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大年》（原创散文）

   黄胜友

   小的时候，孩子们最盼望的是过年。那个时候，每家都很贫寒，一年里，很多好吃的，各家都攒在正月过年的那几天里吃。所以林区人家里的孩子们，都盼望着过年。

    黑龙江林区进入腊月后，每家都呈现一派喜乐繁忙的景象，各家各户就都该忙乎着准备年货。我们小孩子们会在入冬的时候，把煤核捡满煤核棚子；我和我三哥会忙乎一个礼拜，用弯把子刀锯，把原木拉成一节一节的，再挥起大斧子，劈木材?子；把劈好的木材?子，跺的高高的。在腊月里，给母亲蒸馒头和粘豆包用。黑龙江林区有个风俗，正月十五前家家不动斧子劈材禾（谐音；福劈财）。

    腊月二十三，小年过后，林区各家开始扫房子、糊天棚、刷房间、裱墙壁。人们还有去赶集、去街里办年货的。各家首先要选择好日子，把自己家喂养一年的肥猪杀掉。我父亲会杀猪，腊月里他特别的忙，每天都会被左右的邻居请去杀猪，报酬吗，是他带回来的几节新鲜血肠和一碗肥猪肉炖酸菜。那个时候，缺少油水，父亲带了回来了的杀猪菜，成为我们这些孩子们的美味佳肴。我们家喂养一年的肥猪也会在本年的腊月里杀掉，全家过年用。林区每家都把猪肉都放在自家窗前挖好的冰窖里保存，什么吃，什么时候挖开用雪冰封的肉窖，拿出来一块肉来，炖酸菜、猪肉炖粉条子，或者包饺子用。

    母亲在腊月里，会把自家粮本上一年积攒下来的白面，发酵后，蒸制出一锅一锅的，大大的白面馒头，冷冻后，放在院子里的大瓦缸里封存，在正月里拿出来吃。巧手的母亲也会作出很多面食花样来，花卷、糖角、等等面食。当然，母亲也会也会在腊月里，蒸制出很多盖帘东北的粘豆包来，冷冻以后，也放在大瓦缸里。冻饺子要在三十晚上包上几盖帘，留着初五之前的日子里吃。黑龙江林区的人家，初一到初五之前，每顿都要吃饺子的。

    我和哥哥会在父母的示意下，带着几元钱，去林业局商店购买凭户口本供应的两瓶白酒和两包香烟，就是地产的白干，烟是江帆牌香烟，不带过滤嘴。这些喜欢的年货，要留给过年期间，来家里拜年的亲戚朋友享用。余下的几角钱，要去购买年画，年画要购买预示意义内容吉祥的画。林业商店里，销售的印刷的年画都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的画面，那个时候，购买年画要有预示作用，买年画要购买画面中人物有俩只耳朵的人物，一年下来，家里就会添丁增口、富贵满堂、连年有余等等，更是家家选择年画的主题。我记得，我最早购买的一幅年画是“锦绣前程”，画面是一群年轻人在一只大轮船上，离开家乡，去远方，支援边疆的场景，很多年轻人都是俩只耳朵；也许那幅年画，早就预示着我，要离开林区故乡，去远方闯荡吧。

    过年了,大人要帮助小孩子做冰灯、做灯笼。冰灯要用洗脸盆子或是破旧水桶。把井水放置在脸盆或者水桶里，水里加入红钢笔水，或者红纸泡制的水，然后放到外面冻一夜。第二天早上，烤着火炉子缓缓以后，拿出冰冻好的模型来，把中间没有冰冻的水，倒出来，就制成了土冰灯。里面放上蜡烛，就是最早的冰灯了。有些冰灯还要在三十晚上，给故去的老人上坟用。

    腊月空闲的时候，邻居家的小伙伴也都相约来到小河边的，在河道的雪坡上，挖出雪洞，在雪洞里点上红蜡烛，雪洞比外面避风、暖和。小伙伴都愿在雪洞内玩,讲故事，画鬼脸。玩累了，大家就跑回家吃口饭，喝口水、再钻进雪洞继续玩耍，非常的快乐。

    年前，各家的孩子都要去一次澡堂子，洗一次澡。洗完澡后才能全部换过年的新衣服。

    那个年代，林区一年也就洗几次澡。所以,过年期间洗澡的人特别多。林业局福利科开设的澡堂子，买卖特别的好。早起就有排队洗澡的，一排队就是几个小时。林业局的澡堂子的主任是我的同学，虽然洗澡票每张才俩毛钱，但是没钱的年代，节省下来钱，就是财富和人情。所以，我和哥哥经常通过这个同学进入澡堂子，免费的洗澡。免费进去可以，但是专们放衣帽和鞋子的木柜子要自己排队等待。每次都是人多，要等待很久，才可以找到自己放置衣服的木柜子，才可以进入热水池里，烫一个舒服的热水澡。

    过年洗澡的人特别多，我那个同学也因为他的父亲是澡堂的主任，也异常的吃香。我们班级的最漂亮的女同学也因此暗恋我这个男同学。林业局的澡堂内有三个水池,一个特热池,一个中热池,一个儿童池,特热池大部份都是年岁大的老年人泡澡；池里时不时的发出哈哈的叫声，中热池人比较多,水池里的人象排队一样,人碰人,只能在池中泡澡，手都不能动,动一下就能碰到别人。能洗上热水澡过年,那是一种幸福。那个年代，有的人过年都洗不上热水澡。

    我与邻居家的小朋友们，年前几乎每天都串门看看各家准备过年的情景。天黑了，我才回到家里，看见父亲还在忙着炖肉，母亲在包豆包，做枣馒头、花样馒头，做冻饺子。年三十的饺子里，要放进去一枚硬钱币。午夜时分，谁吃到有钱的饺子就意味着一年的好运气。也有包上糖块的，意味着甜蜜的一年；在那个清苦的年代，大家都盼望着好日子的到来。我也经常恶作剧，包上一些苦类的物品，但是家里的人吃到，都不会大张旗鼓的声张，也就没人知道谁吃饺子的运气了。

    大年三十下午，我要和几个哥哥去北山上，给奶奶上坟、送冰灯。奶奶从山东老家来东北没俩年就故去了，按当地的风俗，每年的三十都去给奶奶送好吃的，在奶奶的坟前点个冰灯。据说那个冰灯可以一直亮到正月十五的。下午回来的时候，还要给自己家的大门贴春联，春联是哥哥亲手写的，字体到也说得过去，用亲自熬制的面酱湖，贴上鲜红的春联，整个院子里，就充满了过年喜气洋洋的气氛了。

    过年的新衣服，要在三十的下午穿上。孩子们从头到脚，全都是新的。即使旧衣服，也都被各自家的大人浆洗的干干净净。三十这一天，各家各户的小孩，还是东家串.西家走。开始比新衣服,新样子；各家的大人也议论谁家小孩的衣服漂亮，衣料的贵贱。各家的富贵贫贱，在三十这一天，都被变现出来。

    那个年代的三十晚上，没有春节联欢晚会。各家的小孩都点亮了自己的小灯笼到胡同里玩。小孩提的灯笼，都是用水果罐头瓶子制作的。瓶子是玻璃的，制作时，要把沾着柴油后棉绳围在水果罐头瓶子的底部，然后用火柴点燃绳子，经过燃烧后瓶子一敲打，就会掉下底部，水果罐头瓶子就会成一个玻璃桶状，然后在制作一个木板底座，放置上把手，底座放上蜡烛，点燃后，就是一个异常精美的灯笼了。那个时候，每家的孩子都是这样制作的灯笼。三十晚上，林区的大街小巷，燃亮的都是这样的灯笼。

    各家各户的小孩，都打着灯笼到各家各户串门，好不热闹。有的小孩的家长会在孩子打的灯笼上，贴上美丽的画片。邻居家的大人，就会表扬孩子的灯笼的精美、好看。整个三十晚上，大家都互相攀比着各自的灯笼。

    三十晚上，孩子们都要放炮，炮竹就是廉价的小鞭，一种红色的小炮竹，俩毛钱一包，两百响。但是，我们这些孩子们也买不起的。燃放后的鞭炮，大家还要抢着去捡拾没有燃放的余炮，然后在掰开、点燃，放嗤花玩；或是听响，很是开心。也有家里条件好的，买些二踢脚爆竹。二踢脚爆竹要拿在手里燃放，乒、乓的俩声巨响，燃起大家对过年的渴望。我记得二踢脚是5分钱一只，但是，我们这样的家庭是买不起的，只能在三十晚上听那叮咚的响声。七彩的魔术弹和花样爆竹，都是八十年代中期以后才有的事情了。

    年三十的子夜时分，各家的大人、小孩都到院内放联响鞭炮。整个林区街道鞭炮齐鸣，此起彼伏，乌烟瘴气。片刻工夫，响声震天动地；二踢脚炮上天、礼花飞舞、魔术弹腾空；你会觉得整个东北大地都在颤抖。新的一年红红火火，热火朝天。孩子们的心都被燃放的鞭炮，给带到九霄云外了。

    放完鞭炮，母亲把煮好了饺子放在桌上，老人坐在炕上,我们小孩都抢着给父母磕头，祝父母新年好。母亲会把父亲年前换成崭新的人民币角币，当作给压岁钱给我们每个兄弟姊妹，其实大家每人也就得到一元钱。但是，放在贴紧胸口的口袋里，心情确实那样的神采飞扬。全家老少围坐在一起，欢欢喜喜的吃饺子。然后大人还把在凉水里缓好的冻梨、冻柿子拿出来，给孩子们吃。炒好的葵花瓜子，花生，还有水果糖块，摆满了一桌子。供给大家和来拜年的孩子们享用。

    吃完饺子后，我和邻居家的小孩子们，都三一群，俩一伙的。拎着自己制作的罐头瓶子小灯笼，放上小蜡烛，到隔壁的人家里拜年。我家那里的地名叫三角线，三角线总共有六排、每排俩栋、每栋六户林区家属房，我们这些孩子一直拜年到深夜二、三点；每家基本都要拜倒的，拜年的时候，从没考虑过以前各家有过的恩恩怨怨。拜了一夜年.每个孩子的收获都不少,各家会把好吃的糖果、水果、柿饼子、塞给来拜年孩子们的两个衣兜里。每个孩子的口袋也把甜蜜蜜的糖果和心情装满了。

    豪爽的黑龙江林区人，那过年的纯朴和热情的待客风俗，至今还在感染着我，许多年以后，我还是怀念那个时候的过年气氛。

    过年期间，扭秧歌、踩高跷、舞狮子、丰富多彩。我们这些小孩，每天放鞭炮,打雪仗,堆雪人,打爬犁,抽冰尜,踢毽子.每天从初一到十五。把过年欢乐喜庆的气氛，推向了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