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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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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张爱玲
张爱玲寂寞得太久了。这是她的不幸,更是读者的不幸。
很长一段时间,在中国大陆读不到张爱玲的作品。张爱玲像封存于地窖中的老酒,默默地保护着自己的醇香。直到她的去世,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张爱玲的作品连同她多姿多彩的人生慢慢进入人们的视野。
“久违了,张爱玲!”有人发出这样的欢呼。
的确,尽管埋藏得太久,但是今天的阳光毕竟打开了蒙在书面上的厚厚的灰尘。人们如饥似渴地读着,品评着,交流着。真正的好酒不仅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而且时间越长,醇香越足。黄泉之下的张爱玲会不会为她的热闹感到一丝欣慰呢
毕竟,张爱玲也是世俗的,不过,她的世俗如此精致,别无第二人可以相比。读她的作品,你会发现她对人生的乐趣的观照真是绝妙之至!张爱玲的才情在于她发现了,写下来告诉你,让你自己感觉到!她告诉你,但是她不炫耀!
张爱玲有名的一本集子取名叫《传奇》。其实,用“传奇”二字来形容张爱玲的一生,倒是最恰当不过了。如前所言,张爱玲有显赫的家世,但是到她这一代已经是最后的绝响了。张爱玲的童年是不快乐的,父母离婚,父亲为了继母,曾一度扬言要杀死她。她逃出父亲的家去母亲那里,母亲不久又去了英国。寂寞无助的她本 来考上了伦敦大学,却因为赶上了太平洋战争,只得去读香港大学。要毕业了,香港又沦陷,只得回到上海来。她与离婚之后的胡兰成结婚,带来一生的伤害。无奈远走他乡,遭遇的第二次婚姻再度不幸!她在四十年代的上海即大红大紫,一时无二。然而几十年后,她在美国又深居简出,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以至有人说:张 爱玲即便寂寞也出精彩。
是啊,寂寞的人生,寂寞的文坛,这些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可是不仅看到,而且深深地体会到,体会得有些恐怖。
关于自己的写作,张爱玲从未放弃过自信。她在一篇题为《自己的文章》中写道——
我的作品,旧派的人看了觉得还轻松,可是嫌它不够舒服。新派的人看了觉得还有些意思,可是嫌它不够严肃。但我只能做到这样,而且自信也并非折衷派。我只求自己能够写得真实些……不喜欢采取善与恶,灵与肉的斩钉截铁的冲突那种古典的写法,所以我的作品有时候主题欠分明。但我认为,文学的主题论或者是可以改 进一下。写小说应当是个故事,让故事自身去说明,比拟定了主题去编故事要好些。许多留到现在的伟大的作品,原来的主题往往不再被读者注意,因为事过境迁之后,原来的主题早已不使我们感觉兴趣,倒是随时从故事本身发现了新的启示,使那作品成为永生的。
张爱玲要使自己的作品成为永生的,口气可谓不小。但客观而言,她的作品的确可以随时从故事本身发现新的启示。香港作家李碧华就说:我觉得“张爱玲”是一口井——不但是井,且是一口任由 各界人士四方君子尽情来淘的古井。大方得很,又放心得很。古井无波,越淘越有。于她又有什么损失?
“张爱玲”除了是古井,还是紫禁城里头的出租龙袍戏服,花数元人民币租来拍个照,有些好看,有些不好看。她还是狐假虎威中的虎,藕断丝连中的藕,炼石补天中的石,群蚁附膻中的膻,闻鸡起舞中的鸡……
“文坛寂寞得恐怖,只出一位这样的女子。”李碧华动情地说。
或许,读别的书你能知道道理,了解知识,得到震撼,但是,只有读张爱玲的文章你才是快乐的。即便是有点悲剧意味的《十八春》依然如此!于是,我们看到台湾皇冠版《张爱玲全集》的衬页上有这么一行字――
只有张爱玲才可以同时承受灿烂夺目的喧闹及极度的孤寂。
就是最豪华的人在张爱玲面前也会感到威胁,看出自己的寒伧。
贾平凹看到这里,说:嗨,与张爱玲同活在一个世上,也是幸运,有她的书读,这就够了。而余秋雨则说:她死得很寂寞,就像她活得很寂寞。但文学并不拒绝寂寞,是她告诉历史,20世纪的中国文学还存在着不带多少火焦气的一角。正是在这一角中,一个远年的上海风韵犹存。
都说文人相轻,又说同行相妒。为什么此刻的作家纷纷向张爱玲表示了自己由衷的敬意?这究竟是中国文坛的幸运还是张爱玲本人的幸运呢?
在最后的时刻,张爱玲能够安详地躺在地板上,心脏停止了跳动,未受到任何痛苦,真是维持做人尊严、顺乎自然的一种解脱方法。上帝用朱笔勾去她名字之前,以别样的方式让她有了死亡的选择权。
张爱玲从来不怕死,在她的文字言谈里,“死亡”于她也从来不成为一个诅咒的字眼——她选择的,本身就是一种如同死亡一样孤绝的生存方式,以及如同她的生存方式一样孤绝的死亡。就这一个意义而言,张爱玲数十年的“虽生犹死”,就是一部世间难得罕见的奇书。就死亡、末世、畸异、虚空等等意象的营造来说,惟一 超过了她以往作品所提示的高度的,就是张爱玲自己的生命现象本身。她没有拒绝人生。她只是拒绝苟同这个和她心性不合的时代。
张爱玲的苍凉是与生俱来的,这也是她的生命基调。她一定没有泪,她不会有泪,泪是后人为她流的。
张爱玲是永远的。像一个大上海的幽魂,活在许多爱她的人的心中,她是那死去的蝴蝶,仍然一来再来,在每朵花中寻找它自己。
因为她的离去,月光都像魂魄了。
因为她的离去,河流都有些呜咽了。
而她毫不迟疑,淡然离去,朝向大海,朝向旷莽的未来,留下叹息一样的长长的背影。
这背影穿过上海的繁华与喧闹,穿过洛杉矶冰冷的头颅,在我触摸的一瞬,一病不起。
本文选自聂茂《心灵的暗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