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法斗争是道理最大与权力最大之争
人类社会道理最大,丛林社会权力最大。儒法斗争是道理最大与权力最大之争,也是建立人类社会还是建立丛林社会之争。炎黄尧舜以及夏商周三代的三千余年是允许争论的,而且鼓励争论,官府要民间采风,设進善之旌、诽谤之木、肺石等鼓励百姓提意见,以通上下之情,以民为本。道理最大,理不辩不明,就连被革命的夏商都有言论自由与集会结社自由,政府并不干涉。兼听则明,集众思广议才能够治理好天下,靠武力镇压是行不通的。夏桀、商纣、周厉等反面教员史有明鉴,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
礼崩乐坏之后戎狄乱华,上层建筑的权力腐败促成了这一切。最为腐败的无过于卫国贵族,出现商鞅这类人物并不奇怪,是邪恶的贵族思维。商鞅变法就是只讲权力,不讲道理,权力最大,敢于议政杀无赦。儒家代表人物孔子经常与学生们争论,道理最大。学生们对孔子并不客气,横加刁难,这就是儒家的特点。孟子是个辩论家,也是常常争论,道理越辩越明。孔孟都是在争论中不断的提高自己,修正自己,以达到自我完善。
司马光与苏轼等在殿堂之上争吵得面红耳赤,谁也不服谁。但是都明白对方是出于公心,为国为民,事后并不记恨。王安石变法前朝中很乱,很少达成一致,总在争吵不休,民主就是个低效混乱,在低效混乱中减少了决策失误。即便皇帝乾纲独断发下内诏,臣工们也可驳回,不往下发,以辞官作为抗争。君子不把官位太当回事,辞让是美德,总是拒绝提拔。责任太重就没工夫读书了,解决温饱就足够了。
法家人物则不然,认为权力最大,有了权力就有了一切,包括真理解释权。所以一掌握了权力马上禁止争论,大搞一言堂,不换思想就换人,把物质放在首位。以势利收买同党,必须站在权力一边,不论是非对错。王安石将所有异己之人全部清洗,选拔赞同自己的人作为新生力量,基本是奸佞势利之徒。设立警察特务机构,专门盘查反政府言论,以言定罪。利用学校培养奴化人才,以贯彻法家路线。
北宋年间文化思想是很活跃的,程朱理学就是对先秦传统文化天人合一理论的继承与发扬,是一次文化复兴。邵雍等探讨太极之数,这是理科,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文化群体对入仕与否并不在意,专心求道。王安石博学强记,是很聪明的人,在官场中熏染了势利之心,发生了逆转,弃儒重法。与吕惠卿一拍即合引为同志,探索强国弱民之策。首先就得禁锢思想言论,言论一致才能办成大事。这一次可不是走秦统一六国之路,而是大宋统一全世界,君临四海。为了实现这个远大目标必须神化君权,以君为本,军民只能作为君主的政治工具与战斗武器。“灵州、永乐之役,官军、熟羌、义保死者六十万人”,连周边弱小都无法统一,更别说强大的北国了。就是群井底之蛙,盲目自大,自我膨胀。
保甲等严密的户籍管制极大的制约了思想文化交流,反倒形成众多的黑恶势力,流民们被逼得都由人变成了兽。庄主们有权驱逐不服从的庄户,国家保护奴婢制,逃奴是违法的。类似西门庆、镇关西、蒋门神等成为官吏们的党羽,红黑两道残害百姓,家资万贯也不当用。苏氏兄弟流放到穷苦之地连买住房都不中,不听话,就饿饭,必须改造思想。天下土地都成了方田,农户们都成了庄户,太公们是不敢得罪官府的。哲宗、徽宗重用蔡京等人,更加变本加厉;
戊午,诏:“重定元祐、元符党人及上书邪等者,合为一籍,通三百九人,刻石朝堂,馀并出籍,自今毋得复弹奏。”
元祐奸党,文臣曾任宰臣、执政官,司马光等二十七人;待制以上官,苏轼等四十九人;馀官,秦观等一百七十六人;武臣,张巽等二十五人;内臣,梁惟简等二十九人。为臣不忠,曾任宰臣,王珪、章惇。
壬戌,蔡京奏:“奉诏,令臣书元祐奸党姓名。恭唯皇帝嗣位之五年,旌别淑慝,明信赏罚,黜元祐害政之臣,靡有佚罚。乃命有司,夷考罪状,第其首恶与其附丽者以闻。得三百九人,皇帝书而刊之石,置于文德殿门东壁,永为万世子孙之戒。又诏臣京书之,将以颁之天下。臣敢不对扬休命,仰承陛下孝悌继述之志,谨书元祐奸党名姓,仍连元书本进呈。”于是诏颁之州县,令皆刻石。
有长安石工安民当镌字,辞曰:“民愚人,固不知立碑之意,但如司马相公者,海内称其正直,今谓之奸邪,民不忍刻也。”府官怒,欲加之罪。安民泣曰:“被役不敢辞,乞免镌安民二字于石末,恐得罪后世。”闻者愧之。
奸佞当道之后,频繁发动对外兼并战争,拓疆万里,兼并弱小。即便如此,国库还是猛增五千万,徽宗可以大兴土木。竭尽民间膏血以奉上,被视为忠君爱国,反对战争的都被骂为汉奸卖国贼。童贯因功封王,奸佞们把持了将官的任免大权,无官不贪。只讲权力,不讲道理,文化思想言论管制日甚一日,宋江吟反诗险些丧命,苏东坡是严加管束对象。以言定罪已成为法律,祖制已经没用了,“祖宗不可法”。只有王安石著作一花独大,宋末的文化思想高度一致,奴化教育取得显著成效。奴婢性的特色就是媚上欺下,恃强凌弱,亡宋的金人可是群强者,所以宋军见了就逃。二帝被俘,宗泽奔走呼号,泪尽继之于血,百万宋军竟然无一人前来。这就是奴化教育的结果,面对强者奴婢们是不敢出头的。秦桧坑杀岳飞亦是同样,只有被解除了兵权的韩泼五质问了一句,被秦丞相以“莫须有”顶了回去,此外无人为岳飞说话。权力最大是历朝历代法家代表人物的共识,有了权力没必要讲道理,异己镇压下去就是。只要高举忠君爱国,振兴中华的大旗,就无往而不胜——对外可就不一定了。奴婢们只能服从,狼主们可不听那些,强权即是公理。王安石、蔡京、秦桧等是一脉相承的,都是把物质利益放在首位,精神并不重要。据说王安石死前感到后悔,为时已迟。嘱咐烧掉所有著述,儿孙们假烧真留,这可是法家路线的真经。儒法斗争是道理最大与权力最大之争,所有法家都是禁止争论的,步调一致才能取得胜利,也是纳粹法西斯理论的祖先。
国子祭酒杨时上言:“蔡京用事二十年,以继述神宗为名,实挟王安石以图身利,故推尊安石,加以王爵,配享孔子庙庭。今日之祸,实安石有以启之。安石挟管、商之术,饰六艺以文奸言,变乱祖宗法度。当时司马光已言其为害当见于数十年之后,今日之事,若合符契。其著为邪说,以涂学者耳目而败坏其心术者,不可缕数。姑即一二事明之:昔神宗尝称美汉文不作露台,安石乃言:‘陛下若能以尧、舜之道治天下,虽竭天下以自奉不为过。’曾不知尧、舜茅茨、土阶,则竭天下以自奉者,必非尧、舜之道。其后王黼、朱勔以应奉花石竭天下之力,实安石自奉之说启之也。其释《凫鹥》之末章,则谓‘以道守成者,役使群众,泰而不为骄;宰制万物,费而不为侈。’《诗》之所言,正谓能持盈,则神祗祖考安乐之而无后艰耳,安石独倡为此说,以启人主之侈心。后蔡京辈遂轻费妄用,以侈靡为事。安石邪说之害如此,伏望追夺王爵,毁去配享之像,使邪说淫词不为学者之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