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知青》【6】女知青们的性心理防线

长达二三年的文革大混乱，青少年们痞性十足，街道的所有路灯都遭到破坏，所有企事业的门窗玻璃都被砸碎，这是一种恶的发泄——长期禁锢后的恶的发泄。新中国以俄为师，全盘引进党国体制，党管一切。党国体制分国家社会主义与国际社会主义两个主要类型，国家社会主义斗争矛头主要针对外部，凝聚本国与本民族的对外仇恨，鼓吹集体对外作恶，进行掠夺与奴役其它民族，将本民族奉为优等民族，是天生的集体奴隶主，理应主宰人类社会。国际社会主义则斗争矛头主要针对内部，如同洪杨革命，混进革命队伍里的妖心之人绝不可留。对于外部尽量争取，对于革命内部则残酷斗争，无情打击，总在不断的进行清洗整肃，以保持革命队伍的纯洁性。无知愚昧与盲从才是真正的革命人民，只应无限忠于革命领袖——革命理论就是颠覆理论。当年洪秀全喝令亲生父母跪拜自己，韦昌辉坦然接受亲生父亲当众跪拜，革命领袖就是红色上帝，就是人间神。

广大知青是怀着“三忠于、四无限”的革命豪情走五七道路的，自从掀起学雷锋运动，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运动，文化大革命已经孕育其中了，所有的革命行为都是在活学活用之中奠定思想理论基础的。革命的青少年是具有革命浪漫主义的，据说吉林大学红卫兵司令正在与一位革命女青年在儿童公园里“打游击”，被一伙革命小将给抓住了。革命小将们将革命女青年轮奸后，临别还往阴道里撒进了沙子，就是个坏，后来到医院才清洗干净。革命少年男女聚在一起集体淫乱，是在儿童医院后院灌木丛里，设置岗哨禁止偷窥。事实上在小学五六年级，有的顽劣学生就故意说下流话，露出阳具对同桌女同学进行性骚扰。文革期间无人去管，更是肆无忌惮。更多的是挎个红宝书，张口闭口都是毛主席语录，言高行伪之人。这些学毛著积极分子最为可怕，时刻怀有害人之心，以阶级斗争为纲，连亲生父母都不会放过。

    阿朋是外校插户生，这位是标准的好学生，被世人所称道。父母都是小干部，不是革命对象，双职工家庭。阿朋受到的是正面教育，学习好，待人有礼貌，文质彬彬，跟名师学的吹笛子，学了少年无线电。他是个美少年，很快成为美男子，很有口才，英俊潇洒思想进步。阿朋的姨是本校老师，是硬性插户的，引起了男户员们的反感，集体户本来是自愿组建的。老道也是个美少年，美男子，很快的对阿朋产生好感，改变了初衷。阿朋对不同意的男户员采取了敌视态度，更加火上浇油，造反精神是那个时代的特点。矛盾从一开始就不必要的产生了，主要责任在杨大帅，目中无人。其实只要事前说一声，不会有啥不同意见。

    阿朋受到家庭影响，较为势利，进取心强劲。他把知青生活看作一次人生舞台，一定要有所成就出人头地。阿朋主动要求担任积肥员，轰动了全大队、全公社、全县……。阿朋每天挎着红宝书，唱着高调，总是故意将学毛著笔记忘在生产队，里面全是豪言壮语。很快的就参加了大队、公社、九台县的活学活用毛著积极分子代表大会，连走路说话都变为英雄人物，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人还是个神了？男户员业余时间说笑打闹，阿朋会严肃的教训道；“有那工夫多学学毛著多好？”总在深更半夜学毛著，不但在户里学，而且在生产队学，大有可为。

    阿朋的错误在于风头过盛，引起了农村青年积极分子们的反感——里面掺杂着嫉妒。在讨论入团申请时，老道、阿来全体通过，而阿朋则需要再考验考验。这对阿朋是个沉重的打击，心里极其不服气。于是以对老孙有意见为由，辞去了积肥员工作，届时阿朋父母已经作为五七战士在胡家公社别的大队插了队。阿朋还有个妹妹，长的很丑，像他的父亲。而他母亲则是位漂亮妇女，机灵聪明，与他父亲并不般配，社员们评论他父亲道；“一看就是个王八。”稗子大队办电期间问题很多，社员们意见极大，帐目不清。阿朋父亲作为会计，很快的查明了问题，逼得丁主任亲自登门相求，才算过了这一关，此后阿朋在大队很受照顾。大队特别安排阿朋在小学代课，不用下地劳作。

    阿朋正处于青春期，政治上栽了一下，就转战到爱情上。阿秋是女户长，其实啥也不管，也管不了。女户员们只有阿玉显得成熟，其它都是长不大的小女孩，而且不愿意长大，是被迫长大的。阿秋父亲受过工伤，少了一只手，家里生活很困难。阿秋是家里二女儿，如同野草般的长大了，出落得花容月貌——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城市贫民人均月生活费为6-8元，单职工家庭占绝大多数。公有化是等级制社会，等级森严，如同太平天国。文革期间被打倒的当权派子女享受的是特供，人均月生活费15元。知青按此标准只有一年，这一年已足矣。阿秋等女户员都是在这一年发育成熟的，营养恰好跟上了，与过去扣除买粮油钱外，连交纳水电、煤气费都困难的家里生活有所不同。大豆腐第一次敞开吃，一年180元的生活费大大超过了几乎所有人家，只有阿倩、阿朋、阿玉除外，其父母都是干部，是双职工。阿朋同时看中了阿秋、丽华，这是一场公开的求爱。老道显然对丽华有好感，与阿朋严肃的谈了一次，阿朋选择了阿秋，二美只能选一。

    阿朋的追求是公开大胆的，女户员们都回避开，弄得阿秋哀声央告大家都别出去。阿朋的纠缠长达一个月，阿秋倒底屈服了。其实处于青春期的女子都无太强的心理防线，尤其是破四旧之后。革命浪漫主义是主流宣传，而阿朋无疑是位革命青年，前程无量。阿朋具有足够的进取心，很快的在肉体上征服了阿秋，在热恋中的女人是很混乱的。问题出在女茅房里出现了避孕套，显然是阿秋掏兜时掉下的，女户员们就大惊小怪起来，五七战士老牛的性神经被挑动了起来。老牛把阿秋找到家里关怀备至，套出了一切，而阿朋一口否认。老牛可不是真的关心，而是作为资本向社队干部们加以炫耀。户里本来不知道的人，牛婆也及时将详情一滴不漏的合盘托出，并增加了一些想象。老牛是街道工作人员，行政级别二十一级，本来不够干部资格。新中国套用九品等级制，最初分为十八级，到了文革期间已增加到二十三级，末等月工资仅为19元。国家干部是金字招牌，二十三级也算是国家干部。古代行政截止于县级，而新中国行政深入班组，乃至各家各户。

老牛夫妻的性幻想获得满足，可把阿秋给坑苦了。因为阿秋说出一切，弄得阿朋很是被动，跟阿秋翻了脸。社队干部对作风问题极其重视，阿朋的进步受到极大阻碍，只好选择牺牲爱情以争取进步。阿朋哄骗阿秋暂时断绝关系，等风头过去再续旧情。阿朋指的应该是肉体关系，二人的精神恋爱似乎已走到了头。阿秋自然无话可说，此后连给阿秋开门都不开，阿朋的绝情让所有人都感到过份。这是个短暂的过渡期，品尝过女色的阿朋已经不再是过去了。在阿朋红的发紫时，薛三哥偷偷跟我说；“我上队里厕所正撞见阿朋撸管，这事我没对别人说。”所谓的正面教育就是伪君子教育，人就是人，都有七情六欲，青春期教育从不存在。下乡之后的粗鲁的性教育刺激着所有知青的性神经，阿朋自然格外性欲旺盛——野心越加强盛，性欲也越加强盛。这是物欲，是形体，是兽性的冲动。当无神论教育将人说成是猴子变的，就是把人类等同于禽兽；这是戎狄蛮夷思维，与中华思维大不相同。中华传统文化道德始终将精神放在首位，重义轻利，必要时应当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天人合一，人类本命星在天，人体只是个宅子。德夷、俄狄照搬犹太教那一套，新中国又以俄为师，全盘戎狄化了。将物质放在第一位，就是金钱与权势，注重实际利益，本末倒置。革命人民无不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以假丑恶取代真善美。说假话被视为思想进步，说真话被视为思想落后乃至反动，亩产十万斤也无人质疑。

与阿秋断绝关系之后，品尝过女色的阿朋并不好过。阿朋一旦撕下假面具，下流话说的比哪个都凶，连他自己大概都不真正了解自己。当代课老师不必起早，往往上半天课早早的回到户里。阿媛不肯继续做饭后，那段时间户里是轮流做饭，一男一女误工不少。丽华身体不好，主动请求在户里做饭，皆大欢喜。丽华不但干净利落，而且勤快，不攀任何人，有时间就在户里菜园拔草。我对丽华印象很好，每日帮她挑水，丽华似乎很感激，对我也有些特殊。丽华正处于青春期，女性第二特征发育迅速，浑身散发着女性的魅力，这种魅力漂荡在她的周围，也就是西方性学家所说的“力必多”。丽华母亲是街道组长，对阶级斗争很是用劲，我听到过双泉集体户王氏兄弟评论丽华母亲，说她可坏了。无知的家庭妇女一旦投身革命，并享有改造教育社会的权力，乃至掌握生杀予夺的权力，那是挡不住的诱惑。只要大街上存在最后一位革命者，肯定是位女性——“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这话说的没错。我很喜欢丽华，但是惧怕她身后的那双眼睛，那是个无法迈过去的坎。丽华的表现我能看得出来，她是渴望异性感情的，这是所有处在青春期的女性共同点。

在阿朋追求阿秋期间，最初阿秋总央求丽华陪伴着她，由此丽华没少听到阿朋的甜言蜜语，诗歌般的语言。丽华也觉得阿秋做的不大对，等于出卖了阿朋，断送了阿朋的大好前程。对于老牛夫妻她并无反感，党团员积极分子是有责任有义务向组织上汇报一切的，哪怕因此将亲朋好友打入地狱。苏俄模式是党管一切，相互监督，一句话，一个动作都是活思想，必须向组织进行汇报，组织上掌握一切。丽华也曾将所知道的一切汇报给五七战士老牛，老牛再层层汇报。阿朋父母不但参加运动，而且领导运动，无形之中就把这件事压了下来。阿朋父母见了丁主任总面有德色，令丁主任很是反感。丁大棒子常到六队集体户，六队不是重点，老丁在六队却是位重要人物，来自大队的带队干部，一言九鼎。

阿朋把目标瞄准了丽华，这是个多情善感的小白鸽，喜欢唱歌。阿朋午后没课，就教丽华唱新歌，培养感情。丽华顾虑阿秋，阿朋把阿秋贬得一钱不值，是阿秋对不起他，出卖了他，而不是相反。其实丽华也就是给自己找个理由，芳心已动，顾不了那许多了。每日清晨天刚放亮，知青们就出早工，都学会了看三星，看日头。户里只有阿玉有块旧手表，毛时代以剥夺广大工农作为公有化积累，仅仅维持生存而已，农民连生存都无法维持——既要马儿跑的好，又让马儿不吃草。苏俄是巧取豪夺社会主义大家庭各国，而新中国是有出无入，入的主要是战争武器，价格超过国际十场的数十倍。一卢布兑换三元七角人民币，在副食店菜点俄国人拿出三卢布想买几个西红柿，结果装了一汽车——国家计划价格西红柿每斤四分钱。抗美援朝所欠下的军火债，将所有农副产品运送苏俄还有所不足，就因为人民币与卢布兑换率过低。工业品价格奇高，得以一千五百斤粮食换一块全钢手表，就这样还得凭票供应。打开国门之后，同样的手表连五斤粮都无人肯换，就是些落后垃圾。

阿玉曾经用手表与于小屁对比时间，上下不差五分钟，打头的个个有此能力。阿朋送给丽华几样礼品，都很时兴。户里粮食箱子放在男户员住的屋子，丽华每早是必须取粮的。那段日子里阿朋每日清晨都仰身装睡，硬挺挺的阳具从衬裤缝间暴露出来，应该是有意的。阿来拿着小棍拨拉拨拉，没啥反应，男知青们就忙着上工去了。丽华是无法回避的，过了一段时间，阿朋与丽华已是打得火热，令阿秋大为恼火；早知如此，就不答应阿朋始乱终弃断绝关系了。丽华接受了阿秋的教训，矢口否认与阿朋存在肉体关系，老牛夫妻也未能攻破防线。老道、阿朋、阿倩争着帮牛家挑水，户里总是无人挑水，牛家也就不深究此事了。

风闻要恢复高考，丽华回家之后就再不见面了，在家里复习功课。初中啥也没学着，其实就是找几本旧教科书自学，邻居有位老高中生，二人常在一起进行学习。那段日子阿朋如同火上的蚂蚁，两三次去丽华家都碰到那位男子，妒意大发。高考报名必须是户口所在地，丽华又回到集体户继续做饭，兼温习功课。阿朋代课结束不肯上工，每日纠缠着丽华，非要马上结婚不可，租的是高老大家的北炕。老孙与高老大是一个媳妇，打伙住在南炕，丽华很是反感。总撵阿朋上工，以免耽误自己温习功课。阿朋由爱生恨，嫉妒是主要的，这也是小干部家庭子女的普遍特征。阿朋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趁丽华蹲着烧火，阿朋从后面一棒子将丽华打倒，丽华如同被杀的猪般喊叫了起来。一见到血阿朋就慌了神，他其实并无真正作恶的胆量。想的是把丽华打残了，侍候她一辈子，占有欲才是真正的，并非出自爱。丽华推开他，被邻居救了出去。男户员抬着丽华去公社卫生院，一路上阿朋再三表示陪罪，丽华也不理他，这一点随她母亲。丽华母亲闻讯赶来之后，将阿朋所送的所有礼物都归还给他，阿朋回来一把火烧了，阿伟直喊白瞎了。

丽华被接回家里办理病调，二三年也未能够办成。在此期间阿朋两三次求告丽华母亲，甚至下跪哀求，想要娶丽华为己赎罪，丽华母亲不为所动。丽华自己首肯了也没用，阶级斗争那根弦一绷，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家长们评论道；“你们户阿朋最坏。”我们很难赞同，尽管为丽华而感到悲哀。我们了解阿朋，了解他的心理活动，阿朋并非恶人，是错误的教育与错误的社会环境所促成的。阿朋的势利虚伪，并非孤例，几乎每个集体户都有这样的人，都是表面上天使，心里是魔鬼，可以为善也可以为恶。阿朋是位革命青年，而不是位好恋人。

阿朋没曾想户里无人落井下石，而是理解与同情，并对发生此事感到遗憾。张铁生一张白卷结束了恢复高考，也减少了丽华对阿朋的怨恨。阿朋父母很快的将阿朋转了户，但对阿朋所余的几十斤粮食紧追不舍，非要全拿回去不可，真是会计的职业病。本来已是年底，所存不多，阿朋与阿茂瓜分了一炕谷子，无人过问。此事一出，阿朋表示是阿茂拿走的，又不敢正面对质，粮食一事就不了了之。后来求丁主任跟队里商量拿走五十斤粮食，丁主任对我表示道；“当初我是经人再三劝说捏着鼻子去的他家，才多大点事，还当有大恩于我呢。”集体户的事本来就说不清，十五家的人硬捏到一起，各怀各的心眼，有啥公心私心的？都在争取早日抽回，把对方视为竞争对象，怎么去加强团结？集体户本来就是个时代怪胎，竞争抽调名额更加深了彼此之间的矛盾，难道这些上面真不明白？要求每个人都是圣人，破私立公，领导干部子女为啥优先回城？伪君子政治骗得了一时，骗不了几十年。文革期间的党组织已全被砸烂，所有神话已全部破产，连共产党员都不再是党的驯服工具了。新生政权带有足够的嗜血性，绝大多数冤假错案都是革委会建立之后，是清理阶级队伍运动中，由毛主席的好战士们制造的。阿朋也曾积极参加队里“一打三反”运动，将一桶井水扣在坏分子姜万玉头上，浑身是汗的姜万玉经此一激，强壮的身板彻底垮了下来，也常说“你们户里阿朋最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