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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女知青》【7】知青与农民之间
由于城乡差别,农村人始终低人一等,即便是社队干部在农村一言九鼎,到了城里也被视为“屯不错”,加以鄙视。势利之心源于等级制社会,传统社会是“士农工商”,华夏民族以农立国,农民社会地位高于工商。新中国建立之后以俄为师,以重工业为主体,农民成为国家奴隶,连奴隶制时期的私家奴隶都不如,无人在意。农民既怀念过去,又忠于现在,怀念过去是因为能放开肚皮吃饱饭,东家必须哄着雇工们出力气干活。忠于现在是因为无知,无知愚昧导致盲从,真的以为世界上还有四分之三阶级兄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等待自己前去解放,与现在封闭的朝鲜一个样。愚民是为了驭民,愚民政策是专制国家的命脉所在,绝不能让国家奴隶们了解真实的外部世界,红色政权才能够千秋万代。谎言欺骗与红色恐怖是其法宝,当年洪杨革命依靠这样的法宝裹携数以亿计的无知群体参加革命,拯救全人类。洪天王成为红色上帝,红色救世主,全人类的大救星,宇宙真理。革命人民只允许学习洪天王著作,被奉为新经,是革命圣经。杨秀清一神灵附体,就代表革命烈士们与烈士遗孀们行淫,连萧朝贵之妻,洪天王之妹洪宣娇都必须接受,杨秀清淫暴的革命美女何止千百?遭到淫暴后还得表示感谢。所有收入均归革命政权,个人离开组织集体死路一条,所有房屋土地均归红色政权所有,公有化就是权力所有。天国军民死亡二亿,绝大多数都是饥饿而死,尽管年年大丰收,乡兵们昼夜劳作,所有收成均归革命政权所有。太平天国的基本建设只有一个,就是证明洪天王君权天授的天王府工程,还不算多,已是倾尽国力。红色政权的基本特色就是不断的折腾,直至彻底结束。
华夏传统文化道德是以民为本的,民为主,君为客,民贵君轻,就是正。以君为本,以官为本就是邪,君重民轻,官贵民贱。而新中国是以俄为师,实行官本位,就是以官为本,革命领袖的重要性远远超过全国人民。知青是带着文革造反的精神来到农村的,这是一股极大的破坏力,给农民增加了沉重的负担。于老江对我表示;“知青一来,每日工得减少两毛钱。地还是那么多,产量还是那么多,就是收入减少了。”农村并不缺少劳动力,社队干部们全部脱产。哥哥集体户老哇子很能叫唤,当地管乌鸦叫老哇子。老哇子挺有口才,主要是歪才,称那些每天纠缠女知青的男社员们为“汉野”,总是高声怪笑讽刺挖苦。“汉野”们并不服气;“你们是接受我们再教育来的,我们有权力来。”男知青们则背诵毛主席语录:“重要的问题在于教育农民……。”彼此瞧不起。在农活上知青确实不如农民,可是论起口才则农民斗不过知青。老哇子经常高声抗议道;“我们也不愿意来这儿抢你们饭碗子,是上面强迫来的,你们当我愿意来咋的?”小狗总是谦虚谨慎虚心向农民学习,社员们对他评价很高。
二猴子是我们的棋友,从光腚娃娃时起就常在一起打闹。大猴子文革期间是四中公社派头头,第一批就下了乡,二猴子与我同时下乡。回到长春见面时提起集体户的事,都是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偷鸡摸狗是普遍的,农民惹不起还躲不起,有时聚众打上门来险些形成命案。冬季天冷,男知青们就在屋里大小便,天一转暖无法居住,苦不堪言。知青们聚到一起就发起狂来,天老大,他老二了,不但瞧不起老屯,连上海知青也瞧不上,看他们那个德行。与上海知青的矛盾一触即发,上海知青十五个集体户被长春十个集体户的知青所打败,长春知青敢下狠手。等再度见到二猴子已是五年之后了,他因为打坏了上海知青被判了五年,好在是监外执行,交由地方监督改造。二猴子本来是很厚道的人,性情并不暴躁,文革期间也没出去胡闹。下乡之后受到群体性感染,在后来那场恶战中上海知青被打死一个,打成重伤两个。长春知青打残三个,参战者个个都身上带伤。其实就是相互看不惯,并非真存在什么矛盾。挑起争端的是长春知青,一下了乡就有些发狂了。
社员们有的讲述上海知青为队里买了拖拉机,那些资本家子女按月领取生活费,赎买金其实就是个摆设,为队里买拖拉机花的是摆设的钱,名利双得,何乐而不为。资本家才有多少?绝大多数知青都是城市贫民,连零用钱都没有,还为队里买拖拉机?实际上农村人比城里人还势利,每个知青的家庭状况与政治背景都打听得详详细细,相互交流,选择日后有用的知青重点结交。其实有用的知青农村人还真利用不上,领导干部子女普遍等级观念强,势利心重,一回城里马上就不认识农村人了。
六队政治队长是姜应文,从十六岁就在乡政府做通迅员,1964年被精减下来,耿耿于怀。姜应文从来也不是个农民,就是农村痞子,不肯下地干活,只愿意积极参加运动。毛主席的文革号召为他提供了难得的机会,率先在六队拉起了造反组织,率先在全大队拉起了造反组织,并将革命进行到公社,成为公社造反组织的第四号人物。革委会成立姜应文就成为多余的人,组织上动员他回队闹革命,戴了许多高帽。六队革命群众热烈欢迎姜应文回来担任政治队长,把姜应文激动得热泪盈眶,革命是令人振奋的。对于公社红色政权姜应文并不服气,与乃兄同样是被人耍了,排名在姜应文后面的造反派头头都在公社任了职,同样是农民出身。集体户是姜应文主动请求来的,队里可额外收入数千元,在当时是笔巨款。知青与家长们争相取悦姜应文,连社员们到长春都成了贵客。农村人反应敏捷,明白知青是客,自己是主,社员们可以决定每位知青的兴衰荣辱。
姜应文将知青视为自己的禁脔,容不得外人插手,对集体户格外关心。王振兴老谋深算,被称为“弯弯绕”,当队长时特别能算计社员。王二小参了军,入了党,是坦克炮长,尚未定婚。王振兴宴请阿霞,姜应文在社员大会上抨击有人培养儿媳妇,那是绝对不行的。王振兴大喊冤枉,其实未尝不安此心,女知青们是不要财礼的。能够与城里人结成亲家是每个农民的渴望,城里是上等人。王振兴最初对我很赏识,得知我家庭问题后则变了颜色,我也不在意,我并无争取进步之意。早就有扎根农村的精神准备,最好哥俩将来能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家里随时可能被遣送下乡,稗子六队是首选之地。
姜应文三十多岁,一下子活跃起来,每日尚未天亮就已经冲进女知青房中,挨着个的招呼上工,那屋的尖叫声与兴奋声令我们男知青很是反感。到男知青这个屋里就没那么大劲头了,象征性的招呼几声,其实我们早就醒了。虽未涉乱,但是男知青还是心中不爽,尽管女户员的事与自己没啥关系。姜应文总觉得对集体户有恩,面有德色,其实他的照顾是有所偏重的,对阿倩格外照顾。五七年反右期间阿倩父亲只不过是个小科员,届时已升为处级干部,对我们架子极大,似乎怕有求于他。经历了两三次之后,我们也是见了他连理都不理,连招呼都不打,弄得他很尴尬。阿茂始终对他很尊敬,所以他对阿茂印象最好,我们与阿倩交谈时他偶尔也插上一嘴。我父亲认识阿倩父亲,今非昔比,阿倩父亲是不见真佛不念经。
文革期间农村也是互相整,就是那么个大环境。薛家兄弟联合姜英文组织造反,批斗了原生产队长邢德贵,邢德贵重新担任队长后耿耿于怀。每天晚上都开会学习,不参加者罚三分,在会上酣睡者用冷水浇面。姜应文是主要讲解者,也不知道哪些是中央声音,哪些是姜应文语录,反正大尾巴会一开就是二半夜,而且夜夜如此。队干部们脱产,社员们可就有些熬不起了。姜应文经常讲道;“在共产党领导下,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你说你会造火箭、原子弹,就不用你,就让你掏大粪,不干全家挨饿。啥时候你服了,咱们再商量,看看用你还是不用你?五七年反右,那些臭知识分子哪个敢不服气?这就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巨大威力……。”姜应文解释发挥中央精神是无限拓展的,经常利用其所掌握的话语权为自己辩诬,多此提起批斗邢队长他并没参与,那时他在公社。薛大哥忍无可忍,利用发言之机揭露了黑幕,姜应文善于借刀杀人,批斗邢德贵幕后黑手就是姜应文,早已把火点的足足的,如今把屎盆子扣在别人头上……。薛父也遭到批斗,因为当了三天胡子,见没啥前程又跑回来了。胡子若是队伍拉大了,就可以接受招安变成兵,成为东北军。薛父啥也没干,照样被革命群众揪斗。薛、齐两家虽是儿女亲家,在大事大非面前齐父必须站稳阶级立场,对其进行斗争。当齐父一口咬定亲家有枪时,薛老大厉声喝道;“有枪你枪毙了他。”齐父才不再追逼。批斗地富是革命行动,每次运动都先拿地富开刀,把所有地富都视为收租院的刘文采,半夜鸡叫的老地主,其实都是胡编出来的。
知青插队时,正处于农村矛盾激烈之时。由于阿玉对薛家兄弟很尊重,到薛家串了一次门,薛家兄弟很感动,认为阿玉认识真假人,以后经常帮着阿玉说话。薛大哥数次对我表示;“姜应文是个小人,他与这个人不对付,别人也不许与那个人接近,否则就一块不对付。总把自己看成六队的小毛泽东,有那个资本么?”姜队长确实在六队一言九鼎,即便全体班子通过之事,他回来一句话就给否了,这就是民主集中制。弄得六队几位党员都很恼火,姜应文想找两位入党介绍人都难,仅有他哥哥一位。姜应文真正的群众基础不是贫民,而是刘、于两姓中农,中农在农村是作为灰色群体而存在的,印把子必须牢牢掌握在贫雇农手里。中农虽说是干活好手,却没有被选举权,只有选举权。姜应文嫂子是刘家姑娘,所以并不敌视中农,刘、于两姓对此都很感激。于老师家里虽说贫困,却是稗子六队的秀才人物,说话具有代表姓,对姜队长很是推崇。越是受压制的群体越是崇拜强权,这也是适应性使然,中农群体是很有适应性的。土改运动中,广大中农胆突突的过了划成分那一关,按耕地面积都够划为富农了。其实都是自耕农,三代之前户均田百亩,相当于现代的三四十亩。历代革命之后都不同程度的实行土改,户均良田三十亩是个底数。这次土改则不然,三十亩耕地就可划为地富,连儿孙都成为黑五类,成为革命对象。
姜姓并非一家,另有三兄弟也姓姜,父亲叫姜财,是个真正的贫雇农,而且是赤贫。在土改运动中姜财大展神威,把地富打得浑身是血,把地富婆娘、女儿吊了起来逼其交出浮财。哪怕剥光了衣服打成血人,那些臭婆娘也舍命不舍财,死了无数。实际上这一带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后才出现的垦荒者,最初是春种秋收,卖了粮食带钱回关里家过年,只要不遇到拦路打劫的胡子,年收成还是很丰厚的。于家是石虎沟第一代垦荒者,刘家第一代是胡子,沟里还有个马瞎子也是胡子,都是单干的胡子。这是个半山区,有近半人家曾经是胡子,押寨夫人都是从外面抢来的,有的常年锁着。胡子平时耕作,有机会就干一把,姜财就是这么个人。痞子运动风起云涌,姜财就成为风云人物,荣任胡家乡武工队长。姜财也从外面抢来了一个婆娘,生下三个儿子,就是姜万玉、姜万有、姜万金。马瞎子婆娘生下儿子之后,马瞎子非常高兴,对儿子非常喜爱。为了奖励夫人,将其开了锁可以自由活动。这个女人把马瞎子恨死了,这股仇恨足以毁掉一切,包括自己的亲生骨肉。趁马瞎子外出,当娘的将年幼的儿子打死,将尸体炖在锅里,就当是炖兔肉。马瞎子不放心早早回来,夫人说是炖的兔肉,马瞎子并未疑心。吃饱喝足之后,想找儿子,女人疯狂的大笑道;“儿子已经被你吃进肚子里了,你怎么会有儿子?”马瞎子将疯女人打死在茅房里,疯女人一直大骂到死,算是报了往昔之仇。马瞎子也是悲痛欲绝,把房子一把火烧掉,以后就不知去向?知青插队时,当地人还称这道沟为马瞎子沟,山狼性,水贼性,姜财也是豺狼成性。
姜财去县里参加先进分子大会,上台进行讲演,获得满堂彩,是位真正的革命者。土改运动取得全面胜利,姜财等骨干分子功不可没,论功行赏指日可待。没曾想恶有恶报,姜财遇到了克星;起先八路派人收编地方土匪武装,胡子中有起歪心的,想要把两名八路整死,把枪支钱财弄到手。胡子头不想把事作绝,就放两名八路一条生路。而起歪心的不依不饶,一路追杀,恰巧姜财在路边铲草。追赶的胡子呼喊姜财截住那两个人,姜财拿锄头跑着拦截,人已经跑过去了。论功行赏的名单一报上去,姜财就等于把小命送上了,很快的以胡子罪名遭到镇压。我们下乡时三个儿子都已娶妻成家生子,虽说成分是贫农,却与共产党有杀父之仇。
姜万玉随其凶父,脾气暴躁,生生把媳妇给打跑了,丢下一个女儿十六岁就嫁了人。姜万玉经常强奸妇女,人们惹不起,只好忍。姜万玉身强力壮,干活倒是一把好手,就是对社队干部说骂就骂,啥也不在乎。姜万玉的性欲是非常旺盛的,阿朋住在生产队,姜万玉一面说着淫荡语言,一面要传授男女之事给阿朋,把硬梆梆的牛子插向阿朋的屁眼处,幸亏阿朋穿着内裤。阿朋受此羞辱怀恨在心,对姜万玉态度非常恶劣。
“一打三反”工作组是由一队社员组成的,在六队就成为真理的化身,六队贫雇农出去参加运动也是同样。姜万金对姜应文意见很大,就求我帮着写了大字报张贴在生产队,这就是毛时代的大民主。姜队长见了大怒,姜万玉也不看看自己啥德行,还惦记整别人?姜应文嫂子就曾被姜万玉在山上强奸过,而且非止一次。六队妇女遭姜万玉毒手的正经有几位,姜队长提供线索,工作组大喜,决定拿姜万玉作为运动对象,在六队挖出一个坏分子。此后工作组成员苦口婆心的动员受害人揭发检举,好话说尽,再三保证为受害人保密,不泄露隐私,只有组织上掌握。我暗叫不好,好在姜队长大人有大量,并无怪罪我之意。
工作组用的是阳谋,引蛇出洞之计。在坏分子姜万玉正在蠢蠢欲动之时,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好猎手,工作组的天罗地网已紧紧的将姜万玉罩住了。一夜之间所有揭发检举材料全部以大字报形式张榜于众,闹得王八头们非常恼火;咋不给保密了?安副队长质问齐组长,齐组长笑嘻嘻的表示这是出于革命需要,该牺牲的就得牺牲,该奉献的就得奉献,包括个人隐私在内。接下来就是召开批斗会,恼羞成怒的王八头们只能把怒火对准姜万玉,把他好顿打——其实更加痛恨的是工作组。阿朋积有旧怨也上前猛打,并将一桶冷水倾注其全身,社员们认为有些过份。
工作组逼迫受害人进行控诉,安大嫂说不出啥来,本来就是半推半就;传说安大嫂与八十岁五保户有染,图的是几个钱。孙、高是两个男的一个媳妇在一起打伙过,这个受害人也说的啰里啰嗦。齐组长问事后给钱没有?受害人一下子精神了;“给钱还不说了呢,给钱还不说了呢。”看来姜万玉真是罪有应得。只有姜大娘很是坦然,痛斥姜万玉道;“你鸡巴头上长朵花了,都看你的好?想堵耗子窟隆回家整你姑娘去,别总出来祸害人……。”包括工作组人员在内听了都忍不住笑,这就是农村的政治运动。类似这样的政治运动进行了四五年,把农村男女整的见面连话都不敢说,所有的隐私全部揭露出来,小五队没一个好人,都不同程度的存在作风问题。有些事已过去几十年了,运动这根搅屎棍把所有的屎都重新搅动起来,这就是农村严肃的阶级斗争。运动过后还得在一个生产队,这是利用矛盾解决矛盾。人与人彼此为仇,只忠于革命领袖,革命群众永远是一盘散沙,可以分而治之。集体户如此,社队如此,整个社会都是如此。整人坏人的毫无愧悔之心,即便有人提起,也淡淡的回答;“运动嘛,就是那么回事。”所有政治运动都是整人运动,你不整别人,别人就整你,整人坏人已成为社会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