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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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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同日 上午十一时
乌干达总统伊迪·阿明已经是第三次莅临恩德培机场了。
他是乘坐着一顶中世纪的、很像中国轿子的“抬椅”,出现在现代化的候机大
厦里的。那模样真滑稽到家了。
更滑稽的是,抬着“抬椅”的竟是四个白人,金发碧眼的欧罗巴人!
“非洲要翻身,非洲人也要翻身,”阿明曾经说,“而这两个翻身最显著的标
志就是骑在白人头上,像过去他们骑在我们黑人头上一样。”
阿明的仆人全是白人。
每次来机场他都要把儿子带上。现在,小阿明穿着和父亲一样的元帅服坐在一
顶小“抬椅”上,由两个白人抬着。
阿明视察了机场的防务情况,深为满意。
“现在,恩德培机场是一座堡垒,”他得意地说,“是屹立在反帝反殖最前哨
的堡垒。”
他对人质们发表演说,张口第一句话就是:“希特勒杀了六百万犹太人,做得
极对!”
他生平最崇拜的人是希特勒。
他用最尖刻的语言攻击以色列,说它是“帝国主义凶恶的马前卒”,“新殖民
主义者的清道夫”。
然而,当阿明侃侃陈词的时候,人质们惊讶地发现,这位传奇般的非洲领袖胸
前竟佩戴着一枚以色列伞兵的徽章。
他注意到人们诧异的神情。
“哦,不要奇怪,”他用肥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枚徽章,似很珍爱。“我当
年曾在以色列伞兵部队受过训。那是我引为骄傲并感到终生难忘的一段日子。以色
列伞兵部队有极强的战斗力,因此才能培养出像我这样的军人!”
这时他是坦诚的。
霍夫曼和她的同伙们由乌干达士兵协助,正在朝候机大厦四周堆放炸药,人质
骚动了。
阿明安慰大家:“不要慌。不要害怕。你们都是我的客人。我的好客在世界上
是出名的。你们来到这里,就像回到你们自己的家里一样。”
他的笑容很亲切。
“咖啡!”他朝身后叫道,“给每个客人送一杯咖啡!”
他刚刚向霍夫曼他们提供了炸药,却又向霍夫曼他们的猎物提供咖啡,真是个
奇怪的人!
当他单独与霍夫曼在一起时,他用非常悦耳的声音对这位德国女人说:“你看,
我亲自往以色列打个电话,把你们的条件给他们讲清楚,好不好?”
“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我不知道怎样感谢你,总统先生。”
“为你这样美丽的小姐效劳,是我的荣幸。”
他脸上隆起的每一块肌肉几乎都是谄媚的。霍夫曼也是白种人呀。
不一会儿,国际长途台接通了以色列的电话。
“总统先生,你要找哪一位讲话?”
“巴列夫将军。”
巴列夫是以色列原总参谋长,这个以修筑了一条现代马其诺防线而又使它变成
了一条与马其诺一样无用的摆设而著名于世的人,曾经是阿明在以色列伞兵部队受
训时的教官。
“整个以色列,”阿明说,“我只钦佩他一个人,他是个英雄,我也是个英雄。
这叫做英雄惜英雄。”
巴列夫的声音从四千公里外的特拉维夫传来:“告诉我,恐怖分子有什么条件?”
“很简单,请你们释放关押在特拉维夫监狱里的四十名阿拉伯解放战士。”
“假如我们不答应呢?”
“他们将杀死全部人质。”
“这些恐怖分子!”
“别这样称呼他们,他们都是很优秀的。”
“每一个优秀的恐怖分子就是一个该死的恐怖分子。”
“不要说这么野蛮、这么火药味十足的话,”阿明说,“现在的问题不是战斗,
而是和解。”
“你为什么替他们讲话?”
“除了我反对以色列以外,我还感激这几个勇敢的人。他们的行动使我出了名,
使我的国家出了名,今天,世界注目的焦点是乌干达!”
他说的是真心话。
139次班机被劫到乌干达的第一天, 阿明对他的国民发表讲话,称“这是一件
盛事”。
“听说你还派出一支部队保护恐怖分子?”巴列夫问。
“不,不是一支,而是几支,包括陆军和空军。”
“你知道吗?全世界都在反对你。”
“那正是我引为光荣与自豪的。”
话不投机。
“我倒有一个主意。”俄顷,阿明说。
“什么?”
“用钱赎回人质。”
“要多少钱?”
“每个以色列人出一百万美元。”
阿明脸上呈现出孩童般的神情。
“荒唐!”
“如果你同意的话,如果你的上司也不反对的话,我将负责去做那几个人的工
作。我同他们的关系可好呢。”
巴列夫没有回答。
像变戏法似的,阿明的面孔蓦地严肃起来:“巴列夫将军,我说的一切,仅供
你们考虑,但却是有时间限制的。他们规定了一条‘死线’,一旦超越‘死线’,
他们就动手杀死人质!”
一阵沉默后,巴列夫问:“告诉我‘死线’的日期。”
“7月1日。”
13
六月三十日 深夜十一点
全体以色列内阁成员默默无言地坐在总理拉宾的官邸里。
6月27日迄今,短短三天,内阁会议已经举行好几次了。没有一次议出结果。
不管部长悄悄对总理说:“总理先生,距离‘死线’不到一个小时了,既然大
家议不出头绪,还得由你拿主意。”
“我在等一个人。”
“谁?”
“总参谋长古尔将军。”
政客们在忙碌,军人们更忙碌。以色列内阁总是视军方的决定而决定。
11点30分。
司法部长说:“只有半小时了。”
大家纷纷看表。秒针仿佛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满蓄着激情突突地向前跳跃。空
气紧张得要爆炸。一片死寂中,可以听见每一个人的心跳声。
总参谋长古尔来了。众人像猎犬一样呼地拥了上去。
拉宾问:“有没有采取军事行动的可能性?”
古尔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回答:“目前而言,绝对没有!”
拉宾摊开双手:“那么,谈判吧。”
10分钟后,“以色列建国史上一项最痛苦的决定”出世了:与恐怖分子谈判,
并呼吁劫机者把“死线”推迟到7月4日。
内阁成员离开时,拉宾把古尔一个人留了下来。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再问你一遍,有没有采取军事行动的可能性?”
古尔将军脸色异常严峻,从公文包掏出一个蓝色的本子递给总理。
总理翻阅着,不时露出惊诧的神情。
“刚才你为什么不拿出来?”
“我不相信任何人。”
“连我的内阁成员也不相信吗?”
“我牢记着犹太民族的原则:敌人就在你身边!”
14
七月一日 中午十二时
薛姆龙和尼坦雅胡一起走进军官餐厅的时候,一只蟑螂蹦到薛姆龙脚下。
尼坦雅胡过去踏上了一只脚。
薛姆龙深深注视着那死去的令人厌恶的东西:“这世界上对以色列的伤害难道
还不够多吗?”
“与蟑螂有什么关系?”
“它也是以色列的。”
尼坦雅胡不以为然地笑笑。
午餐相当丰盛。尼坦雅胡吃得津津有味,薛姆龙却没有一点食欲,扒了两口就
扔下刀叉,尼坦雅胡问:“你怎么啦?”
薛姆龙声调沉重:“不知道那些人质在吃什么?”
服务生在他们面前各放了一瓶可口可乐。可口可乐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凝着一
层水雾。薛姆龙将瓶子拿在手中把玩,不喝,却丢出这样一句话:“乌干达接近赤
道,是世界上最热的地方。”
尼坦雅胡耸耸肩。
午间,电视转播以色列足球队与来访的某国球队比赛的实况,尼坦雅胡邀薛姆
龙一道观看。薛姆龙冷冷地说:“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有心思看球赛?”
尼坦雅胡被薛姆龙不客气的拒绝激怒了,反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不
能看球赛?”
薛姆龙紧绷着脸,长久地注视着尼坦雅胡,无语。
他们有不同的个性。
他们来自两个世界。
有时,他们是互不理解的。
薛姆龙痛恨他出生并长大的那个国家。当他还是个孩子时,就曾学着大人的样,
跑到移民局去询问移居国外的情况。移民局一位好心的职员把他领到一个地球仪前,
挨着个地把虐待犹太人的国家数了一遍。他惊讶地发现,这些国家布满了整个地球
仪。他天真地问:“你难道没有别的地球仪吗?”
尼坦雅胡在纽约的家里也有一个大地球仪。上小学时,他就极其崇拜拿破仑和
巴顿。一天,他用沾满泥巴的脚在地球仪上踩满了足迹。
“你这是干什么?”爸爸质问。
“像拿破仑和巴顿将军一样走遍世界!”
爸爸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薛姆龙离开苏联后,第一站来到波兰,他给他的工厂拍了电报:“自由的华沙
万岁!薛姆龙。”接着他到了捷克斯洛伐克,又拍了封电报:“自由的布拉格万岁!
薛姆龙。”最后到了巴黎,他拍了最后一封电报:“巴黎万岁!自由的薛姆龙。”
尼坦雅胡对薛姆龙所说的“自由”的概念似懂非懂。他对于“铁幕”或“竹幕”
内的一切没有多大兴趣。他认为“自由”就是做自己爱做的事。他总把父母都不欣
赏的一位女朋友领回家去,并当着父母的面与女朋友作爱。这就是自由。
薛姆龙在战场上很英勇,也很残酷。“复仇!一切都是为了复仇!所有想毁灭
犹太民族的人都是我们的仇人。”他对部下说,“如果有一天犹太民族只剩下最后
一个人,而这个人只要还剩下一口气,他也应当与敌人战斗下去!我在苏联时有一
个中国邻居。中国人爱吃鳝鱼。一天,他炖了一条鳝鱼请我去吃。我从未见过鳝鱼
是怎么个吃法,好奇地打开了锅盖。就在这一瞬间,那条鳝鱼从锅里闪电般地射出,
死命地咬住我的手指。我仔细一看,啊,那鳝鱼除了头之外,全身已被煮得稀烂,
露着一条细长的白花花的脊骨。它知道自己将死,但死前也要向害它的人复仇!我
痛极了,但我也感动极了。这种不屈不挠、拼死复仇的精神,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这大概是以色列将军典型的语言。没有吃过鳝鱼的人可能会轻信,常吃鳝鱼的人却
会哈哈大笑:薛姆龙用谎言编织了一个荒唐故事,但他强烈的复仇主义者的心却是
真诚的。
尼坦雅胡在战场上也很英勇,同时也很残酷,但他并不痛恨自己的敌人。
“我英勇战斗是为了塑造自己,是为了当一名真正的军人,这是我的理想。”
他说,“每当我想到生活在战壕里的敌人,我都会产生一种复杂的情感。我既不恨
他们也不爱他们。当他们奔逃时,我鄙视他们;当他们拼死抵抗,一直射击到最后
一颗子弹,至死方休时,我敬重他们;当他们举着双手走进俘虏营时,我甚至同情
他们。每当我无情地杀死敌人的时候,支配我的只是一种责任感。军人的责任感,
以及我的理想。”
薛姆龙对这段话的评价是:“胡说八道!”
但那个事实他不能不承认:尼坦雅胡绝对是一名勇敢的军人。
今天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是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