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我发育早，所以也衰老的早，感觉自去年夏至后进入更年期，提前了一年。掉了一颗牙，腿脚日益尘重，右脚跟走路长了有疼痛感，今年发现手背上出现老年斑点。自去年秋末送走九十三岁老母之后，我曾两度回第二故乡九台胡家稗子六队，走访一下故人。有几位同龄人，第一次还在，第二次已经不在了，令人感到命运的无常。我虽说为户里的阿媛没有社保感到不平，见其身体尚佳，也为她感到庆幸，阿媛从前身体状况是很差的。陷阿媛农村扎根的阿生，第一次去时已是脑梗之身，刚刚盖了新房，大概是为了尚未娶媳妇的儿子。阿生想要吃桌上的苹果，生妻舍不得，是给回乡帮着种地的儿子留着的，令我很是感慨。建新房至少七八万元，一斤苹果才当时一二元，人活着究竟为的什么？生妻信了佛，说信佛之后阿生病好了些。阿生口齿含糊的反驳道；“好个屁。”年青时阿生是一等棒劳动力，知青们都很佩服阿生，老来情况并不怎么样。
    第二次去，阿生两口子都死了，新房子也卖了，儿子是在城里工作，分田到户后各家很少走动。村民们私下传说，生妻病倒之后，儿子回来时间不长，老俩口先后亡故。是儿子不给水饭，活活渴饿而死，也不知真假？如今都是互不干涉内政，别家的事无人去管，包括亲戚们也一样，只能与活人打交道，死人不能打交道。知利不知义是主要特色，村民早已经习惯了。
    我对王大春印像很深，当年是个帅小伙，他父亲是老贫农王老兴，很能表现，热衷于搞阶级斗争。王大春夫妻对老人并不算好，我常劝王大春孝敬老人，以后孩子们也能对他们好。王大春似乎听从了劝告，对媳妇进行了表示，媳妇不以为然。我第一次去时王大春夫妻已是亡故了，村民们告诉我；王大春是衰老之后，被儿子从炕上一脚踢到地下，是被儿子给踢死的。如今王大春的儿子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不孝也是一代传一代的。
    分田到户之后，各家的生活都有了极大变化，与城市生活差别不大，在精神生活上差别依旧。城乡户籍差别是人为的，农村人成为贱民，据说新一届领导班子要取消城乡户籍差别。行恶容易行善难，城里人早已习惯了城乡差别，争取进城的农村人也引以为荣，就连低保都城乡存在巨大差别，等级制无所不在，所有人都习惯成自然。农村老无所养的老年人自杀逐年增多，每月给55元，折合8美元低保，他们就先不死了。其实儿女们并不差这55元，这无疑是给儿女们增加了压力，成为巨大的负担。这些老年人是“我为党来献青春，献完青春献子孙”，一生并无积蓄，而上面表示“养老不能靠政府，要靠子女来养老”。当年的牺牲奉献儿女们并未感受到，所以心里并不平衡。尤其是在拼爹的过程中，对老一辈的怨言更不用提，少壮不努力，活该老大徒伤悲。其实不管是阿生夫妻还是王大春夫妻，几乎所有的老年人都曾经努力过，甚至为此作了孽，结果还是老大徒伤悲，农村老年人情况都差不多。
    我离开稗子时正处于批林批孔的高潮，批儒批孔长达六十多年，人们如同当年秦国的百姓，为了争一个鸡蛋婆媳之间就可破口大骂，知利不知义，而主流是赞成法家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为农村老年人感到悲凉，也为老房东三兄弟的养老问题感到担忧，他们早已经过了“五十养于乡”的年岁了，还得春耕秋收，常年忙禄，儿子们对父母并不感恩。儿子上学，娶妻，置房等都是老年人的事，似乎是欠下儿子的，女方财礼钱都是数以万计，实际上远远超过全年的年纯收入。统计数字从来都是注水的，是以上级要求为标准的，与百姓毫无关系。“己所不欲，勿施与人”，早已被全民所唾弃，批孔仍在继续，人性越来越垃圾。中国土豪为世界所鄙，当年的红卫兵也都老了，他们所教育出的儿女可想而知。
    城乡差别最大的是养老金，虽说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养老金可是分高低贵贱的。城乡差别是人为制造的，人为消除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城市子女可以啃老，老人死后有房产可争，有遗产可以继承，农村可就大不一样了。强势的子女们住进新房，这并不是老人的血汗，老年人当年日收入不到一元，如今儿孙日收入百元以上。革命道理与儿孙们是讲不通的，弃亲不养是普遍的，这应该是革命的后遗症。天下为私，人人为私，在这样的社会鼓吹立心为公，大公无私，一听就是假大空，是吃饱了的人放响屁。天下为公，世界大同，这是儒家学说，孔孟之道，不可能一面批儒批孔一面实行，只能留待将来了，革命的苦果还得作为社会贱民阶层的农村老年人被迫接受。这就是现实，公社不再是向阳花，社员也不再是藤上的瓜了，他们必须面对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