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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知青》【10】随问题家庭被遣送下乡的女知青

热度 1已有 605 次阅读2014-5-26 17:35 分享到微信

《女知青》【10】随问题家庭被遣送下乡的女知青

 

    每次回稗子六队我都上山,这次也是同样。其实无论是谁,包括当地进城青年们在内,回去都要上山一趟,才算是真正的回到故土。我也走访走访故人,老一代人活在人世的已经不多了。这儿是真正的原生态,没有一点人造景观,而我最讨厌人造景观,尤其是新建的人造景观,透露着粗俗浅薄拙劣不堪,反倒有碍观瞻,如同玉器上落满了苍蝇。我准备每年五月节前,八月节后,算是春游与秋游,有个路费钱即可,到了王家就如同回到自家一样。王家西屋全是火炕,可睡一二十号人,这次只有我一人,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天一放亮我就上了北山,从大庙岭到小庙岭,一路观光一路回忆过去。昨天到来时遇见几位学生结伴同游,采了些山菜。村里来了七八辆小车,都是前来春游的,当地人并不认得。这一带都是乱石山,是万年前大洪水冲积而成,海拔约450米,可想而知当年的大洪水有多么波澜壮阔。自西而东,东面是些沙土丘,先是细沙,后是粗沙,对这一带的地质我多少了解些。石虎沟的黑土层并不厚,这些腐植土越来越薄,人们是掠夺性种植,反正土地都是国家的,个人只有耕作权,随时可能被权力所征用。哄传权力打算将所有耕地收回租给几个种田大户,全体乡民集中上楼,美之名曰城镇化改造。青岛正在那么做,一片片的鬼城,可是地方政府却可以大搞土地财政,以土地作为抵押向银行巨量贷款。反正不良贷款日后由全民买单,在改造期间可以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拿着亿万洗白了的钱到美欧购买豪宅庄园。权力决定一切,百姓并无长远打算。据说空置楼房已能容纳34亿人,还在继续盖,这也是中国特色。反腐闹得腐败分子们都想变现,抓紧出逃,没有腐败资金房地产怎么能不断链?

    我以为自己是起的最早,居然有人比我更早,一对中年夫妻正在山上放牛,有个七八头牛。这几年牛价猛涨,一头成年母牛价值近万,养牛比种地强的多。这一带原是深山老林,三四十年代关里来了伙烧炭的,买通了地方官府,将所有山林平推一遍,连小树都没放过。土改时就是些乱石山,没人肯要,就归了林场。下面复生一些树丛归集体所有,以解决烧柴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乱石山已长成茂密的树林,成为宝贵的财富。人民公社解体,分田到户之后,林场以其强势地位又扩张了一些山林,地方百姓的集体山林就越来越有限了。城市园林绿化从这儿买走不少绿化林木,林场发了大财,引起了当地百姓的嫉妒。日后将所有耕地与山林全部收归权力所有,也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所以各级权力都主张继续实行民主集中制,以公有化为主体,公有化就是官有化,一切归权力所有。

    放牛的我并不认识,显然他们是起个大早,林场是不许百姓们上山放牛的,许多养牛户只好喂桔杆,而牛愿意吃青草。我打听他父亲是谁?原来是于阿义的儿子,我离开时于阿义还没有成家。于阿义的父亲是于希斌,曾经当过伪满警察,文革期间挨过批斗。于家是中农,家家都是过日子好手。贫雇农家里总是破狼破虎的,进屋就是一股酸臭味,所以社队干部们只去中农家吃饭,从不在贫雇农家吃饭。于希斌是牛把式,小有文化,毛笔字写的不错。知青们来的那年春耕播种,阿朋与于希斌分到一组。于希斌对阿朋说道;你们下乡锻练锻练也不算是啥坏事,知道粮食来之不易。日后你们都能抽回城里,与农村知青不一样。阿朋把阶级斗争弦一绷,黑着脸质问他道;你说这话是啥意思?你说这话是啥意思?毛主席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扎根农村干革命,涉世不深的阿朋还当真了。吓得于希斌慌忙表示啥话也不说了。阿朋将这事反映到大队,孟书记并不认为是阶级斗争新动向,知青是否在农村扎根上面并无具体精神。阿朋丧气而归,这一炮没有打响。阿朋字写的比我还要差,在这一点上不服阿朋不行,真有股进取心,在于希斌家苦练半年,倒底超过了户里所有人,于希斌家藏有各种字贴。

    知青插队那年夏天,中午忽然开来了一辆解放汽车,到了生产队大院前把车上家具一卸,把病人往地上一放,开车就走了,连生产队都没进。一位中年妇女和十五岁的女儿对围观的社员们哭诉;是被长春兽大遣送下来的,地上躺着的是个历史反革命,曾在国民党新七军骑兵师任校级马医,与日本人打过仗。虽然归降了共军,六十军算战场起义,而新七军只能算是投诚,待遇大不相同。六十熊军官原职留用,成为人民解放军各级指挥员,文革一起成为真理的化身。而新七军各级军官只能接受监督改造,被视为放下屠刀的历史反革命。事实上新七军的前身新一军在抗日期间浴血奋战,而六十军则是熊包一个,军纪很差。如今的事说不清,真正抗日的成为反面人物,而与日伪合作过的大多成为正面人物。

    这位姜教授曾在兽大教学,长春兽大是军事院校,学生都是团级以上的军官子弟。兽大在文革期间闹的很凶,两派武斗成为主力,与北京、黑龙江、辽宁等军事院校联合作战,最后的胜利者是红二代毛远新。这些革命接班人以仇恨作为凝聚力,比太平天国的童子军还要凶悍,个个都是当代的陈玉成。两派动枪动炮就是从军事院校开始的,仇恨不能对外,只能对内。这些革命战士只适合搞世界革命,让毛泽东思想统帅全人类,以输出中国价值观;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唯利是图,见利忘义,这些革命接班人注定要决定中国今后的命运。姜教授早就是个死老虎,内控右派,内控黑五类,无人承认他是抗日英雄。他曾经无数次违心的抹黑新七军;只搞摩擦,从不抗日,承认八路军是抗战的主力。这也没用,文革一起他就被作为历史反革命揪了出来,军事院校可是座红色大熔炉,革命祭坛上需要的是不断祭献鲜红的血,鲜活鲜活的牺牲品。只有这样才能够保持革命战斗性,接受革命的洗礼。革命者们随歌起舞,在激昂的歌命乐曲中将屠刀无数遍刺进牺牲的身体里。姜教授只不过是作为陪斗,文革真正的革命目标是军校领导。这些老革命比军区司令贺吉祥军衔还要高,军队必须全部更换新鲜血液,老革命们是作为牺牲而存在的。姜教授虽然作为陪斗,照样被打断了脊梁骨,这是故意的。姜教授高大笔挺,总是一股军人作派,学员们早就看不惯了。姜教授本应夹尾巴做人,把自己当做一条丧家之犬,这也是他自作自受。

    姜队长知道遣送这件事,却故意躲开了,始终回避这件事。当初姜队长是不同意接收这一户的,这儿也不是姓姜的老家,遣送回乡理应送回原籍,是在广东。这个老历史反革命追随过孙中山、蒋介石,南征北战,罪大恶极。姜队长懂得政策,不愿意增加负担。上面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三口人的安置费1560元全部归队里,可不给姜家。见有利可图,姜队长才勉强答应下来,这事并不为外界所知。

看着实在可怜,刘阿福主动让其一家三口住到自家北炕,知青刚刚离开住进了新房。一家人总算安顿下来,姜队长无顔露面,一趟也不来看望。遣送下乡之后连生活费都断绝了,一家人陷入困境。姜婆不到四十岁,而姜教授近六十岁了,显然不是原配。女儿姜阿萍尚未成人,正在上初中。城里初中毕业就全部下乡,而农村知青则延迟到高中毕业回乡务农,把学到的有限知识彻底忘掉。其实在学校主要也是学习毛主席著作,与洪杨革命队伍每天坚持学习洪秀全著作同样,宣传灌输是最重要的革命工作。石达开搞分裂,仍旧每天坚持学习洪秀全著作,讲道理,以证明其执政的合法性。当洪天王最高指示传达到分裂队伍,石达开的分裂阴谋彻底破了产。革命战士们纷纷弃他而去,返回天京誓死追随洪天王,刀山敢上,火海敢闯。

姜阿萍在胡家中学插班上了学,往返得36里,买了辆旧自行车每日上学。其实大可不必,根本学不着什么,只不过有种融入集体的感觉,如同今日大妈们的广场舞,要的就是那种集体归属感。姜阿萍从一个军事院校高级教授的爱女,一下子变成了黑五类子女,这个巨大的反差是很难接受的。在学校里可以暂时忘却社会实际,而回到家里则必须面对这血淋淋的一切。姜教授高位截瘫,生活不能自理,得在炕上拉,炕上尿,姜婆也是实在受不住了。姜婆是个无知的女人,当初嫁给的是穿军装的大学教授,待遇很高。姜婆本身并无工作,似乎是来自农村的保姆嫁给了男主人,得以户籍入城。这个巨大的反差让姜婆也是难以接受,她的出身可是贫农,是不应该被视为阶级敌人的。被打倒后校方尚按月发给生活费,一口人15元,勉强可以生活。文革期间姜教授曾被造反派关押在学校长达一年,没少挨打,毛主席的好战士们个个如冰似鉄,冷酷无情。遣送姜家下乡,是因为革委会建立后新领导急需大量住房,以附合新的身份,就把目标对准了这些人,这些政治贱民任人宰割。校方懒得往原籍送,九台就近方便,只要把安置费许给地方,这些事就可以办到。九台县支左军代表是自己人,此等小事就是一句话。

姜婆决心离开病瘫教授,坚决打离婚,重新回到革命队伍,就差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女儿。每天姜婆都要问女儿几遍;“将来你养活谁,养活你爹还是你妈?”女儿总是回答说;“将来说不上谁养活谁呢,别总说这些没用的。”姜教授除了含泪伤心之外,无言以对,其实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姜家就住在刘家北炕,除了诉苦发牢骚之外,姜婆还得侍候病人,这是一段灰暗的日子。

刘阿福来到集体户对我们说道;“这些日子姜万玉总去调戏姜婆,我家还没法撵,你们帮我去撵撵。”我与阿来当即来到刘家,见姜万玉正坐在窗台上满口污言秽语,公开挑逗姜婆。姜婆也是有心气气姜教授,并不冷面相待。农村的性挑逗都是极其露骨,极其下流的,说话总是不离脐下三寸,老教授只能默默忍耐。姜万玉已被打成坏分子,见知青到来有些心虚。我态度蛮横的问他道;“你总跑这儿来干啥?小心别受了风。”这也是隐喻的骂人话,姜万玉自然能听明白,很快的离去了。我问姜婆;“他总到这儿干啥?”姜婆掩饰道;“谁知道他来干啥?”事后路上碰见姜万玉我也冷面相待,姜万玉知道有麻烦,此后真的不敢去了。姜教授似乎明白是咋回事,面带感激的对刘阿福表示;“日后全靠你们了。”

教授受的是内伤,别说治疗,连生活费都没有,病体日重一日。同病相怜,我父亲被关押十八个月,在看守所里得了严重的肺结核,人已经不行了,是公安局军代表不顾单位军代表的强烈反对将人放了出去,只戴了顶现行反革命的帽子,因祸得福。否则最少15年,弄不好得枪毙。军方控制一切,杀死个人如同踩死个蚂蚁,所有旧知识分子在他们眼里都是阶级敌人,应该全部消灭。我有心去探望姜教授,却被团支部与民兵组织置于尴尬地步。刘阿福再度发迹之后,将此事说成是团积极分子、民兵骨干对敌斗争,六队坏分子姜万玉与反革命老婆勾勾搭搭等,在大队、公社等处公开讲用。这么一来影响可就大了,农村人最感兴趣的就是这类事,弄得我都没脸去探望姜教授。没上三个月姜教授伤病而亡,算是个解脱。在山沟挖个土坑草草埋上,就算是了结一生。此后姜婆与女儿就搬到了于希斌家去住,有传言说日后让姜阿萍给于阿义当媳妇。

我对姜婆印像并不好,姜婆也被迫参加了队里劳动,总觉得自己很冤,是被老死鬼给拐带下来的。姜阿萍念完了初中接着念高中,也就是往前混,尽量晚些回乡务农。齐阿福提出与姜阿萍处对像,姜阿萍不肯理他,齐阿福就经常给姜阿萍自行车放气,有时连外带都扎破了。姜阿萍惹不起还躲不过,持续了挺长时间。姜婆想回长春与校方交涉,临行前租借李德良家西屋安置下了姜阿萍。在此期间孟书记带领我们查夜,姜家自然是重中之重;其实只有姜阿萍一人在家,连信都没有一封。姜婆的交涉没起任何作用,新生的革委会绝不允许任何人翻案,人死了也不管用。姜婆与女儿仍旧是历史反革命家属,以敌对势力看待。两下闹得很僵,姜婆一怒之下回到稗子六队,请求队里把简陋的家具装上马车,到了兽大就卸在院子里,别的队里就甭管了。这是一场持久战,姜家母女被革命军人打了出去,东西都扔到院外,爱上哪告就上哪告去。兽大军衔比省军区司令还要高,到哪儿去告兽大?

闹了半个多月,连院门都无法进入,母女在附近露天居住都不行,革命战士们视其为向无产阶级政权进行挑战。钱已花光,没少遭受毒打欺辱,革命群众无人同情。实在没法姜婆去投靠农村侄子,姜阿萍只能去昔日的同学家吃住。供一饥不能供百饱,不到三个月姜阿萍几乎住遍了全部同学家里,再无人肯继续收留。姜阿萍如同乞丐,夜里睡候车室,经常遭到驱逐,在垃圾堆里拣吃的。姜阿萍不满十七岁,啥苦难都经历过了。姜阿萍变得有些呆傻,对于痛苦都麻木了。姜阿萍总呆在兽大院外啼哭哀怨,有些复出的老教授偷着给她点钱,还不敢让哨兵看见。持续了近两年,革委会为了军校形像,才勉强给姜阿萍安排了一个打扫卫生的临时工作,姜阿萍才结束了流浪生涯。很快的母女团聚在一起,尽管生活还是非常艰苦。没有一起冤假错案是上面主动给平反昭雪的,都是受害者及其家人持续不断的上访,才有落实政策的机会。拨乱反正在基层普遍受到无形抵制,除非是确有红色贵族血统者,以后兴许用得上。

在此期间父亲曾提议把姜婆给老朋友胡柏林介绍介绍,这位是老党员,老革命军人,是新立城某大队的书记。我求于希斌跟姜婆说一下,于希斌表示他可不敢,这个姜婆可不好惹,脾气大着呢。姜婆与姜阿萍曾回六队一次,是回去转户口,姜阿萍已经参加了工作,是在兽大的某大集体。姜阿萍是作为随问题家庭被遣送下乡的女知青,返城与否就在单位一句话,而这样的女知青绝大多数都被迫留在了农村。我二舅也是全家被遣送回原籍,在日伪时期他是翻译,够了限。二女儿与我同龄,为了取得知青名义不肯随家里下乡,而是通过街道下的乡。虽说户籍在农村长达七八年,总算是以知青名义抽调回城,里面的甜酸苦辣只有自己清楚。其弟一直陷在农村,落实政策之后才以接班形式回到城里。而我二舅的双眼已被贫下中农们给打瞎了,农村批斗就是拳脚相加,谁越打的狠谁越革命。这是一段无法忘却的历史,谁也无法抹去。据说姜阿萍后来干的不错,于阿义学了泥瓦匠之后通过姜阿萍第一次揽到了工程,此后入了门,生活一直过的不错。姜阿萍我始终未见到过,也没有相见的打算,大概姜阿萍也不愿意回想起那段历史。在以后的日子里从不回稗子六队,连为乃父扫墓都没听说过。姜婆等老一代人已大多作古,希望姜阿萍能有个美好的生活,子孙后代不再经历过去。

当年迫害校领导以及姜教授的红二代们可以跳忠字舞,怀念过去,高唱“青春无悔”,姜阿萍等肯定无法唱出,即便作戏也是假的。革命的激情并非人人有份,在激情之下的牺牲品痛苦的声音他们是无法听到的,而且不屑听到。忘记过去,忘记历史就是背叛自己,也是对不起自己,黑帮子女们似乎绝大多数如此,如同天国将士们效忠洪天王,他们也是忠于毛主席。真正的革命者是六亲不认的,包括自己的亲生父母,革命理论就是颠覆理论,颠覆一切旧传统,旧文化,新文化是只忠于革命领袖,可以为革命领袖上刀山,下火海,至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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