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威权中心张居正看明代政治腐败
只要是专制政体,就需要威权中心。也就是所有事情都由一个人说了算,下面不是奴隶就是奴才,有利于专制政权的稳定。权力决定一切,自从明成祖篡夺天下之后,厂卫控制了主要权力,大太监说了算。包括严嵩父子在内,都得把大小太监们整明白了,才能保住权位,张居正亦不例外。张居正是后起之秀,专制官场是论资排辈的。老臣们反应迟钝,而张居正反应机敏,就成为顾命大臣中的一位。张居正对待老臣们是非常尊敬的,需要有人抬轿子。最初是一位,之后是三四位,就把张居正给抬了上去。张居正百尺竿头,想要更进一步,这些老臣们可就是挡路石了。想要往上爬就得不择手段,唯利是图,张居正在官场里已经脱胎换骨,厚黑无比了。
皇帝后宫美人众多,鲜有长寿的。新即位的小皇帝只有九岁,年号万历,啥也不懂。首相高拱为此忧心忡忡,形于颜色,就被张居正抓住了机会。老臣们本打算趁此机会将大太监冯保弄下去,把权力夺回来。张居正向冯保告了密,会同冯保反倒把高拱等老臣踢出朝堂,成为首辅大臣。两宫皇太后都是三旬寡妇,宫中寂寞。皇帝美人众多,皇后轻易见不到皇帝。后妃们养尊处优,即便生育也是公主,酸儿辣女,皮下脂肪过剩。倒是奔走的宫女一次宠幸就怀上了皇帝,就是慈宁皇太后,母以子贵。其实一生中就有那么一次,还是皇帝偶然起性与之野合,无名份的宫女称为都人,万历是都人之子。张居正是位美男子,尤其是贪恋女色,两皇皇太后把张先生喜欢的不行,其实就是小皇帝的亚父。得罪了张居正连皇位都保不住,随时可以换个皇帝,两宫皇太后曾经多次加以警告。
‘居正又請行考成法,有司以征解為殿最。於是奉行者,督責小民,不勝樸楚,相率為怨言,然賦以時起。’张居正发明了鱼鳞册,地方官考核先看赋税完成的怎么样?所以官吏把主要精力放在征税上,三年考满循资格官升一级,不能让百姓误了升官之道。对于张居正这样的行为,许多官员是看不惯的。大权独揽,党同伐异,不许人说话。高拱等老臣虽说下野,弟子门生众多,姻亲盘根错节,也是一股不小的政治势力,令张居正、冯保放心不下。恰巧出了一件事,二人就设谋坑害高拱及其同党,这就是专制政体中的党争,你死我活。
早朝时皇帝见到一位陌生男子,无胡须,假冒宦官。抓住之后送到东厂,冯保连忙亲自审问。此人袖藏佩刀,携带二剑,‘劍首飾貓精異寶’。此人供称为戚继光部下,南兵王大臣。这可是惊天大案。须知戚继光是由张居正调入京畿,握有南北军,无人可敌。冯保家资百万,都是张居正帮的忙,这个事不能不通知张居正。张居正一听也傻了眼,细问之下,原来王大臣不过是‘為戚帥三屯營南兵,不遂,流落都下。為人巧捷便佞,一中貴昵之。’并无什么阴谋。按说事情弄明白了也就算了,可是张居正、冯保想利用此事掀起一场政治大清洗,就搞起了阳谋。采用威迫利诱手段,让王大臣咬住高拱,就说是高拱想要搞宫廷政变。把两宫皇太后与小皇帝都吓傻了,这可不得了。
大臣们看的明白,这是一场政治斗争,说不上牵扯多少人呢?连姻讲的是门当户对,高拱的弟子门生遍及天下,旧部故吏遍及朝野。保住高拱就是保住自己,大臣们达成了共识,高拱也是老运动员了。王大臣所咬的奴才被藏匿了起来,王大臣只知其名,并不认识其人。大臣们警告张居正,不要学严嵩等,没啥好结果。张居正当然不肯承认,推说是厂卫所为,他本人对高拱并无敌意。这是一场激烈的政治较量,大臣们都是三榜进士出身,博古通今,知道其中的厉害。谋逆大罪可是没少株连,从明太祖、明成祖直至万历,这样的政治搏斗从未停止过,官员们都是老运动员。
这是个烫手的案子,锦衣卫这些世家子弟也不愿意插手,弄不好就得灭族。高拱一党利用这个机会,让锦衣卫将其中的厉害告诉王大臣,这可是灭族之罪,祸灭九族。王大臣一听傻了眼,本来答应赏其千金,还可弄个锦衣卫百户、千户什么的,怎么就犯下了灭族之罪呢?锦衣卫与东厂联合办案,将高拱家奴放在人群中,王大臣根本不认识,显然是在撒谎。
及會審,風霾大晦,尋雨雹不止。東廠理刑白一清者,謂保初問官二千戶曰:「天意若此,可不畏乎?高相國顧命大臣,本無影響,強我誣之。我輩皆有身家,異日寧免誅戮耶?」皆曰:「馮公已為且詞,固有陰持之者,奈何?」一清曰:「東廠機密重情,安得送閣改乎?」頃之,天稍明,出大臣會問。故事,先雜治。大臣呼曰:「故許我富貴,何雜治也?」馮保即問曰:「誰主使者?」大臣瞪目仰面曰:「爾使我,乃問也?」保氣奪,強再問:「爾言高相國,何也?」曰:「汝教我,我則豈識高相國?」希孝復詰其蟒袴刀劍,曰:「馮家僕辛儒所予。」保益懼。希孝曰:「爾欲污獄使耶!」遂罷。保密飲大臣生漆酒,瘖之,而內以拱行刺事上聞。有殷內監者,年七十餘,奏上曰:「高拱故忠臣,何為有此?」隨顧保曰:「高鬍子是正直人。張居正故懷忮刻,必殺之。我輩內官,何須助彼!」保大沮。而內監張宏亦力言不可。於是上下刑部擬罪,竟論大臣斬。拱被居正齮齕,杜門屏居。仕宦中州者,不敢過新鄭,率枉道他去。
张居正执政之后的第一次政治清洗运动,由于众多大臣的坚决抵抗,而遭到失败。张居正、冯保仍旧大权在握,寻找机会继续铲除异己。张居正精力过人,天下县官、州官等等,进京述职都是亲自接见,详详细细询问,县治则天下治。委任地方官是重中之重,天下二千处州县张居正都亲自过问,朝令夕下,臂指如意。州县地方官也是三榜进士出身,只不过是屈从于专制,自我奴化了。不跪拜就当不了官,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一个也不存在。张居正权力在手,有权就有了一切。主要表现就是矫伪做作,是个大大的清官。张居正之贪是在权力上,权力欲极其强烈,包括贪恋女色。张居正父亲病死,按例应当回去守孝三年,而张居正是无法放下手中的权力的。只要一离开权力,肯定被政敌们咬死,权力决定一切。张居正指使文武百官上奏,令自己夺情事君,这是大孝。大孝就是不必孝敬父母,而是忠君,君父重于本生父母。不肯顺从的都寻事罢了官,趋炎附势是普遍的,这就是专制政体下的奴性。
八年春正月己未,先是,永豐梁汝元聚徒講學,吉水羅巽亦與之游。汝元揚言:「張居正專政,當入都頌言逐之。」居正微聞其語,授指有司捕治之。己,湖廣、貴州界獲妖人曾光,竄入汝元、巽姓名,云謀不軌。汝元、巽俱先死,湖廣守臣具爰書下法司訊之,並曾光亦非真也,第據律論罪。
类似这样的事数不胜数,这是政治,只要能取得胜利,可以不择手段,是文化大革命。东林党就是这么产生形成的,小人在朝,君子在野,专制就是逆精英淘汰。张居正培养自家儿女作为接班人,权力世袭,连皇帝都惧怕张居正与冯保,表面尊重,心中怀恨。张居正握有兵权,戚继光、李成梁就是他的主要力量,一个镇守京畿,一个镇守边关。张居正是由于色欲过度而死的,就是太贪。抄没冯保家财百万,抄没张居正家财并不多,只有十来万,不及严嵩的二十分之一。张居正被掘坟鞭尸,家眷都沦为罪犯,小人枉自成为小人。权力一旦不在手,马上成为万夫所指,百罪所归了。当年趋炎附势的掉过头来又反对张居正来了,就是一群狗奴才。流贼杀入北京,大臣们个个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盼望新朝能任用自己,流贼们一口一个奴才的大骂不已,瞧不起这些狗官。
朝鲜等属国也瞧不起天朝来使,出使的乃是太监,公开要钱,大言不惭的承认自己就是无知之人,营谋天使之职就是为了捞钱。不足其欲嚎哭不肯离去,总不能赔了本钱,弄得朝鲜等国也是没办法。来使是代表天朝皇帝的,就是政治腐败,专制社会是只讲权力,不讲道理,也不顾什么体面,国家形象也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