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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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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花甲话人生[4]
伟大领袖发出最高指示;‘打倒阎王,解放小鬼’,受到了亿万人民的热烈拥护,历届运动中,只有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是全体人民广泛主动参与的,而且非常投入。伟大领袖高瞻远瞩,这个比喻非常贴切。长达十七年里,各级组织上如同阎王一般控制着亿万小鬼们,千百万双眼睛密切的注视着每个小鬼的一言一行,如同苏俄的‘契卡’。儿女监视着父母,骨肉同胞互相监督,组织上是明察秋毫的。向各级阎王作汇报会受到奖励,有可能也加入阎王的行列,麾下有了可役使的小鬼。小鬼们把堕入十八层地狱的人们上刀山,下火海,进行油炸、刀割等等,无不是为的取悦阎王,表现积极,获得组织上的信任,并加入组织,成为其中的一分子。伟大领袖发出庄严号召,号召小鬼们打倒阎王,造阎王的反,组织上不复存在。获得解放的小鬼们已经没必要积极表现,十八层地狱中的折磨停止了。曾经有过几亩、几十亩耕地的地富们早已成为死老虎,如今都像有九条命的猫一般悄悄的复活了。在历届运动中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黑五类们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组织上不复存在,小鬼们忙着批斗阎王,伟大领袖更喜欢痛打落水狗。包括文化红色沙皇周扬、史学霸主吴晗、戏剧剧阀的老舍等,这些曾经在历次运动中锋芒毕露,整人无数的精神思想阎王们都成了落水狗,曾经挨过整的小鬼与心怀敬畏的小鬼们无不愤怒声讨,伟大领袖受到了亿万人民的衷心拥戴。伟大领袖禁止革命对象自杀,这是叛党行为,自绝于人民。就让他们活着,一定要在精神上彻底战胜所有人,尤其是以君子士大夫自居的臭老九。这并不奇怪,毛主席所羡慕的一代天娇成吉思汗靠仇恨起兵,元人曾是最原始落后,就是一群野蛮土匪,以武力横扫欧亚大陆。将士们无不染上杀人瘾,以杀戮为乐。伟大领袖成吉思汗教导他们;‘男人最大的快乐是杀掉敌人,让他们的妻女痛哭,劫掠他们的财物,享用他们的妻女。’
我大姨嫁给了农安崔家,曾经是拥田百亩大户之家,三代同堂。夏代户均田五十亩,商代七十亩,周代百亩。随着国家机器的日益强大,国家占有的封地、军垦越来越多,到了明代已减为户均三十亩耕地了。东北曾经全是荒地,按历代王法是永不起科,不须交纳任何赋税的。满清垮台之后,掠夺性开发已破坏的差不多了,几乎所有的山林都被烧成了炭,留下了肥沃的土地。崔家随着流民潮来到农安,落地生根,不再回关里家了。昔日的临时窝棚变成了土房,变成砖房,有了老少三代。关东红胡子猖獗,当家的被绑了票,索要三百块大洋。农户们省吃俭用,有钱就购买土地,家里拿不出钱来。经过‘花舌子’商量,以长孙换回了当家的,卖地筹款。绑票每日里跟着马屁股后面跑,不拿钱就是撕票,或是给家里送去个耳朵、鼻子等,百姓是惹不起的。就这样长孙读了书,别的子女是没这个资格的,舍不得钱。这就是我大姨夫,日本医大毕业,是农安有名的崔大夫。1932年建立了满洲帝国,为大同元年。二十一年丁壮必须服兵役四年,为满洲国军,日本关东军协助剿匪。社会安定下来,崔家也富了起来。抗战胜利之后,我大姨夫已开了私家医院,被推选为县参议员,就是现在的县政协委员。土改运动中崔家被定为地主成份,扫地出门,全家讨饭,大姨夫被关了起来,准备枪毙。由于有一技之长,留下了一条命。国共双方都留下日本战俘数以十万计打内战,对技术人员待遇不错。
大姨夫家是有原罪的,剥削过人,所以都在诚心进行自我改造。大表哥、二表哥、大表姐都考入大学,在长春读书,我母亲二姨家就成了他们周日相聚之处。大姨夫总在积极表现,组织上却将其定为内控右派,子女们也觉得低人一等。填写家庭出身时,只有二表哥填报‘医生’,为自由职业者。灰色家庭或是黑五类子女只能报考技术类,医大‘哈吧军’里面大多是灰色家庭出身子女。父亲去找大表姐,见她正在参加武斗,积极表现,往楼下对立面身上泼水。父亲把她领回家,劝她回农安,怎么样也是地主出身,没啥用。故交儿子姜恩庆也是同样,在父亲的力劝之下回了延边,被战友们视为逃兵。这些逃兵们也是灰溜溜的,声名俱损,被革命小将们所瞧不起。保皇派与家庭有问题的子女因祸得福,成了逍遥派,受到来自两方革命阵营的声讨。革命如火如荼,每一方都被自己当做共产党,把对立面当成国民党。
最初运动很顺利,打倒了当权派,红革会建立,这是毛泽东主义党。各军区司令在伟大领袖的默许下,临时担当了小斯大林的角色,选择一方作为真正的革命党。上海风暴与哈尔滨等红色风暴,三大战役都进行得很顺利,真正的革命派具有武器装备的绝对优势。失败者成了阶下囚,成为现行反革命,成为阶级异己分子,成了隐藏在革命队伍中的野心家、阴谋家,破坏革命的犯罪分子。现行反革命成批的遭到屠杀,整日游斗不断。更多的失败者在下跪请罪,在尝胜利者的粪便,卧薪尝胆。面对这样的下场,社派头头们已不再是为了争权位,而是为了保命了。革命是不择手段的,只要能取得成功,每个革命者都明白这个真理;‘有了政权就有了一切,丧失政权就丧失一切。’
军区司令贺吉祥小看了长春公社,这可是熟悉革命史的一代人。红革会、二总部作为新生革命政权,是山上派,最初并没把长春公社放在眼里。利用各种宣传方式进行口诛笔伐,并编唱了革命歌曲;‘地工光野一小撮,分裂主义者,破坏大联合,罪责难逃脱,,,,,’词曲不敢令人恭维,水平太低。而大杂烩长春公社则不然,《长春公社之歌》词曲优美,哙炙人口;‘向前进,向前进,战斗的长春公社,穿过乌云跃过烈火,爬过战斗的血泊。惊涛骇浪,我们去踏平,光辉的前程,我们去开辟。为了保卫毛主席,长春公社社员决心,流尽最后一滴血,,,,,,’
二表哥在吉林大学数学系,爱好文艺,创作了《红野战士之歌》;‘红旗野战军,勇猛向前进。紧跟毛主席,永远不变心。文化大革命要进行到底,修正主义根子要挖尽。革命方知北京近,造反倍觉主席亲。为了保卫毛主席,红野战士永远向前进,,,,,’
红二代们大多是父亲成了进城干部之后,倚仗婚姻法抛弃旧妻,另娶新妻所生,年岁并不大。新妻大多出身于灰色家庭,脱胎换骨,革命词汇不离口,比男人更加革命。天生具有优越感的红色接班人们大多不学无术,老爸只不过是个大老粗,曾经是个农民,流氓无产者。红二方面的宣传工作远远比不上公社一方,尽管占据财力、物力绝对优势,并得到军方的暗地支持。解放军已成为真理的化身,每个穿黄军装的都罩上了一道神光,革命女青年们争相以身相许,嫁给革命军人就等于投身革命。早已全部流氓化了,军人亦不例外。在开往和平大路有轨电车上,一名军人对女售票员耍流氓,被两位女售票员撕了领章、帽徽,打了耳光。军人自知理亏,也就认了。革命群众闻知此事却不让了,第三日就张贴出‘不许侮辱解放军’的大字报,两位女售票员遭到批斗,打成现行反革命,军人自然不再承认有错。出入民宅的军人与出入军营的女郎们风流事不断,人们视而不见。有的外调人员专门选择地富家庭有闺女的吃住,半夜强奸女儿,地富夫妻面对呼救吓得不敢吭声,有敢于揭露者以腐蚀解放军严惩不怠。美女蛇们只好选择贫下中农子弟,提供人身保护。杨[]寨曾经是流氓无产者,在土改运动中诉苦立功,当上了工作组长,并占有了地主的漂亮女儿。组织上批评教育,杨宁可放弃党票,放弃官位,就是不肯放弃美女蛇。后来被打成右派,这样情况很多,反右是有名额的,必须完成政治任务,有历史问题的首当其冲。
在宣传上红二不敌公社,就诉诸革命暴力。经历了镇反、肃反等,公社一方知道将面对着什么?上海、哈尔滨等已陷入红色恐怖。红二一抢军械库,公社随之而抢。守军象征性的阻拦一下,推到一旁就不再过问,任凭搬取。其实只要伟大领袖一句话,就可止住武斗狂潮,例如抢夺军火库的以反革命论处,参加武斗的以反革命论处。伟大领袖意不在此,喜欢大乱,之后达到大治,锻炼实战,准备杀向世界。大多数小斯大林都胜利完成任务,长春、武汉等处小斯大林们却陷入尴尬地位。长春公社一面高喊拥护解放军,一面打倒贺吉祥,油炸贺吉祥,硬把早已被贺吉祥关押起来的赵林往一块扯。武汉亦是如此,文革小组也不敢深入了,造反派们对文革小组不再客气,定为反动组织这一把戏已经不灵了。无论蓝萍还是狄克,谁穿新鞋往狗屎上踩?于是就推出了周恩来和稀泥,劝说两派停止武斗。如同美国幻想国共两党停止内战一样,完全是在做梦。山下派已经足够强大,可以挑战任何权威,他们是无任何退路的。
正如国共两个革命党都指斥对方为‘蒋匪’、‘赤匪’一样,红二与公社互相指斥对方是执行修正主义路线,是刘邓陶残渣余孽。刘少奇已被漫画成狗,奇字横写。邓小平已被漫画成猫,惟妙惟肖。《百丑图》神形俱全,这些创作人才大多出于灰色家庭。革命小将们以穿旧军装为荣耀,军帽价值不菲,每顶高达三十元。枪械部分流入民间,成为抢劫利器。在五商店,一位劫匪命令对方将军大衣脱下来给他,遭到拒绝,当即中了一枪,劫匪扬长而去。都很困难,有钱人很难找。某人公开在市场上叫卖枪支、子弹,索价三百元,加上子弹共计三百七十元。只要抢劫几次就回来了,真遇到了买主,交易顺利完成。岂料这是个圈套,卖枪的把脸一翻,又掏出一把枪,告诉那把枪里面没子弹,将枪弹又拿了回去,来了个黑吃黑。
进城不多日子,被雇用参与武斗的贫下中农们就不再认可,而是结伙进行抢劫。骑车戴手表的时髦女郎们被剥得一丝不挂,蹲在路边等候人救,无人理会。这些劫匪看啥都是好的,打劫哪一家连半块肥皂也不会留下,尽皆包裹而去。公检法已不存在,常在一起谈论运动的市民们自发组织起来,形成互助,邻里之间从未如此融洽。也有趁此机会杀妻的,进行报复的,军管会已成为专政机关。人们既兴奋,又惊诧,分出两派观点进行辩论。这类辩论没啥危害性,很少动粗,也没那个必要。旧中国的小市民们多多少少都有历史污点,哪怕曾经效力于旧政权两三个月,只不过是看大门,都算一般性历史问题。
红革会、二总部占据主流,是正统地位。姐姐与哥哥都在学校里随帮唱影,加入了红卫兵组织,顺理成章的成为红二观点。公社是反对派,是叛逆派别,灰色家庭子女是没那个胆量的。我们忠于毛主席,是源自封闭愚昧无知,源自从娃娃始的不断思想灌输,每个人都在以毛泽东思想武装头脑,毛著张口就来,成为主体思想。那时的我并不存在,只是一具躯壳,行尸走肉,螺丝钉、革命砖。我们如同泥砂般的顺应历史潮流,组织上的消失令我们感到轻松,进行大辩论成为一种乐趣。都以毛著攻击对方,诡辩论成为哲学,否定之否定,毛式辩证法真是妙不可言。哥哥多才多艺,能言善辩,舌战群儒,被称为‘小辣椒’。我们也乐在其中,攻其一点,布及其余,觉得很是畅快。我们与所有右派子女同样,认为别的右派是真的,父亲是错划的。所以并不记恨毛主席,而是记恨整我父亲的华局长,父亲亦不例外。对毛主席无人敢于不恭,哪怕在自己家里。楼下住的是沙处长家,将十几户公共大院圈占三分之一,无人敢于争执。沙家儿子总骂我们是小右派,尽管摘了帽,还是摘帽右派,无法回到革命队伍中来。他们父亲是共产党员,革命干部,自然趾高气扬,不可一世。觉得厕所有味,就命人将二楼我们家厕所钉死禁用。偶尔漏水,就把上水掐断,连续数月得到邻居家去接水。当权派一被打倒,沙处长成了黑帮三掌柜,经常性挂牌游街,很是狼狈。沙家子女再敢辱骂我们,就回敬三掌柜,他们马上不吱声了。圈占的院子主动拆除,沙家与邻居们友好相处。我们住上下楼,此后我们两家关系恢复了正常,文革造成了相对平等,沙家的吃住条件还是优于平民百姓。其实沙处长是个很好的人,主要问题在于附着的权力,沙大小在文革初期拿棍棒狠打学校老师,也曾经是个红二代。这些黑帮子女都夹起了尾巴,成为灰色人物。黑帮们大多都是红二观点,这是习惯成自然。两派都拿黑帮出气,我们曾在吉林大学遇到过一次,那位黑帮头子不过说了句‘社派这些东西’就遭到侮辱打骂批斗,反动学术权威已成为死老虎。
三表哥带着好友到我家住宿,这是位英俊的小伙,精明干练,是农安社派作战部长。我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躺在通铺上展开了大辩论,这次轮到作战部长舌战群儒了。我们遭到惨败,其实农安社派与红二相类,是山上派,阴差阳错与长春公社绑架在一起。作战部长曾经被对方机关枪瞄准,射手觉得这个小伙可惜了,没有射击,事后对别人提及,作战部长才知道捡了条命。革命归革命,都想看到革命胜利成果,没人真正想去死,作战部长也是同样。这件事情对他的教育很大,当对立面残害了七名战友后,己方抓住了二三十名俘虏。作战部长将他们藏于锅炉房,之后偷着放人。前来报仇的革命战友们在院子里乱扔手榴弹,好顿射击,哭闹着逼他交人。革命是没有人性好讲的,只有胜与负,没有是与非。无人追究文革罪行,全部有罪,都是同案犯。
国共两党都曾经为解救劳苦大众而战,如今两派都为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而战。人是很脆弱的,尤其是无知愚蠢群体,是很容易驾驭的。当年洪秀全成为教主,修正了基督教,很快的掀起革命高潮。只须短短的几十日,就可将信徒们全部洗脑,连语言思维都大不一样,成为革命战士。天兵天将们打出了太平天国,洪天王集政教于一身,实行公有制,先军思想是必要的。所有的农作物以及社会财富均归天王所有,天国军民饿死、战死高达二亿五千万,并无怨言。共产主义运动始于欧文等思想家,曾进行过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实验。福利社会主义并非依靠暴力抢夺财富,占据国家,而是发展经济,马克思主义修正了这一点。马克思是犹太人,共济会是国际组织,共产党员无祖国,鼓吹阶级斗争。巴黎公社原则核心在于公民权,公民有选举权,选择政党,尽管生活极度贫困。公民们维护自己的公民权,与来自全欧洲的贵族们进行了浴血奋战,争的是自由,争的是公民权。列斯毛金修正了马克思主义,声称创造性的继承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公民权与政党竞选不复存在,实行秦始皇式的民主集中制。择恶而举,集政教于一身,成为人间之神,成为伟大领袖。历史在不断的倒退,人性在不断的滑坡,人格在不断的分裂。‘人之初,性本善。’我们也在罪恶之中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