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桥的联想       杨十郎  

我家乡县城西门口有一座石拱桥，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凡出城西去的汽车或西来入城的汽车莫有不经过这座桥的。这座桥虽经70年代大地震而完好无损，虽经82年特大洪水而仍然十分结实，5吨半、8吨、10吨的汽车经过桥面还能给人一种实实在在的安全感。

但是今天我走那里过时忽然见到石工快把这座看来没有什么毛病的桥拆光了——它只剩下了最初砌下的一圈拱石。面对此情此景，我不由得停下自行车久久地望着它。

与其说是留恋不如说是告别，再过几小时它就连桥的影子也不复存在了。

但我还是想到了它的过去。

可以说近几百年来从这座桥走过了穿长袍、穿汗衫的，或者说穿汗衫又穿长袍的，穿制服以及西装革履的若干辈人；从这桥上穿行的车辆有手推车、板车、牛车、马车以及汽车、拖拉机，不计其数。无可怀疑，这 座桥它完全可以骄傲地说：我用坚硬的身躯作成了从城到乡、从城到城的纽带，我贡献过，我牺牲过！

但我也记起了另一幅画面：有一次一辆满载乘客的汽车为考虑桥上一个行人的安全，它从桥上翻下桥去了，酿成了一出大大的悲剧；又一次一位骑自行车的女工被另一辆汽车逼下桥去了，结果人与车都殘了；又有若干次的西头一字长蛇似的排了几十辆汽车等待过桥，桥这头是焦急，桥那头也是焦急……

一位穿蝙蝠衫的姑娘哼出的迪斯科音乐使我清楚地明白这毕竟是80年代了！现在的汽车运行量远非惜日可比，上一个世纪两个世纪的窄桥——老式桥太不能胜任今天的工作了。尽管它没有缺一块石头，但人们容忍不了没有效率的正确，容忍不了毫无作为的健康，也容忍不了装腔作势的忙碌，人们容忍不了谁以任何巧妙的借口来浪费我们的光阴，为了显示出它石头身板的硬朗使千百人滚油煎心似的等啊，等啊！——那等待比慢性自杀好不了多少。现在我才明白马克思为什么不愿苟延殘喘地活着去为现代医学增光，他是逆医生之嘱而死在书桌旁边的啊！我们这个时代是要效率的时代，达不到要求效率的“健康的”桥它终于被拆除了，代之而起的是一座有人行道，可以并行几辆车的钢筋水泥平板桥。

这座古老的石拱桥被拆除了，但愿它没有一声怨叹，因为没有它人们感到了更大的方便。为了记住西门外曾经有过一座石拱桥，我于是调好了光圈，很快地揿了一下按钮，留下了桥的最初一圈拱石也是桥最后留给人们永诀的形象。

我留下了这样的形象，但我想到了我们的社会、社会的各个门类类似的这样的“桥”。

《中外哲理名言》（2008）双语版选收了本文的——

The time could not tolerate does not have the efficiency correctness ,could not tolerate not in the least the achievement health ,also could not tolerate bustling about which put on airs.［Sichuan Province GuangyuanCity·YangShilang］

时代容忍不了没有效率的正确，容忍不了毫无作为的健康，也容忍不了装腔作势的忙碌。【四川省广元市·杨十郎】