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批斗苏东坡
蔡准官居侍郎,人们讥讽其为“是狼”。殿堂之上正气占据上风,是狼也没用,掀不起波浪来,不过显得势利些罢了。蔡家是非常重视名利的,所以蔡京、蔡卞自幼就开始接受教育,字写的都不错。司马光选拔人才看重的是德,才是第二位。蔡家兄弟都是文才出众,尤其是蔡京,下笔如刀,一篇策论答的是入骨三分,切中时弊。司马光心中暗惊;文如其人,此生心术不正,有商韩遗风。若掌握权柄恐怕眼里不揉沙子,过于自信。司马光犹豫再三取了蔡卞,落榜了蔡京,令蔡准与蔡京极其恼火。
蔡卞金榜高中,上门提亲的能把门槛都踢破了,哪家也没成。王安石之女是蔡家主动上门求的婚,这也是同气相求。蔡、王都是赞同法家学说,可以迅速的富国强兵。这门亲事一谈妥,王安石通往相位的路子也打开了。蔡家可是树大根深,在朝中盘根错节极具影响力的,就连宫里的大小太监们都是蔡家的朋友。蔡卞双喜临门,不但是才子佳人,这位七夫人纯粹是当代的女中豪杰,文彩不亚于夫君,多谋善断,智略超群。蔡卞无论大小事都得先求教于七夫人,然后宣示于众。得到赞美之后蔡卞并不掩内人之美,表示此皆是内人咳唾之余也,语出如珍珠。王安石拜相,蔡卞也被选为右相。戏子们反应的快,在舞台上张牙舞爪,仰面朝天不可一世向台下道;“右丞今日大拜。都是夫人裙带。”台下哄堂大笑,传遍了四海。
蔡京自然是压不住的,下科金榜高中也是在意料之中。蔡京是越压心里越是阴暗,将司马光恨的直咬牙根,对苏东坡也嫉妒有加。蔡京自认为本来应是自己成为文坛新秀,结果让苏东坡先声夺人。此前文坛霸主应该是欧阳修了,一见苏东坡的文字欧阳修叹道;“后生们将来都会知道苏东坡,我就无人知道了。”欧阳修知道后生可畏,心中并无嫉妒,这也是君子的胸怀。苏东坡家教极严,读书把舌头都读出了茧子,可见其功夫下的有多深。博学加上天分,成就了一代文豪,其诗文如同洪钟大鼓,就是有气魄。天下无人不服,只有蔡京不服。当年蔡阳不服关云长,结果白白丧命。蔡京可不是蔡阳,阳的不中就来阴的,这叫暗箭难防。
王安石赞赏商韩之术,到底有了发挥的机遇。儒家是顺人心,法家是逆人心。而王安石才气过人,一向所言所见出人意表,例如肯定秦始皇,赞同商鞅。王安石没少下苦功夫,读书过目不忘,舌战群儒是种乐趣,久而久之就真的认同了法家学说。司马光认为王安石过于执拗,从不认错。对于钱财王安石并不看重,固执己见是其所短。明知道自己不对,也绝不会承认的,总是想方设法的证明自己。这样人绝不可为相,顶多为六部尚书,才气再大也不中,丞相肚里得能撑船,啥话都得听。所有官吏都由丞相任免,皇帝是不能干予的,以示对丞相的尊重。天子是神,神是不能出错的,更不能事事亲躬,过多干予。
王安石名利心重,勇于有为,吝于改过。王安石变法是建设一个全新的社会,就是人造社会。这就需要捧圣运动了,就是王安石成为当代圣人,只有圣人才可行此大事。蔡京是何等聪明人,一向比兄弟蔡卞与王家走的更近,与王公子穿一条裤子都嫌肥。捧圣运动蔡京当仁不让,凭蔡家的影响力足可以在政坛上呼风唤雨排兵布阵,很快的王安石就成了当代圣人。这需要个台阶,于是就利用了民间所仰慕的孔孟。宋太祖扬文抑武,所以孔孟之道得到了官方支持,这与汉唐时期大不相同。法家人物此时反孔是不现实的,只能利用,可以偷梁换柱。于是把王安石列为第二圣人,亚圣孟子排列第三位。戏班子又出了新段子,台上王安石与孟子相互推让,后来只好论官品,王安石自然居于上位。孔子慌了神,连忙推让王安石坐正位,台上台下是一片哄笑。
蔡京嫉妒苏东坡,而王安石却很欣赏苏东坡,这可怎么办?别看琢磨正事不行,琢磨人可是奸佞们的拿手好戏。蔡京先从贬低苏东坡文字入手,大力推崇王安石的文字。在苏东坡的文字里挑毛病,说他是在影射反对变法。王安石很看重苏东坡,希望他能够站到法家正确路线一边,予以重用。谁知苏东坡赞成司马光等顽固派守旧势力, 反对法家革命路线,主张顺人心,不要让人民做无谓牺牲。如此一来苏东坡就成了敌对势力,对于打倒苏东坡一事王安石也就首肯了。这是一场历史上的反右斗争,蔡京成为反右干将。疾声呼吁殿前刻立元佑奸党碑,周边雕刻的是魑魅魍魉,司马光、苏东坡名居首位。蔡京批斗苏东坡是不遗力的,欲加其罪,何患无辞?况且元佑党人都丧失了话语权,得夹着尾巴做人。宋太祖禁止杀害士子与上书人,才算是苏东坡等人命大。革命大批判是免不了的,没事就折腾折腾这些人,到处流放严加看管。
蔡京官越做越大,立法查禁天下苏文,举报者赏钱三十万,被举报人严加惩处。后来蔡京执政,赏钱增加到七十万,连徽宗都觉得不应该。蔡京连忙吹捧徽宗的瘦金书,乃天下一绝。苏东坡写的肥胖文字丑死了,不可令其流毒后世。原先天下流传“苏黄米蔡”四大家,把蔡体排在末尾。如今苏黄都下了罪,连文字都禁绝了,就剩下“蔡米”了。米芾本来就是个士林无赖,见到好字好画死缠硬磨非要借去细细欣赏不可,不肯借他就寻死觅活的,人称“米颠”。真要借给他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实在催的紧,米芾就给你摹仿假字假画混赖,非说借时就是这样。米芾见蔡京得势,登门拜访,也想攀高枝。蔡京问米芾道;“天下字谁写的最好?”米芾慌忙回答道;“当然是丞相家了。”蔡京又问道;“除了我蔡家,还有谁可以?”米芾道:“再就是我了,就咱们蔡、米两家,别人那还叫写字?纯粹是在扫马路。”蔡京三度入相,苏东坡始终是在思想改造,一直到北宋沦丧。
北国使臣见到元佑奸党碑,就知道中国无人了。“天将祚其国,必祚其国之君子。观其君子之众多如林,则知其国之盛;观其君子之落落如晨星,则知其国之衰。”中国表面上繁荣昌盛强大无比,权力腐败已将大厦盗空了。“后金兵入汴,见铸鼎之象而叹曰;‘宋之君臣用舍如此,焉得久长’。遂怒而击碎之。”苏东坡是有福之人,没见到夷狄入华二帝北狩,也就死得不那么痛苦了。蔡京害人无数,死前已如活在人间地狱,遭天下人咒骂,遗臭万年。“蔡元度对客,嬉笑溢于颜面。虽见所甚憎者亦加亲厚无间,人莫能测,谓之笑面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