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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六十花甲话人生[104]
我曾经历过一次生死劫,纯粹是由于自己马虎大意。老薛大哥喜欢倒腾旧自行车,其实费了挺大的劲,每辆旧自行车他顶多赚上三五元钱,却给他以成就感。家里想买辆旧自行车,全家人骑着用,长春市旧自行车并不多,没有此类市场。新自行车全都是凭票,寻常人家是弄不到自行车票的。在二十周岁生日前老薛大哥帮我买了辆旧自行车,五十五元钱,我决定骑着回长春,也就二百里地,不算太远。我没做任何准备,第二天吃完早饭就上了路,上岭下坡的走了三四个小时才到九台。中午在饭店吃了碗面条,正在吃着进来一伙人。我也快吃完了,马上起身让出座位。本打算在九台歇一个小时,已是十月二十日,穿的较多,头脑也有些木僵,有些混沌。在外面台阶上坐了不到五分钟,就觉得屁股很凉,还是慢慢的骑吧,此后都是平道。骑出不到二十里路,刚刚过了饮马河大桥,听得身后有汽车喇叭声。路上无人无车,我是骑在路中偏右,这条公路也就能行走两辆汽车,并不太宽。刚刚没骑几步,身后又传了几声喇叭声,我一时紧张,以为是刚才挡住了车道,分不清左右。猛的将自行车向左侧骑去,正横在急驰的汽车前面,上面满载土豆。家里没自行车,所以也很生疏,一慌张就彻底发蒙了。
等回头一看,只见一辆满载土豆的汽车冲下公路,翻在地里。我马上反应过来;这是我造成的后果。我跑上前去,第一反应是把人救出来。车是侧翻,里面人并没伤到,司机已从车窗钻了出来,喊了声道;‘你咋回事?’我连称对不起,接下来钻出的小伙子当胸给了我两拳。我自知理亏,并无怨言。车内三人,那一位出来后表示;‘我第一反应是出来把你抓住,免得这事说不清。’我表示责任全部在我,也是一时发蒙,这一路累的头脑不大清醒了。兜里还有二三十元钱,我在供销社买了烟、糖、饼干等,以示歉意。过往司机们都很关心,问有啥可帮忙的?另一辆车回单位报信,是材料试验机研究所的汽车。只有一个过路汽车讽刺道;‘好好的公路往那里开啥?’还有一个二虎司机张罗打我,声称这帮屯老二就是该打,啥也不懂。见我态度很好,那位小伙子向我道了歉,我并没在意。人性善是可以互相传播的,人性恶也是可以互相传播的,就看处在什么样的社会环境。哥哥每当得到陌生人的无私帮助,总会感叹一番,自己将来一定做个好人,也为别人提供无私帮助。这位司机不顾自己的安危,留下了我这条命,我是从心里感激的。
来了一位公路监理,我把事情经过一说,责任全部在我,感谢司机同志。监理听完了之后教育了我几句,想要骑摩托车离开,问开车的司机姓名?一说是宋攸,马上变了颜色,把责任全部安在司机头上,车速过快等等,前几日二人刚刚吵完架,监理记下了这笔帐。单位开来了吊车,宋攸领我到车厢里等候,发出了许多生活感慨,他也爱好文学。我们之间居然很谈得来,成为朋友。忙完已是天黑,我乘他们的车到了长春,写下了事情经过,晚上九点钟才回到家里。当时还没怎么害怕,是事后感到可怕的。第二天我与哥哥去宋攸家,送了些礼物。哥哥在日记本后面写了首诗作为感谢,宋攸回赠了一首;
饮马河畔险重重,愁云惨惨凝不动。鬼门关前急转舵,化险为夷两俱生。俗夫素无豪士胆,怎比历朝世俊英。从此远辞危险路,但求平安度余龄。[1972,10,21。]
第二日就是我的阳历生日,按阴历出事那天晚上就是我的二十周岁生日,命里该有此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此后对这类问题我也多加注意,不敢再马虎大意了。三日后我请宋攸到家里吃饭,与父亲谈的很高兴。没过两三日宋攸领来一个人,是他同学好友,也在煤气公司,两人关系很近。那位刚刚二十五岁,已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是因为言论。春节过来时宋攸满面忧伤,他的父母相继死亡,正在带孝。他认为我们之间的相聚很不吉利,不应该继续保持往来,我尊重了他的意见。但是见他忧郁的样子,心里一直放心不下,始终惦记着是回事。
二汉抽调回来已是身患重病,在农村患上了类风湿,险些丧命。还有一位女知青也是患上类风湿,一辈子身体就算是交待了,都是睡凉炕患上的病。我长年住在老王家,还算幸运。二汉在户里时纠缠过王亚琴,这是二班最漂亮的女同学,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王亚琴在学校时就很活跃,总是欢歌笑语,不知道愁。字写的好,文章也写的好,是个才女。下乡后成为男户员的追逐对象,阿威也曾追求过,吴勇也曾纠缠过。吴勇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声称王亚琴是利用这些男户员,在户里取得优势地位。吴勇在户里遭到孤立,女户员们都烦他,就是太粘。男户员们普遍瞧不起他,冬季他不在户里时,拿他的棉被挡窗户,并不怕得罪他。吴勇曾经张罗过转到我们户,这户的女户员们也都反感他,并不欢迎。其实吴勇相貌不算坏,手还挺巧,总想讨好别人,总是不能如愿。
二汉回来之后对外扬言道;‘王亚琴不肯跟我,要是跟我搞对象,我就想法把她弄回来。’我去周家供销社曾遇见过王亚琴,请我到户里。我考虑只剩下她一个人,有些不方便,没有去。回长春在路上也遇到过,正在跟一个军人散步,打了声招呼,对我颇有好感。这是天鹅肉,我虽说喜欢她,却不敢心存妄想,知道自己有多大份量。事实上王亚琴比我的处境更糟,我家庭问题是公开的,而她则一直把家庭问题藏的严严的,她的父亲也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真没想到。王亚琴在大小队都是惹人注目的人物,干的很出色。推荐上学评上了她,结果弄巧成拙。一政审家庭问题暴露了出来,学校把人又退了回去。这一下子影响可就大了,王亚琴很长时间抬不起头来,无法面对,那个时候应该是她一生中最为阴暗的时候。王亚琴是户里最后一个抽调回来的,因为不忠于毛主席,欺骗组织,回来时已在农村七年,其中的甜酸苦辣只有自己知道。美女知青本来在农村就很艰难,加上家庭问题更不用说,成为社队干部案板上的鱼肉。据说后两年到大队小学校代课,没有参加农业劳动。一班的美女王红,二班的美女王亚琴,都是红颜薄命,死的很早。
在县里开会时遇见了阿魁,显得很亲热。阿魁从小学到中学都与我同班,学习并不好,可是家庭出身好。在班里很积极,当上了班长,紧跟谭阿春。下乡之后也是同样,成为户长接班人。小领袖一走,他这个小张春桥可就成了孤家寡人了,根本忽悠不起来,户里与队里都不拿他当回事,很是失落。王二在队里公开贬斥道;‘他学毛著全是装的,到后半夜还不睡觉,点着个灯,还特意念出声来,弄得别人都无法睡觉。学毛著背后学呀,总当着人面学,我看他的眼神总往女户员身上溜,根本不看毛著。’领导班子没有让阿魁参加班子,也没让他参加运动。谭阿春父亲是领导干部,他家算个啥?农村人更加势利,让阿魁气不打一处来。阿魁既然无法成为顺奴,只好选择成为恶奴,才能引起领导们的重视。阿魁对我夸口道;‘你们队领导要是有了啥错误,你敢不敢写出材料在大队进行广播批评?这事我就敢,进行过多次。这次参加劳模会是大队指定让我来的。’我回答道;‘有啥意见你直接跟队长提就是了,非得直接整到大队广播里干啥?咱们知青是来接受再教育的,不是来教育贫下中农的。’在许多方面都是看法不一致,但是不影响友情,开会之余还是常在一起闲扯。大会是集体伙食,排队进县招待所食堂,八个人一桌,不分社队。女的喜欢聚堆,我不注意,有一次与七位女郎一个桌,弄得我很尴尬。阴气太重,她们越是客气,我越是羞愧,几乎抬不起头来,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阿魁则不然,大大方方的争取主动,给七位女士夹菜,潇洒自如,尽显男士风度。
阿魁在队里受到冷遇,积极性一落千丈,长期回家不肯回户。于是惦记上了四姨家二女儿小杰,总去追求,看来毛思想倒是挺能提高性欲的。小杰根本看不上他,其实就是从贫民窟里走出来的,总想成为张春桥、王洪文、姚文元,寻找一切机会。类似阿魁这样的极多,越是处于社会下层,越具进取精神。阿魁后来抽调上来,在单位也是积极争取进步,据说当上了科长,聚会时也领上了小蜜。这是一种成功的炫耀,身份的炫耀,他们追求的就是物质——名利地位,金钱美女,学毛著本来就是假的,是进步的敲门砖。当年哪个人夸阿魁毛著学的好,可把他感激的不行,他是非常需要得到外部肯定的,就是自信心不足。
列斯毛金也是出身下层社会,所以极其需要来自外部的肯定,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对于内部并不在意,家奴们必须喊万岁,表忠心,否则小命难保。随着杀人武器越来越先进,所有专制政权都是先军思想,重点发展杀人武器,主要针对国内。一旦奴隶们群起反抗,不排除把核弹用在国内,以君为本。任何一伙强盗依靠武力占据一个国家,都会成为合法政府。本,拉登如果取得一个国家,完全可以制造核武器,外部是无权干涉内政的。当今世界本来就是在强盗文明基础上建立的国际秩序,与中华文明完全是两回事。夏桀、商纣的淫暴虽说没有针对国外,商汤革命、周武革命照样以顺伐逆,以有道伐无道。绝不会把逃人送到暴君手里任其残害,以民为本。所行不义怎么样也没有用,不是以德服人,而是以力服人,都是口服心不服,无人愿意当奴隶。当代人舍弃中华瑰宝而求取戎狄思想垃圾,转变为垃圾群体毫不奇怪,乃是秦戎子孙,蛮夷习俗。中华文明是指的精神,而非物质。长城是专制文化,人类社会垃圾,中华的耻辱。
宝魁父亲有赶集的习惯,其实也不买啥,也无钱可买,还是喜欢赶集,往返三四十里。兴起了社会主义大集,这是个新生事物,据说是东光县搞出的经验。这有是政治任务,必须完成。各队都安置了任务,往集上拿多少鸡蛋,拿多少肉,算在完成征购任务之内。可是有一样;本公社社员只许看,不许买,当时买了也得还回去,是给领导们看的。领导们都是天上的神仙,平时不食人间烟火。下来检查之前,必须准备十天半个月的。领导们并不想看到真实情况,下面也是明白,彼此之间都清楚倒底是咋回事。造假是政治需要,看假也是政治需要。谁都知道无法亩产十万斤,还是照样放卫星,认认真真走过场,全心全意说假话。已经延续了数十年,只要体制不变,还将继续延续下去,整个社会就是建立在虚假之上。李父背个瘩裢来到外公社的大集,买了不少平价鸡蛋。被领导们给抓住了,好顿收拾。李父认为这地方不如辽宁省,‘山狼性,水贼性’,张罗还是回去。辽东一带是汉人最早出关垦荒的,而胡家年头并不算多,这地方有些作法让李家很难接受。宝杰追求薛波,写了求爱信。薛波正想高摆,当众念这些求爱信,有的字不认识问女伴们。她母亲倒是很爽快;‘你跟谁我不管,哪家都得拿七百元养女钱来,谁家女儿给他家白养活?’宝杰家刚刚盖了房,根本拿不出这个钱来。
薛波真正相中的是阿泉,跟阿泉要七百元养钱,阿泉生气的回答道;‘我一分钱也没有,一分钱也拿不出来。’薛波随其母亲,也显得很泼辣。在学校时,邮电局领导老胡喜欢用自行车带女学生,专门让坐前面,趁机贴靠几下,占点便宜。凡是让他带过的女学生,下次都吓得不敢了。薛波并不知道,为了少走十八里地,就高高兴兴的上了自行车。老胡一下坡就把身体贴上来了,脸也贴上来了,吓得薛波不敢动弹,正在高速下冲。等冲到坡下之后,老胡又进了一步,满脸淫笑的对薛波道;‘你比我大。’薛波挺奇怪的反问;‘我跟你女儿是同一年级,怎么能比你大呢?’老胡道;‘大一圈。’村姑们在性神经上都反应很快,马上明白了,挣扎着下了自行车后骂道;‘你把这话回家跟你女儿说去。’老胡不以为然的道;‘说也没啥。’骑车飞奔而去。回到家里薛波跟父母一说,气得老薛大哥要去打姓胡的,薛大嫂也不让了,告诉薛波;‘再见了往死了骂他,一个党员干部道德败坏到这种样子,公社领导管不管?’老胡在公社一直是红人,薛波这顿臭骂,别的女学生们也跟着骂,以后见了就绕着走,再也不敢带女学生了。但是由此薛波也被人抓住了话把,女伴们一吵起来,就喊叫‘自行车坐前边,大一圈!’别看公社这些乡镇人员,吃的是白本,供应粮等都照城市差两个等级,在农民面前可都是上等人,牛着呢。
安大晃被拿下之后,阿泉被提拔为副队长,身份不同了。安大晃喜欢当面买好,无论对老道还是对我,都是同样,我并不感激他,不需要外部肯定。安大晃当了四年的副队长,没少多吃多占。他的口头语是;‘现在就是人奸地薄,所以产量上不去。’他自己就是常年脱产,啥也不干。五六十号劳动力,男的四十来人,仅脱产干部加后勤人员就十几人,哪个有劳动热情?社队干部都多吃多占,哪个没私心?集体经济根本就不适合小农生产,机械化还勉强,得有苏俄那个条件,国土辽阔。人均不足二亩地,用得着么?
宝杰个头矮小,却很敏捷,与朱金修传球很默契,是一对得力前锋。齐忠扬是中锋,六队的篮球队再次兴起,多次打败七队。宝杰不服气阿泉,他们之间相互争雄,我对阿泉有所偏爱。他是弱者,母亲总在给他丢面子,阿泉常常到老王家一坐就是一晚上,不愿意回家。继父不愿意给阿泉出结婚钱,为此拉饥荒也不认可,毕竟不是亲生的。搞民兵活动没有钱,齐忠扬主张打柴卖,跟队里说一下。其实打的并不多,也就一千多捆,卖了四车,收了一百二十元。暂时无人来买,我跟邢德贵商量队里出马车先拉回来,邢德贵没答应,让民兵从山里背回来。此事一拖下来,不到半个月剩下的柴木就荡然无存了。被人发现无人看守,满载而去。
童秀云患上了精神分裂,四处乱跑,啥话都说,也跑到了稗子大队,险些被疯牛给顶着。农村经常出现疯牛,这头疯牛是二队的,用步枪打死了,分吃了牛肉。那个年代无人在意疯牛病、痘肉等,就是瘟猪照吃不误,都成了营养。每个人都极度缺乏营养,有些病是富贵病,例如高血压、心脏病、癌症、脑血栓等等,穷人患的是肾病、肺病、胃病、贫血、神经衰弱、甲状腺肿大等等,并不一样。薛金鑫从我这里借了医药费一百元,总算是把病给治住了。对我说道;‘当初定亲的时候我就不大同意,早就有这个病,家里非逼着我同意。孩子也有了,只好对付过吧。’两三个月后才把钱还回来,也是紧张的不行。薛金鑫给何兽医当徒弟,也想学门手艺。到来的头一年,何兽医相中了我,再三要收我当徒弟,我没有答应。何兽医家里有三个女儿,都长的很出色。没有参加队里劳动,而是荷着小锄上山采药,别有风姿。大女、二女都嫁给了知青,一个在长春,一个在吉林。三女也是相貌出众,正在上学,成为校花。
四队张贵忠曾经与同我在专业队,后来总愿意跟我下棋,往来很好。四队民兵连长是王洪斌,是王宝臣的侄子,也是高中回乡知青。王洪斌一表人材,招仪仗队时,带兵的一眼就相中了,把他弄到了北京。没想到患有癫痫病,又被送了回来,在青年中很有号召力。四队也组织了文艺宣传队,排练的是话剧,张贵忠积极参与。四队人很瞧不起,认为他们只能在本队演,去不了外面。而张贵忠并不服气,把这件事看的很重。我随口议论道;‘这些事不必当真,也就是图个热闹。无论能不能去外面演,都没什么。’每次民兵集训见面,张贵忠总是跑过来与我握手,显得很亲热。可是这次居然不同,张贵忠马上很生气的训斥我道;‘你耻笑我们哪,你耻笑我们哪,我看你也就这么大出息了,别的出息也不可能。’我只好笑着回答道;‘这我自己知道,我连这么大的出息都不应该有。’看来张贵忠是知道了我家庭的情况,对我马上就变了颜色。我也没啥可求他靠他的,并不在意,以后见面不再说话。等我抽调回去之后,特别到他家去了一趟,他很高兴。后来到长春住了几日,算是有个圆满的结局。我从不主动与谁交往,但是心里还是很重视友情的。
我大表姐分配到了白山水电站医院,是三线工程。主要是抽调上来的知青,应届大学生,还有一些知识分子。这是个深山沟,备战工程。世界很小,大表姐讲了那儿从高处掉下来一个人,下面站着的两个女青年都给吓坏了,人摔个稀烂。这两人中有一个就是淑花,我与阿倩前去探望。她二姐还在家里忙乎,显然并没有办回来,淑花倒是恢复了正常。谈起那儿的艰苦环境,我建议淑花有机会还是尽可能回来。阿倩调笑道;‘那个人能干么?’淑花也禁不住笑。出来后我问阿倩是哪个人,阿倩回答道;‘你傻呀,都二十二三岁的人了。’我这才恍然大悟。淑花父亲活动能力不行,人太老实。春桥思想正在兴起,大力批判资产阶级法权,主要针对的就是这些老干部。老干部就是民主派,民主派就是走资派,必须大力反民主,反自由,批判一切民主现象。春桥同志更像是毛领袖的接班人,‘小报抄大报,大报抄梁效’,举国上下都是同一个声音。反民主已成为历史潮流,是专制就支持,是民主就反对,已成为历史的选择。
大表姐与一位清华大学毕业的成了家,新婚是在哈尔滨大舅家办的,住了一个月。大舅到长春对姑爷赞不绝口,认为若不是因为家庭出身不好,咱家女儿到不了人家面前。到了长春之后,是位俊俏的小伙,文明礼貌,很有教养,显然出身于名门世家。父亲与他谈起国际形势,他的见解都很深刻,也看的很准。他认为中苏打不起来,日后还得和好,这是我们所不敢相信的。长春市到处都在挖地道,住在一楼的百姓们把地下挖得很深,个个都是临战状态。大量的建筑材料用在地下人防工程上,居民住房是没有能力建的,一家两三代人仍旧挤住在一个小屋,还是比农村强的多。这位姐夫也是没有太多的选择,白山水电站的女大学生是很有限的,大表姐明显的配不上他。身外之物远远超过人的本身,等级制无所不在。这位大表姐夫后来轻而易举的就考上了研究生,分到大连。四十多年后见到大表姐,对丈夫并不满意,主要是不顾家,不懂得怎么多赚钱。我父亲认为老崔家有返祖现象,大多在置房置家底,还是老地主那个习惯。对于精神财富不大重视,更重视物质财富。大姨夫就是这样,总鼓励子女们争取进步,争取入党,对毛领袖是很崇拜的。我母亲很不满意,对他说道;‘你是在教会学校毕业的,在日本大学受的教育,将来死后得争取上天堂啊。’大姨夫并不这么看,反驳道;‘那毛主席呢?’我母亲回答道;‘下地狱,他害了无数人,包括你在内。’大姨夫不吭声了,但是心里并不服气,他认为只有毛主席能上天堂,耶稣等得下地狱。
每次去探望艳霞、丽华,心里都挺难过。感情是一点一滴的小事聚起来的,户里这些人感情比自己过去所知道的深的多,如同醇酒一般,年头越长越是回味悠长。艳霞显然有了护花使者,每天在一起上班下班,相处的很好。丽华两年后才办妥了手续,安置到街道社办企业,是搬运砸碎铁块,是个铸造厂。丽华的身体显然是吃不消的,又没有别的工作可干。丽华也成了家,生了个小女儿,户里这些人并没有参加婚礼,彼此之间很少往来。
李平、小姜给女社员们起了外号,被兰英当笑话传了出去,于学萍、薛波杀了上来兴师问罪。淑琴认为她们本来就想在新户员面先显显,这下子有了借口。男户员再三赔礼道歉,双方友好分手。农村回乡女知青们潜意识中也是希望有机会成为‘小芳’,日后进城,通过婚姻改变命运。于学萍跟我在一起干活,日久生情,相互有所感觉,但是并未明示。于学萍对小姜、李平并不在意,就是个破营城矿,有啥了不起的?姜在民从部队回来探家,主要还是为的定亲。复员之前可能定亲,真回来当社员可就不一定了。于希凯是希望能够与姜应芳这个老革命联姻的,也壮大一下门庭。两家顺利的定了亲,姜在民也知道我对于学萍有意思,曾经对别人提起过此事。没过半年,姜在民已经复员,在部队并没得到什么。当初领导让他喂猪,他认为是对他的考验,争取入党。三年后已是灰心丧气,部队里只认老乡,是因为看他傻大黑粗的,所以派他喂猪,并非是什么考验。姜在民刚入伍时牛气冲天,决心抛弃于学萍,在女知青中选美的。时过境迁,也就没有什么豪气了,还不如不参军,兴许能当上六队一把手。
无论张铁生那位0分大学生,还是黄帅的反师道尊严等,都是上层建筑领域的政治斗争,一举成为新的政治新星,极大的刺激了人们的神经。只要一脚踢出个屁来,马上成为中央委员,两会代表,就在上面一句话。每个与会者都是演员,演啥角色自己明白。让举手就举手,让拍手就拍手,一群奴才而已。殿堂之上不是倡优就是戏子,不是家奴就是打手,中华大地只有选官,没有选民。无数民脂民膏耗费于这群酒囊饭袋手中。无数宝贵财富被其按权瓜分,落入私囊。各建豪宅动辄占地数十亩,夺食于民口。只会迎合权贵说些屁话,以示献媚。‘四人帮’不仅仅是一小撮,而是一大批,乃是万千倍以上,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肆无忌惮的残酷迫害,冤假错案遍布全国,不下数千万起。新生奴才们趋炎附势,张铁生等追随春桥同志,大抓民主派,称他们为‘跑资派’。反民主已成为主流,谁敢提‘民主’二字,马上成为反动派,秦始皇已成为新图腾,任何人也不敢否定。秦始皇的时代已经到来,新秦始皇超过老秦始皇一百倍,掘炎黄陵,砸祖先坟,新一轮的革命狂潮又在兴起,春桥思想正在上升,继续发扬了毛泽东思想。全民腐败,丧失正义,殿堂之上衮衮诸公哪怕与明季腐败官场相比,也是百不及一。士风日下,人心不古,奴性成为真正的国民性。与毛领袖最为相似的是明季万历皇帝,当年的万历新政,经济大跃进运动也曾引发争论,不是在庐山,而是在北京,结果大不相同。敢于给领袖提意见的是江淮巡抚李三才,官居二品,上书皇上道;
‘自矿税繁兴,万民失业。陛下为斯民主,不唯不衣之,且并其衣而夺之。不唯不食之,且并其食而夺之。征催之使,急于星火。搜刮之令,密如牛毛。今日某矿得银若干,明日又加银若干。今日某处税若干,明日又加税若干。今日某官阻挠矿税拿解,明日某官怠玩矿税罢职。上下相争,唯利是闻。如臣境内,抽税徐州则陈增,仪真则暨禄,理盐扬州则鲁保,芦政沿江则郝隆。千里之区,中使四布。加以无赖亡命,附冀虎狼。如中书程守训尤为无忌,假旨诈财,动以万数。昨运同陶允明自楚来云;彼中内使,沿途掘坟,得财方止。圣心安乎不安乎?且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陛下爱珠玉,民亦慕温饱。陛下爱子孙,民亦恋妻儿。奈何陛下欲崇聚财贿,而不使小民享升斗之需?矿税之事,乃宗社存亡之所关。一旦众叛土崩,小民皆为敌国。烽火燎原,乱众皆起。陛下孤家寡人,纵黄金盈箱,明珠满屋,谁为皇上守之?陛下每有征求,必曰‘内府匮乏’。夫使内府果乏,是社稷之福也,所谓貌瘦而天下肥也。而其实不然。陛下所谓匮乏者,黄金未满地,珠玉未际天尔。小民食不裹腹,衣不蔽体,而皇上重以征求。立枷鞭打,敲骨榨髓。倘它日小民求生不得,请死不能,揭竿而起,祸及天下,届时将置陛下于何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