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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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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的夏天,老同学从北京回来办些琐事,聚集同城的同学一起叙旧。大成那时刚刚到吉林大学读硕士,“课程紧岁数大总是吃不消。” 他说,“撇家舍业的反而要更用功些。”我鼓励他:“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年龄,总是感觉有些压力,有胆识出来读书就很牛了。”那天几近黄昏人才聚齐,酒足饭饱之后连喝杯茶的空闲都舍不得,到底径直穿过甬路回去挑灯夜读了。黑漆漆的夜里影影绰绰映着一两对儿学生情侣,昏昏黄黄的路灯照亮了学子的彷徨,也照亮了过客的忐忑,匆匆的见了一面。
大成是白山人,十八九岁的时候一起读书,仗着是本地人让我们这些家在外地的学生多了些温暖,多了些照顾。家道殷实,书香门第。母亲教书育人,温和慈爱,父亲工作清闲,业余生活安排井然,宽宽阔阔的身板,严格恪守日常作息营养配餐。厨艺相当了不起,一桌佳肴让我们惦念着十几年。大成念书还是蛮用功的,书读的多文章也好。教文选的老太太常常拿着他的文章读给大家听,那天老人家来了兴致从文章到相貌统统表扬了一通,我们在座位上窃笑,臊得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老太太不是瞎说,大成生得帅气,浓眉阔眼,棱角分明的脸精心雕琢着清秀的五官,八分像明星郭富城,连那发型都像。现在三十五六的人了,除了早雕的几痕皱纹外,还是英俊的很。
毕业了,在一所中专任教,反反复复了好几年,总是不见起色。慢慢的教育改革中专院校都没了什么前途,干脆横下一条心发奋苦读,考到了吉林大学文学院研究起明清小说。
大成读师范时我们一班,风流倜傥让女孩子着迷从第八中学一直迷到师范学校,刚刚一入学,校园好多女生都能很熟练的叫出他的名字,那是最含蓄最温和的暗示。家教严厉,念书头几年怎么也没敢动了这个念头。爱情的序曲一旦开始,那是挡不住的强音。三年级的时候到底还是动了心思,爱恋了一个很美的女生,抵死缠绵,相互支撑紧紧的挡着那狂风冷雨般的校规校纪,苦熬到毕业,聚散依依两个城市来来回回奔跑,不到半年突然没了音信,天各一方分得彻底。
大成谈起那一段故事,没有伤痛,没有激情,平淡的像描述小说里的一章一节。一年后他恋爱结婚,按部就班的买房子生孩子,日子平静惬意的很。没有悬河的波涛流沫更似潺潺的江水缓缓的流淌。我倒是欣赏那金童玉女的组合,的的确确《石头记》里的男女主角,在现实读者臆测中的宝黛爱情,结果还是悲剧。十多年前我回白山,和大成饱饱吃了一顿山珍野味,打完桌球在休闲区临街的窗子下坐着聊了整整一个下午。“白瞎那段恋情,感情可惜,姑娘更可惜。”我试探着说。他抬头望着窗外,嘴角抽动了一下似笑非笑。那里能远远的望着师范学校的教学楼和掩映在楼群中的点滴绿意,那青涩岁月的零碎记忆似乎就在眼前。
那女生回到家乡嫁给了一个卡车司机。司机相貌平平性格暴戾,个子不高胳膊滚圆,振臂一挥自然有一帮弟兄跟随。妻子漂亮生怕一不小心弄丢了,弟兄们轮流看管,生了孩子才算放心。酗酒寻欢不安分起来,那女生暗自叫苦,也寻着自己的开心去了。司机浑浑噩噩到底车祸出了人命吃了官司,孩子不到五岁婚姻就解散了。
这样缠绵悱恻的故事总叫人牵肠挂肚,总想研究出个个中味道来。大成怕我嘴太损,硬是不说如何分的手,我也不多问了,毕竟是一段揪心的恋爱。一本上好的明清小说,他秘藏了章节不肯示人,那故事是有了开头和结尾中间倒是少了关键的一段,大成抽刀断水绝不是为了渲染气氛,心底的苍凉和背后的点滴心酸很难释然。人的情事毕竟不是小说所烘托出的泪痕,那是漫漫长夜守候的属于自己的最美月色也是严冬雪夜刺痛自己的冰凌,冰雪消融痛犹在的悲凉。
那天和念书时同寝二哥谈起校园的老杨树,谈起校园后身公园里静静的湖面和那皎洁的明月。一起去临河街的饭馆吃饭,踏着仲夏温和的月色,沿着马路边走边聊。街道对面是所大学,昏黄的路灯眷恋不到的石阶上有一对儿学生情侣,忘情的相拥,窸窸窣窣香了一朵又一朵,恨不得亲掉每一朵月色。
十多年前的白山,修完学业的学子要踏上回家的路,立志山区小学教育事业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彼此惦念着感伤着,生怕这一走就成了永别,散伙饭吃了过后,一张张涨红的脸攒在一起拥着哭湿了彼此的衣衫。路边的老杨树被阳光晒得墨绿,那风吹翻叶子露出白花花的一片,蔫蔫的垂头丧气般摇摆了无生趣,伤感的倾听毕业生的话别。我们几个保送生眼睁睁的在站台上看着车窗切换着一张张依依不舍的面孔,直到暮色渐浓,最后一辆火车在模糊的视线里消失。
那一年毕业生分配很紧张,家人动用了多年的关系还是没有把大成和女友留到市里工作。大成去了离市区十几公里远的中专,好歹是市直属单位。女友回了抚松老家,等了半年才找到离县城最近的一所村小教书。女生的小学离火车站不远,也要有几里的路程,周末学生散了学,村头蜿蜒的小路就成了女生的期盼。企盼着周末匆匆的见上一面,诉说着不尽的情话。不知道什么时候五短身材的蛮小子闯进了村子,滴滴的汽笛声打破了小村子的安静,也遮挡住了女生期盼的眼神,那条蜿蜒的小路在夕阳的映照下落寞了很多。大成经常到村子寻不到女友,讪讪的回去。听说,那个蛮小子是女生的初中同学,不好好念书,早早混上社会,打架结社,练了一身力气。自知配不上人家女生,软磨硬泡强拉硬拽殷勤的让人感动。最终女生是招架不住这来势凶猛的追求者,温温吞吞白搭了大成的情真真意切切。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是深秋,村头的小路铺满了泛黄的叶子,走上去瑟瑟作响。女生似乎也平静了很多,相视坐了许久许久。半空的朗月给宁静的村庄洒满了惨白的月色,走出窗外不觉的要打个冷战。远远的汽笛声划破长空,嘈嘈杂杂的声音由远及近,借着月光蛮小子带着一票兄弟,各个手里带着大刀闪着寒光,冲进了宿舍,冲进了学校,最后挨家挨户的寻着大成,直到半夜在女生的劝说下才悻悻的离去。大成在老乡家里苦苦的熬到了天亮,一路风雨离开了那个萧瑟的村子,满眼的泪水。
“最后胳膊上就多了那几道疤痕”,二哥轻描淡写的说。“从那之后,两人各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