧！那就让青春的快乐永远永远地充满着我的女儿的心吧！让欢乐拥挤在我的女儿的心间，不要给忧愁留下一丝一毫的缝隙！

陈　妈　嚯！越说越有口才了！跟你们这两位大艺术家生活在一块，我这头老母猪的身上好象也长出了几个文化艺术细泡似的！

王春香　细胞！

陈　妈　哦！细胞！细胞！哈哈哈！春香说得当然也是很有道理的！穿衣服嘛！不见得一定是要让别人看的，自己的感觉也挺重要的嘛！先穿上试一试吧。

【陈妈帮王春香换上连衣裙，现在，王春香就象是一块大红布包着的白玉一样，半截修长的腿露在外面。陈妈执着王春香的手左看右看，情绪好象越来越激动。李青芳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就象一位出色的画师在欣赏着自己的代表作那样，她在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女儿。不过，她的表情让人觉得她的兴奋中隐藏着某种焦虑，她的激动和快乐中潜藏着一些担忧。

陈　妈　我的天啊！果然还是我们的春香小姐最懂得挑选合适的衣服！最懂得怎么样来讨棒小伙子们的欢心！果然是我们的春香大小姐最懂得给自己找婆家了！〖她一会儿把王春香拉到镜子前左照右照，一会儿又跑到远处观看，一会儿又示意李青芳注意穿上红连衣裙的女儿给客厅里的气氛带来的变化。而王春香则面带微笑地任其摆布，象快乐的小木偶，听话的机器人似的，她似乎对此很享受〗

陈　妈　啊呀！太合适了！太热烈了！耶！我突然想起什么来了，四十多年以前我和我的那个死鬼情哥哥正闹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我也就是非常喜欢穿大红大紫的衣服的耶！什么红背心啦！红衬衫啦！红棉袄啦！头上扎的是红头绳，脖子上围的是红围巾，脚上穿的是红布鞋，哎，我怎么竟然把这些个都给忘记掉了呢？

李青芳　〖又一次地触动了内心深处的什么东西，感慨地〗是啊！一定是悠悠的岁月把我们年青时候的烈火给浇灭了，一定是无情地流逝着的时光褪去了我们最火热的颜色。

陈　妈　哈哈！干脆！〖激动地对李青芳〗让咱们姐俩今儿个也凑个热闹，让我们也换上红色的衣服吧！我们今天也要变得年轻一些。跟年青人在一起就是快活。〖朝王春香〗今天我们要沾春香的光喽！〖从沙发上抽出一件红外衣递给李青芳〗这个最适合你！……〖原地看着自己的身子转了一个圈〗那么，我穿什么呢？〖奋力上楼〗

李青芳　〖也开心地笑了，女儿十八岁生日以后少有的开心〗走近女儿，帮女儿整理了一下衣服扣子，执着女儿的双手）可以吗？让妈妈也分享一点女儿的青春，你不会那么吝啬吧？

王春香　哼！我要是不同意呢？

【王春香撒娇似的假装生气，把头扭向楼梯口，好象不想理睬李青芳，而实际上她在兴奋地等着陈妈快一些下楼，想知道她到底会穿什么样的衣服下来，这一点从她一看见陈妈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时的高兴、激动的表情就可以看出。

李青芳　哼！不同意也得同意！〖继续帮女儿整理衣服〗看来，妈妈今天真的是要沾我的春香大小姐的光了！妈真的要沾我的宝贝女儿的光了！妈今天一定要……

陈　妈　〖扛了一把红雨伞在肩膀上〗我想起来了，没有适合我穿的了，没有适合我这个胖女人的红衣裳了。〖笑〗嘿嘿！不过，刚好看见这把红雨伞，你们瞧瞧，好不好？好不好看啊？哈哈哈哈！〖扛着雨伞扭秧歌似的晃动着身体〗

【客厅里面红光辉映。

李青芳　〖收起刚才的惊讶，搂红外衣在胸前，微笑着对陈妈〗我说怎么这么奇怪！我还以为房间里面下起雨来了呢！〖笑〗屋子外面还没有下，屋子里面倒先下了！

王春香　〖发现母亲没有动手穿外衣〗妈妈，快一点换上呀！他应当快要到了。

陈　妈　〖窗外一道闪电〗嚯！看样子真的要下大雨了。

王春香　唉！我多么希望他头顶着满天的星斗而来，而不是头顶着一把小小的雨伞。

【李青芳略带兴奋的神情抖开红外衣，看了看，这一件衣服除了颜色以外，样式几乎与她身上的蓝衣服一样，王春香过来想帮她，但李青芳似乎并不是真的很想马上穿它。恰在这时，门铃响了。

陈　妈　我的老天爷！有人来了！大贵人来了！一定是他！〖立即忙不迭地去开门，雨伞还扛在肩膀上〗

【门打开了，一位西装革履的英俊青年风度翩翩地出现在舞台上，手里捧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

赵大年　〖先给开门的陈妈行了一个礼〗您好！〖有些惊疑地看了一眼陈妈的红雨伞〗

陈　妈　好，好，好，〖目光忽然尴尬地在红雨伞和赵大年之间快速来回了几下〗这个，这个，下雨，下雨，哈哈！……〖因为陈妈正站在门口，还扛了一把雨伞，所以赵大年还没有看清客厅里面的人。现在，陈妈立即闪开身子，让开视线〗请进！请进！〖顿时，赵大年正面对住几乎站在一起的李青芳和王春香。陈妈则面带惊喜地站到了他的侧后〗请里面坐！

李青芳　〖惊讶地脱口而出〗赵大年！

赵大年　〖与李青芳同时地脱口而出，惊异地〗李青芳！

王春香　〖陈妈开门的时候她反而把脸转向楼梯，背对着客厅大门，同时，也许是出于激动，也许是出于害羞，双手不由自主地抓住母亲的一只手，在轻轻地摇晃着。似羞涩，也似向往。但是，当她听见母亲和赵大年互相对叫对方的姓名的时候，她也惊疑地缓缓转过身子来〗怎么？大年？〖征询地望望赵大年，赵大年仿佛没有听见，仍然呆呆地望着李青芳和王春香，满脸惊疑〗大年？〖又不解地瞧瞧李青芳〗妈妈，〖赵大年此刻往身后踉跄了一下〗你们认识？

【赵大年的鲜花掉落在地毯上，但手仍然大致保持刚才握花的形状。陈妈本来想热情地领赵大年到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听见李青芳与赵大年互相呼唤姓名的时候也用惊疑的目光在俩人面部搜寻着什么答案，又看见鲜花落地，本能地弯腰想拾起，但此时已经觉出了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将要发生，伸出的手又慢慢地缩了回来，迷茫地继续在两人的表情里面搜索着。

【就象林子里的一只可怜的小鸟一样，王春香越来越感受到周围有什么危险的动物正在悄悄地逼近，越来越惊恐地试图从李青芳和赵大年的脸上寻找出什么答案，而李青芳与赵大年越来越尴尬、越来越惊慌失措的表情终于促使她首先说出话来。

王春香　〖不安地，征询地，颤巍巍地，带着哭腔地把目光转向李青芳〗妈妈！请你告诉我，现在正站在您面前的这个人是谁？〖沉默。双手扶住母亲的腰腹部〗妈妈！您一定要马上告诉我，您面前的这个人是不是您肚子里正怀着的这个孩子的父亲？〖李青芳仍然呆呆地望着大门的方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王春香激动地用更加颤抖的声音〗是不是啊？妈妈？

【王春香显然，李青芳的表情已经证实了一切。她手捂住脸，不顾一切地哭着奔出大门。门外一声惊雷，大雨磅礴而下。客厅地毯上的玫瑰花束也被王春香踢散了，玫瑰花瓣散落一地。几乎就在王春香转身冲出屋子的时候，李青芳的身体随即象棉花一样松垮下来，她晕倒在长沙发上，手里还紧抓着那件红外衣。

赵大年　〖见李青芳从身边冲出时，惊慌地让开道，低声呼唤〗春香！

【赵大年转身看着王春香奔向夜雨的深处，又转身看着正在倒下的李青芳，口里似乎还在轻呼着李青芳的名字，这种呼唤让人觉得他可能前来扶持李青芳，然而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似的倒退了几步，突然也象王春香一样掉头转身步履蹒跚地跑出屋子。

陈　妈　〖半晌才回过神来，慌忙来扶持李青芳〗青芳！青芳！

【一道闪电，一阵惊雷，然后又一阵狂风吹起了窗帘子，红雨伞在客厅里滚动着，玫瑰花瓣满屋子旋飞，飞得满舞台都是，甚至于满剧场都下起了玫瑰花瓣的花雨。

【落幕。

 

 

第六场

【李青芳家客厅场景。五月的一个白天。客厅里面暂时无人。

【陈妈上场，看看窗外异常绚丽的太阳，似乎内心有些触动，她拉开窗帘子，推开窗子。粗细不一的一束束光柱子透过窗口投注到客厅里，光柱有着某种特别的质料感，就如同真的柱子一样，伸手可触。如果不是光柱中正在漂浮着的尘埃和水雾，你根本就不会知道这种柱子原来只是空气，而是用真的橙色的金属铸造成的柱子。如果有可能的话，光柱的靠近窗子的部分可以根据演出中的具体情况制造出一种彩虹效果，也就是说，可以制造出一定程度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同时出现的光谱效应，以增强舞台画面的美感，但是光柱的基本色调应当是橙红色的。

【另外，除了窗子外面树枝上传来了一两只小喜鹊细碎的叫声外，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客厅的外面传来了非常轻柔的推门声，门轻轻地开了，春香如此站立在门口大约十秒钟。她穿着淡蓝色的外衣，这件外衣类似风衣，但是比风衣要短一些，脖子上还围着一条蓝色基调带有碎花纹的围巾。她手持一束淡蓝色的康乃馨。

【总的来看，她好象一下子成熟了许多许多，不再是那么孩子气十足的了，真的象是一个大人了。她的神情就好象是好多年没有回过家似的，或者说简直就象是一个客人似的。

陈　妈　〖因为背朝着房门，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她正出神地看着窗子外面的小喜鹊，聆听小喜鹊欢快的叫声。此时，也许是她的第六感官苏醒了，忽然好象觉察到了什么似的〗哎哟！……〖她缓缓地回过头来看门口，惊喜地〗春香！〖王春香仍然微笑着没有动〗春香！你怎么还站在那里？你，你都已经回到自己家了，怎么还不进来？哎哟！今天怎么象是个客人似的呀？〖走向门口〗

王春香　〖慢步进客厅，亲昵地〗陈妈！〖从包里取出捆扎在一起的几包中药，递给陈妈〗给您治关节炎的中药。妈呢？

陈　妈　〖忙不迭地接过〗哎呀！好孩子！谢谢！谢谢！〖朝楼上〗青芳！还不快点下来，看看是什么人回来了。〖对王春香〗快点坐下歇歇吧！〖又朝楼上〗她还带着鲜花呢！

李青芳　〖脚步并不快，但是看得出他的心情很匆忙，她从楼上走下，在楼梯中间稍停〗春香！想死妈妈了！〖下楼，王春香迎上前拥抱，然后无言地献上花，李青芳无言地接过，看了看〗这些天在同学那里过得惯吗？

王春香　〖有些惊讶地〗怎么？您怎么知道我在同学那里？

陈　妈　你那天晚上哭着跑出家门，可把我给吓坏了，你妈又晕倒在沙发上，一个多小时后才回过气来。我们后来询问过所有的亲戚，连在云南昆明的你的大舅舅都问过了，都找不到你。我又陪伴着你妈去了你们学院，你们的一个老师查问了好些与你有关的同学和老师，最后才知道你在一个要好的同学那里……嗨！差一点就报了警了！

王春香　真是对不起！女儿不懂事，又让您们为我操心，又让您们替我担惊受怕了！

李青芳　好了，陈嫂，不要再提那个了，什么都不用再说了，回来了就好了。

陈　妈　是啊！回来就好了，一切平安无事就好。你们母女俩坐下好好聊聊，分别了这么些天，心里一定怪不好受的。〖用衣襟擦拭眼泪〗有什么要说的话坐下来慢慢地说，我去准备一些你们娘俩最喜欢吃的。〖俩人目送陈妈提着菜篮子出门，然后默默地对视了一小会，李青芳拉女儿坐在长沙发上〗

李青芳　〖理了理女儿额头上的发丝，仿佛是分别了好多年似的〗我的宝贝女儿！这几天好象消瘦了许多！〖像过去一样地轻轻拥抱女儿〗

王春香　〖推开母亲〗妈！真是对不起！

李青芳　〖有些惊异地〗怎么了？孩子？

王春香　妈，你恨我吗？你就恨我吧！那样的话，女儿的心里会好受些。

李青芳　〖有些惊异地〗你在说些什么呀？

王春香　〖委屈地〗妈妈，我是个有罪的人啊！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命运在存心捉弄我，〖又显露出一些十几天前刚刚发现自己的男朋友就是母亲的情人时的那种惊恐的神色〗我竟然，我竟然成了您恨之入骨的人，成了爱我如同生命的人的敌人了，〖哭泣〗成了生我养我的好妈妈的情敌了！〖泣不成声，强忍住悲哀，仿佛在品味一味苦药，喃喃地〗妈妈的小天使，妈妈的最心爱的人成了她自己妈妈的情敌了，成了妈妈最最痛恨的人了！

李青芳　〖有些好奇地注视着女儿，似乎是爱又似乎是恨，仿佛又是在识别一个特殊的几乎变得陌生了的大熟人，双手仿佛是得了帕金森氏病似的颤抖着，仿佛是在女儿的身上找一块地方抚摸，突然紧紧拥抱住女儿〗不，孩子，你怎么会是我的情敌呢？不准许你再这么胡说了！我都快要受不了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的，我曾经象疯狂地憎恨过一个女人，我怎么会走到那一步田地的啊？唉！想想真是可悲！不过，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略沉默，好象还在思索着将要说出口的话〗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我的什么情敌的话，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什么人可以算作是我的情敌的话，那么，这个可恨的情敌决不可能会是我的宝贝女儿，我的真正的情敌是这无限可爱，而又无比恼人的悠悠岁月啊！〖俩人不约而同地侧身转睛迷茫地望着窗外透进来的光柱。这阳光绚烂得令人疲惫，瑰丽得让人心碎〗

王春香　〖似懂非懂地〗这无情的岁月才是妈妈的情敌！？

李青芳　〖无限感慨地〗可不是么！这无声无息地不停流逝着的时光才是妈妈真正的情敌呀！

【王春香一下子扑在母亲的怀抱里，就像刚才母亲紧紧拥抱她一样，母女俩都哽咽了，逐渐泣不成声，但是很显然，她们都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过，虽然强烈地克制着，但仍然不时地哭出比较大的声音。稍过一会，女儿抬头望望母亲，俩人相视，嘴角又微微颤动起来，但是这似乎已经不能算是哭泣，而是某种心灵的默契，而是某种会心的微笑，甚至于可以说是破涕为笑了。但是，一会儿俩人的眼眶又都湿润了，所以，俩人又开始哽咽地哭泣了，但是哭泣的程度比刚才的轻微了一些，女儿仍然温柔地伏在母亲的怀抱里，就象温顺的小猫咪。

【一束光柱透过在天空中行走的云层，穿过窗户，照在李青芳的脸上，李青芳不由自主地侧眼望去，光线似乎有些刺目，她半睁眼睛，就象刚刚醒来的时候那样，睡眼惺忪。光柱在移动，扩展，终于移动到女儿的秀发上和身上了。女儿感受到了什么温暖的东西在抚摩自己，也抬眼望这道阳光，但是她仍然象小懒猫似的不肯起身，继续迷恋似的伏在母亲的怀抱里。她揉揉眼睛，眯缝着看，眼角还残留着一些晶莹的泪痕，就象大哭大闹过后，才刚刚安静下来的小孩子一样。俩人在做什么呢？也许是在享受这奇妙的美景，也许是在感叹无法挽留这美好时刻的无奈。

【此刻，太阳旁边的红云正在缓慢地变动着某种姿势，似乎想要向人们演示一些人们也许永远也弄不太清楚的东西。这种景象就如同是一位绝美的哑女在深情地回眸惜别，也象是一位身份永远也弄不太清楚的神秘女郎的顽皮而又无奈的笑脸。

【阳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富有质料感，越来越橙红——金黄中有着一种令人迷醉的血红。母女俩人头发上、身上以及客厅里面所有阳光投注之处都象是被淋了浓浓的一层橙红色的橘子汁一样。母女俩人已经成为静止状态，整个舞台就象是一副大型的油画。如此静止约十秒钟。

【一道咖啡色的透明的屏幕降落下来，把舞台上的演员与台下的观众隔离开来，舞台上的演员仿佛一下子进入了另一个时空，一个遥远的、永恒的时空。如此静止大约数秒。

【此刻，舞台上传来了“喀嚓”声——照相机按动快门胶卷转动的声音。舞台上的母女俩看落日的“油画”被作为影像投射到咖啡色的屏幕上，与之同时舞台上的演员隐去，因为该屏幕一旦打上投影就不再透明了。投影由小而逐渐放大，一直放大到占据了整个屏幕。稍后，如此反复地再有若干声同样的“喀嚓”声，屏幕左上角按照时间倒流的方式分别投射出剧情发展中若干个有代表性意义的场景的影像。最后的一个影像应当是王春香十八岁生日晚会上吹灭生日蛋糕上的小蜡烛的投影。所有的影像最好都是具有立体感的，最好都是具有伸手可触的实在感。

【背景音乐理查德·克莱德曼钢琴曲《秋日的喁语》可随同投影渐渐响起，演员也可在投射第二个投影之后上场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