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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桃花流水[1]
敞棚解放汽车在公路上急驰,路上几乎看不见人影。这是送知青下乡的专用车,后车厢有两排座,显然过去是军用汽车。车上拉着六个男生,八个女生,从今往后他们就在一个集体户了。学校的采点工作做的很不错,插队的地方距离春城不到一百公里,与离家数千里远的知青们相比较,这是个好地方。
车厢里坐着司机,还有两位负责安置的男老师,有一个是校革委会副主任,一位是班主任。学校并没有恢复正常,文革的派性斗争依然留有痕迹,又转入到新的争斗中了。学校规模小,前身是民办技校,文革后统一编入正式中学。毕业的只有两个班级,另一班的赵老师正在接受批判。
对于车上的男女同学,明月其实并不熟悉,他是被红旗拉进这个户来的。明月的父亲五七年被打成了右派,清队时被市公安局关押了十八个月,本来是要判刑的,不知怎么突然放了出来,患上了严重的肺结核,在家里休养。姐姐与哥哥先后下乡了,一个是盐硷地荒原,一个是边远山区,条件都很艰苦。相比之下,明月是幸运的,他曾试图把哥哥带进自己所在的集体户,哥哥在那个户里很是窝囊。
车上有三个女同学与明月一个班,同学两年,明月对她们也是稀里糊涂。复课后分到新的学校,一切都很陌生。原来的老师大部分都是社会渣滓,经常性挨批斗,腰弯成九十度,想跪下都得求告一番。挨鞭打是经常的,他们都被关押在学校某处,不准回家,清理阶级队伍时全国都一样。每当召开批斗会,明月心里就像压了块大石头。他的父亲在单位也是这样的被批斗,比这些个老师罪行还要严重。带班的都是高年级学生,革委会成员,他们希望因工作需要长期留任,兴许能捞个转正的机会。明月班级的带班老师很重视阶级斗争,得知明月父亲的情况后,吓得同学们都不敢与他往来,连话都不说。明月很孤僻,干脆连学都不上,就在家里下象棋,
学校会演时,他曾看过艳霞在台上独舞,伴唱的是丽华。组户时艳霞、丽华、淑花,三个女生坚持要进一个户。本来七男八女的标准就被打乱了,变成了六男八女。男生的名额老师是有意缺额的,有一个女老师想让外甥插进这个户,是外校的两个男同学,都爱好文艺。这些安排只有学校老师知道,户里同学并不清楚。
一路上丽华与淑花一直手拉着手,脸上挂着笑容。春节刚过,遍地白雪,天气还很冷。哥哥代表全家送明月下乡,等待的时候也没什么话好讲。全国到处都一样,复课前从初一到高三的中学学生全部下了乡,这是毛主席的光辉指示。热血青年文革的热情还没有消退,为了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可以献出一切。毛主席的五七指示一发表,全国就掀起了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高潮。
男户长是茂兴,其实组户的是红旗。两个班也就百余名学生,家里有门路的干部子女留城安置了,有的当了兵,复员后就可以安排工作。还有随家下乡的,投亲靠友的,确实身体有病下不了乡的。两个班顶多能组织起五个集体户,可张罗组户的能有七八个人,出头的主要是男同学,就产生了竞争。明月是受欢迎的人,一来忠厚老实,二来家庭有问题,得最后抽调回城,没有竞争。学生们刚刚十七八岁,就显得很有心计,组户大战进行得也很激烈。
三四个户争着要明月,明月就提出条件;把已下乡的哥哥带进这个户里。同学们考虑先下乡的安置费都花没了,不肯同意,为此事明月与户长茂兴闹得不太痛快。在老师的动员下,明月勉强同意先下乡,老师也答应尽量去办。明月对那个杨老师没多少好感,在学校太能出风头。
红旗是个美少年,与明月一伙下过棋,很是羞怯。不知为什么他对明月极有好感,极力拉明月到这个户里。红旗满怀豪情,决心在广阔天地里干出一番事业来。临行前他向送行的老师们喊道;‘等着在报纸上看到我们的消息吧。’
户长茂兴给人的印像有些高傲,他说话成熟,外表稳重,其实还是个大孩子。他有做领袖的欲望,红旗也有那种欲望。他们两个一拍即合,张罗组户,大部分工作都是红旗做的。茂兴年纪比红旗大,显得老成。红旗一推让他当户长,茂兴就答应了,红旗有些失落。红旗也喜欢出头露面,对政治进步很有兴趣。他想做一个英雄,一个大人物,类似黄继光、董存瑞、雷锋、王杰、董加耕、邢燕子等光辉人物。那些人物英雄事迹都曾激动过他,他是怀着远大的理想,远大的抱负踏入社会的。
汽车进屯,被深深的积雪陷住了。老师到生产队求援,来了四头牛,还跟来了四五位社员,十几个小孩子。社员跟知青们热情的握手,连连欢迎。折腾了多时,汽车被老牛拉动了。汽车缓缓的开进了村落,十几名男女社员敲锣打鼓把汽车迎进了生产队大院。
在队领导的安排下,吃上了第一顿饭,是队里安排的。小米饭吃的不多,老豆腐吃的多。在城里豆腐特别金贵,全家一顿也就是两小块,在这儿随便吃。每个同学都吃了十块八块的份量,肚子撑的鼓鼓的。干豆角、土豆干、角瓜条是当地冬天招待客人的好菜,再就是蒸鸡蛋糕。知青们的家庭生活都不富裕,初下乡的感觉很美。头几天主要是熟悉环境,冬季农活不算多。男劳动力主要是刨冻粪,送粪,妇女是搓苞米。知青们都想打下个好基础,对社员们很是恭敬。
女同学被安置在老齐家,单独一间屋,两面是土炕,条件还可以。男同学被分到两家;老刘家北炕睡三个,老王家北炕睡三个,房东们对知青都很照顾。头一年知青吃的是供应粮,每名知青拨五百二十元安置费,建房费是大头。一年的细粮不到一个月就全吃光了,豆油也吃了进去,集体户的生活条件顿时一落千丈。
队里总是没钱,连户里买粮的钱都很困难,农具一直买不上。拖了三个多月,陆续把农具买上了,也丢的差不多了。社员们借农具总是忘记还,经常性的不翼而飞。后来发到每一个同学的名下,再丢户里就不管了,情况才好一些。
户里男女同学轮流做饭,半生半熟,大饼子糊焦了是经常的事。农村时兴捞小米饭,就是把小米先下进开水里煮个半熟,用笊篱捞出来蒸。米汤加进点油盐,下点萝卜条,就是每顿的菜。城里用的是小锅,农村用的是大锅。城里是小炉子,烧煤,农村是大灶坑,烧柴禾。知青们在家里有的做过饭,有的没做过饭。明月从十二岁就在家里做饭,用的是煤气,对于农村的做饭方式也弄不明白。连柴禾都点不着,不用火的时候反倒火旺了,饭不是夹生就是糊锅。女生也不比男生强,宁可到队里干活,谁也不愿意在户里做饭。干活人多,说说笑笑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户里做饭一个人忙乎,吃饭时还得听一些难听的抱怨。十四五个青少年聚在一起,谁也不服谁,相互之间就开始出现了矛盾。
初期干农活,消化能力特强,一顿饭吃一二斤粮,算平常之事。茂兴是男户长,秋实是女户长,选了红玉负责管户里的财务帐,红玉的母亲在单位就是会计。红玉是外校插户女生,面色红润,长的很漂亮,人也精明。管理户帐,一丝不苟。
晚上吃过饭,茂兴常以商量户里事为名,把秋实与红玉约到外面,一出去就是很长时间。红旗首先表示不满,认为户里事应当大伙商量,这算是怎么一回事?文革后社会很乱,黑道上出现了‘牙语队’,采用拼音的首尾音,二音为一字,黑道上交际使用牙语。半大小子都崇拜黑道人物,因其打仗厉害,名气大,也就都学着说牙语。户里说牙语最熟练,最内行的是希倩,他的父亲是市文化局的副局长。明月的父亲知道这个人,当右派前同在一幢办公大搂。希倩的父亲架子很大,见了户里同学连招呼都不肯打,明月他们也就不与他说话。大概是怕人求他,老知青们为了抽调回城,可是见人就求的。
红旗与希倩用牙语说茂兴在与女生搞对像,茂兴听不太明白,也用牙语回答说他听不懂。他们说的热闹,男女同学看的热闹。谁都能猜出个大七大八来,但又有些个好奇。茂兴弄的很尴尬,也无从解释。事后红旗与茂兴推心置腹的交谈了一番,红旗又心血来潮,决心团结全户同学,争取做一个全省有名的模范集体户。红旗先争取明月的支持,明月表示对茂兴没什么。红旗的雄心壮志没见到什么效果,就被别的事请给冲淡了。
队里有团组织,团员们可以培养介绍知青们入团,有些同学对此上了心。说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其实每一个知青都盼望着能早一天抽调回城分配工作。留城的同学与参军的同学社会地位明显的比知青高一头,政治条件好是抽调回城的重要条件,争取入团正是为了将来打基础。
轮流做饭采用了一个男生,一个女生,两个人做饭。饭菜质量好了些,男女同学单独接触的机会也多了。从小学起,同班的男生与同班的女生在班里就不说话,或是很少说话,主要是怕出闲话。上了中学情况更为严重,这个习惯就带进了集体户。男女同学一多时,相互之间就自动拉开了距离。户里人少时,反而随便一些,相互交流也多一些,处于青春期的男女同学相互之间都有种说不清的朦胧感。
明月喜欢饭后男女同学在一个屋子里的气氛,仿佛空气也变得芬芳了,有些令人陶醉。他并没有对哪个女同学产生情感,但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从十二三岁时,他就暗恋邻近的一个小女孩。不管严寒酷暑,不看那个小女孩一眼心里就空荡荡的。这个暗恋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虽然没有邪念,甚至没勇气跟对方说一句话,但在想像之中却经历了初恋。这使他多愁善感,性情也变得很怪。一方面渴望异性之爱,一方面狠狠的斥责自己下流无耻,强制自己消除欲念。他曾为此很痛苦,认为自己是个流氓、恶棍、伪君子。自我谴责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心中充满了负罪感。
跟同学相比,他有些早熟,班里排队总是排在最后。三年级的夏天,正在上课,他的阳具突然挺了起来,令他大吃一惊。他的生日小,八岁上的小学,比同学大一岁。接受能力也强,在班里学习成绩一直位居榜首。他并不用功,当堂的课就消化了,甚至于上课前就把下一节课自学完毕。他知道父亲当了右派,怕老师与同学知道,瞧不起他。他有着自卑感,又有些自傲,因为他比同学们懂的更多。
同桌是女同学,明月把手揣进裤兜口袋里,用手指把挺起的阳具往下压,怕让同学看见。他有些惊慌,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怪病,兴许很严重。同桌女同学也是高个,他们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男女同学是不说话的。女同桌名字叫林军,父母都是军队干部,穿的很漂亮,人长的也秀美。刚刚十二三岁,就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林军很敏感,同用一个书桌,同坐一条长凳,从来也不过界。明月没有铅笔刀,林军主动的借给他。写作业时胳膊有意无意的与明月有所接触,两个人触电般的就避开了。怀春少女不用说话,明月在她的眼神里就读懂了一切。明月狂热的爱上了,梦里全是林军的倩影,他认为这个少女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热恋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出了问题。相邻的女同学再三向明月传递信息,林军嫉妒了,迁怒于明月,不肯搭理他了。明月并没有接受那位女同学,那是个略带野性的女生,长的并不好。林军的怒气动作很大,说什么也不跟明月坐一起,换了座位,连老师也感到莫名其妙。
林军的决绝态度让明月感到很委屈,又产生了抵触情绪。他没有忘了林军,怀念那一段感情,外表却显示出冷漠与高傲。林军是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模样长的好,歌唱的好,家庭生活也很富裕。她喜欢穿素白,喜欢干净,明月不过是个贫儿。
明月不懂男女之事,连结婚是怎么回事都不清楚。他把女人的身体看得很神圣,经常担心的想;‘夫妻在一起住,要是男的非要看一看女的身体,女的可怎么办?’夜里曾泄过精,以为是尿炕,却粘糊糊的,总也不干。明月与兄弟们每人只有一个裤衩,连换洗的都没有。偷着洗了一次,不等干就穿上了,怕同学发现里面没穿裤衩。他尽可能遏制性欲,一起性就暗自谴责,自我责骂。大多数起了作用,坚挺的阳具软了下去。
有个女同学穿裙子里面不穿裤衩,总把裤衩放进书桌里,被同学发现了。有的坏学生课间休息时,专门扒女同学裤衩看一眼屁股,被学校开除了三个,赶入社会。明月班级里也有一个淘气男生,上课时特意露出阳具给女同桌看。他把阳具摆弄得出血,也被学校开除了,罪名是道德败坏。
有了那些经历,明月在感情方面比户里其它的男生成熟,尽管到下乡时对于男女之事还是半懂不懂的。有些集体户男同学传看助产医学书上的图片,上面有女性阴部,明月也多次偷看过。那是少年时的秘密,他觉得羞耻,从来不敢让第二个人知道。
无论男同学还是女同学,都是在惊慌失措中走入性成熟的。每一个人都曾试图拒绝长大,拔掉或是剪掉阴毛,但自然的力量不可抗拒。在昏乱之中,少年、少女就进入了青年,没有任何人对她们进行过性教育。当妈的只教给女儿如何处置经血,其它的绝口不提。性在社会上是个避讳的字眼,新社会了,男女都一样,女人都穿着男人的衣服,连鼓胀的乳房也觉得是个错误。
知青上山下乡改变了这一切,缺的一课在农村这个广阔天地开始补上了。农村人的纯朴、粗野、原始、豪放,强烈的刺激着男女知青们。他们先是惊谔、惊慌、羞愧、手足无措,很快的就接受了新的环境。短短的半年,明月发现女同学的胸前鼓胀起来,屁股开始变大,人也显得鲜艳,说话也柔和了。他还年青,不足十八周岁。其他的男女同学普遍十七周岁,希倩才十六周岁多。这是个危险的年令,数千万男女知青在这个危险的年令被投入到了陌生而艰苦的新环境,没有人指导,没有人负责。他们要靠自己走过这一段充满荆棘之路,每个知青点都上演了一幕又一幕撕心裂肺的悲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