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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光辉[2]

已有 1484 次阅读2011-7-20 16:19 分享到微信

母亲的光辉[2]

  姐姐多次表示;‘妈这儿也就是你能侍侯得了,换谁也不行,总说些没用的。’这话我能理解,母亲已经八十九岁,思维有些混乱,却每天回想起从前的琐事,唠叨个没完。几乎每天都像刚刚想起来似的,对我唠叨又想起个事。其实母亲所说的事我已经听过无数遍,只能再次静静的听下去,母亲需要的只是个听众。即便身边没人,也会自言自语唠叨往事,发出阵阵叹息。那是充满了痛苦的岁月,有些事母亲记的很混乱,连年代顺序都弄混了。由于气血不足,母亲总是不间断的发出哎声,听着让人心烦。我早已习惯成自然,只是静静的陪伴着母亲,母亲对生活的要求很少。现在的人过于讲究,过于干净,有些成为洁癖。老年人行动不便,在屋子里放尿桶。楼上那位老太太与我母亲同龄,儿媳嫌有味,说啥也不准老太太在屋里放尿桶,有室内厕所。所以我母亲坚持一个人单过,母亲为主,我为客,母子之间也是存在主客关系的。
  我与母亲同吃一盘菜,孩童时期的事我记得清清楚楚。母亲一面为我们剪脚趾甲,一面笑着问我们;‘等我老了的时候,你们能这么为妈剪脚趾甲么?’一晃就是五十多年,母亲现在自己还能够基本自理。我是能为母亲剪脚趾甲的,因为我记得每一件小事,当年的母亲仍旧鲜活的生活在我的记忆中。我姥爷是朝鲜人,家里生活在延吉,村里全是朝鲜人。我姥姥将我母亲生在磨房里,以后就是背孩子干活,朝鲜妇女都是那样。长大了就有些罗圈腿,一眼望去就知道是朝鲜人。朝鲜妇女的贤淑美貌,是内在的美,气质与其他民族大不相同,与男尊女卑的民族风俗有很大关系。朝鲜妇女皮肤白嫩,细腻如脂。一头黑发闪着光亮,行动飘逸,如同仙女一般,端庄而善良,有着东方美人独有的魅力。我母亲随我姥爷,是天生的自来卷,不需要烫头发。六十年代初,我父母正是中年人,母亲连一根白发也不生,黑发光鉴,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令同龄妇女们羡慕不已。我母亲年青时是个美人,朝鲜式的美人。总也不见老,总是那么年青美貌,即便生病之后,在市场上做小买卖时也是那样。人们都喜欢买我母亲的东西,同行很是嫉妒。总骂买卖都让那个小日本子给抢走了,怂恿工商人员收拾我母亲,同行是冤家。
  母亲被工商没收了三十元本钱,实在走投无路了。父亲每月回家一次,母亲想去找局里,让帮着把这钱要回来,父亲不肯答应。父亲不愿意母亲在华局长面前低三下四,那是个卑鄙的小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华局长没什么资格,就是善于迎合上级,是条变色龙,居然把老曹太太这位老革命压了下去。老曹太太投奔延安时,还是革命青年,家庭出身不好,是官僚资产阶级。可利用不可重用,就挂了个副局长,说啥话也不算。母亲表示去找曹副局长,父亲默许了。老曹太太很是同情,当即打发两个人前往工商所进行交涉。工商所一口咬定没收款以经上交了,没办法退。老曹太太知道三十元对我们这样家庭的份量,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从困难补助中挤出三十元,派人送到我家。革命干部们很是气愤,认为右派分子没那个资格。老曹太太只是对他们解释;‘那六个孩子挺可怜的。’老曹太太是为了建立自由民主的新中国,与家庭决裂,投身革命的。新中国建立之后,她家的苦难就不用提了。反右运动让她感到不可理喻,我父亲在她眼里是局里唯一有正义感的人。事后母亲特意到局里向老曹太太表示谢意,老曹太太详细打听了我家的情况,鼓励我母亲继续干下去。做小买卖是不是投机捣把谁也说不清,人总得想办法活下去。
  四弟与五弟本来母亲不打算要的,养活不起。那时候批判马寅初的人口论,毛主席认为人口多,干劲足,力量大,鼓励生育。做人流必须单位开介绍信,结扎也是同样。家家都是五六个孩子,都很困难,毛主席是准备打世界大战的。四弟与五弟生下来就严重缺钙,母亲也没有奶水。就买七分钱一斤的片骨头,熬骨头汤之后还能卖四分钱一斤,给这些孩子补营养。每个人每月半斤肉票,骨头也很短缺。买到骨头就煮大头菜,都是成堆的处理菜。每个孩子抱一两个大头菜,母亲背着剩下的。母亲常唠叨我们是靠吃大头菜活过来的,苞米面糊涂里也必须加大头菜,才能每人分上一碗。粮食按岁数供应,一岁一斤。五弟三岁,每月只有三斤粮量。我八岁,每月八斤粮量。肚里没油水,特别能吃,如同喉咙中有个小勺子。就是这样,每月粮店还硬性扣下几斤定量,属于自愿捐粮支援亚非拉革命。毕竟是省城,居民很少饿死。因营养不良患病的随处可见,最多的就是肝炎与肾炎,还有浮肿。
  母亲一去买菜,我们这些孩子就拉着母亲的衣服,似乎这样才有安全感。售货员总喊她子孙娘娘,连说带笑的。每一分钱都算计着花,母亲却鼓励我们看小人书。每当给了几分钱,我们三四个到了小人书店,上一年级的哥哥就给我们念小人书,惹得别人很烦。有时候将小人书租回去,邻居们互相传看。母亲开始攒零钱,准备为我们买一个收音机,那个年代没几家买得起收音机。日子虽然很穷,可是我们学习都很优秀,墙上贴了满满两排五好学生奖状。母亲认为这就是最大的财富,比啥都珍贵。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四弟与五弟出去捡煤核,总受到大人的欺负。偶尔捡到废铁,卖几分钱高高兴兴的买了几个西葫芦抱了回来,显得很得意,能为家里分忧了。冬天烧的都是捡来的煤核,煤是买不起的,夜里总是用小棉衣围在脑袋上圈成个小巢。
  母亲只读过两年书,没啥文化。勉强能看[圣经]。买了一本[一千零一夜],每晚上给我们念上一段。以后我们也能看得懂了,那本书翻得稀烂。母亲鼓励我们读课外书,却无处可借,书是极缺的。学校责成班主任收学费,对不及时交学费的学生责令站起来,以示羞辱。母亲再难,也不请求免费,老师对请求免费的学生态度生硬。为了我们的自尊心,总是想方设法交上学费,免得孩子在班里抬不起头来。李玉刚父亲是个画家,因反革命小集团罪判了十五年。他母亲是个才女,很是刚烈。坚决要求学校免费,她家的子女在学校里都抬不起头来,自暴自弃,后来都不学好。也许是社会的责任,孩童幼小的心灵是经受不起摧残的。破罐子破摔是她家子女的选择,当妈的不能说没一点责任。
  每当接到父亲的来信,母亲读了就生气。根本不关心家里怎么样?只是高谈阔论,他们又超额完成多少土方,夺得了第一,似乎不是在进行劳动改造。父亲不吃大酱,只好吃咸盐水泡饭,被批为小资产阶级。右派之间也是你整我、我整你,都认为自己这个右派是误抓了,别人是真正的右派,包括那些十七八岁的师范学生。母亲总认为父亲思想过于简单,过于天真,有些傻。从来不顾家,在单位排练演出,搞活动,玩,就是不顾家。除四害时上百个人追赶一只麻雀,有啥用?后来麻雀又不算四害了,毛主席说啥是啥,今天一个样,明天一个样。一类右派都判了徒刑,我父亲是三类右派。劳动改造三年,摘了右派帽子,下放到煤气厂当瓦工。这回家里的砖炉子有模有样了,每年冬天买上半吨焦炭面,七元钱烧一冬天,做成煤坯。我们围坐在烧红了的炉圈边上,觉得很温暖。虽然供应粮是发霉变绿的苞米面,显然比过去吃的饱。据说欠苏联的外债基本还清,赫鲁晓夫也下了台。
  父亲月工资五十二元九角,四级瓦工,这个工资始终没变。父亲不让母亲出去做小买卖,怕同事们笑话。那个年代做小买卖是投机捣把,经常割资本主义尾巴。就让母亲在家看小孩,织毛衣手工,收入跟做小买卖差不多。母亲为了照顾这些孩子,也就答应了。此前是街道成立的看小孩,老萧太太对我们很照顾。每天一大早我就领着四弟到了他家,还没起来呢。每月一个孩子只收五角钱,为我母亲解决了很大的困难。五弟送到长托,每星期回家一次,那三年就是这么糊里糊涂过来的。看小孩与织毛衣比做小买卖还累人,由于母亲对小孩好,还懂得医学知识,所以小孩并不缺。家长们都很仔细,哪怕提前一天的托儿费也不会先交的。尽管母亲待那些孩子与亲生的同样,人家是花了钱的。一直到文革前,母亲一直是看小孩,织毛衣,把眼睛都累坏了。毛线红的多,就患了眼睛闪光。脑袋痛的要命,而且恶心,后来戴上了闪光眼镜,才缓解了过来。母亲虽然为别人织毛衣,自己却没有一件毛衣。剩下的线头凑在一起给我们织了手套、线袜子等,给我父亲织了件杂色的毛衣。
  父亲喜欢交朋友,右派们都与父亲有所往来,相互之间也是说话很注意的。母亲认为父亲滥交,早晚得出事。这个社会最讨厌的就是小集团,我家地处交通要道,往来很方便,亲朋好友也是往来无数。公安部门对我父亲这样的人是很注意的,父亲却毫不在意,棋友一大帮,啥人都有。有一位有名的画家,我哥哥曾跟他学过一阵画画,开了间画廊。这位的父亲镇反时被枪毙,十三岁的少年持刀劫法场,也是看[水浒传]看的,以为现在是冷兵器时代呢。这是个极聪明,极有才的人物,棋术很高。阶级斗争越来越紧张,[千万不要忘记]那部影片已经成为主旋律,我父亲却浑然不知。父亲读书不多,记性好。讲古论今,给我们讲读[古文观止]、[唐人小说]等,按说都是旧思想、旧观念。父亲所交往的都是道义之交,没有势利之交。生活仍然如故,我们却渐渐的长成了少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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