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靳尚谊先生致敬！（二）

　　我们又怎么看待技术标准呢？技术标准有两层含义，表层是技术手段的标准，也就是技术流程和技术结果，就像生产产品一样有个工艺要求，这一标准又和工作环境及工作要求有关，工作环境指生产条件，工作要求往往是指外部环境指消费要求，这两者是相互相成的也是相互制约的，也决定了技术标准的高低。另一层含义是指产生这标准的内在因素即理念或主义等，这是诞生技术标准的内因和核心。一般人看到的是第一层即外表的外在的表现层，很少有人能看到第二层即内在的动因层。

　　对表层的技术标准的研究就是摹仿，研究的越深入摹仿得就越像。但这种研究是缺乏真正的精神的，精神在于内部的技术标准，所以非西方人画西画总缺少点东西，即内在精神。对深层的技术标准的研究是美学的或哲学的，就像研究西方哲学可以让人理解西方思想但并不能让人成为西方人一样，内核是由社会的时代的环境决定的，这是学不来的。中国人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子曰“性相近、习相远”，表达的是这种深层的内在的技术标准是人性、环境、时代的文化综合，所以环境既是障碍挑战又是机遇前途。

　　说到西方的艺术，就会说到“双希精神（即希腊精神和希伯来精神）”，说到底这一切的技术标准又是“双希精神”的铸就和体现。而这种精神是中国人所不具备的，中国人可以了解甚至理解但却是难以具备这种精神的。所以妄想“油画中国化”注定是要失败的，而“中国化油画”是可能的也是顺理成章的，这也是必然的。

　　中国人不可能变成西方人，中国人只能是中国人，但文化相遇了是可以融合的，没有理由可以说我们不能吸收西方文化，也没有理由可以说西方文化不能吸收东方文化，曾经我们的中国文化吸收了印度文化，我们中国文化就不能吸收西方文化吗？当然能。从表层的技术标准进入深层的技术标准的由表及里也是可以的，在和内核融合由内而外的显示，但这不是一、二代人所能够完成的，文化融合是缓慢的，是要在吸收、排斥的矛盾中达到平衡从而实现的，也是要经历由表及里再到由到内而外的变化过程的，所以研究技术标准有着吸收西方文化的现实意义。是把西方的精神通过生活方式、劳动生产、文化娱乐等植入中国成为中国文化的精神的一部分，靳尚谊先生做的是表，但是有利于由表及里。

　　实际上现代艺术是更适应中国人的，因为现代艺术即是西方文化发展到一定高度时对自身的矛盾进行反思的反叛的即传统的西方精神减弱的艺术，也是西方的西方文化和外来文化自觉的或不自觉的进行交流融合的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艺术，也是西方文化面壁图破壁的艺术，奇形怪状是有的，但这是有价值的也是合理的并且是过程的，我们不能因为暂且的结果而否定过程，即使是文艺复兴前期的艺术也是很幼稚粗糙的，但这一从幼稚走向成熟的运动推动了世界性的立足于人性的科学和民主。

　　艺术是文化的反映，艺术的不合理也是文化的不合理。现代文化不合理吗？是比过去好了还是比过去坏了？这说的不是以传统的审美标准的衡量而是对于现代生活的实际状态的切身感受。物质精神是统一的反应在文化艺术上的，处于现代世界的大家不能感受吗？显然是世界进步了，享受着现代文明的生活却辱骂着现代文明，这是什么？这或许也是当代中国艺术（包括现在进行的传统的或现代的）在本质上是不现代的原因所在，是不现代的思想甚至是反现代的思想在再现模仿过去的形式或抄袭现代的形式的马甲。

　　正如靳尚谊先生所言西方油画有五百多年的历史，西方文化中的希腊精神和希伯来精神更是具有几千年的历史，油画不过是这一文化精神的反映。在视觉艺术的绘画领域，油画以自身的在材料上工具上的表现力的宽广度和强大力的优势成为“双希精神”的最佳的体现者，当然这也不是对其他画种的否定或取代，其他画种凭借这自己的独特的特色依然具有着不可替代的独立存在的价值和意义的。

　　中国的文化是矛盾的，我们可以有全球同步的发售最新品的苹果手机、苹果电脑，当世界已经是一个地球村时，却是处在一个被墙的和世界割裂的大局域网中，处于现带的世界里却要坚持一个已经被历史证明了的是错误的被现代世界抛弃的主义，说具有最广泛的民主却连最为基本的选票也没有，宣布解放了自由了站起来了却连说句真话都要怀着被抓进监狱的恐惧……这社会结构反映在现实生活上是荒诞不经的不完整统一的不和谐的矛盾的。

　　相比之下资本主义的欧美比较单纯，资产阶级革命成功后社会结构改变了，政治权利成为了对人人平等机会均等的规则，权力转移到资本的手里。资本权力和传统的封建君王贵族的政治权力有着显著的区别。

　　资本权力是通过市场化运作的非暴力的利益驱使来实现的，而传统的封建君王贵族则是通过暴力为后盾的强力的政治机器的权力压迫实现的，资产阶级政治无疑是人类文明的一大进步，但资本是贪得无厌的贪婪的，少数人拥有资本多数人不拥有资本也是一种亚政治的经济权力的不平等，贫富差距的拉大导致了社会的不平等，巴黎公社革命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要求经济权力平等的暴力政治革命，并由此启发引导了共产主义的暴力革命。

　　世界的政治主流向两个方向发展，一是资本主义制度的改良，资本主义政治改良主要是普世价值的人权和劫富济贫的社会福利，以民主权利消除暴力追求社会的公平平等。二是社会主义革命。社会主义革命则因为无法解决社会公平分配的矛盾进而生产退化而退回到封建专制。

　　资本主义艺术有市场决定，生产的社会化决定了艺术的社会化，社会化是资本利益的源泉，其中不可避免的也存在着趋利而为资本疯狂的炒作的因素，但归根结底还是有社会化的市场决定的。社会主义艺术则由权利决定，主要是政治因素，艺术成为政治的工具。

　　由于社会主义封建专制的全面失败，为了避免灭亡在经济频临崩溃的生死存亡中国走上了改革开放的路，成为封建贵族专制和资本大鳄控制的混合政体，因而中国大陆的艺术也存在着政治权利和资本市场的混合性。

　　资本主义艺术就是资本主义艺术，有市场有利益就行，可以反映社会的真实性和社会的喜好追求，同时也需要说明的只有真实的才能是真正的具备市场的，但有市场就也有存在资本的市场炒作。炒作是利用市场的商业手段获取更多的利益。又由于资本主义政治的平民性即公民性的政治开放性，艺术是本能的反对资本的干预的并且因为资本主义政治也是有权反对资本干预的，但由于市场的逼迫性这种反对的力量也是乏力的。我以为不能因为存在资本的炒作而全盘否定资本主义社会的艺术成就。

　　而改革开放后的社会主义艺术就越发的具有双重性和双重虚伪性了，这种权力和市场、政治和商业等的各种矛盾的混合纠结的社会状态搞乱了艺术本该应有的生态，使得在表现为思想禁锢、急功近利、媚官媚俗、保守求稳、浮华急躁等等艺术上的幼稚腐朽愚昧落后等现象一并综合显现。

　　在这种看似无序的混乱中怎么走？说白了艺术和其他领域并没啥不同，是“摸着石头过河”，和其他领域也没啥不同，是轰轰烈烈的摸着石头摸出了个热热闹闹的艺术市场来了。这就很了不起，建立了市场也就建立了现代意义上的艺术的可持续发展的希望，但和其他领域也有一样的遗憾，艺术未能建立起自身的创新机制，而是从古到今的一味的盲目的摹仿，也就是这是可以在国际上找到被摹仿对象的观念或形式，也就是如陈丹青所言的是个“山寨”，而且是缺乏精神力量的欠火候的并且许多可以被称为拙劣的山寨，没有精神力量和创造力。这就是说虽然在热闹的摸着石头过河，气氛起来了，但方向感没有，摸石头过河变成了在河岸边摸石头玩了，摸了这多多年并没有摸着过了河而是依然在河边摸着石头没有满开前进的步伐。

　　我们不必怀疑艺术家的诚意，毕竟艺术家和政客狗官们不同，政客狗官摸着石头不过河是浑水摸鱼为自己捞取利益，而艺术家是除了利益外还有更高的文化艺术价值的追求的，是有名利双收的理想的。

　　摸着石头过河而过不了河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河面苍茫没有过河的方向，创造的方向没有人能够指引，唯有依赖于自己的探索发现。但如果这探索发现再给误导了蒙蔽了眼睛屏蔽了信息将会怎样，是不是难上加难？就像让盲人去摸象那样，盲人瞎马可能达到目的地吗？除非是瞎猫碰到了死老鼠，艺术创新的成就就如同科学发现一样概率非常的低，瞎猫碰到了死老鼠的概率差不多等于零。更何况还有国际上不瞎不傻的而且是绝顶聪明的艺术竞争者的存在呢。

　　所以，在盲目中找一个可以参照的坐标点就尤其的重要，这就需要有一个学者的态度，而且是具有丰富的学识和实际操作的实践阅历的学者，是一个能够睁眼的正眼的看世界的眼光的学者，靳尚谊先生就是这样的一个学者，他以“技术标准”为抓手，企图以这样的一个抓手标记出一条路径来，找到可以通往彼岸的方向和路径。这比“摸着石头过河”的没方向的找有着更为明确的方向性更为具体的正对性更为实际的方法论，是对“摸着石头过河”的深化和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