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战士老牛

    我们集体户到来的第二年,队里来了一个准备插队的五七战士,姓牛,他是先下来踩点的,可以自行选择插队的地方.老牛的名字似乎是牛澜直,社员马上称之为牛卵子.等老牛一家真正到来之后改名为牛忠民,老牛是很乖觉的一个人.老牛属于公社干部,大概行政二十一级,是最底层的行政级别.社员们可不那么认为,他们认为数目越大官也越大,不知道老牛究竟是多大的干部了.若问老牛原来的工作性质,他回答说;'上管天文地理,下管油盐柴米.'老牛的回答也不算错.都是长春市来的人,知青们如同见到了亲人一样对老牛一家很是欢迎,老牛家也就成了知青们常去的地方.五七战士后来说是蹲牛棚,那是不准确的.对社员来讲,五七战士就是五七大爷,是党的宝贵财富,是为了备战而安排到农村的宝贵财富.五七战士也是按指标下的乡,企事业都一样,哪个下放哪个留是由组织上决定的.

    上面拨下了建房款与建房材料,都是些好松木,队干部给留下了,给我们盖房使用的是山上伐来的房木.老牛家的房子也同时修建,老牛对自己家的住房很是关心,集体户的他是不过问的.老牛对社员们说;'集体户是临时住,我们是长期住,说不定就在农村扎根了.'老牛家的住房建的很密实,冬季屋里挺暖和.集体户冷的像冰窖,我们只好到社员家里去居住,屋子里四面透风.有几个女同学搬到老牛家里屋住下了,老牛婆子挺喜欢扯闲话,闹得同学之间关系很紧张.老牛有时半夜摸女同学,若是哪个不顺从反说该同学引诱他,老牛也不超过四十岁.队领导班子开会老牛是参加的,而且是较为重要的人物.有些五七战士当上了队长,干的也不怎么样.小队长几乎是一年一换,只有小队长是民主选举的.

    集体户的水缸里常年空空,老牛家的水缸却总是满满的,男知青们都抢着帮老牛家挑水,为的是抽调时老牛能美言几句.我没有竞争能力,没必要取媚于老牛.老牛婆子对此早就习惯了,视为理所当然.有一次那几个男同学都出去参加一打三反运动,老牛婆子求我帮着挑了一缸水,居然很是感激.我只给集体户挑水,每天一担,多挑了都被同学们洗衣服糟蹋了.干活很累,谁也不愿意动弹,哪个集体户都差不多,人的本性是很自私的.公社成立了五七办,级别较高的五七战士成为五七办的领导,公社也配备上了地方领导.五七战士也不一样,有的跟知青们的想法差不多,牢骚话很多.有的还是满口假话,总在唱高调,老牛就是这么一个人.老牛很少参加队里的劳动,是由国家发工资的.老牛私下里也担忧,怕国家如同对待知青一样第二年就取消了他们的工资与福利待遇,他也是做了两种准备的.

    有的五七战士革命热情不减,反而想在农村施展抱负,他们在单位是不受重视的,在农村成了重要的人物.那个时候总有科学种田,弄得农民都不会种地了,得上面派人来教社员怎么种地.我在试制菌肥的过程中认识了一位姓张的五七战士,他是细菌研究所的科研人员,他的工作热情令我至今难忘.他每次步行三四十里来我队搞菌肥试验,他是想搞出点成就的.我是为了挣工分,业余搞科学试验我是没那个兴趣的,这也是知青与五七战士不一样的地方.五七战士领导着各种政治运动,其实他们也弄不清运动的实质.一队有个马哲洲行政级别最高,是省政协委员,民主人士.马哲洲比党员还要进步,他曾多次提出入党要求,组织上认为他留在党外更有利于工作.他坚信共产主义却成了民主人士,对此他一直耿耿于怀.接见外宾时他慢走了一步遭到了上级的训斥,他们的规矩是很多的.马哲洲的儿子十七八岁,很是让人不省心.为了儿子,马哲洲对集体户的一位女同学挺好,希望那位女同学给儿子做媳妇.吃吃喝喝是可以的,马哲洲一张罗给女方买手表把女方吓跑了,后来转了户.马哲洲的儿子闹着要上集体户,他不愿意让老爹管束,后来倒底进了集体户,并成了个小首领.

    没过多长时间,就听说马哲洲的儿子给女同学下了药,户里男同学把被迷倒的女同学给轮奸了.这类事发生的很多,官方媒体是不会报道的,据说马哲洲的儿子作为主犯被判了七年,领导干部家庭的子女胆子就是大.老牛的子女岁数还小,整天就知道玩,他家的女儿留在了长春,主要是看房子.五七战士的原住房有的上缴有的没上缴,回城之后又分了新房,那个年月住房是非常紧张的.老牛的心眼多,做什么事都留一手,他是不会吃亏的.利用参加政治运动,老牛在县里找到了接收单位,他是不打算留在农村的.他们夫妻都是全额开资,队里分什么东西都有他家的一份,养鸡养猪,种菜园子等等,我看老牛家过的很不错,可是还不愿意在农村呆着.老牛婆子很少抛头露面,许多五七战士家属是很喜欢抛头露面的.大队干部以闹笑话的形式对她们大做下流动作也很兴奋,农村人闹笑话是赤裸裸的性行为,只不过隔着裤子就是了.

    集体户青年出了风流韵事,老牛很感兴趣,他是以关心的面貌出现的.老牛的言行很俗气,非常讲究实际,户里的同学对他的评价大不相同.每个队里都有五七战士,有的不止一家,各种表现也大不一样.有的搞阶级斗争,有的搞科学试验,有的对权力有兴趣,也有不问世事的.文革刚过,人们的思想观念还留在文革时期,对伟大领袖是无比忠诚的.第二年秋季老牛一家回到了长春,在街道上主管街道企业,再见到老牛时他的官架子就显而易见的了.我父亲认为这个人没礼貌,其实是势利眼,对比他官大的很有礼貌.农村妇女来他家住几天,老牛女儿很是恼火,倒底将那二位前来串门的给轰跑了,再没有农村人敢于登门.老牛走了之后,其他五七战士也陆陆续续回了城,五六年之后留在农村的五七战士已经不多了.每一家回城时都拉了满满的一汽车,整头猪,成袋子的粮食与土豆令物质极度缺乏的城里人羡慕不已.城区出现了许多五七楼,是专门安置五七战士的,这些五七干部的待遇还是不错的.以后各企事业都成立了五七干校,其实就是农场,选拔干部首先要到五七干校进行锻炼.党不承认存在腐败,只承认确有不正之风,在知青返城的问题上领导干部的子女都优先回城了.

    社会等级制无处不在,五七战士也等级分明,同病并不相怜.扎根农村知青的名额一个也没白瞎,社队干部的子女顶替知青名额都混进了城里,也是五七干部给开的绿灯,权力是可以进行交换的.在我看来,五七战士实际上没受到什么迫害,蹲牛棚一说也是夸大其辞,人是到啥时候说啥话,总在证明自己,假话也当真话说,连自己都分不出真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